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争夺

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有种狂风骤雨来临之前的紧迫感。

    “狗娘养的玉辟邪！”

    想到那块粉碎的石头，李珣不由苦笑：原来，我还真的帮他们省了点本钱！

    第二次，玉散人和羽侍的骨血刚生出来，便让阴散人突入夜摩天，强行夺了去。

    他的思路完全正确，玉散人的咒音渐渐不能扣关进来，而且神识清明之下，他甚至隐约觉察到了玉散人的元神所在。

    当下，他沉潜心神，并不急着借力将玉散人元神驱离，而是扣合虚静之旨，紧守关窍，以自然化生的途径，驱辟外邪，务必使玉散人找不到可乘之机。

    言罢，咒音迸发，李珣识海之内风雷大作，玉散人元神再归于无形，然而那郁郁雷音，却是横扫识海，响至极处，澎湃震波更是无所不至，而这剧烈的波动，几乎是以不可抵御的姿态，再度切断了李珣元神与精气之间的联系。

    对面，玉散人的姿态依旧高傲：“小子愚不可及，岂不知那夺舍不过是借尸还魂的三流把戏，与我这上乘度劫秘法，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况且，这里面还有你至今不悟的关节在！”

    无数个场景片断涌上来，又在某种力量的规拢下，形成条理清晰，前后有序的整体。

    以比较容易理解的话来说，那是一个始终微笑的家伙。他的笑容让人很不舒服，或许很有魅力，但其中藏着太多的东西。

    之前那个不过是玉散人布下的陷阱，简单，却收到了实效。

    他为之愕然。

    李珣猛的打了个寒颤，从这冗长的梦里惊醒过来。

    之前已化为雾气的玉散人元神，此时却凝成一体，笑吟吟的停在虚空中，尚有闲情为他解惑答疑：“你我本就是一体，而这副身躯，亦与你我最为契合，经过小姑娘识海之中的相会，神识接触，咱们早就是难分难离，你去哪，我自然也就跟到哪。”

    原来，那也是为他预备的！

    再把时间拉近，十四年前，正是天芷上人一辈子最耻辱的日子。那次事件，也是玉散人与古音修好的最后一次努力。

    从那一刻起，玉散人在夜摩天的势力便彻底落入下风。

    在他看来，释门称“识海”者，可谓是元神的某种显化，却与肉身无干，泥丸宫却算是“元神”的洞府道场，关碍肉身，气机相连。

    尤其是那眼神——当然，这也只是神念的外化，但也就愈发的直接，眼神所至，让李珣觉得，这厮真的没把他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

    在林无忧识海的感应瞬时断绝，李珣全身一震，被困龙锁禁锢的元神重新与肉身元气汇合，水乳|交融。

    “困龙锁”便是在这个时候，由青吟画出，以那样一种方式，转交给了玉散人。

    所以他努力集中精力，不去分神想那些勾人心弦，偏偏毫无用处的隐秘，而是强振起几乎已经僵硬的思维，将其集中到识海中那些变换不定的线条中间，希望能从中找到一线生机。

    李珣明知玉散人是在用言语攻击他的心防，但这种时候，稍稍的一点迷惑，便会扩散成一片不稳定的薄弱地带，让他惊疑不定。

    而此时，玉散人却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通过青吟这唯一的途径，来宣告他对钟隐的心理优势，也从那一刻起，古音开始在通玄界布局，交游天下，暗中串联。

    “我需纠正你话里的谬误之处。”

    “我可没资格说你，莫说是我，便是全天下，能有几个有资格的？”

    正因为如此，玉散人从青吟处得到消息后，立即就连夜奔上坐忘峰，乞求青吟相救。而青吟从钟隐那里得来的答复是：“我给他一个洗白重来的机会！”

    “我等很久了……”玉散人笑道：“快点让我把这冗长的日子结束掉吧。”

    面对始料未及的糟糕局面，李珣反倒彻底冷静下来。

    他迟疑片刻，又低声道：“也许，你能再和他分说……”

    答案，似乎就在他的脑子里闪灭，却无论如何都挖不出来。便在此时，耳边传来轻柔的话音，像是轻风下摇晃的风铃儿，荡人心魄。

    只不过，他早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到了今天，没有人再能够控制他，他也绝不会给人这个机会！

