池小影苦笑,如果时光能倒流,如果她能预料到发生这件事,她不会和宣潇装清高,会把属于她那部分的财产笑纳的。
池小影从水房出来,在楼梯上遇到财务室的会计下班,两人点点头。池小影想起到今天,妈妈已经在医院呆了有八天,不知那两万块还余多少,停手这贵宾房一个晚上都要几百,她心里面发慌,忙追上会计。
秦朗听着池小影的脚步走远,笑了笑,把手掌平放,好方便夏秀芬划字,“阿姨,我也正有话要和你谈谈。”
她脸一红,“你……看见了呀?”前几个晚上,等妈妈睡了后,她偷偷开着电脑写专栏,其实很累,也没心情写,但贪着几个稿费。
人一放松,疲惫感也上来了,饥饿感也泛出泡泡。
“生病的是阿姨,阿姨说了算,你说了不算。”秦朗宠溺地刮了下她密布着汗珠的鼻子,推开办公室的门,直接进了里面的洗漱间。“你先在这冲个澡,我去餐厅买点晚饭,一会有事和你说。”
这个时候开始一份新的感情,好吗?
“我来。”他走到床边,翻起考究的棉麻长衫袖子,修长的双手托住了夏秀芬的腰。“把毛巾递给我。”他对池小影说道。
“北京那家中医疗养院是国内最好的,小影,我不想吓唬你,如果有奇迹,那至少得是几年后,阿姨身体才会有知觉,但想恢复成从前那样是不可能的;如果没有奇迹,阿姨就得在疗养院呆一辈子。你不想和阿姨近一点吗?想阿姨,下了班也能过去看看,节假日可以在那里陪阿姨住几天。”
夏秀芬自己又使不上力气,急的脸通红。
心里的震撼一时都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了,有这样的一个人,只要一见到,你的心就可以立即安稳下来,除了父母,竟有人可以如此放心依赖。
“那……那不是个小数目。”不管她如何反对,秦朗已在一步步为她撑起一片“晴朗”的天。
亲戚?大舅?小姨?不可能的,这两天,家里的亲戚来来回回似的来看夏秀芬,手里提着点东西,在病房里坐一会,临走时总会提到股票的事,让她抽个空回县城一趟,把事情解决掉。
“那么远?那我不是就不能经常见到妈妈了吗?”滨江到北京,千里迢迢,坐飞机都得一个半小时。
“嗯,咱县中去年升学率高,有许多外地孩子想转学过来,你家离中学近,房子抢手呢!”大舅的声音很兴奋。
不,不止这些,远在他体贴地为她在日本料理店中点中国汤圆时、为她在宫外孕而输血时、把她在夜晚从瞎了眼的路灯下找回来时。他就已经向她张开了双臂,只是她一直都不愿去正视。
小会计说完,走了,留下池小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解开湿湿的衣衫,温热的水从花洒里喷下来,池小影舒服地吐了口长气,才感觉到从骨头缝里都在往外叫嚣着累。
“大舅,嗯,妈妈今天很好,过两天出院,什么?房子有买主了,这么快?”池小影昨天才委托大舅回县城出售房子,才一天时间,就有答复了。
“昨天你不是刚预缴了三万吗,足够你住到出院呢!”小会计眨巴眨巴眼,“其实你那钱不预缴也没事,你现在所有的费用,都归秦医生结算。”
她听错了吧!
那套住了二十年、八十平米。位于小县城的房子,卖到六十万?
只是心里面酸涩得象雨季的天空,动不动就要下雨。
“小影,我准备后天让阿姨出院去北京。”
“去北京?”池小影差点没呛着。
秦朗给她倒了杯热茶,“那家中医疗养院在北京呀!”
秦朗轻轻揽住了她的腰,清俊的面容浮出欣慰的笑意。
秦朗对她微微一笑,哄着她再吃一点。
如果去疗养院呢,房租和保姆费都可以免了,但住院费会很高,可夏秀芬能得到最好的照应,自己也可以放心,说不定还会有奇迹发生。
可是这个时候,真正的亲人都视她和妈妈如鬼魅,只有秦朗自告奋勇地要做她的亲人。
她的心安定了。
很傻,不是吗?
生命里,来来往往的过客,有的人注定停留,有的人注定要远离,她说了不算,老天主宰着一切。
池小影心底深处的某个地方,有道坚硬的门,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此时,门却被一缕暖风吹得吱吱作响。
“我还没同意呢!”池小影停下了脚步。
“昨天人多,我只听到有人报了你妈妈的名字没抬头看人。不是你,那就是你家亲戚了。”
夏秀芬出院之后,这样子好像不宜搬进宁贝贝的公寓,另外得租房子,这是一笔开支。夏秀芬需要人陪伴、照顾,一般保姆还不能胜任,得年轻力壮的,工资不能开太低。唉,都是钱呀!
秦朗买了鱼香肉丝、清蒸鲈鱼、粉蒸排骨、菠菜蛋汤,有红有绿,色香味俱全,池小影看着不禁咽了口水。没有矫情,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夏秀芬在池小影掌心里写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妈妈拖累你了。”
他的手很修长很有力,还有点微凉,可是握久了,就会很暖,不是烫。
秦朗亲昵地抚了抚她的后背,“阿姨白天睡那么多,晚上一般都醒着。看你那么辛苦,她心里不好受。别做傻事了!你的身体比钱重要百倍、千倍。”
“妈妈”池小影撒娇地拿把小梳子替夏秀芬梳着散乱的头发,“生孩子不就是防老吗,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妈妈在,我就有个家,有人疼,有人体贴,有人关心,多好呀!你是我的拖累,也是甜蜜的拖累。”
夏秀芬闭了闭眼,笑得口水滑过了嘴角。
“出去吃太费时间了,就在这里随便吃点。头发我来擦,你坐到这边先吃。”秦朗柔了声音,把她按坐在椅中。
“人家……出多少钱?”
池小影的眼睛突的瞪得大大的。
“妈妈也知道?”
她喉咙一堵,身子前倾,头搁在他的肩上,“我听你的话。”声音微微发颤。
夏秀芬在工厂是做体力活的,骨架大,退休后又胖了许多,池小影帮她翻身时,都要出一身的大汗,好半天才能缓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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