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缤纷碎落,姹紫嫣红开满天空。庞大的气流旋转狂舞,将一座座玉手莲台从池面上掀起,又狠狠抛出!
正在这当口,丁原耳中忽然听到一个柔和苍老的声音,和缓沉稳好似甘冽的清泉注入心底,却是淡一真人在以传音入秘说道:“万物有法,法为天地;天地有道,道归于无。无中生有,有中藏无;无无无有,无有无无。心中忘有,浑然无我;万象无我,我本为无——”
从出得大罗仙山那一日起,始终缠绕着丁原的莫大迷惑终是解开,答案竟又是如此的简单浅显!
只见那小子背负雪原仙剑,腾立云端,身外激流似的罡风劲浪翻涌滚卷。左手五指缓缓屈伸,捏起平乱剑诀。
黑白两色的太极符印迅速膨胀扩散,将她全身包容成一座圆球状的法阵。
天龙如电迅即化作八道青红弧光,席卷漫天云岚光雾,最终汇成一道气势恢弘的光束,轰然撞在七曜天鹫化作的七色璇光之上。
那一日,他也是元神出窍,御动平乱剑诀,气吞山河,力拼翠霞派数位高手。然而最终,她却只见得一抹褚衣飘荡,永不回头的坠入万丈深渊!
他身上的描金袈裟猎猎抖动,口鼻剧烈的喘息,发出“呼呼”低吼,一股股慑人的冷雾从中勃然喷出,犹如一尊地狱魔神现世。
丁原心里那层莫名无形的硬壳终被粉碎,弥漫萦绕的迷雾顷刻散尽,露出天道本心。
任峥进入空明境界,对赫连宜的喝问毫无反应。那道碧色的元神越来越浓,越来越亮,猛地爆开潮水般涌向赫连宜。
“叮”的一响,弦断萧裂。
奈何丁原与赫连宜全力御剑,方圆数十丈内如同熔炉,万物不存。以自己三甲子多的修为,也不敢遽然犯险,落得形销神散,何况是姬雪雁?
年旃也同样未能幸免,脚下莲台在空中碎成齑粉,自己的身子甩起老高方自稳住,嘴里忍不住怒骂道:“格老子的,想拆了思微峰么?”
执着于忘,故不能忘。自己总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忘去本我,以证仙心,殊不知只有到最后连一个“忘”字也真正的抛去,彻底归结于无,才是天道正途!
耳中听得淡一真人的指点,丁原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他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念颂着这段口诀,只觉得字字珠玑,点在了自己的痒处。
他借着元神出窍,一举冲上沧海无量第十重天,以毕生真元炼出“碧海丹心咒”,立意与赫连宜玉石俱焚!
这时候光雾渐散,场面却更加混乱。许多人四处呼叫,找寻失散的同门亲友,更有人倒在血泊里痛苦呻|吟,等待他人的急救。
赫连宜的掌力拍在碧涛上“嗤嗤”飞灭,身躯顿时被任峥元神包容。两人的脸有一刻是如此的接近,又是如此的遥远。
殿青堂懊恼道:“刚才若是我也能守在夫人身边,无论如何也不会教一恸得逞。只是他抓走夫人,又想做什么?”
殿青堂与雷霆闻声赶到,风雪崖厉声喝道:“快追,夫人被一恸挟持!”
“砰”的一庞浓烈光澜里,任峥斜刺掠来,挡在姬雪雁身前接下赤魔残玉手,断喝道:“宜妹,事到如今,你还要再造杀孽?姬姑娘与你有何冤仇,你要置她于死地?”
“我刚才用真气体察丁小哥周身经脉,也没发现任何伤情,该当没有问题才对。”
她一声沉吟,袖口里掠出八十余年未曾动用的“戮神匕”,一团血色光芒冉冉绽放,朱唇念动真言,竟也是祭起了御剑诀。
丁原的头顶冒起一簇青光,凝聚成形,正是元神出窍之状。与以往不同,那元神周围五色祥云缭绕,三股彩光聚顶,分外绚丽。
心斋池水出奇的没有翻腾,因为已在这眨眼功夫里,教三大顶尖高手的合力一击尽数蒸干,露出十数丈下错乱惊惶的云岚。
丁原的嘴角闪动出一丝微笑。
风雪崖掣出玉如意,九霄罡风汩汩注入泛起一团光云,轰然砸向一恸大师背脊,高声喝道:“夫人,快闪开!”
紧跟着她全身感觉无比的疲倦空虚,空荡荡的身躯只能一动也不动的静立,眼角悄然滑落一颗泪珠。
年旃停止咒骂,喃喃自语道:“奶奶的,丁小子要玩命了!”