    “机会？你又有什么机会？这副不灭法体是由我自己修炼而来，里面每一点精血元气，都刻着我的烙印，都按着我的意愿流动转化，精气神三宝浑融如一，不留半点缝隙，你这残魂就凭着一道困龙锁也想行夺舍之事，岂不可笑？”

    风暴的冲击还不止于此，李珣分明感觉到，禁锢他元神的“困龙锁”竟然松动了少许。

    纵使已经从某个傀儡的脸上知道了玉散人的真面目，可在此时，李珣依然无法把对方看清楚，因为，仅仅是一个微笑，便让那家伙的面孔模糊不清了。

    他更好奇的是，青吟贱婢为了让玉散人顺利还魂，究竟还对他下了多少手段？

    他立刻知晓，这是为他护法的水蝶兰和阴散人发觉情况不对，正在对他施以援手。

    “你之前缺乏耐心，错过了许多关键的讯息，但‘寄托元神’跟‘照镜分身’的体验应已都具备，所以你应该知道，即使这里还是缺少最后几年的记忆，孤魂野鬼这条，我也是当不得的！”

    这些线条或曲或直，穿插流动，组合成一个完整的禁纹结构，繁密复杂之处，较之李珣刚刚所见，强出何止百倍。

    只是，玉散人不愿给他这个机会。

    “还有，你应该可以推断出来，我确实已经投胎转世，虽然那一个‘我’要比这个‘我’晚了几年，但我确实那么做了，否则，你，又怎么会出现在我面前？”

    每个修士对此都有他自己的体悟，也不论对错，李珣兼修多门法诀，自然也有他本人的看法。

    现在想来，哪一条都验证了玉散人的言语，但是，那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管你日后修到怎样的境界，那痕迹也是历久弥新，无可遮掩，对我而言，那就是……”

    这时候，玉散人——姑且这么称呼，又靠前了一些，他脸上的微笑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可从中透出的讯息，却再次提升了一个层级。

    伴此咒音，李珣心口处忽有一股清凉之气升腾上来，转关过窍，直透顶门，猝不及防之下，水蝶兰透入的幻术法力竟被一扫而空，余势未止，只在李珣颅脑窍穴间大放光明。

    李珣忽然有些感慨，在那个时段里，玉散人的命运被掌握在钟隐手里、掌握在古音手里、甚至掌握在青吟手里，唯一缺乏掌控力的，恰恰就是玉散人。

    他将元神裹藏在清光之中，只一闪，便如清风入林，无声无息渗透进来。李珣元神陡然跳荡，竟似守不住泥丸宫，关键灵窍不稳，周身气机登时大乱。

    虽然李珣早已明白其中关节，但真的说出来，那种阴郁压抑，绝非外人所能道。他强迫自己适应这种感觉，同时咬牙冷笑。

    “不错，你比我想象的更容易接受一点，现在，你明白困龙锁的来历了吗？”

    言下之意，就是要让玉散人转世重修，但在重修之前，却要击碎他的元神——仅是一个比“形神俱灭”稍好一线的结局而已。

    “总归来说，你那些后天修炼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除非你能将那些先天烙印尽都褪去，否则，这副躯体依然最与我契合不过！更何况……我何时说过夺舍之类？”

    “锁元神、勾魂魄，溯返上游……乖乖吟儿，果然了得。”

    和外面的玉散人傀儡没有什么差别，只不过，多了那样的笑容便让二者的感觉完全不同。

    轰然一声响，他又回到了混沌苍茫的识海内。

    顿了顿，女人又道：“若你真的在乎我，这禁纹，你必是能记得的！”

    这也正是李珣仗持的最大后盾，有两位宗师相助，他不信玉散人这厮还能再翻出什么花样来！

    “你对这‘困龙锁’很感兴趣？也好，那我们就看看，它是怎么来的……”

    李珣很想一口否认掉，只是听到以上八个字，他才发现，那种颅脑开裂，神魂两分的惨疼感觉，已经牢牢的印在他的记忆深处，抹消不去。

    可是，这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他应该在……

    只可惜，事情的发展并不顺从于他的意志，或者说，他已经控制不住局面。

    不管是一缕残魂也好、照镜分身也罢，此时的玉散人，无论如何也不应具备禁锢他元神的能力，也就是说，这禁锢之力必是来自于眼前的禁法无疑。

    李珣对玉散人的第一印象是微笑。

    女人打断了他的话：“师兄既然已经亲口承诺，便绝不会更改！”

