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只有王直这样不考虑后果的愣头青会傻乎乎的指望着集团公司下来的人会秉公办理。王直在书记的办公桌上看到自己写的举报材料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纪委的陈书记明明白白的说过会保护举报人，也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要彻查到底的呀。

    世界越来越复杂，但英雄越来越少，坏事却越来越多；幸福越来越远，欲望却越来越多。

    从那一天起，王直就再也没有好日子过，这让他心里愈发郁闷。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错了吗？

    这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呼。于是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前靠去。

    这就是我生命终结的日子了。他对自己说。

    门口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王直无法起身，也没办法转过头去，但他知道那是母亲在哭泣。

    地球继续沉默的转动着，天空中依然偶尔有流星划过。

    不，他不要那样的生活。

    但他们愤怒的时候多，挺身而出的时候却少。

    病房里安静的让人窒息，左侧病床的老头在呼吸机的帮助下缓慢的呼吸着，他的肺部偶尔会发出一种奇怪的喧响，那种声音无法形容，就像死神的镰刀在划过铁板，让人有一种拿头撞墙的冲动。

    王直这样问自己。眼泪似乎要涌出来，于是他紧紧的闭上了眼。

    社会渐渐变化，科技慢慢进步。

    这一天是1999年的7月31日，狮子座流星雨第二次进入大气层。

    上了班，接触了社会，这种偏执更加强烈。他从来没有想过，现实社会竟然是这样的不公平。

    也正是在这种状态下，他明明看到了那两个歹徒手里的刀，但还是冲了上去。

    “很抱歉，但是如果没有新的证人，我们只能按打架斗殴处理。”

    伟大的预言家诺查丹马斯预言的世界末日。

    10天过去了，他腰部以下还是没有任何知觉，只要稍稍一动，剧烈的疼痛就会从胸口一直蔓延到头顶，然后耗尽他全身的力气，只能在呼吸机的帮助下缓缓地喘着气。

    王直没办法起身，只能听着身边的人在手忙脚乱的把她扶起来，父亲在一声声的呼唤着母亲的名字，然而王直却分明的感到他心底的彷徨和绝望。

    只有在护士换班以后过来关窗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他的父亲是一名中学老师，从小的教育让他对世事有一种偏执，不能说正义感过剩，可也是眼睛里容不下沙子，见不得有不公平的事情。上学的时候，他就常常会和同学老师因为某些观点的不同而发生争执，如果不能把对方说服，他往往会心里很多天不舒服。

    他竭力在父母面前装出一副坚强的样子，可是在他内心深处，他已经做了决定。

    “今天几号了？”他最后问道。

    母亲的哭泣还在隐隐约约的传来，这让他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虽然没人有告诉他，可他从别人的脸色上，知道自己的伤一定很重。

    “可是你一小时前刚刚打过一次啊？”虽然这么说，那个护士还是很快配了针水过来。她年纪不大，特别好说话，这也是王直选择她的原因。

    他宁愿让自己变成一个回忆，一个茶余饭后可以唏嘘一下，谈论一下，可永远是机灵能干、正义感超强的王直，而不是一个可怜虫。

    因为他始终相信，邪不胜正，正义和公理终究会战胜一切。

    “外面怎么那么热闹？”王直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希望自己能够多说两句话。

    深蓝色的天空中，无数闪亮的星星坠落下来，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天际。

    “能给我打点杜冷丁么？今天感觉有点特别疼，睡不着觉。”他进一步要求说。过去几天，他也曾经这样要求过，大多数时候都得到了满足。

    王直又想起厂长阴阳怪气的声音。他那天没有进来，只是在门口假惺惺的安慰着王直的父母。王直的父母是老实人，没有听出他言语里的幸灾乐祸，还在连连的恳求着。虽然没能亲眼看到，可王直不难想象出他的丑恶嘴脸来。

    “能开着一点窗么？今天有点闷热。”

    那个记者是个好人，但他也已经无能为力。电视台上已经播了两次，希望她能够良心发现出来作证，可是她却一直没有露面，这让王直陷入了绝境之中。

    “谢谢。”王直由衷的感谢道，如果没有这一针，他没有把握完成爬出窗口的历程。

    这一夜，有无数的情侣依偎在一起，说着天长地久的誓言；也有无数的信徒聚集在一起，祈祷着，等待着审判日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