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舌战（三）

    博拉姆子爵越想越气，好在理智占据了上风，他告诫自己不能像被逮到现行的小偷那样提出质疑，显示出自己的惶恐，于是就委婉地说道：

    “这倒奇怪了！公主殿下怎么会对一个卑劣的作弊者生出兴趣？”丁克脸上泛起一个狡黠的笑容。

    他叹了口气，又说道：“哦，您真是太神奇了！无论如何，一个有了权力就是不得了，任何心愿都有人来完成。”

    这工夫，朱丽叶已经招来了负责这两道菜的厨子，他证实了丁克所讲的真实性。也许害怕自己的身份卑微，所说的话分量不够，于是又叫助手将两个大木桶抬了上来。

    就在他失神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人挽上了他的胳膊。

    “无论怎么讲，”侯爵大人笑吟吟地走了过来，“这场舞会当得上别开生面这个称谓，全靠公主殿下想出的这个好主意！是她，为诸位提供了一个展示的舞台。”

    博拉姆子爵知道对方是在影射自己，不免有些尴尬，但他很好地掩饰了。

    朱丽叶笑笑：“逆境激发潜能的说法，我可是从这位丁克先生的言论中提取出来的。”

    人们纷纷询问，是什么让第二只木桶里那条鱼能存活下来。那个厨师立即给出了答案。他将一只长吻豚的模型扔了下去，立即，那条鱼就变得“欢实”起来。

    这一次，人们发出由衷的赞叹，为朱丽叶的奇思妙想，也为丁克的渊博学识喝彩。而博拉姆子爵觉得，他和他那群朋友倒成了小丑，是为了显示别人的与众不同而来的。

    “对，正是您，公主殿下！”丁克躬身施礼，然后指着餐桌上宾客说道：

    “不胜荣幸，殿……哦，朱丽叶！”丁克的心在剧烈地跳动。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主动要求要和他做朋友呢！

    “正如您，军官阁下，要全力保障国王安全的时候；正如您，书记官先生，要整理一堆文案的时候；也如您，慷慨的侯爵阁下，在为这次盛会得以进行而费心劳力的时候；又如您，美丽的公主殿下，以及所有美丽的夫人和小姐，为这场盛宴倾注心血、发挥奇思的时候。”

    他一边说，一边扫了眼旁边那几个桑坦德学院的学生。看到他们脸上出现妒忌之色，他满意地笑笑。

    丁克侃侃而谈，所有的目光都在他身上，那些贵族少女从面纱后面投来那种火辣辣的目光让他极为受用。

    朱丽叶比谁都关注这场舌战，一开始，他认为丁克会输得很难看，渐渐地她发现丁克能够应对，甚至占了上风。可当丁克把自己放到所有人的对立面时，她又不自觉地咬住嘴唇，脸上露出紧张的神情。

    但是正是这场精彩绝伦的表演，让她觉得自己错看了眼前这位战士，如同古代那些英雄一样，他是故意将自己隐藏在一副平凡的躯壳之下，唯有在他们认为适合的时机才显露出自己的才华。

    笑了一阵，朱丽叶说：“明天下午六点，图书馆门口，我有话对你说。”

    “国王陛下的恶作剧？”

    一时间，丁克不禁想入非非了。

    “红月深涧生产一种称为水兰的水草，是极好的香料，哦，我闻见女士之中有两三位身上就带着这种美妙的味道。长途运送这种的鱼，必须用装有这种水草的容器。而另一只，恐怕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为了让它不至于死去，恐怕会专门做一个搅水的装置，让它始终保持活力。”

    接下来的事情就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了。

    这让那些被朱丽叶夺去了光芒的夫人和小姐立即欢呼起来，舞会必将让她们夺回不少目光，于是在丈夫和家人的陪同下款款步入舞池。

    “这样说来，你是灵机一动，然后说了那番话。”朱丽叶好奇地望着丁克，希望他给出肯定的答案。

    “哦，是书籍！”丁克说，“学校的图书馆是一位知识渊博的学者，我把他当作朋友，于是耳濡目染之下，倒不至于显得一无所知。”

    丁克浑身一震，据他所知，女孩子主动舞伴儿，这种情况很少见，而且含义丰富。

    “这可不像你！”朱丽叶捋了捋额头的金发，看着丁克的眼睛，“你的信心呢？到哪里去了？”

    宾客们看到这种情景，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

    突然两人同时看着对方，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可光彩全被她一个人夺去了！”是一个妇人低低的声音。

