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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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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他十五岁,她十二岁。他依然是当朝太子少师的独子,他早早中了秀才。而她现在却住在已经摘了侯府匾额的大宅院里和温柔懦弱的母亲与弟弟生活在一起,一个人苦苦支撑着偌大的家。她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低声对他说:“我跟佛祖发了誓,我要好好照顾母亲,养育弟弟,阿海没有成人之前我绝不嫁人。纲哥哥,你有大好的前程,徐伯伯一定会为你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姑娘的。”他微笑着答非所问:“那说好了,阿溪,要是阿海长大成人了,若我还没娶妻你也没嫁人,你就给我做媳妇。”她急道:“我起码十年都不会嫁人的!”他依然只是微笑:“那就十年后再说。”

    他贪婪的体会着这个孩童时期的她,他欣喜的听说两人的父亲已经开始商议他们的婚事,他欢喜的想要飞起来,然而她的父亲却在这时候意外离世。

    三月中宝玉从金陵回来了,他顺利的考上了秀才,虽然不像许陌当初的名次那么好,并不是廪生,但是以他十四岁的年龄来说能考中秀才就已经相当厉害了,大家又给他摆了酒庆贺了一番。宝玉回来了,也就意味着黛玉该走了,许家一家的心情都很低落。

    许阳一天天的长大,他越来越懂事越来越聪慧,他拥有同龄人所欠缺的恒心与毅力,他虽然顽皮却是那么的懂事而善解人意。她觉得自己的心在钝痛着,这个孩子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在向她前世初次见到的那个可爱少年靠拢。

    紫萱也点头赞成:“是啊,谁能像我这样成亲了还这么自在呢?”

    如果说第一个儿子是他们血脉的延续,是他在失去一个家庭之后重新又得到的完整,那么第二个儿子简直就是上天对他慷慨的馈赠。

    他的父亲去世了,他回到了江南,他考中了解元,他对母亲说金榜题名前不考虑婚事,他的母亲看了他半晌,最终还是点点头对他说:“依你。”

    她顾不得拿上馒头,一口气的冲到了他家门口,她看见那个熟悉的影子,他孤寂的坐在门口,寒冷的冬夜甚至没有穿上一件棉衣,他只那么呆呆的愣着,茫然的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这一瞬,前世今生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她似乎忘记了自己跑出来到底想说什么,直直的走到他跟前伸出手:“走吧,跟我回家。”

    他的前世今生

    许太太心中苦涩,脸上却只是微笑。她何尝不想早早的抱孙子!可儿媳身体这样子,若就这么拖着还好,万一不小心有了孩子,母子平安什么的想都不要想!能拖到生产就不错了,搞不好没等日子到就是一尸两命。再想要孙子,也没有道理为这个不要儿媳妇的命。这两个孩子已经够苦的了,就让他们多快活几天吧。

    所有人都认为她嫁的委屈,只有她明白自己有多么的幸运。除了双腿不能行走,他完美的不像是真人。他细心而体贴,他浪漫而柔情,他会在阳春三月让人驾了马车带着她去踏青,他会在街上找来最漂亮的波斯猫的幼崽塞进袖口带回家后突然拿出来放在她手上,他让人把屋檐下的被风吹掉燕子窝重新吊上,他微笑着说:“来年他们飞回来的时候就不会找不到家了。”

    他其实也明白自己母亲的提醒是有道理的,紫萱现在这个状况绝对不适合怀孕,只是一下子被母亲说出来他实在觉得脸都没地方放。脑子里拼命回忆生理卫生课里提到过的受孕期跟安全期什么的,然后郁闷的发现自己什么也记不得了,或者说他很怀疑生理卫生课上讲过这个么?好像本来就没有吧……喂喂现在的医学书上对这方面有记载吧?有吧有吧一定有吧?赶紧去查查,查不到的话难道自己娶了媳妇还要重新做回和尚生活,这也太残忍了,哎呦真是愁死人了,知识真的很重要啊无论哪个方面的都一样啊!

