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焚信以火焚心以火

    “你说什么？！”浅水清大吼着一把抓住方豹的领子。

    “不要找了，让店家把灰扫掉，我们继续吃饭吧。”浅水清冷冷地说。

    “可是这些我都忍了。”方豹想哭，强忍着泪水不流出来：“这帮家伙看不起咱们，我也算了。他们是官，是清流，是文人，他们看不起咱们，是他们的权利。你不能因这就喊打喊杀把他们都砍了。可他们不能把你辛苦写给兄弟们家属的信都给烧了啊！这他妈还有点人味吗？难道我们兄弟拼命作战，将军连写信告慰家属的权利都没有了吗？他们是根本没把咱们当人看啊！！！”

    他说到这里，心情逐渐激动，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身旁的一众士兵，都默默无言地看他。

    他的整个人，在愤怒与悲痛中颤抖。

    “所以，我终归是要回去的。我……也想老娘了。”

    浅水清干脆不搭理他了。

    “浅哥儿，我是真得不想再为这些混蛋卖命了。我没了一条胳膊，我已经付出了，我也够了。我现在只想回家。”

    走出醉花楼，仿佛走出了一片令人窒息的天地，浅水清和方豹同时仰天呼吸。

    现在他手下的士兵，对浅水清都有一种盲目的崇拜性。既然浅水清说他能处理好，那就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浅水清看了一眼方豹：“豹子，你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

    人走，人留，人聚，人散，悲欢离合，百般滋味尽上心头，他一时被这情感的大潮冲击得太强太猛，整个人都随之飘然起来，伤感到了极点，竟再不知身处何处。

    路上，方豹把自己和浅水清在醉花楼见到的事情随口说了一下，狗子等人都是满腔怒火。一个士兵更是破口大骂：“操他娘的狗官。老子们在前线拼死拼活，这帮狗娘养的却在后方花天酒地。别让老子看见他，不然我一刀剁了他！”

    狗子抚着肚子大喊饿了，其他的几名士兵也都喊饿。浅水清看看方豹：“怎么样，刚才没吃饱吧？”

    方豹嘿嘿得意地笑了。

    话音刚落，一支火烛已从那小兵手中冉冉落下。

    他说着，解开身上的背囊。

    “那么现在，是什么让你下定决心的？”浅水清问。

    这个梁子，结大了。

    在这短短三个月里，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生离与死别，今天方豹的离开，不过是又一个生离罢了。而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他才刚刚和云霓分手。

    “我们不稀罕，我们也不在乎。因为总有一天，那些曾经蔑视我们的人，将为今天他们愚蠢的行为而付出高昂的代价！”

    浅水清似有意若无意地说：“那你是决定退伍呢还是决定继续跟随我？”

    “还能是什么？”方豹苦笑。

    方豹冷冷地看着浅水清，他站了起来：“浅哥儿，你真是这么想的吗？你怕了？就因为那个申楚才是个四品大员，你就怕了？就不敢为兄弟们出头了？”

    老天真得很会捉弄人，总是给你一棒子，再扔个糖果给你吃。云霓走了，飞雪回来。飞雪回来，方豹却要走了。那么下一刻，他还有什么可以得到或者失去的吗？

    那真得是重写一次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吗？

    那是一份，诡异得令所有人都吃惊的计划。

    “混蛋！！！”方豹再克制不住地怒吼起来。

    大概是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说话太过不现实，方豹终于没再说什么了。

    方豹摇晃着走下楼梯，单手在灰烬中摸索着，想要再找出一份完整的信来，却又怎么可能？

    是啊，申楚才是侮辱了他们，是狠狠打击了他们。可他做了什么？

    “早就有了，只是没法下定觉心。”

    每个人的眼睛都亮了，他们开始尽情地想象申楚才倒霉的样子。那种报复的快|感，在还没进行之前，就已经充盈了他们的全身。

    没人坐下来，这是浅水清的命令第一次失效。

    浅水清的脸色有些难看。

    “那他为什么要拦住我们？他要是不拦，我就一刀宰了刚才那小子了！”方豹大吼。

    浅水清一楞。

    所有的士兵都默默站了起来，脸上尽显不愤之意。

    而现在，我们伟大的申大人竟然当着他的面烧掉了所有他死去兄弟的家信。

    这些信，可都是浅水清写给那些死难兄弟们的家属的信啊！竟然就这样被申楚才以一个荒谬的理由给烧掉了。

    浅水清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果然是下定决心了。那么好吧，我允许你退伍。等这边的事情一了，老子给你个大红花，让人敲锣打鼓地送你回去，让你们村子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大英雄。”

    他想不出，也想不明白。

    浅水清一把拦住他们：“豹子！不要冲动！”

    大家便一起浩浩荡荡向东风楼杀去。

    “早就有了么……”浅水清低低说了一声。

    “是！”所有人同声大吼。

    不过是烧了几封信而已。

    浅水清哈哈大笑：“走，哥几个，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去，我请客。”

    “我知道你们每个人心里都很不忿，但我首先要你们明白，你们是战士，是军人。一个优秀的军人，首先是要无条件服从任何命令的。所以，我现在命令你们，全部给我坐下！从现在开始，老实地坐在这里听我说话！”

    那士兵立刻不言语。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方豹竟然回答：“我还是决定退伍。”

    “浅哥儿！！！”方豹回首大叫。“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一大叠信件就此倾泻在地上。

    方豹低着头吭气：“我的想法很简单。我就是想不通。咱们这些当兵的，在前面拼死拼活的作战，图的到底是什么？咱们在前方拼命作战，可后方又有几个人，真把咱们当回事？咱们这些人死就死了，死一个人，也不过是兵册上注销一个名字。发一笔抚恤，就这么简单……”

    狗子几个凑了过来，问事情怎么样，浅水清微微一笑：“有点小麻烦，不过没什么大碍，我会处理好的。”

    方豹轻轻叹了口气，他说：“浅哥儿，浅少，浅营主，浅将军。我佩服你，尊敬你，甚至可以说是崇拜你。你比我们所有人都勇敢，比我们都聪明，比我们都理智清醒。可是这世上，有几个浅水清？又有几个申楚才？”

    所有战士啪的一声，先立正，然后集体坐下。

    “说说你的想法。”

    “那就去砍了申楚才！”

    耗费了浅水清数个日夜，一字一句辛苦写出来的那些家属信件，在灰烬中化为一缕尘烟，所有的希望与感情，亦随风而去……

    “我宰了你！”他大喊拔刀，狗子等人也都愤怒的嗷嗷大叫起来。

    浅水清叹息摇头：“杀了他，就算过瘾了？然后所有的事情就都解决了？人家也不过是一个奉命而来的小卒子，你就是杀一百个又什么用？”

    说完这话，那小兵跳上马就一溜烟地跑了，远远地还传来猖狂的大笑声。

    出了袅花街，清野城东门处有家酒楼叫“东风楼”。

    浅水清从军之前，在那里吃过，对那里的红烧肘子记忆犹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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