    “环境的力量不可小觑！”丁克说道，“就像一只生活在枯井中的青蛙，因为从小只能通过小小的井口看到天空，因此认为天地间再无他物。唯有当它跳出这个狭小的世界，才能知道，世界原来如此广袤！”

    “怎么？不赏脸？”

    “您是在叫我吗？”目光被银盘里面的两条鱼深深吸引的中年人抬起头来。

    她想说点什么，帮他一把，但是发觉自己根本插不上嘴。类似这样用语言交锋的情景，她只在宫廷的宴会上遇到过。

    还不死心哪！丁克觉得和这样的人较劲实在没有意思，干脆不加理会。

    “还得有头脑！”厨师接口道，“比如这家伙能够存活下来，就多亏了公主殿下想到这个激发它本能的方法。”

    起初，朱丽叶仅仅是例行公事，根本没有想到有人会看出背后的用意，更没想到丁克闯了进来，一口道出了那杯酒的来历。

    最重要的是，别人根本没有别的意思，只想和他成为普通朋友。如果他误会了，因此生出什么别的想法，难免会步入尴尬的境地。

    博拉姆子爵微微皱了皱眉头，把声音提高，将掌声压了下去。他对丁克说：“但是先生，即便如此，那么您是如何分辨这两条鱼来自不同的地方呢？它们极可能来自同一个地方，无论是西方，还是东方。”

    也许是被怒气冲毁了头脑，博拉姆子爵认为这是两人故意演的一场戏。没准儿两人早就商量好，借此出名，而他就成了利用的对象。

    “凑巧罢了！要不是看出那家伙故意找碴儿，我心生警觉，哪里会想那么多？”丁克笑笑。

    “说我有急智，我欣然接受，这诚实嘛……”丁克笑笑，“公主殿下恐怕就言不由衷了！”

    “承蒙夸奖！”丁克欠了欠身。

    朱丽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丁克也被逗乐了。

    “死掉一条？嗯，确实很周密。但是！”博拉姆子爵追问，“如果都死了呢？”

    卡隆伯爵接口道：“我游历西方各地的时候，有幸在一位渔夫家中品尝过这道美味。当时我还以为是幻觉，但是第二天醒来，我的早餐是它，午餐是它，晚餐还是它。于是我就相信，在西方也生长着这种东方的美味。”

    就在人们都用不屑或者惊奇的目光打量着他的时候，丁克又说道：

    血统？天知道你的祖先里都是些什么东西，才养出你这样卑劣的家伙，简直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畜生。丁克在心中狠狠骂了一句。

    “现在说不行吗？”

    丁克再次重复他的言论，以便让后来的宾客可以了解这次辩论的主题。

    宾客们骚动起来，开始窃窃私语，纷纷指责丁克的狂妄。

    中年人觉得见识为他增添了光彩，让他这个并不受人关注的伯爵成了焦点。尽管有心多谈论一些他在西方游历时候的见闻，但权衡一下，还是认为点到即止更好。毕竟，有了这个契机，展露的机会有的是。

    博拉姆子爵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位熟人，眼前一亮，赶忙问道：“卡隆伯爵，您游历西方，想必知道这位先生所指的无名小溪中是否出产这种鱼。”

    听到丁克的解释，博拉姆子爵有些心动，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两条银鱼身上，并暗自比较起来。

    他尽量躲避朱丽叶那双小鹿一样毛茸茸的眼睛，于是将目光落在盛开的冬日玫瑰之上。可惜连那蓝盈盈的花瓣都仿佛成了朱丽叶的脸庞，正盯着他看。

    得到证实，宾客们立即鼓起掌来。

    宾客们再次鼓掌。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强迫自己去做不喜欢做的事情呢？我们是俗人，但是并不妨碍我们追慕先贤，学着他们泰然处世，不为别人的意志所左右。你特立独行，朱丽叶，就该随心所欲，率性而为。”

    “我不属于这种地方！”丁克发现宾客们都离开了，丁克发现宾客们都离开了，耸耸肩膀，一脸无所谓地说。

    朱丽叶的脸猛地涨红，显得非常委屈，求助地望了望侯爵大人。丁克不免有些心疼，但是束手无策，此情此景，连一句宽慰的话都不能说。

    丁克第一次发现，拒绝一个女孩子的请求，原来需要如此巨大的勇气，现在，他就像是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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