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使君

    从东门入城，沿着东西延伸的横大街走了一阵，迎面便走来一队人马，前头一文一武俩人，一个穿官袍一个穿盔甲，走到薛崇训跟前后都从马上翻下来，抱拳为礼。薛崇训见那文官的衣服颜色是青色，便大咧咧地坐在马上没有下来。

    薛崇训也很想看看程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心情有些迫不及待，便说道：“带我的随从先回府安顿，我自去见程使君……婷儿和我一起去，你也好见见你的叔父。”

    “确实难攻。”程千里面有忧色，“不过用我手里的十万人马拿下此堡，应有胜算。”

    薛崇训饶有兴致地看着程千里的表情，不动声色地问道：“要付出多少代价？”

    但是世上的恩怨哪能都算得清？只有在武侠小说里才会出现世仇必报的情节，世道上利害关系是远大于世仇的。

    薛崇训又问道：“兵部是什么态度，是要积极进攻还是防御国门？”

    薛崇训皱眉道：“宫中根本没提这事儿，政事堂的事儿我又不能参与。不是让程节度使全权负责么？”

    侧后的张五郎说道：“初来乍到，让飞虎团与郎君一并过去。”

    不一会，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将领便从石梯上跑着下来，到薛崇训的马前抱拳道：“程使君请卫国公移步上楼一叙，请！”

    程千里好言道：“都过去了的事，我不该提起的。”

    薛崇训在后面抱拳道：“鄯州刺史薛某见过节度使。”

    薛崇训默然，心道：你们这么算，灭你们程家的人是我外祖母，那咱们不是仇家了？

    来到西城城下，只见城楼上下五步一岗戒备森严，那些军士虽然穿得破旧，盔甲下面多是麻布，但站得笔直如树一动不动。薛崇训见此情形，自然看出程千里治军有道，这些健儿刚从各地征兆而来就被训练得有板有眼的。

    薛崇训见状也就坐到了不甚干净的石墩，但身上一尘不染的程婷是个女子，就不好这么坐了，她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程千里也注意到了这个女人，显然他根本不认识她。

    提及往事，程婷的眼睛顿时红了，哽咽道：“我们全家……就剩我一个了。”

    程千里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卫国公刚从长安过来，我正想问你……”

    薛崇训从来没见过程千里，本来以为是个身高九尺威猛不可一世的猛将，但当他在鄯州见到程千里的时候，发现完全不是想象中那样，颇感意外。

    程千里看了一眼夕阳，指着西边道：“石城堡就在那个方向，不过这里当然看不到。我听说卫国公曾率四团南衙兵攻击石堡城，勇气可嘉！”

    他说罢埋头看了看，找了个石墩坐下，又指着对面的石墩道：“请坐。”

    那文士远眺远方一言不发，城头的风吹得长袍动来动去，就像要作诗了一般，又像一个忧国忧民的诗人。可薛崇训心道：真正的牛逼诗人在我手下，程千里算毛诗人，史书上根本没记载。

    “哦！”程千里一脸恍然道，“我知道，想起来，家兄（程婷的父亲）未过世时，有个红白事我还常到你们家走动。”

    薛崇训翻身下马，走到马车旁边拉开车厢木门，说道：“婷儿，到地方了。”说罢伸出手去，扶着程婷下车来……这种事儿可以说是风度，但在唐人眼里就很不可思议，哪有对妾室这样的？来传令那将领见状脸色也露出了惊讶之色。薛崇训不以为意，现在这情形表现出对程婷的宠爱并无不妥。

    他们到达鄯州的时候已近黄昏，夕阳西下的场面让天地都仿佛害羞得犯上一片红晕。地方官是迎出十里长亭外接到薛崇训一行人的，但程千里比薛崇训的官大，按礼仪不能迎出城。好像他也不是为了巴结权贵做恶心事的人，硬是没来迎接，只等在城里，让薛崇训自己去见他。

    但如今战争临近鄯州的情况有点复杂，薛崇训在那里算不上老大，因为逻些道行军大总管、陇右节度使程千里驻在鄯州，城内外布置的十万大军也在程千里的手里。

    这么一来，他的爵位虽然降级到卫国公，但实权比在长安时大多了。以前在长安基本没啥自主权力；一去鄯州，不仅掌一州大权还能影响整个陇右道。

    但除了刚上来的薛崇训二人，周围都是穿盔甲的武人，就他一个穿长袍的背着手，如此身份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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