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道月光

    “长舌妇”们也没有闲着，干脆假装路过林家的门前，在那里高深吹嘘机械打井的好处，还说这次一口气就打他十几二十口井，以后白马村就改名为百井村。

    ※※※

    “娘，话也不能这么说。李家的人虽然讨厌，但是现在白马井干了，我们也打不到水。”林宝驹叹了一口气，心中清楚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夏夜的天空，繁星点点。

    林宝驹眼睛睁得大大的，忽然预示到了什么，“娘，你说水缸的水，不是你挑的？”

    打井这两个字，已经没有人想提，现在他们就是在争一口气，好看到林家的人也不好过。

    并且，这“高科技”还没有到，李家的年轻人已经开始宣扬和吹嘘，说是机械打井用的是金刚石钻头，就算是大青石也能给钻个窟窿，而且一口井能打上几百米深，足足能抵十口白马井……

    而林宝驹家里，自始至终都没有谁去挑过水。

    “突！突！突！”

    就在林宝驹快要熬不住的时候，一道柔和的月光从夜空中照射了下来，恰巧落在水缸之上。

    吴翠兰看见林宝驹给赵婆婆挑水，心里虽然不高兴，但是也没有阻止儿子。人都说“多行善，多得福”，儿子身体不好，多做点好事，兴许就能够长命百岁，一生平安。

    而每天起床，林宝驹总是看见水缸满满的。这让他有点佩服娘，总是一大早就把水给挑了回来。

    有一天过去了，林宝驹已经能正常活动了，但是总感觉身体的健康状态又倒退了一截。

    “搬家……哪那么容易搬啊！”林石三叹道，他心里也有点担心了。

    林宝驹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柔和、美丽的月光，他揉了揉有点睡意蒙眬的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之后，他就将注意力放在了这道月光上。

    “宝娃！宝娃！你快醒醒啊，你别吓娘啊！……”

    吴翠兰没什么文化，农村女人封建迷信，她一直觉得林家先祖的事情是真的，不然林家的后代也不会这么多灾多难。这一下看见水缸的水不挑自满，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祖先显灵了。

    终于，听见有人吼道：“要钱！狗屁的钱！水都没有打出来，你还想要钱，老子要你的命！”

    吴翠兰的脸色，分明有一点幸灾乐祸的表情。

    老娘刚一出去，老爹又走了进来，踮着脚将一碗热汤递到了林宝驹面前，“宝驹，快把鸡汤喝了！你啊，身体不好，晚上起夜就多穿点衣服嘛。”

    除了夏虫的“啾啾”声，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

    儿子正是林石三唯一的骄傲，也是他离开白马村的希望。在一村人奇异的眼光中生活了几十年，林石三的确是很厌倦了，但是偏偏他又拜托不了这个命运，所以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希望他能够有大出息，日后走出这里，拜托林家的宿命。

    “好神奇的光……”

    “娘，我没有去挑水啊——”

    林家的祖先林太玄，吴翠兰知道这个老祖先的厉害，不仅十乡八里都知道他的威名，而且据说他还有“通天彻地”的大法术，所以这时候看见祖先显灵，自然是大肆许愿了一番，连“找一个漂亮的儿媳妇，生个白胖的孙子”这些话都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只怕老祖先也未必能有记性一下子全记下。

    林宝驹人还没有到白马井，就听见村里的长舌妇开始出言挖苦了。

    只有村里那些老人，对这些高科技的玩意并没有抱多大希望，依然在家烧香拜佛。

    有一个有“大神通”的老祖先照应着，他林石三还怕什么呢？

    “赵婆婆，你这是干嘛啊？”林宝驹看见村里的赵婆婆竟然挑着一副空桶上山去。赵婆婆年事已高，光是挑一副空桶就颤巍巍的了，哪里还能翻山去河里挑水呢。

    “爹……我们的水缸，今天是满的么？”林宝驹一边喝汤，一边问道。

    “宝驹啊，这几天可辛苦你了，没有把你给累坏吧？”吴翠兰欣慰地看着儿子。

    不过林宝驹今晚也铁了心，非要弄清楚这其中的古怪之处。虽然脚都蹲麻木了，眼睛也看得涨疼了，但是他还是死死地在守在那里。

    林宝驹笑道：“娘，你这几天才辛苦，一早就去挑水，千万不要累坏了。”

    吴翠兰没有儿子那么高瞻远瞩，说道：“我们家的水缸还是满的，也算是老天有眼。这是他们李家造的孽，就让他们李家去尝苦果。咱们家怎么了，反正这白马村呆着也没什么意思，趁早搬家的好！”

    “是啊，满着呢。看来真是老祖宗显灵了！”林石三的回答，证实了林宝驹昨夜所见并非是南柯一梦。

    吴翠兰破涕为笑，骂道：“你这个死娃娃，把你爹和娘给吓坏了！你怎么会昏倒在水缸边呢？哦，对了，昨天让你跟祖老先人磕头，你这死娃娃居然不磕，肯定是祖老先人怪罪了！阿弥陀佛，你肯定是‘撞神’了。不行，我得去撒点米！”

    对于林家人来说，一天就是一天，但是对于白马村李家人的来说，一天就是一年。

    近了，越来越近了。

    村里几户没有壮劳力的人都在林家挑到了水，他们对林家的人自然是千恩万谢。

    “宝娃，你们林家真是好人啊！村里那些不长眼的，错怪了你们！”赵婆婆感慨道，虽然他们也是李家的人，但是现在缺水了，却没有人来帮她这个老婆婆。

    一阵奇怪的感觉瞬间蔓延至全身，好像在刹那间，林宝驹的生命气息，连同他的灵魂都一起涌出了身体，随着那道月光向天上涌去。

    但是，其余的人也就更加仇恨林家的人了，觉得他们这是在假慈悲。甚至还恶毒的认为，林家的人一定早就知道井水要干枯，所以故意蓄满了水缸，好落他们李家人的面子。

    林宝驹醒来的时候，老娘吴翠兰正在狠命的掐他的人中穴。

    林宝驹指着满满的水缸，说道：“那这水，是谁挑的？”

    “撒米？”林宝驹可不相信什么“撞神”，正要出言反对，但是料想老娘不会听自己的，何况爱子心切，也就由得她去好了。

    “宝驹，听说白马井干枯了，是吧？”

    “吃饭！吃饭！就知道叹气！”

    ※※※

    林宝驹忽然有一种冲动，好想沐浴在那道月光下，感受那种无法言语的生命涌动。

    这天，李家的人花钱从县城请来了一对机械打井的，打算用“高科技”来拯救他们白马村。

    林石三也着实高兴了一回，因为他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作为林家子孙的优越感。

    高科技打井失败之后，李家的人越来越暴躁了。毕竟，每天去翻山挑水，一天至多不过挑三四趟。人都不够喝，何况那些家畜了。

    月光倏地消失不见。

    争吵一直进行着，最后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收场的。

    可惜的是，李家的人苦苦等候，林家的水缸却总是不干。不仅如此，几个老人三天两头去挑水，林家的水缸还是不会干。

    伴随着一阵柴油机的轰鸣声，机械打井终于开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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