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李和尚败走城下 王保保一雪前耻

    “你看他还没有做好攻城的准备，先开投石机，必会吸引住其全军的注意力。当他们都注意到老夫这里的时候，自然便是我军出击的良时。”

    “将军，不能不援了！后阵若破，则前军不保。前后不保，则我中军也必成俘！”

    李和尚闻声举首。

    天气很热，阳光毒辣。

    这支军马是从城南来的，相距战场约有四五里地，皆是骑兵。速度很快，几乎一晃眼的功夫，就杀到了近前。

    “好！等全部准备完成以后，便以俺这边的投石为号。……，投石机一开炮，就开始攻城！”

    投石车投掷出的“石弹”，果然没有能投中望楼，砸在了城墙上，火花四溅、石屑飞扬。较近位置的守卒有的站立不稳，险些跌下城去。人仰马翻、一片慌乱之际，两面黑旗悄然在望楼下升起，随之战鼓敲响。

    那副将奇怪，问道：“却是为何？”

    本欲当这支骑兵绕阵而走时，就带军截击，遥望远处丘陵、林内，却见旌旗林立、烟尘大作，似乎还有许多人在其内埋伏。不觉迟疑。

    好在前后两军总算连在了一处，缓缓后退。

    燕军后阵宣告崩溃。

    李察罕说罢，留下几员将校整理战场，自归帅府，入得堂上，见已备下一席酒宴，李惟馨端坐其后。他放下玉如意，笑着问道：“老夫说日落前，必令先生闻吾捷报。如何？”此时，离日落还有一个多时辰。

    “已为主公备下酒席，聊以贺捷。”

    李和尚大败回城，来入帅府，跪伏地上，羞愧之极，他说道：“末将不察，中了老贼的计！军败而回，请左丞责罚！”

    察罕帖木儿往那边瞧了一眼，漫不在乎地说道：“老夫正在等出击的良机，他若现在朝吾开炮，才真是天助我也。”

    李和尚目眦俱裂，抽刀在手，叫道：“王保保！”

    ……

    城外有沟堑，固然不利敌人攻城，但同时却也不利城外出击。

    ——“守”是被动，只有“攻”才是主动。若只被动的守，要守到什么时候？“两军相争”，争的就是一个主动！只有敢出击，才能取得胜利。

    其中一人，参加过益都保卫战，曾在城头上远远地见过李察罕指挥军队的样子，并随着郭从龙冲过察罕军的阵地，只看了一眼，就确定地说道：“正是李察罕。当日益都战时，他便这般模样，手拿玉如意，状似倜傥。”

    “可惜，可惜！此番出军，因只是‘试试鞑子的防御’，没有带火炮来！若将咱们的大将军炮带来，这厮难逃一劫！”

    ……

    李和尚眯缝着眼观察了好一会儿，叫过来两三个随从将校，问道：“你们看，那厮是李察罕么？”

    就这么片刻的迟疑，王保保已杀至燕军后阵。

    “蠢材！那望楼可是察罕！鞑子的主帅。我投石机一开，必会吸引住守军的全部视线。对我军而言，这岂不是最好的进攻时机么？”

    一彪军马从城外丘陵后、林木中鼓噪杀出。

    “大帅，有些不妙。”

    城上城下，万余人相对。

    李和尚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斜着头看了眼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怎么？”

    燕军主阵中，李和尚大叫一声：“哎呀！大意了。”——他却是不但听到了鼓声，也看到了那两面升起的黑旗。

    ……

    ……

    ……

    战鼓音调激昂，响遏行云。

    李察罕摇了摇头。

    “一则，贼军来势汹汹，士气正旺。二来，李和尚虽有勇无谋，到底身经百战，你看他的排兵布阵，放在前头的显然都是精锐。……，已为精锐，兼之士气旺盛，就算咱们此时出击，也难以一下把他们打垮，徒劳折损，殊为无益。倘若陷入混战，更是得不偿失。”

    ……

    李和尚面如土色，说道：“我军败了。”这时候才醒悟过来，“刚来城下时，俺竟没有在意老贼填平了城外沟堑！”

    他骑在马上，手搭凉棚，向城上遥望，很快，注意到了南城墙和东城墙合口处的一座望楼。见里边站了好些人，皆铠甲华丽，中间簇拥一位，因隔得远，看不清面貌，但见其手拿玉如意，不时指点。

    “‘孤阴不长，独阳不生’。凡欲守城，必须有攻有守才是上策啊！老夫自起兵勤王以来，戎马征战十年，却是从来也不肯只缩在窝里、被动挨打的！……，之所以吾命王士信填平城外沟堑，正是为了方便我军出击！”

    这一阵鼓声，响起得十分突兀。

    虽有军官、将校们竭力组织，但没过一会儿，就抵挡不过。

    两三个“石弹”突然飞起，顿时吸引住了敌我双方将士的视线，俱瞩目。

    李和尚再三观察李察罕，眼看着一块儿肥肉在眼前，却硬是没法儿吃不下去，着实可恼。

    “这却又是为何？”

    “此战虽胜，老夫胜之不武。打赢一个小小的李和尚，便好像杀鸡用了牛刀。值得贺什么捷？若是换了小邓还差不多！……，不过先生既已备好酒席，也不可浪费。姑且用此来洗洗征尘罢！”

    李和尚率军急行，来到城下，在城外两三里处停住了脚。

    这个将领计算了一下距离，说道：“相距太远，望楼也太高。除非我军推进到城下，否则是射不到的。”

    燕军和察罕帖木儿交战过许多次了，特别是自来山东以后，几乎无月不与察罕军战。对察罕军中的上层将领，燕军上下全都非常熟悉。

    “在城外布置沟堑，把士卒全部收入城内，依靠城墙、负隅顽抗，这样的守城只是最下策。岂不闻‘守城必守野’？在守城战中，城池固然是关键，但它只是一个依靠罢了！如果想把城池守住，万万不能全靠城墙。”

    燕军前锋攻城的阵势刚刚摆好，仓促间，来不及转换，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身边奔过，又绕过中军，直插入后阵。白驹过隙也似的瞬间里，许多人看到了这支骑兵部队前的主将大旗：黑底绣红，一个斗大的“王”。

    他想道：“俺若去援后阵，他丘陵后的伏军再杀出，取我前阵。俺该当如何？岂不顾此失彼，必败无疑？”

    战到最激烈的时候，他脱去铠甲，赤膊上阵，肉袒鏖战，伤而不退，鲜血把马鞍都浸透了。苦战半个多时辰，终将王保保击退，救出了后阵；又遣勇将会合前阵。再欲去救中军大营时，已悉被元军攻陷，几无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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