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真心要隐居吧?
殷辞还是没说话,脸上也看不到什么异样。
薛崇训道:“那天还未进洛阳时我给宇文公下令,后来诸事繁琐,我自己也给忘了,前几日刘侍郎提起,我才刚想起。”
“道不同不相为谋,薛郎既然早有打算,问老朽作甚?”
薛崇训有些怒气了:“我问你家势,你和我扯天下!”
……
李玄衣道:“不过姚家的后人如何处置还是有办法安排的。”
……崔日用是坐实了大逆不道之罪,但薛崇训私押他的时候人家还没造反。再怎么说崔日用也是堂堂黄门侍郎,朝廷大员,你一个郡王说关就关,连司法衙门都不用走一遭?
王昌龄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我得耽搁几日,想出城一趟,请主公见谅。”
薛崇训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顺着话感叹道:“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
宇文孝又道:“殷将军约束部下未纵兵取乐叫老夫很佩服,您应该知道神策军是什么,它是一柄剑!对待反贼,就需用重典杀一儆百,警醒世人,造反就得用血来抵罪!”
王昌龄抱拳道:“行得正坐得正,由别人说。主公见谅,告辞。”
那张洁白的纸被他随手放在桌案上,隐隐中它充满血腥。屏风外面传来一阵清幽的琴声,是官妓在鸣琴娱乐官僚来了。铜鼎上轻烟缭绕,缭绕在名贵的书画之间,屋子里的声音气味都很雅。
当刀刃捅进小娘的腹中,殷辞看见一张娇美的脸扭曲变形,仿佛瞬间就要化身冤魂厉鬼,殷辞也是脸色骤变。他上过战场,见识过不少血腥场面,但亲手捅死一个人还是第一次。也许这样一个世家千金很尊贵,很可人疼,但是在暴力面前,一切美好都是纸表的,毫无意义。
“里面说话。”薛崇训做了个请字。
李玄衣摇头道:“薛郎看我大唐的气象,像是穷途末路的时候么?”
王昌龄只顾伤心,根本没管薛崇训的质问,哭了一会又问:“宇文公在信上没有提到崔侍郎下落,薛郎可知他的生死?”
王昌龄大哭,伤心道:“枉崔侍郎与我一场主幕之谊,在最要紧的时候,我竟然没有顾到他的危难,王某……”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薛崇训道。
“世人往往知进不知退……”李玄衣道,“老朽这样说,薛郎可明白?”
在洛阳的薛崇训自己都没搞清楚他的一个命令具体是什么悲惨的场面。对他来说,那些罪恶之事不过就是宇文孝回禀的纸上的几句话。
“薛郎有什么话要问,说罢,老朽知无不言。”李玄衣的落寞很快消失,变得十分平和。
就在这时,一个奴仆走了进来,躬身道:“禀郎君,有客递名帖来了。”
薛崇训作为主人,便率先开口道:“李先生与姚崇、宋憬等人交好,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平静的语气,让薛崇训感觉仿佛他们之间仿佛泛泛之交一样,可是如非真义,李鬼手犯得着为一个谋逆大罪的人求情?君子之交淡如水,其实应该这样“淡”才对吧。
薛崇训也是轻叹了一句,沉吟片刻问道:“当今时局,我该如何做才对自己最有利……是站在我河东薛家的立场上看,李先生不必说国家大义那些。”
薛崇训很赞同地点点头,心道两句话就能说到要害,这个时代能如此化复杂为简单的人真没多少。他也不说话,只顾洗耳恭听。
李玄衣也不磨叽,很干脆地说:“当今之时,君无作为,臣无能臣,贤者凋零大半。薛郎是外戚……”
“李先生别来无恙?”薛崇训抱拳执礼。
王昌龄道:“生的时候我没能为他周旋,逝后我要去祭奠。”
殷辞苍白的一张脸,沉默了许久,回头看了一眼宇文孝,只见宇文孝那张沟壑不平的脸神情自若毫无压力。这时殷辞都有点佩服起这个老头来了,好像宇文公商人出身然后做的文官,却不料这样一个人居然可以如此心黑手辣。
崔日用?薛崇训想起来他们夫妇还被私押在长安的王府官邸密牢里,现在有点身份的人就只有宇文孝知道,因为密牢现今是宇文孝在管。
因为刚才李玄衣的冷漠,薛崇训心里不是滋味,此时一不留神便有些怒气道:“崔日用是我的敌人,少伯哭他,难道与我的主幕之谊就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