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破碎

说不出话来，阿音很快明白了江小司的意图。

    栗子已经冷了，沈漠打开纸袋放在椅子正中央，吃一颗剥一颗放在外层塑料袋。栗子减少的速度出奇的快，他剥好的，也总是很快消失。

    沈漠收了纸袋：“不听话就不许吃了。”

    平安夜，沈漠也是和燕蓝出去吃饭。沈漠近来都很少再和她一起吃饭了。餐厅里人很多，到处都是满满的。江小司没地方坐只能站在一旁，要小心闪避着小孩，要注意不撞翻上菜人的盘子。沈漠和燕蓝甜蜜的样子，整个餐厅和乐融融的气氛，她心酸的实在忍受不了。估量了距离，还是宁肯出门去等他们，却没想到他们聊什么那么久，她在雪地里一站就是四个多钟头。

    沈漠沉默了两秒，唤了阿卫和阿音出来帮忙。

    “江小司……”

    “啊，院里居然养了那么多珍奇的花！我以后可不可以偶尔来写生啊？”燕蓝惊喜的看着窗外。

    “你不知道，我今天见你没再戴那个戒指心里有多开心。我们年纪都不小了，你愿意跟我交往试试看么？”

    沈漠点头，有些六神无主的环顾四周。见面前用小石头写了个潦草的“在，别担心”，这才松一口气，用脚把字抹去。

    燕蓝觉得今天的沈漠很奇怪，那种压倒性的气势，叫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知道来我家意味着什么吗？你做好心理准备了么？”

    燕蓝也丝毫不在意，毕竟今天他们的关系已经迈出一大步，她相信胜利就在不远处。

    这是她自己昨天答应他的，也是她今后必须要面对的。

    “你已经二十三岁了，我也快四十了，很快就会老的。你打算就这样跟着我一辈子么？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呢？”

    江小司和他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少，沈漠回家后，几乎不再跟她说话了。江小司也不敢发短信去吵他。只是默默的蹲在床上角落里，望着他在房间里来来去去的身影。

    江小司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很想把手放进他的口袋里，很想被他气势汹汹公文包一样的夹在腋下。可是沈漠，再不是当初冷厉严肃的沈漠，他的背影看上去那样疲惫，这七年似乎不止老了十岁。虽然容貌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可是精神状态完全不同了。他每天都在为自己担心，为自己心力交瘁。她就像依附而生的藤蔓，纠缠太紧已经让他无法自由呼吸了……么？

    沈漠突然一把搂住她，激|情狂热的吻雨点一般落下。燕蓝惊呆了，沈漠从来就没对她主动过，今天是怎么了？

    正是因为她是为了他才变成人，由原本的不死变成只有短短一生，他才更要负起责任，不能让她这样虚度。江小司现在其实根本没有自己的生活，而是一直在跟随着他的步调。这样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就仅仅为了爱情么？

    “真难得你还会开玩笑，跟你说咯，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每次和你在一块，我总感觉有其他人在一边看着我？心里毛毛的。”

    ——我喝，沈漠，从今以后，你不要再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了。

    “放心，没事的，快到了。”燕蓝兴致勃勃的继续往上爬。

    那双手跟江小司的小手不同，柔滑纤细。沈漠抬头看了看，路越来越陡峭，不由后悔跟她来爬山。江小司若是失足不小心摔下去就糟了，他根本就不知道。

    沈漠深夜回来，只见满屋狼藉，被砸坏和撕烂的物品、书本扔得到处都是。可就是那瓶绿色的散心水，还好好的躺在墙角。

    小胖正拉着妈妈的手在滑冰，突然惊奇的喊：“妈妈，妈妈你看，是那个叔叔耶？咦，他身边不是那个给我喜羊羊的姐姐了。”

    沈漠皱紧眉头：“你并不了解我，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骨子里有多自私多冷血。

    “沈漠，你还从来没邀请我到你家去过呢？下回可不可以上去坐坐？”

    是该狠心做决断了……

    “不太方便。”沈漠淡淡回答。

    沈漠慢慢转身看着后面，他不知道江小司现在是抱着怎样寥落的心情跟在他身后的。

    沈漠点头：“可能是鬼吧？”

    沈漠不说话。

    江小司把散心水一滴不剩的洒在自己的衣服上，然后把空瓶子扔在地上。轻轻朝阿卫和阿音二人摇了摇头。

    燕蓝喝口水问：“沈漠，你是独身主义者么？”

    江小司坐在床前安静的看着他，她相信凭自己现在的能力可以隐遁在沈漠身边不让他发现，可是她需要药物掩盖住身上的气味。

    隔了很久，短信响了起来。

    她看着燕蓝和沈漠聊天，和他牵手，和他拥抱，和他接吻，给他自己给不了的关怀和温暖。

    江小司流着泪，俯下身子，轻吻他的唇。沈漠在睡梦中，真的感受到云一般的柔软。

    “胡说，才三十八，还没到四十呢，再说男人四十正当壮年啊。”燕蓝心想，她都快三十了，女人三十才急呢，她追了他整整两年，他要是再不给回应，她真的等不起了。不过还好，从两年前的拒绝，到一年前慢慢出来喝喝茶，再到现在偶尔也会陪她逛逛街看看电影，进步已经非常大了。

