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人海

;   当此之时，鲜见有视死如归兴高采烈者，大多人都脸色惨白战战兢兢。休言男儿胆小，能够克服恐惧前进已经是莫大的勇气了。

    ……薛崇训在中军遥望前方，只见人海相接的地方乱糟糟的一团团，奔走的、拼杀的，还有人连滚带爬，闹得不可开交。

    这时站在右边的张五郎遥指东面说道：“薛郎请看，敌军前方人人披甲阵法整齐，定是把洛阳守备精锐布置在前；后方人马却衣甲不全，连长兵器都不够，或是临时招募的丁壮及世家胁从人马。这种布置前重权轻、虎头蛇尾。请集中右军骑兵布置在南，如稍后正面作战进展缓慢，便以马队从南侧绕道攻击敌军侧后乱其阵脚。”

    “凑效了。”张五郎转头对薛崇训说道，面露轻松的表情，然后喊道：“令，左军右卫全力进攻！”

    “杀！杀……”队正们高喊起来，千军呐喊，轻兵收了弓箭，拿起刀棒杀奔过去。后面的站峰队此时跑得最快，端起大刀长枪大棒，从轻兵间隙中奔在最前面如墙突进，轻步兵也跟着一并杀奔而去。

    短暂的停歇之后，张五郎见对方没有攻击的意思，遂下令中军率先发动攻击。

    双方短兵相接，明晃晃的刀枪闪耀着娇艳的阳光，鲜血飞洒，血肉横飞。

    薛崇训道：“要是还不凑效，可有后招？”

    步军行至六十步，弩手收了弩，纷纷用弓箭射击。不出一会儿，近至二十步，连对面那些敌兵的音容都看得真切了。

    果然话音刚落，就见前头那些步兵纷纷往回跑，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打败了。但那些人跑回去之后就停下开始整队，俨然从容不迫；与此同时，只见位于后方的马兵齐出，飞奔而去。

    果然瞬息之间，就听见箭矢的风声逼近，霹雳啪啦地像冰雹一般打来。惨叫声四处响起，陆续有人倒下，阵线愈发不整齐了，但并未阻挡前进的步伐。过得一阵，前锋又一轮齐射，这回射完之后大伙便往回走，从刀盾手的间隙之间穿回队伍，眼见箭雨飞来，刀盾手急忙举起盾牌遮住上侧。

    张五郎听罢面有欣慰之色，也有些紧张，授以兵权也是授以责任。他长吸了一口气，片刻之后便取下一面黑旗丢了下去，然后对下方的卫队喊道：“传令，右军将军殷辞，集结右军骑兵于南侧，等候调令。”

    张五郎转头说道：“暂时无法击退敌军，要换马兵了。”

    这时张五郎又说道：“敌军马兵很少，就看跳荡的这次进攻，如果能破阵便可获胜，如果战不利，就得让右翼马兵迂回包抄前后夹击。”

    那箭矢没长眼睛，胡乱地倾洗而来，刀盾手右手拿钩、锤、短柄重刀，左手拿团盾，遮不住全身，穿甲箭破甲刺入，中箭者很少有一箭致命的，多半是死不了，只在那里哭喊惨叫惨不忍睹。

    铁甲如云浩浩荡荡，对面的人数并不比这边少，双方相聚半里多地。薛崇训第一回亲眼看到几万部队在一个战场上，没想到也能摆这么大的地儿。他心道史书上记载的战争动辄数十万人马，那得占多大的地方？那样的大战估计边角那边溃败了，中军半天都还不知道，根本不可能一眼看得见。

    张五郎呼了一口气，抬起右手喊道：“全军前行！”

    ……一骑铁甲手舞红色令旗，从团营间隙中奔走，高喊道：“将令，左军中卫，进攻！将令……”

    薛崇训抬起手道：“这次由五郎全权指挥，你放开了手干就是，不必和我多言。”说罢对下面大声喊道，“此战众将皆听金吾卫将军张五郎调遣，不得有违！”

    一个骑士下马把令旗捡了起来，大声复述了一遍，然后抓着黑旗快马而去。

    张五郎尴尬道：“只好撤退修整，再做打算。”

    第一线部队一万余人，约有步骑战阵六十个团，成长方阵摆开之后横宽几里地。最角落那边的战阵，位于中军的薛崇训看都不太看得清楚，远处的人就像蚂蚁一般小。一线兵力后方又成列着右军一万二千余众，后方还有辎重部队……薛崇训这回是倾巢出动，没有布置任何兵力袭扰其他地方，他的考虑便是集中全部力量对洛阳军主力进行一击明目张胆的重拳。

    此时的环境对长安军不太有利，太阳在东边影响视线，而且是逆风；不过地势西高东低，居高临下俯攻显然更省马力人力。这世道很公平，哪能啥好处都占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