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陌家村

    那孩子却挤眉弄眼地做鬼脸：“还你？为什么要还你啊？有本事你来抢啊，来抢啊！”

    村的东头，零星地分布着几个屋子，其中一间单门院的砖房在这些土房之间十分显眼。说它显眼，是因为它的原料明显比其他房屋好得多，房顶瓦片厚实，墙砖齐整，一看就知道不是乡人土法所烧，院墙也不像其他土房是随便几根树枝藤条做成的蓠芭，而是细致的竹条编成。但它又比其他房子都要破败，房顶碎瓦无人收拾，院墙碎了一片，院中菜地零乱。

    戒尺高高抬起，“啪”重重地打在他手心，整个学堂的孩子都不敢出声，生怕下一个是自己。

    她想了想，开始背诵：“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冬则温，夏则凊。晨则省，昏则定。出必告，反必面。居有常，业无变……”

    寡淡的清粥腌菜，没有多余菜色，一个是病人，一个是小孩，难怪二人脸上没有丝毫红润。妇人看着女儿，露出心疼之色，小姑娘没有看见，只埋头喝粥。

    “赶紧趁现在背背，还来得及。”

    “是，夫子。”

    东方泛起鱼肚白，公鸡一声啼叫开始了农庄生活的一天。

    “说的是。”陌天巧飞快地打开书页，在心里默诵起来。

    看到她走在路上，有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偷偷地跟在后面，忽然窜上去，一把揪住她的辫子一扯，哈哈大笑：“陌天歌，你的辫子真丑，你还是剃光头吧。”说完，又一溜烟跑了。

    这是晋国连城属下的一个村子，全村三四百口人，只有一个姓，属于一个家族，因此，这个村子就以他们的姓为名，唤作陌家村。

    “哈哈，真笨，我在这呢！”这男孩身形十分灵活，又十分壮实，哪里是她这瘦弱身板可比，每每一折身就把她甩开，把她气得七窍生烟。

    陌家的族学，设在村西祠堂，村中一位老秀才是学堂的夫子，在此教导族中孩子念书。既是族学，凡是陌家村的孩子不需要交付学费就可入学。不过，村人世代在地里刨食，大多只是希望孩子将来认得几个大字，会数会算也就是了。孩子们早上来念过书，下午就去帮家里干活，只有几个被寄与厚望的孩子才留到下午。

    老夫子点头：“没错，继续。”

    她松了一口气，翻开书本，看下一段。

    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跑近，看到陌天歌散乱的辫子，顿时怒目相向：“哥，不许你欺负天歌，把东西还来！”

    陌天巧就是如此。她是陌家族长的嫡系孙辈，因为是长孙女，又与长孙一母同胞，因此家中也高看她一等，不但名字从了兄弟，还一并送了学堂。

    她平时是没有糕点糖果吃的，母亲一直生着病，虽然还到饿肚子的地步，却也没什么余粮，只有逢年过节，爷爷家买了糖果，才会分到一些。

    老夫子皱眉，点名道：“陌天俊，你来背。”

    只见她先拉起了鸡笼，把鸡赶出来，随后走到位于偏屋的厨房，开了门，就着冷水洗脸。洗脸漱口后，她挽起袖子量了把米，从水缸舀水洗净，又搬了张小凳到灶边，站在凳上将米下到大锅，开始烧火。

    日头渐起，小姑娘踩着一路的露水，往村西祠堂而去，路上不时有男孩儿奔跑嘻闹。

    只听他期期艾艾地开始背诵：“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

    天巧和她哥哥天俊，是大伯的孩子，天巧对她很好，总是把自己的零食分她吃。

    “是。”又一个孩子站起来，开始背，“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

    陌天歌接过头绳，胡乱绑了辫子。

    “我们爷爷天歌也叫爷爷，怎么不是妹妹？你再说我现在就回去告诉爹！”

    陌天巧扬起笑容：“不用谢我，是他不对。喏，这个还你！”

    感觉到天巧动来动去的，陌天歌低声问：“天巧，怎么了？”

    正在烧火的小姑娘连忙跳起来：“娘，你怎么起来了？再去休息一会儿，饭马上就好了。”

    小孩子哪受得了这挑衅，陌天歌将辫子一甩，就往男孩那里追去。

    “小事我来做就好，娘，你还想晕倒让我担心吗？”

    家家户户从睡梦中醒来，女人们开始烧水做饭，男人们或是挑水，或是整理农具，准备吃过饭开始一天的劳作。

    因为父亲一去不回，她是惟一的血脉，天歌不但姓陌，名字也是随了辈分，一直当男孩教养。

    话里的娇憨令妇人露出笑容，却又夹杂着苦意，语气便软了下来：“好，娘会尽快好起来，以后不让天歌受苦了。”

    那女孩扬起眉，瞪着兄长：“你还说！再不还我就回家告诉爹，说你欺负妹妹。”

    编好了辫子，陌天巧从口袋里小心地掏出一个纸包，打开：“天歌，来吃饼。”

    陌天巧苦了脸，也低声回道：“我也背不熟呢，不知道等下能不能背全。”

    被扯了辫子的陌天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头绳还我！”

    男孩脸色更苦了：“她算什么妹妹？又不跟我们住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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