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错位的爱恨情仇（下）

我留下这么多钱，唉，我的傻儿子。”

    见此状况，阮朝云终于明白，怪不得表哥要找她要钱，原来是不忍心自己父母过的这么辛酸，那他肯定把另外五万留给姑父了，这样也好，至少可以减少她的愧疚。

    “姑姑，别哭了。”阮朝云帮姑姑擦掉眼泪，安慰道，“这不正说明他过的还好嘛，所以您就别担心了。”

    这天正值周末，吃罢饭后，阮朝云便和姑姑趁着天气凉爽出去逛街，一路上她总感觉背后似乎有人跟着，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不舒服。她加快速度绕了几个圈，背后的人不禁乱了步伐，她勾唇一笑，绕到了他的背后。

    “小云，你刚刚走那么快做什么？我都快被你给绕晕了。”姑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当她转头看见前面站着的人时不禁呆住了。

    那人在原地张望了一会儿，没看见二人的身影准备转身离开，正在他转过身的时候，发现二人正在他对面看着他。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甚至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轩轩。”姑姑上前抓住他，唯恐他再度离开。她泪眼婆娑，哽咽着说道，“轩轩，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一直记恨着妈妈，不肯再来看妈妈了。轩轩，我的轩轩，你知不知道妈妈这些年有多想你，妈妈每天都在自责，是妈妈不好，没有照顾好你，才害得你吃了这么多苦。”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张轩。看着妈妈一下子老了许多，他有些心疼：“妈，是儿子不孝，这么多年都没回来看过您。”

    “哎，傻儿子，只要你回来就好。”姑姑破涕为笑，她拉着他的手关切地问道，“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吃得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

    “妈，我一个人在外面挺好的，没有人敢欺负我，倒是您，我看您憔悴了不少，头发都快白完了。”张轩突然有些自责。

    “妈妈老了，不再年轻了。”姑姑抹了把泪，转头唤阮朝云过来，她拉着二人的手笑道，“现在好了，你们两个都长大了，可以照顾自己了，看着你们好好的，我就比什么都开心。”

    张轩瞥了阮朝云一眼，见她依旧笑着，便小心地握住了她的小手。阮朝云察觉到一丝异样，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可看到二人神态，她还是忍住了。她不想当众让他难堪，更不想让姑姑看到他们之间的不愉快。

    过了片刻，阮朝云笑道：“姑姑，你们两个好久没有见了，应该有许多话要说，那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吧。”

    “好主意。”张轩附和道，“我记得咱们这县城新开了一家影院，现在时间还早，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还是找家咖啡厅吧。”阮朝云微微皱眉，“那电影院不是聊天的地方。”

    “你不喜欢看可以不去，可我妈还从没去过呢，我想让她体验一下。”张轩有些生气，他的声音里充满火药味，“我知道这里比不上那些大城市，你看不上我们这个小县城，那你可以不来啊。”

    “轩轩，你怎么说话呢。”姑姑见二人呛了起来，不禁有些担心。这二人以前的关系可是分外要好，现在是怎么了，一见面像见了仇人似的。

    “我就是这样说话。”张轩白了阮朝云一眼，怨愤地说道，“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们家不会变成这样，您和我爸不会离婚，我也就不会成了无家可归的孩子。这些年，我在外面受了多少苦，遭过多少白眼，挨过多少打骂，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可她呢，却一个人在外面过的快活。”

    “轩轩，这不怪小云，当初是我非要离婚的，你要怪就怪妈妈好了。”姑姑哽咽着说道。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儿子还是不肯原谅她，她知道当年的事对他的打击太大，这几人中最可怜的就是他，她欠儿子的实在是太多了，可他不该把所有的事都怪罪到小云头上。

    “妈，您还向着她。”张轩气愤地指着阮朝云，声音有些沙哑，“她和我们非亲非故，您干嘛对她那么好？妈，我才是您亲儿子啊，您难道就不能替我想想？”

    “轩轩，你到底是怎么了？别人说她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连你也这样说她？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你打小就和小云玩得好，整天吵着要见小云妹妹，别人一欺负她，你就气得要和别人打架，可现在，这到底是怎么了？”

    “妈，这是我和她的事，与您无关。以前是因为我还小，像个傻子似的，懂什么呀，可现在我才明白，爸爸说的没错，她就是个祸害，所以咱还是离她远一点好。”说着他便搀着母亲往前走。