    女人的直觉总是那么准确,她看着丈夫把儿子翻过去放在膝盖上,他十分纳罕的惊叹:“小孩子屁股上大多是有胎记的,可这么圆的我真没见过!干脆就叫阳阳吧,听起来多可爱,许阳做大名也很不错的。”那一瞬她如遭雷击。

    许太太跟许阳对黛玉那更是疼的跟心头肉似的,自然不会对紫萱的安排有意见,于是许阳叫人去请了出名的小戏,又在望江楼订了两桌好席面,正好黛玉前阵子就想请客,干脆就趁这个机会下了帖子把她的同学都请来了。

    他缓缓睁开眼,入眼的是妻子憔悴的面容跟鬓边的白发,他轻轻的说:“我回来了。”

    可是思念却如发了芽的种子般在他的心中茁壮的成长着,几乎把他的心脏撑破,他痛苦的无以复加,直到他在自家的花园里看到那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

    儿子在电话那头欢乐的说他今晚就能到家,她的心脏跳的厉害,明明她是那么的思念儿子,可是她现在却满心全是不安。这一天她有个画展,她强忍了不安出了门,出门前看到丈夫冲她挥着手:“别回来太晚啊,咱们可要吃个团圆饭。”

    她没有想到他会以这样的面目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的前世与他相逢时,他已经是个与她相比相当懂事的小小少年了,他从一出现就把她当做妹妹照顾。而出现在她面前这个倔强而叛逆的小子却会瞪圆了眼睛把她推到一边:“去去去,别跟着我。”可推完了又小声的嘀咕着:“你爸妈看到你跑来跟我玩该揍你了……”这一瞬眼前的孩子那么熟悉而陌生,而她却忍不住笑弯了眼睛:“我爸妈才不会揍我呢!我又不像你,整天闯祸……”

    她看着这个同样叫做许阳的孩子一点点的成长,一点点褪去青涩变得成熟而稳重。这孩子身上像她的地方越来越少,像他的地方越来越多,聪慧而勤勉,善良而正直,柔情而专一,这孩子几乎具备了他所有的美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她逐渐坚信这孩子就是他们的孩子。

    她的丈夫笑话她:“难道你想让咱们儿子成为一个书法家么?这年月书法家可不好混”,她不知不觉的顺口答道:“我儿子何止会是一个书法家啊!他会是最了不起的书画大师的。”她的丈夫便搂着她的肩膀附和着:“好,好!你把你的画也教给他,咱们中西结合,毛笔字加西洋画,这么奇怪的书画大师到哪里找啊!以后咱儿子给人家画像,画幅油画肖像,底下啪的一下子扣上个篆字的章,多个性啊!”她笑了笑,可是心底的不安却越发强烈。

    动荡过后,他们开始了新生活,他们双双考上了大学,他进入了公安系统,她成了一位大学教师,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他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这么相濡以沫的走下去,他眼里的她是不知道害怕是什么的,直到他们有了第二个孩子,他为自己的幼子起名叫“许阳”。

    他们的小儿子考上了帝都一流的大学,她惊恐的看见自己的妹妹拿了一块儿她前世见了无数次的江诗丹顿送给小家伙,她清晰的想起那时候那孩子悲伤而缅怀的话语:“这是我小姨送我的,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她觉得自己的胸口闷得要爆炸了,可是她却不知道怎么才能阻止不幸的降临。

    他跑前跑后的帮她操持丧事,他心疼的看着她勉励支撑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整个丧礼,她的母亲只知道哭泣,丈夫的死似乎带走了她全部生活的勇气。而她,以十二岁的稚龄照顾着寡母幼弟,她认真的告诉他,她十年之内不可能嫁人,她必须照顾好她软弱的母亲跟依然是孩童的弟弟。可他却觉得十年的等待根本无所谓,前世里,她在他落入尘埃后陪伴了他何止十年才踏入婚姻的殿堂。

    他两天没有吃饭却感觉不到一分的饿意,心中被熊熊的恨与怨占据着,可这所有的负面情绪却被一句话打散了:“走吧,跟我回家。”

    转眼又是阳春三月,她坐着马车去城外拜佛,回来的时候却遇到一群纨绔在街上纵马狂奔,她的下人急急把马车向路边靠去,一向文静知礼行动小心的她却鬼使神差的揭开了窗帘向外看去,那个熟悉的身影落进她的眼帘。

    (第二卷终)

