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巧拙

    又或许盘古开天辟地之前，天地混沌，时间混沌，时间原本就没有前后之分……

    这让薛崇训心里竟是一暖……以前他可能无法体会到这种感受，但自从得到了前世的回忆之后，回忆里浓浓的亲情让他感叹不已，这是他今生从未感受过的，让人眷念。从而让他醒悟：自己的生活其实孤单而冰冷。

    这样的小事母亲怎么会知道的？薛崇训真是万万没想到，更没想到她会这么快知晓。

    世间真的有佛么？无论是今生还是来世的薛崇训，他都不太信。

    两兄弟很顺从地向太平公主走去，态度都很恭敬，薛崇训悄悄回头看薛二郎的时候，发现他的脸色依然阴沉，还露出一种怨恨的情绪来，只是低着头，前面的太平公主看不到。

    薛崇训又道：“请母亲放过二郎，人各有志，打也无用。”

    薛崇训低头说道：“儿从家过来向母亲问安，因来得太早，便顺路去千福寺走走，不巧就遇到了宇文姬……母亲明察，儿倾向太子有什么好处？”

    薛二郎体力没薛崇训好，进府之后步行了一阵，就有些气喘，脸色也愈发苍白，他有点吃力地说道：“今天来见母亲，我要进谏几句话，不定会惹她生气，还吃什么家宴？”

    不一会，台阶下面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声，还有薛二郎痛楚的惨叫。他又喊道：“长兄！长兄还杵在那儿作甚，你不能看着我被打一声不吭，长兄快劝劝母亲……哎呀！”

    从千福寺到镇国太平公主府，不过两坊之地，走不了多久就到了。

    “过来，到母亲身边来。”威严的公主看到两个儿子，眉宇之间露出一丝慈祥。

    就在这时，薛二郎突然说道：“母亲，儿听说左仆射窦怀贞、侍中岑羲、中书令萧至忠崔湜等人经常出入母亲府上，这些人定然是向母亲谗言对付太子，可是如此？”

    薛崇训摇摇头，脸上不以为意，却在心里想：二郎从小的性子就阴沉，但心眼很多，绝不是为了一时之快乱说话的人。

    他们心里的亲情也比百姓心里的亲情要更轻薄，就如薛崇训和薛二郎两个亲兄弟，实际上关系很远，平常很少能见面。薛二郎和表哥太子李隆基反而亲近许多。去年推翻韦皇后的那次政变，太平公主和今上李旦两家联手，派过去和李隆基联络的人就有薛二郎，他们表兄弟之间的关系因此又更进了一步。

    薛崇训听罢心道：我和你比不得，你能倾向太子，我却不能，跟你学那是两头都是死路！

    这种性子在危险的富贵中并不是缺点。薛崇训这么认为，大概也和薛二郎有相似之处，两个人终究是一个爹妈生的……不过薛崇训更喜欢“藏巧露拙”这个词。

    太平公主虽然在愤怒的情绪之中，但头脑仍未糊涂，薛崇训的最后一句话确实是有道理的，她这才看了薛崇训一眼道：“我不是要监视你，有个官员正好从那边过来，看见你们俩一路出来，和我随口提了一句而已。”

    薛二郎低着头，脸色苍白，在母亲的威势下，他可能也很害怕，但依然咬牙说道：“儿不敢，只是冒着惹母亲生气的危险劝谏母亲，您千万别听信谗言。”

    太平公主的脸色顿时一冷，回头看着薛二郎道：“你是在责问我？”

    ……

    “不吐不快。”

    （太子李隆基的父亲李旦和薛家二兄弟的母亲太平公主都是武则天和高宗生的，是亲兄妹，所以李隆基和薛崇训薛崇简的关系是表兄弟。）

    太平公主的脸因发怒而涨红，怒极反笑，却是冷笑……现在还劝谏不要对付太子，难道要看着野心勃勃的太子不作任何提防，坐以待毙？

    “各地官员每月都会将地方的贡品用专人送到长安，进献给母亲，还有外国使节进京来要送礼的话，也一定少不了母亲的一份。今晚这席家宴，说不定能吃到剑南的山珍呢。”薛崇训有意轻松地笑着对旁边身穿紫色大团花绫罗的青年说道。

    这句话就如惊雷一般，让太平公主和薛崇训心里都是一惊，刚才那种母子相伴的温情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兄弟一面说着家常，一面却各怀心思，就这么一路走进了公主府的内府。宦官已禀报了进去，带着他们穿过无数的回廊石径，来到了一座敞殿。

    太平公主冷冷道：“今天你在千福寺私会冯元俊的未婚妻宇文姬，别告诉我是巧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