赫连宜的脸上首次真正变色,两仪太初元在平乱诀浩然的剑气压迫里“嗤嗤”作响,爆出一簇簇火花,朝着中间骤然收缩,光芒却显得黯淡许多。
姬雪雁不管不顾的拼命朝场内冲去,迎面鼓荡而来的剑气狂风将她吹得歪歪斜斜,好似浪尖的扁舟,就要压爆她的躯体。
心斋池已不复存在,周围一片狼藉触目惊心。
风雪崖如坠铜炉,浑身灼热难当,待吐出一口浊气,这才看清来人居然是一恸大师。
四周的云岚光雾甫一碰触到剑华,立时灰飞烟灭,了无痕迹。仿佛此际的思微峰顶,全然成为红白两色光焰熊熊燃烧,不可一世的修罗世界。
风雪崖道:“此人走火入魔,神志疯狂已不可以道理计。夫人在他手里多逗留一刻,便增加一分危险。
且不说这三人率领手下找寻一恸大师与赫连夫人的下落,思微峰顶乱云涌动,足足纷扰了半个多时辰,才略微恢复了些秩序。
她惊见姬雪雁喊着丁原的名字一头闯入,知对方乃丁原爱侣,一腔怨毒杀机顿时翻涌上来,厉笑道:“臭丫头,我先杀了你,让丁原后悔一辈子!”
阿牛道:“我也说不好,很奇怪,丁小哥全身一点伤也没有,只是昏了过去。我和盛师兄找着他时,雪原仙剑化作一团丹丸般的光珠正没入他的口中,竟如伏魔六剑那般的光化了。
赫连宜见出手拦阻自己之人居然是任峥,眼神愈加疯狂,咯咯冷笑道:“天下人负我,我便杀尽天下人!峥哥,你信是不信,我连你也一起杀!”
侧旁的光雾里有人说道:“雪儿姑娘,莫要着急,丁小哥没事!”话音落处,阿牛浑身浴血,怀抱丁原与盛年齐齐赶到。
这过程以言语描述,未免稍显累赘。而在当时,不过是眨眼之间。
彩儿早吓昏过去,双爪兀自牢牢抓着主人的肩膀。
这老和尚须发戟张,神情可怖,眼睛深处爆射出诡异妖艳的绿色光簇,狂热癫迷的眼神让人只瞧得一眼,便不寒而栗。
此刻的姬雪雁没有半点意识到自己可能遭遇的危险,脑海里只一个劲的叫道:“丁原他到底怎样了?丁原他在哪里?”
一恸大师震退风雪崖,并未乘胜追击,侧转高大魁梧的身躯,探手抓向赫连宣。
那柄“戮神匕”光泽黯淡,布满裂纹,“丝丝”哀鸣。
雷霆苦涩叹道:“夫人在你我眼皮底下被那秃驴劫走,咱们还有什么脸见羽教主于地下?更不用说,稍后如何面对丁原了。”
她左半边身子已被平乱诀炸得不成样子,浑身浴血披头乱发,哪里还有半分散仙的气势仙韵?
这次,还会是同样的结局么?
洞口收拢幻灭,仿佛从来也不曾出现过,可赫连宜与任峥的元神都已经不复存在,只留下一尊空空的肉身神色泰然,飘浮在眼前。
归真于无。然我本为无,何须再归?
任峥元神幻化成一团碧浪般的光澜,仅仅一张坚毅悲怆的面庞尚依稀可见。
云临真人与安孜晴、九真师太等人稍作商议,遣出门下弟子,引导宾客返回各自歇息的精舍。同时再致歉安抚正魔两道的魁首人物,却是谁也没有心情再去多问仙会何时重开。
任峥念动最后的真言,目光最后穿透过飞舞的光雾,投向赫连宣曾经飘立的地方。但重重叠嶂阻隔,他已看不见那道美丽的身影,惟能在心底默默道:“宣妹,峥哥先走一步,去见羽兄于九泉!”
姬雪雁芳心悸动,惊恐的回忆起昔日,坐忘峰后潜龙渊上的那一幕魂断神伤,撕心裂肺的旧事。
这当口,七大剑派的掌门宿老也同样没心思再向冰宫兴师问罪,只想着赶紧清点本门伤亡的人数。
这一次,上千名宾客与仙山弟子齐声闷哼,耳鼻溢血,更有数百人昏死过去,难显生命征迹!
盛年默然无语,轻轻为任峥合上双目,擦去嘴角已经干掉的丝丝血迹,抱起他的遗体道:“我们出去吧。”
心中忘有,浑然无我;万象无我,我本为无。
赫连宜惊叫道:“碧海丹心咒!”右掌奋力拍出一束狂飙死死抵住,身形急忙飞退。
在他对面十丈,赫连宜从容自若,“两仪太初元”光晕流转迅速的修复裂纹,冰冷至不含丝毫波动的眼神穿越层层雾岚,亦只注视着丁原一人。
若非如此,如年旃、盛年、阿牛等人,早已冲破漫天光澜,出手相助。而现在,只能眼巴巴的瞧着丁原与赫连宜殊死一搏。
光芒冲霄,剑气射日,团团虚幻的剑华里九剑合一,虚影叠合于真身,祭起他得悟自“大乘佛境”的“天照剑诀”!
她的容颜短短须臾间蓦然苍老百年,原先亮丽的青丝尽染秋霜,一片银白,空洞而哀戚的眼神注视着盛年怀中横抱的任峥,从数十丈外缓缓走来。
九真师太早留意着姬雪雁的一举一动。见她身形飞出,左臂长袖一舒缠住姬雪雁纤腰,运起佛门“静念梵咒”劝慰道:“痴儿,飞蛾投火,于事何补?丁小施主已臻圆满飞升之境,当可无事。”
一股炽热的罡风铺面而至,倒灌入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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