    沈漠脸色铁青：“我们下山吧。”

    爬山途中，燕商一面气喘吁吁的擦着汗一面看着前面的沈漠，别说汗水，就连呼吸都丝毫不乱。

    时间仿佛停止了，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江小司不知道房门什么时候打开的，也不知道燕蓝什么走的。沈漠身下只围了块浴巾，到厨房用玻璃杯给自己倒了两杯水，一口气全喝光了。

    “为什么要分手？”

    沈漠看着自己手上的银戒，轻轻摘了下来，放进衣兜里。

    沈漠收拾好东西，燕蓝打电话来，说已经开着车在学校门口等他。

    “你答应了，不许反悔！”她两年前就想这么做了，总算被她亲到了，哈哈。

    一生一世一双人，相思相望不相亲。

    在场的三人都被他多年未迸发的可怕气场吓傻了。

    “把散心水喝了。”沈漠冷冷的说，然后离开了房子。

    “我去找江流来！”沈漠立马意识到不对，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小司，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倔呢！为什么从来都不肯放弃？要是当初能早点放弃自己……

    江小司侧开身子，眼睁睁看着他们从自己面前经过，燕蓝红着的脸如同抹了世上最美的胭脂，她一只手被沈漠拉扯着，一只手在身后挥舞，像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

    沈漠回到家就觉得不对劲，在屋里绕了一圈，喊了几声江小司没回应，打电话也没听到铃声。

    再次召唤阿卫和阿音出来。阿音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江小司，也忍不住怒道：“主人，你太过分了！”

    沈漠和她并肩走在热闹的街头，因为太过登对，回头率百分之分。

    距离超过了十米，她难受的胃里翻江倒海，剧烈呕吐起来。身体不受控制的跟着他们的方向走。

    然后看着地上的壳被一点点捡起，扔进旁边垃圾桶里。

    “回去吧。”

    沈漠和燕蓝的约会逐渐频繁了起来，T大的其他老师都笑说沈漠好事将近。

    “她喝了么？”

    “若实在忘不了，我们喝散心水好不好？”

    江小司给沈漠发短信，那个浑身散发着寒气的人走到她面前，再次扔下一道隐身符。

    小胖频频回头，他真的还想再看见那个小姐姐。

    沈漠摇头：“不是。”

    从今以后，她会依然像往常一样跟随着他，虽然，他不会再知道她的存在，不会再跟她讲话。

    “差不多。”

    可是她一天天长大，自己一天天老去。他不想，某一天她突然惊觉，自己竟然把所有青春都浪费在一个，甚至连陪她说话都不能的老人身上而后悔。

    “别怕，沈漠，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做你的影子，永远陪着你，一起老，一起死……”

    沈漠双手颤抖，冷道：“阿卫，拿散心水给她。”

    然而终归，老天连这样的陪伴也不肯给他们。

    然后沈蔻丹以前住的那间卧房的门，在自己跟前，怦的关上了。

    转头望着旁边的位置，声音带着淡淡的疲倦。

    “那为什么尝试着接受我有那么难呢？”

    从她喝下脱骨香，跟在他身边整整七年了，而他再也没能见过她一面。

    墙上用指甲刻了那么一句话。

    因为刚刚达成了目的，燕蓝不再计较有没有登上山顶，很开心的牵着他的手往山下走去。

    江小司吓傻了，立马知道他要干什么，从床上冲下去，用力捶打着门，用法术想要打开。可是沈漠直接在外面设了结界，她被困在里面了出不去。

    是啊，沈漠只是个普通人，他需要的是一个称职的妻子，而不是孩子一样的鬼魂。在多年前，江小司就隐约猜到会有这天。她没有资格阻止，只能逼自己接受。以前沈漠跟她分手，她还能去哭闹、去勾引，可是如今她做什么他都看不到。

    阿卫把散心水递给江小司。

    “难得你终于肯让我到你家来了，装修的挺古色古香嘛，没啥不可见人啊。我还以为你不让我来是因为乱糟糟的呢，我可以帮你打扫卫生啊。”

    “虽然说白头发不能拔，拔一根长十根，但还是拔了好看，怪刺眼的。人都会老，不过心态要年轻嘛，你不要总闷在家里，也多出来走动走动，周末我们去打高尔夫吧？”

    “是么？”沈漠看着她手中那根银丝嘴角微微上扬像是苦笑了一下，“快四十的人了，都老了，也该长白头发了。”

    “哎，别动。”燕蓝突然倾身过来靠近他，淡淡的花香迎面扑来，因为弯腰的关系，诱人的乳|沟若隐若现。沈漠别开脸去，任由她从自己头上拔了一根发。

    见沈漠又不说话了，只得站起身来：“好吧好吧，每次见面你都急着要走。”

    沈漠面无表情盯着江小司靠着的地方，那一刹那江小司几乎真的以为沈漠看见了她。然而下一刻，沈漠抓住旁边珍贵的古董花瓶，就狠狠朝墙上砸了去。

    江小司不明所以的捡起来，然后就听见了门铃声。

    “好。”沈漠点头，“那周末再见吧，我有事先回去了。”

    “我还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呢！哇塞！太酷了！哪天让我见识一下吧？”

    “你总是那么多事要忙啊？我也教书为什么这么闲？难道是我太不认真负责了？”燕蓝撑着下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