    所以玉散人开始配合古音，算计妖凤、青鸾。两大妖魔走投无路之下，被古音画下的大饼吸引，定居在夜摩天，忍屈受辱，等待玉散人施展秘术，为妖凤和她的孩儿消除四九重劫的威胁。

    他像是被扔进了极深的海底，在庞大的压力下，一举一动都要花费比平日多出百倍的力气，而在一次震荡过后，混浊的水流便遮蔽了一切，耳目口鼻舌齐齐失了效力……

    李珣不想让玉散人再挑衅下去，他针锋相对的给予回应：“我也失望的很，本以为能看到钟隐留下的大手笔，却不曾想，只看到了这绿头王八搭成的小窝，里面还住了一条早该投胎转世的孤魂野鬼……”

    称不上是客气，总还是个招呼，对面的人影则更莫名其妙一些，虚空荡漾起一声长长的叹息：“世事无常，百多年的时间，我却没想到，你能成长到这种地步，横生枝节啊。”

    不等玉散人说完，李珣便冷笑起来：“你们连我拿着一块坐忘石上山也能算得到？”

    李珣极不喜欢玉散人的态度，嘴上说着“无常”之类，却露出“你应当在我掌握之中”的表情。

    不需多说，只看此刻识海中再度掀起的风暴，便知李珣对此“一体”之说有多么排斥。然而在这里，玉散人竟然更增神通，识海风暴扫过，竟是撼他不动。

    嫩绿颜色已经烙在了他的眼中，并舒缓的扩展开来，偶尔透出一些光线，纯净无瑕。

    从神念接触的感觉上来说，此时双方相当于只相隔了数尺远，对修士而言，这个距离会让人压抑和警惕。

    “上山？”

    李珣已经知道乱子出在哪里了，他不惊讶，只觉得好笑，玉辟邪也能破除幻术？这么多年来，他却一直不知！

    玉散人的命运，已经被预定了。

    伴之而起的，是急速飙升的危机感。

    玉散人也愣了一下，显然，李珣的经历与他所想的有些差异。

    “坐忘石！”

    “那法子极妙，除了照镜分身太伤元气之外，已经没什么瑕疵了。所以……”

    半晌，他才笑了起来：“能谈笑赴死的，天底下能有几人？我那乖侄女，当真是不愿再给我活路。但话又说回来，她能把主意打到你师兄那里，也算是看得起我。”

    却不想，在她们入住的第一天，便着了道。

    女人果然笑了起来，干脆掷下笔，身子向后靠，直接偎进他怀中，嘴上却是轻嗔：“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你必是天下第一。”

    这与曾经的自己是何其相似！

    “你说这躯体是你自行修炼？”玉散人嗤之以鼻，“那你这元胎道体又是如何得来？这副身躯乃我元神滋养、精血显化，自胎中便带得先天清气，这才让你道行能够精进神速。

    在修为上，玉散人只能艰难的维持对古音的些许优势，但整体而言却已很难压制古音的野心，而双方的仇怨也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碰撞中，愈发深重。

    说到这里，他不知为何心情转好，搂着女人纤细腰身的手臂更加了些力，凑在女人耳畔，微笑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钟隐能有这样的想法，一定是因为我的乖乖吟儿，只可惜，无论他做得再多、做得再狠，也无法将你从我身边夺去！”

    李珣却是惊而不乱，同样一串咒言显化，摇晃的识海中，随即亮起了十余个淡金符箓。这是他用出并不太熟悉的玄门定神术，暂时控制住了元神的震荡。

    玉散人似乎已经不满足于之前那种诡异的沟通方式，他的声音似乎无处不在，又好像把源头直接安在了李珣心中。

    李珣不知道玉散人的元神受到了什么损伤，但瞬息之后，如潮水般退去的压力，却是最好的消息。

    短短的四字，便让屋内气氛为之一变，似乎连窗外的绿意都蒙上了一层灰。

    这才是真的？

    把时间拉近一些，古音孤身登上坐忘峰，与钟隐论道三月，畅谈天下大势，至此将一身造化魔功与妙化宗法门融而为一，修为突飞猛进，一举进入赤子真一的境界，成为天底下有数的高手。

    李珣甚至已经不愿去思考，而是准备全力断开神念的投影路径，以摆脱不断攀升的危险。

    女人淡淡回应：“应该是师兄太看得起她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