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残局（四）

怎敢对付邱监？”

    宫变、血诏、流落在外的近支皇室子弟……清君侧、匡扶正统的旗号，这些在杜青棠一番算计之下，却未必不能就此戛然而止。

    他也不管霍蔚在旁骤然变了脸色，淡淡地道，“说起来都怪河北那起子刺客好生歹毒，元秀公主生得这般国色天香，竟也丝毫不怜香惜玉，自东市回宫以来，虽然耿静斋已经竭尽全力，但是到底回天无术，生生的甍了去！原本新君将皇姑下降十二郎，也是为了早日安定民心，想是河北也是觑中了这一点，这才择了元秀公主行刺，说来说去，皆是公主红颜薄命，还望十二郎节哀，另选佳妇！”

    杜拂日淡淡道：“如今珠镜殿已被禁军重重包围，邱监的身手，虽然一般，但若正面交手，拼着一死弄倒寝殿中器物，惊动了外面陪着邱监过来的小内侍，喊进禁军来，事情到底麻烦。”

    话是这么说，她人却依旧坐着不动，慢条斯理道，“你也知道我生长宫闱，这宫里的龌龊，见得也是多了，这件事情，我也很想知道，尤其是，邱逢祥居然还会与长生子合作！我就在这里，你问吧。”

    说到此处，他忽然一脸惊愕的低下了头——一截雪亮的锋刃，自他胸口穿出！

    这个世家出身、少年成名的名相，除了在宪宗皇帝面前外，无论是丰淳还是元秀跟前，他按着礼仪的恭敬之下都难掩桀骜与不屑，然而此刻元秀不能不承认，杜青棠委实有骄傲的资格！

    一时间，室中三人，元秀与霍蔚，并邱逢祥都看住了杜拂日。

    她沉思了下，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地赞道：“杜相好手段！”

    元秀神色不变，淡淡地看向了杜拂日。

    他说到这里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元秀却想到了那时候因此事还与薛娘子闹了一回，也是许久没去清忘观探望自己这个姑母，如今宫变，又因血诏引了藩镇清君侧，清忘观在城外，如今皇室自身难保，自己那个姑母也不晓得怎么样了？

    见她决心已下，杜拂日也不耽误，俯下身，拍醒了邱逢祥……

    “若是邱逢祥告诉了河北，那么杜青棠也可以拿住了他之把柄，兴许有机会夺回神策军权？就算无法将军权拿到自己手中，也可以暂时支持如纪公公之流上位。”元秀接过了口，点头道，“邱逢祥因着郭家之事，对李室满怀怨恨，他不惜付出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也想着倾覆梦唐！而纪公公之流可不这么想，一旦李室倾覆，他们这些宦官，却去哪里得这样可以辖制一军的好处？纵然天下大乱了，也不会有人愿意跟从去势之人。”

    “燕侠之徒，居然是背后偷袭之人？！”邱逢祥欲要大呼，却被杜拂日看着他的咽喉笑了一笑，下意识的放低了声音。

    邱逢祥为了倾覆梦唐，暗中布下重重之子，杜青棠纵然不能每次都先觉，却皆能使其功亏一篑——当年邱逢祥奇兵乍出，在宪宗与杜青棠都未曾察觉到他的身份前夺到神策军权是一件，那时候眼看邱逢祥将挟禁军乱国，杜青棠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找到了燕九怀，并下毒成功！迫得邱逢祥为了使郭氏血脉不至于断绝，不得不退步。

    邱逢祥目中杀意不再掩饰，杜拂日却沉默了下去……

    “既然是要我去见母后并先帝还有外祖，那么该告诉他们的话总该叫我带了去罢？”元秀冷静地道，“说起来当年郭家之事，皆因一人引起！那便是长生子，这一回我答允了杜青棠在东市演遇刺之事，亦是为了试探长生子与魏州之关系！寻出当年他惹出这么一番事来的目的何在，你既然能够身在长安深宫之中，却叫他将魏州贺之方的独子都哄到了长安来，足见交情之深！你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当年他又为何在得了推。背。图之前二象后立刻奔魏，以至于为郭家招来大祸？！”

    这话说的得理，按着如今的局势，便是邱逢祥当真杀了元秀公主，杜拂日心疼归心疼，杜氏为大局考虑，那是定然不肯在这眼节骨上得罪了邱逢祥的。问题是如今元秀公主无事，杜拂日当面，若是杀了邱逢祥，关中大乱，梦唐极有可能会倾覆，但以杜青棠之能，想要在乱世之中保全杜氏，至少他活着的时候是没有问题的——哪怕是对杜青棠畏之如虎恨之入骨的贺之方，若杜青棠愿意为他谋算，定然也是扫榻相迎！

    元秀淡淡道：“十二郎若是离开，你也不必为我解惑了，只管杀了我，叫我做个糊涂鬼？”

    以她的身份与对杜青棠的感观，素来直呼杜青棠之名，如今这一声杜相，却是委实对杜青棠的智谋的钦佩了。

    “如今他要怎么处置？”元秀复问起了邱逢祥。

    邱逢祥眯起眼，看着一旁低头似在思索的杜拂日笑着道：“咱家可不敢给阿家你解惑了，先前被你拖着说了一会的话，屏风后就转出了一个十二郎君，若是再与你说一会子，咱家怕是不知道会有什么出来的，上一回在上面阁子里，听说阿家赌气与十二郎闹着要焚宫自尽，幸被十二郎阻了——阿家素来是个刚烈不怕死的，怎么这会子真正死字到了眼前就畏惧了不成？薛娘子教导你的皇家气度何在？”

    他似想到了什么一样，忽然笑了一笑，“邱监自以为很了解杜氏么？杜氏的确顾大局，不过保全大局，未必只有一种方法，正如同此刻对付邱监一样，想要顾全大局的忠臣朝野之中其实未必不多，而先父与叔父之所以名传天下，正因为他们总能够找到最省力最不劳民伤财的办法，我若是明知正面与邱监动手会导致后果不可收拾，连给自己迂回的时间也无，还不从背后待邱监已无防备时动手，岂非愧对先人牺牲？”

    元秀沉思了下，点头：“当初崇义坊里，我头一回见到杜相，他亦说过欲寻长生子。”

    却听杜拂日接着道：“等玄鸿元君偶然向叔父提到此事时，叔父便想到了长生子此举的用意——此人一言一行往往看似别有深意，但最后却没了下文，当年他骤然奔魏州去，为此宪宗皇帝与叔父为了谨慎起见，忍痛牺牲了郭氏一族，谁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见什么谶语流传出来，就是长生子在魏州也没待多久，就脱身而去，不知下落！有了这么一个教训，他主动到清忘观去见你，叔父一时间也吃不准他的用意，等到了最近，叔父才怀疑起了邱逢祥，因此故意将以你为诱饵，试探魏州与长生子之间的关系之事向他提出，果然邱逢祥虽然答应了，转头却令纪公公向你透露口风，又将薛娘子送回了你的身边——虽然他的理由是你究竟是他外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