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休在家的父母绝对不会把唯一的儿子寄放在养老院里，哪怕这个儿子已经变成残废。

    “小直，你听得到么？”熟悉的声音，但是却苍老了很多。王直连忙眨了眨眼睛，他缓缓地移动着自己的视线，映入眼帘的是他的姨妈和表姐，但她们分明的苍老了许多。应该是32岁的表姐变成了一个满脸黄斑的中年女人，而姨妈满头的银发则让她看上去像一个70岁的老人。

    在梦境里，似乎有人呼喊他的名字，似乎有人在他身边哭泣、争吵，似乎一样有着黑夜和白昼，似乎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如果有地狱的话，这里或许就是地狱。

    终于，不知道过了一个小时还是几个小时，几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中年女子慢慢走了过来，她们恶毒的咒骂着那些失禁的老人，把他们推回白色的小楼里面。一个肥胖得有些过分的女人咒骂着走到王直身后，王直徒劳的想要说话，但干渴的喉咙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所以他咬牙坚持着每天大量的康复训练，12年没有活动过的手脚和器官被他用近乎自虐的方式锻炼着。

    “小直，你怎么那么命苦啊。”姨妈扑倒在他的床上，拉着他无力的手痛哭着。

    直到第二天上午他才醒了过来，身边仍然是空无一人，身体倒是似乎被人清洁过，被单也换了新的，这让他稍微感到一点欣慰。他等待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有几个人走到了他的身边。

    “啊～～～～～！”女人的声音如同杀猪一样传遍了整栋楼宇，她用颤颤巍巍的手指着王直，然后大声叫道：“他醒了！！”

    偶尔有一些看上去像是看护的中年女子从附近路过，但不管王直怎样挣扎和努力，她们都没有往这边看上一眼。

    可是他的嗓子却像是许久没有发出过声响，任他怎么努力，也只能勉强的挤出一些咦咦啊啊的毫无意义的音节。

    这让王直意识到自己是在一座敬老院当中。

    王直最终只能绝望的等待着，火辣的阳光肆意摧残着他裸|露在外的躯体，让他感到刺痛。然而最让他屈辱的是他分明的感到自己下身的衣物渐渐湿了，然后是越发明显的恶臭。

    “你爸爸妈妈都已经去世了。小直，你整整睡了12年，12年啊～～～”

    于是他开始呼喊起来。

    恨不得一刀杀掉自己，但一想到这条命是父母用怎样的艰辛才换来的，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亲戚的债还没有还掉，别人的冷言冷语还没有还击。他决定要用更好的生活来回击那些在绝境中抛弃自己，看扁自己的人。

    发生了什么？

    果然，我还是瘫痪了。

    不但要活着，还要活出人的样子。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盲目和冲动，他不会身中数刀而被送入医院，更不会选择自杀，不会成为家庭的负担。也许他早已经康复，父母也不会在这样绝望和困窘的境地下去世。

    让他痛苦的是父母的去世。

    太阳热辣辣的照在身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味，然而更多的，却是一阵阵的恶臭。

    他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放弃了想要移动自己的念头。

    他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从3楼跌落，却奇迹般的没有死，而是变成植物人。更为奇迹的是本来已经被医生判定无法痊愈的脊柱竟然自己愈合了。他在特护病房整整住了2年，耗尽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因为厂方最终还是没有支付医疗费，也没有保险，父母最终卖掉了唯一的房产，又向所有亲戚举债才付清了他的医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