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秋高

nbsp;  “尽快回来，我还有话想和你说。”

    鱼立本没搭腔，也不知道他是在感叹天气，还是在感叹世事无常风云莫测？

    是太平公主的声音，薛崇训转过头，循着声音望去，东面楼台上拉着一道暗金色的帘子，只能看见里面人的轮廓，太平公主是坐着的，并没有躺着，看来并非严重得下不了床。

    良久没听到太平公主的声音，薛崇训抬头细看时，只见她双手按在腹上，紧咬着牙，额头已然沁出了汗珠。薛崇训大惊，忙道：“母亲大人……您忍忍，我叫御医！”

    薛崇训抱拳以示谢意，然后提起紫袍下摆跨过门槛走进殿中，周围的宫女见是薛家长子，都微微屈膝见礼，薛崇训没管她们，向前看去时，见母亲时常坐的那上位的软塌空着。这时一个声音道：“我在这边。”

    薛崇训急道：“我先找李鬼手的徒弟宇文姬来，她是我的……人，保密自然没问题，母亲不必忧心。先让宇文姬看看，再让她设法联系她的师父李鬼手。”

    鱼立本是太平公主身边的老宦官了，还算靠得住的人，薛崇训交代了几句，又返身回到寝宫见太平。

    薛崇训叹了一气道：“本应秋高气爽的季节，不料天儿这么低。”

    “无论是鬼手还仙手，终究是凡人，这一切都是大限。”太平公主颓然地说。

    太平公主轻轻回头看了一眼薛崇训，继续转头看向楼台外面的成片宫阙，她的神情显得有些伤感。

    他唾弃自己的自私，因为他无法骗自己，对亲人的忧心竟然建立在失去保护伞的失落和恐慌上。

    薛崇训的鼻子一酸，险些哭将出来，心道母亲虽然把二弟贬到河东去了，却是没有忘记。

    过得一会，太平公主绷紧的身子软了下来，松了一口，大概是阵痛过去了。她呼出一口气道：“其实这事瞒不了多久，只要不见人，大臣们迟早能打听到。”

    “没事没事，嗨呀，杂家和王爷是什么交情？只要杂家能做到的，自然尽心。”鱼立本那张清秀而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红色，心情的很好的样子。他总觉得大臣们内心在鄙视他是个宦官，独独这个王爷薛崇训对自己一向都很尊重，让他感觉很好，话里流露出的友谊倒有好几分发自内心。

    进了承香殿，薛崇训在太平公主的寝宫外面等了一会，鱼立本便出来，面有喜色道：“王爷进来罢，殿下听说您都到门口了，就说见见。”

    鱼立本那清瘦的脸上的神情有些为难：“王爷是殿下的长子，杂家自然不好劝阻，但是……这样罢，王爷随杂家去承香殿，杂家进去禀报说王爷已经到门口了，瞧瞧殿下见您不。”

    太平公主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个惨然的笑意：“整个大唐的太医，多出于周博士门下，天下无出其右。”

    薛崇训忙走上前去，跪倒在地板上说道：“儿臣拜见母亲大人，问母亲大人安好。”

    薛崇训看着她痛苦的神色，他也是满脸惶恐，就算前年被敌军围困时他都没有现在这么畏惧惶恐。这时听的太平公主道：“时常有阵痛，过一会就好……现在越少的人知道越好，我还没准备好。”

    他现在的脑子十分混乱，正如母亲所言，前不久他还在家中宴请宾客歌舞升平，哪想得事情毫无预料，先是崔日用那事出了纰漏，然后更大的危机接踵而至，什么闲情逸趣顿时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你是长兄，年纪大处事就要稳重一些，我便先与你合计后事。”太平十分从容镇定。

    太平公主仍然坐在刚才那榻上沉思，见薛崇训回来，便抬头说道：“此事先不要让你武家的两兄弟知道，薛二郎还在河东，倒不会知晓得太快……你们是我生的，我不会完全不管，明白么？”

    “母亲春秋鼎盛，开创大唐前所未有的盛世、威服四海流放千百世的功业尚未完成，您一定不要放弃，会有办法的！”薛崇训紧紧抓着她的手。

    太平公主没有回答，只说道：“你的手很暖啊……来按住我的腹部，能减轻一些疼痛。”

    二人一面向承香殿走一面说话，薛崇训想从鱼立本口中打听点实情，但很快发现鱼立本也不甚清楚，也就作罢。

    他很关心母亲的健康状况，便躬身道：“母亲大人，儿臣能进来么？”太平公主忙道：“最近身体不适，不便见人，咱们就这样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