    黛玉收了一大堆的礼物,其中最合意的依然是许阳的礼物,已经发行的全部三个版本的《大不列颠百科全书》,每版各一套。黛玉看到那满满一箱子的书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她是真的没想到哥哥前阵子忙成那样子还记得给让人给自己找来了这么好的礼物!尤其第一版,她听说人家本国一共才发行了三千套,这会儿又过了二十多年了,她哥哥能给她弄来那绝对是费了大心思的。黛玉心里憋闷的要命,这世界上,还会有人比她哥哥待她更好么?她有那么一刻真的恨不得自己永远不要离开姑姑家,可下一刻对父亲的思念又占满了她的心。

    放假回家的小儿子,跟同学一起坐出租回家,结果出租车撞断了围栏掉进了湖里,车里人全都获救,唯有他的小儿子许阳与他的行李不见踪影。

    那一年,他十岁,她七岁。他站在草地上推着秋千,她坐在秋千上欢笑着几乎荡的要飞出墙外。

    紫萱道:“能享受一天是一天,我也想读几本书呢,等你回京了我再接手也不迟……”

    一场大病,让他在无法站立行走;一场大病,他再不是人人钦慕的解元公,变成了一个没有半点前途可言的残废。他再不敢去想她,他已经失去了给她幸福的能力。

    她悲恸万分,她早已不在乎他会不会来娶自己,只要他好好的就够了。他那么的正直那么的善良那么的富有才华,可是造化却这样弄人,把这样完美的他打落了尘埃。

    紫萱其实不太知道自己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而知道点儿情况的许阳又总是用现代的眼光看肺病,二十一世纪普通的肺病算不上绝症,他也没有太过担心。小夫妻俩人依然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只有许太太背地里愁的掉了几次泪,得了肺病这年月基本就是跟等死差不多了,紫萱是她挑的儿媳妇,她是真的喜欢;许阳是她的亲儿子,她是真的心疼。这两个人说是成亲了,可是平日里就像两个孩子似的,一想到以后这两个孩子会面对什么事儿,许太太就难受的睡不着觉。

    他以为这辈子,他能好好补偿上辈子欠她的。可他没想到,到头来,他这一世欠她的却越来越多。

    然而命运给她开了天大的玩笑,一场毫无意义的酒宴,一次酒醉后的失足落马,她失去了父亲,她的家从此不再是侯门。

    她简直想把前世他对她的好一股脑的还给他,可他并不想接受:“我家成分不好,你别往我这里跑了,我妈都说了几次让我跟你说别过来了。”她忽然想起前世瘫痪后不愿意见她的那个他,她想,这一次,她还是不会放手的。

    那一年,他二十四岁,她二十一岁。他躺在床上听他的母亲在门外低泣,她被她的宝贝弟弟气的躲在自己的房里嚎啕大哭。

    紫萱的身体比许阳预想的还要好一些。只要不跑不跳不累到基本就看不出什么问题。只是毕竟大病了一场,身体瘦的很,正好是快过年了,许阳就整天让厨房照着陈紫萱的口味做这个炖那个,直把紫萱给闹得每顿饭都在头疼怎么能少吃点。

    即使是扬州,腊月也是很冷的。紫萱回了一趟门,到家就又有些咳嗽,许阳吓了一条,赶紧请了大夫又开了药,勒令她不许出门老老实实在屋里呆着,出去散步只许在抄手游廊底下走几步,万不能到空地儿处吹风。好在这次的问题不大,吃了小半月的药,好歹过年的时候不咳嗽了。

    话没说完被黛玉咯吱的哈哈大笑连声求饶:“好妹妹我错了我错了,你先容我缓几天,起码过了年啊……”

    他觉得自己的妻子变了,变得忧愁而苦闷,她似乎在恐惧着什么,无论他怎么试图让她开心她都无法真正开怀。他隐隐的觉得妻子恐惧来源于他们最心爱的小儿子,可究竟是为什么?他死活想不明白。

    姑嫂两个人原本就是同学,过去的关系就好,这会儿成了一家人更是亲近,再加上宽和的婆婆,更别提体贴的丈夫,紫萱只觉得自己嫁人了竟似乎比在家里的时候还快活。

    她对他说自己十年不会嫁人,他却婉转的告诉她她会等他十年。

    她满身疲惫的回到家,得到的是儿子失踪,丈夫在重症监护室里抢救的消息。

    他在两年后终于一病不起,她伏在床头,听着他逐渐变得微弱的气息,泪水流满了面颊:“阿纲,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妻子。”她听见他的喉咙似乎发出了一点声音,可紧接着却是永远的寂静。

