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月神的神子,他必须与世隔绝,进入神殿清修。
“不要带走我!再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至少让我写封信……至少让我留下些什么!”他声嘶力竭地大吼,咳到吐血也不停止。她看着他,无法克制内心莫名的动摇:“为什么这么想活下去?”
“是吗?即使会继续这样痛苦,你也要活吗?”她震动地走向他,伸出的手和语声一样发颤,“我不能治好你,但是我能让你活下去……你会更加虚弱,你会再也站不起来,你会被我的神力永远折磨……这样,你还是要活吗?”
※※※
她愣愣地回望,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意渗入心底,竟然没有像脑子里的东西那样,轻易遗忘。
“你来了。”他抬起头,牵强地一笑。
新的神祗将取代旧神,平衡被打破,他和箩尔烈雅的后继者,都不必死。
“阿提弥斯是……我的名字?”
仿佛一个飘渺的幽魂,她回到神域的家。
唯独那个活泼的风神,有时会拉她出游,虽然她多数时间都围绕着两位主神居住的双子神殿寻找结界的空隙,想进去见她思慕的那位神。
“啊,阿提弥斯。”普路托朝她展露出安抚的笑意,“别担心,你只要活着就行了。”
然后,她在一片白亮干净中,看见了休利安。
他没有怨言,神色比上次平静许多,朝她温柔而笑。
终于牢牢记住了啊,她的神眷之子,她思慕的人类之名……
“是的,我们是神,法则的守护者。”普路托的笑容温和却带有一丝自豪的优越感,“你暂时代理兰修斯大人的权能,阿提弥斯。哈,算下来职位还比我高哦。”
“亚弥,告诉我。”握紧宽袖下的手,他哑声道,“为什么选择我?是怜悯吗?”
“休利安·梅兹。”
※※※
稚龄的少年渐渐成长为淡定成熟的青年,神情一年比一年宛然恬静,嘴角的笑容也越发沉柔。而她,还是那个糊涂健忘的美丽女神。
这次也不会像他生前那样,受人界的规则约束,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实现他的愿望。
不,她都懂,只是会马上忘记而已。目送僚友远去的身影,她珍而重之地投下一颗小圆珠,啪啦,清澈的水面泛起久久不绝的涟漪,搅乱了她美丽的倒影,也惊起她止水般的生涯。
※※※
讨伐魔王。
“你想当骑士?”阿提弥斯早就忘了当日的情景。
“月神……阿提弥斯?”她生涩地重复,嗓音空灵而清渺。
不,还有一个,他刚刚许下的承诺……
当然恨,怎么能不恨,他的执着换来的是这么讽刺的结局,一夕间,他从充满希望的天堂跌回地狱的谷底,比以前更深、更绝望。
她听不见周围惊讶的议论,看不见跪倒叩拜的人群,眼里只有那个躺在白花中安然合眼的青年。
“希露……”又忘记了。
不!
不知道是自己视若弟弟的东城城主的部下所为,她耳边只回荡着他人告知她的死因,一遍又一遍,怎么也淡忘不了。
见他曾经清澈无垢的眼眸浮现出一缕复杂的恨意,她突然觉得无法正视,偏过头。
“啊,秦蒂丝。”普路托苦笑着转向她,“果然只凭我们俩太勉强了,要创造真正的神,还是只有兰修斯大人和贺加斯大人才行——你那边怎么样?”
看到一脸惶急冲进冥殿的同僚,止息之君普路托早有所料地劝解了一番,就把这件事搁置一边。因为,亚弥很快就会忘记的。
她静静地听着,找不到插嘴的空,而箩尔烈雅也不需要她搭话。
她没有反对,去了。
这次回去,她拜托了同僚们,务必提醒她。好心的风神送给她一只报时的布谷鸟。而箩尔烈雅,最看不起她的箩尔烈雅,每每虎着脸将她踢下凡尘。
她不记得杀死她的是哪位深渊领主,反正那无关紧要,休利安成为了新任月神,这就够了。
身后传来年轻女性担忧的话语,少年回以全无芥蒂的灿烂笑容,吐出真正轻快愉悦的声音:“没事,就算不能当骑士,我还可以当医师啊。告诉你,我最想当的就是医师或白魔法师了,你救了我,我也想有更多的人得到和我相同的幸运。”
“看看外面!”不等她回答,他一手按胸,另一只手颤抖着指向窗外,惨笑着咳嗽,“他们都等着我死,不,他们不是期盼我死,是放弃了而已!也许我该感谢,他们让我这个会传染疾病的诅咒之子活到今天,没有一出生就掐死我……”
陌生而优美的语言化为她可以理解的句子嵌入脑中,又很快模糊,她对自己的健忘感到惶愧,努力记忆一个出现频率最高的词:“神?”
“亚弥,答应我一件事好吗?”他努力挤出微笑,深深凝视给了他希望,也给了他绝望的女神。
“真漂亮。”捏塑出她的形体,赐予了她生命的男子用欣慰而赞赏的眼光打量她,“像月亮一样,兰修斯大人的力量竟然……你就不叫黑暗女神了,叫月神,月神阿提弥斯。”
“你是……?”面对她的质问,他睁大眼。这时,风神领着一个身披黑袍的引魂者进来,叹道:“亚弥,他的死期到了,你再找一个神眷之子吧,难得你想要自己的神使……”
“没关系吗?你不能再走路了。”
果然,一如既往地发泄完积怨,光神无奈地瞅了她一眼:“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的。”
“我想活啊……”
对神而言,时间、空间都是弹指而过的事物,一眨眼,她们就来到云端,悠闲地俯视脚下名为“人类”,寿命短暂的生物。
那个魔王,二代魔法神席恩·奥古诺希塔有一双与他非常像的眼睛,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渴望深深刻下“生”的印迹,为世界记住的执念者的眼睛。她笑了,忽然感到很幸福。
她出生的那天,夜空没有月亮。
※※※
‘……历史的进程,是由神决定的吗?’他搁下碗,摇头,‘对不起,亚弥,我不能接受。’
※※※
“啊,那个引魂者。”捧着吃到一半的蜜瓜,风神呼啦一声飞下去,“上上次就看到他在那儿了,这个人类生命力好顽强啊。”
月神却伫立了良久,才失魂落魄地返回南城。
休利安……
同伴们都厌倦了和她说话,因为和她在一起,他们得不停地重复自己的甚至她的名字,这种挫败感,即使永生的神也会不耐烦。
恨吗?他自问。
家人、过去、俗世的身份、未来的展望,全部落空,今后他的生存意义,就是日复一日地跪拜在祭坛前,等待他的神给予指示。
“什么?”被他的眼神所慑,阿提弥斯颤声问,心绞碎一般疼。
然后有一天,她感应到他的死。
他苦笑,以那种她常看到的,无奈的目光看她,其中还多了深沉的痛苦。
她的力量,是给休利安的!
证据是,池里大多是代表箩尔烈雅来过的金色珠子。
协调神的附体,光复王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能支持的时日无多,两位主神回归神职后,只为填补而生的她们也会彻底消亡。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么可悲地活着?
“你——”他的眼眸初看是透明的,转动时,却有一抹蓝盈盈的水色流动,犹如被关在笼中的猛兽,充满了不甘和绝望,“你是死神吗?”
“箩尔烈雅的记性比她好,可是神格太不稳定了。”生命女神秦蒂丝叹了口气,“算了,她们接受了神力就好。贺加斯大人被囚禁在那个人类体内,兰修斯大人又...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