    黛玉佯怒道:“你以为你为啥这么自在啊,还不是因为我啊!你快让人把我这摊子事儿接过去,我不要管了麻烦死了,有时间我还要多读几本书呢……”

    说起来黛玉的女红在春薇的时候在同学中就是出了名的挫啊!倒不是她水平有多烂,主要还是这种东西真的是熟能生巧,家里人本就不拘束黛玉做这个,黛玉本人也不算喜欢女红活儿,只把这东西当做消遣,她偏又比别人小了好几岁,里外里算下来她做的针线活儿比其他姑娘真是少太多了,春薇哪里有笨人,这种情况下她的水平能跟别的姑娘比才怪呢。紫萱跟黛玉同学几年,哪里不知道她的性子?所以紫萱对黛玉很是感激,小姑子做到这个份上,真是比亲妹妹也不差了。这会儿黛玉要走,她心里怎么会好受呢。

    她是邻居家的小妹,她从小就是他的小尾巴,她好像看不见他眼里的不耐与厌烦,总是笑眯眯的喊着他哥哥哥哥,有时候塞给他一个煮鸡蛋,有时候是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苹果,明明她比他小,可是有时候他觉得她才是更大的一个。在寒冷的冬夜,她伸出了双手,把他带回了自己家。她顶着父母责怪的眼神,硬着头皮把他安顿到她的小床上,自己却跑去跟妹妹挤在一起。

    转眼又是两年,她的母亲终于从悲恸与绝望中走了出来,自责的抱着女儿嚎啕大哭,催着媒人为女儿寻找如意郎君,可早已过了花信年华的林溪除了当人的继室填房几乎别无选择。她阻止了母亲继续为自己奔走,她静静的对母亲说:“我不要做人家的后妈。明年,明年若是阿海能考上秀才,就让人去镇江许家商量婚事吧!”她的母亲愣了半晌,含着眼泪答应了她。

    他们有了一个儿子,他为那孩子起名叫许阳,他指着孩子屁股上的圆形胎记笑的贼兮兮的:“娘子你看,现成的名字啊!”他从一个好儿子好丈夫迅速的进化成一个好父亲,他把刚学会走路的儿子放在膝盖上喊着:“宝贝儿子快长大,替你爹爹把大江的山山水水都走遍啊!”

    她看着这个孩子步步艰辛却一路直行,她看着这个孩子从一个连话都说不好的来历奇诡的活泼少年,一直成长为才华横溢,美名传遍整个大江的许师,她觉得,自己可以安心的去见他了。

    快乐的日子真的一去不复返了……虽人来的齐全,可是心情都不怎么轻松,订婚的姑娘大部分根本不了解他们的未婚夫是什么样子的人,心里哪可能会安定?趁着黛玉生日,大家最后再自在一把罢了。尤其紫萱的病情真让大家忧心忡忡,她们几乎都知道紫萱得了什么病,为了许阳的名声,陈家从头到尾就没有想瞒着!原本对陈紫萱能嫁给许阳是很羡慕的,可是后来羡慕就变成了同情。这会儿到了许家,看陈紫萱满脸洋溢的都是幸福与满足,可是人却比前一年瘦了许多,同学们心里怎么会好受!

    他的童年,在这一生与前世相比,就像童话般幸福而完美。在这个他前世从没听说过的大江王朝里,他的父亲是当朝二品的太子少师,他的母亲是出身世家的名门闺秀,他是他们的独子,他的生活奢侈而安逸。

    好在毕竟大家聚了一把,玩的也算尽兴,黛玉总归是比前几天开心了很多。

    学校的课业越来越松,老师们一个个被批斗,几个认不得几个字的工农兵老师占据了讲台。即使苗红根正的她,也实在忍受不了学校的气氛,逃课回到了家里。然后她听见妈妈说:“许家的阿纲在门前坐了一天了,阿溪,把这两个馒头给他送去,劝他进屋睡觉,外面太冷了。”

    她的前世今生

    她又躲到了屏风后面,这一次她听到的是两位父亲商议他们婚事的话题。她又开心又羞涩,她以为她的一生将永远幸福下去。

    紫萱也郁闷,你说你没文化就别显派成不,当嫂子的本来就是要照顾,尊重小姑子的好吧,我女四书学的很认真的。哎呦怪不得黛玉总说你蛮夷那里回来的没常识。

    ※※※

    那一年,他二十六岁,她二十三岁。他回到了京城,他坐在轮椅上被下人推着在街上慢慢的走着,却因为躲避纵马而过的一群纨绔们摔倒在路边。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眼前出现一双素手,抬眼看,那双熟悉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你说了等我十年,十年早就到了,可是你一直没有来。”

    她陪伴着婆婆又度过了快十个年头,婆婆临终前握着她的手死死不肯松开:“阿溪,嫁到许家,苦了你。”她泪流满面却依然微笑:“不苦,真的不苦,嫁给阿纲,是我的福气。”她说的是真心话,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更爱她,更懂她,更放纵她,更疼惜她。纵是快乐的日子只有那么十年,可对她已经足够了。

    出发的时间定在午后,结果从早上开始家里的几个女人就开始哭,还没到中午已经哭了三四场了。许阳后悔死把开船时间定到午后了,这不是找麻烦么?心里这么想着,可一不小心自己的眼圈儿也红了,这次分别,就算自己下次能顺利的考中举人,然后上京赶考,与妹妹再次相见怕也是两年后的事儿了,更别说到时候物是人非,自己哪里还能把这个小妹妹当做现在的这个妹妹这样百无禁忌的疼爱照料!于是谁也别劝谁了,他声儿都不敢吭,生怕一不小心自己也哭出来。最后还是许陌宝玉两人哭笑不得的过来把大家劝开,总算没有误了出发的时间。

    他一直很疑惑自己到底哪里吸引了她,无论他怎么拒绝怎样的恶言相向,都没法让她对自己死心,疑惑着疑惑着,他们已经成了夫妻。

    紫萱被她装生气的小样子逗的大笑,一笑不要紧头一晃胭脂都给涂到鼻梁上了,许阳也郁闷的不成,被妹妹撞到自己跟老婆玩情趣的场景真是太崩溃了!

    黛玉走的时候,哭的最厉害的却是紫萱。她舍不得啊!好几年的同学且不说,遇到这样子好相处的小姑子陈紫萱觉得自己运气真是好到爆表了!

    他的父亲是一位出身于书香门的大学老师,他的母亲是个于中等资本家的家教良好的女儿,在那个年代,这注定了他们一家的不幸。从十几岁起,抄家,抓人,没完没了的批斗,无休无止的羞辱,还是少年的他已经看尽了人间的冷暖。

    许太太看紫萱身体挺好,心里也开心,紫萱过去就常来许家玩,熟悉的很,所以许太太跟她说话也很亲切,这会儿吃饭硬是让紫萱跟着大家一起坐下吃饭吃,不许她站着伺候。紫萱很是惶恐,她是真怕婆婆把她当成病秧子,谁知道许太太却笑道:“你不要觉得我是因为你这阵子身体不好才不让你伺候,根本不是这回事儿,难道你不站着伺候,我就没法子把饭吃到嘴里去了么?要下人是干嘛的!我就喜欢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坐在一起吃饭,我嫁到许家三十年,当年你祖母在世的时候,除非来客人,她老人家平日就没有让我站着看她吃过一顿饭,别总是想东想西想的,好好坐下跟我们一起吃饭是正经。”

    恨透了自己的自私,他恨透了自己的大意,明知道命运在轮回,他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她?明知道儿子与水相克为什么不叮嘱下人不要带他靠近湖河?

    他是许少师的独子,她是林老侯的独女。

    她顶着别人异样的目光陪着他大街小巷的寻找母亲,她把他两个妹妹从整日阴阳怪气的亲戚家里接回来,她把他家那座被红卫兵砸的不成样子的房子收拾干净,重新变得像一个家。她知道他偷偷报名去了最边远的地方下乡,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偷偷的找人在名单上添上了自己的名字。

    所有的幸福凝聚在这最后一刻。

    黛玉终于还是走了。烟花三月下扬州,可她却正好相反,烟花三月,她踏上了回京的船。林如海让大管家钱明带了十来个人过来接的黛玉,许陌宝玉也各有六七个下人,黛玉自己倒是只带两个雪雁春纤贴身丫头就行,院子里其他丫头都是许家的不用带走,可是许阳不放心,还是又派了几个人护送。

    这一生他曾发誓给她幸福,可到头来却是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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