    “表哥，你还是没办法原谅我？”阮朝云站在原地，神情悲伤。

    张轩的脚步顿了一下，淡淡地说道：“你以后还是别叫我表哥了，我承受不起。”

    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阮朝云的心中一阵抽痛。她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无力地蹲坐在地上。

    “轩轩，你不可以对小云这样，她没有什么错，不该承受这些。”被儿子强行拉着往前走，张轩的妈妈一时有些生气。

    “那我有什么错，凭什么就要承受这些？”张轩松开妈妈的手，幽怨地说道。

    “我和你爸爸早就过不下去了，小云只是个引子，错不在她。”他的妈妈吐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以前你爸爸做生意总想着投机取巧，从不听我劝告，可一有了亏损就回过头来埋怨我。他还爱喝酒，常常在外应酬到半夜，一回来就耍酒疯，还爱打人，我的身上经常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我从不敢把这些告诉你，我怕你为我担心，你还小，我想着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他竟然变本加厉，把一切都怪罪到小云身上，她那么小的孩子又何罪之有啊！”

    张轩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他的妈妈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些年你受苦了，当初你爸爸夺得了你的抚养权，还不让我去看你，我不放心，怕他会欺负你。你爸爸这个人我太了解了。经过打听我知道你爸破了产，整日借酒浇愁，家中的事务大小全由你一人打理，可他百般找茬，不仅辱骂你，还动手打你。我去找他理论，想要把你给要回来，可我一人的力量太薄弱了。后来听说你外出打工，我才松了一口气，那时候我真希望你永远不要再回来了，只要你在外面过得好好的，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妈，这些年是我错怪你了。”说到底，张轩也是怨过他的母亲的，怪她不把自己带走，怨她不来看他，更恨她的不负责任。在他生病的时候，难过的时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所有的事，所有的痛苦都需要他自己扛。

    “我倒是没什么，只是，你能原谅小云吗？”张轩的妈妈拉着他的手，期待地看着他，“我希望你们还能像以前一样。”

    “妈，我和她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张轩红着眼眶说道。

    他的妈妈缓缓放开他的手：“那你走吧，家里一切都好，也没什么好牵挂的。”

    “妈，其实……”张轩嗫嚅了片刻，说道，“我当初对她那么好，可她却在我最需要陪伴和帮助的时候离开了我，我怎能不怨她！也许有一天我会原谅她，不过不是现在，我需要时间。妈，我希望您能谅解我。”

    闻言，他的妈妈欣喜地看着他：“你是说真的？我就知道你不能那么绝情，没关系，妈都明白，我想小云也一定会明白的。”想着小云和轩轩二人能像以前那般交好，她的妈妈不禁喜上眉梢。

    “妈，我想问一下，如果我原谅了小云，您还有可能和我爸和好吗？”

    “啊，你怎么会这么问？”他的妈妈有些诧异，过了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孩子，你还是没听明白，我和你爸早就没什么感情了，我对他是彻底失望了才选择离婚的。”

    张轩不死心，依旧追问道：“如果我爸真心悔改了呢？妈，您不知道，我爸真的很可怜，我回来的时候发现他就躺在马路边，他现在是连家都没有了，路边的小孩子还拿他寻开心。我知道那是因为他喝酒打牌，才把家产全输光的，可他已经得到报应了，您就不能原谅他，给他一次机会吗？您也知道我爸以前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从没干过体力活，可现在为了活下去，为了还债，他戒了烟酒和麻将扑克，还去工地做泥瓦工，别人欺负他，他却只能忍气吞声，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他真的好可怜啊！”

    闻言，张轩的妈妈不禁有些动容：“孩子，我知道你心疼你爸，可我们两个真的回不去了。对了，你放在我这的五万块钱拿回去，交给你爸，给你爸租个房子，开个小店，好让生活稳定下来。”

    “您这不还是关心我爸吗？”

    “不一样，我这是看在你的份上，而且我不需要这么多钱。我这里还有二十多万，是这些年校长给我发的奖励金，其实我也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奖励金，而是小云怕我要面子不接受，偷偷给校长的。这还是老校长快不行的时候给我说的，我没舍得花，要是还给小云，她肯定不接受，我就给你攒着，准备给你娶媳妇用。轩轩啊，小云的心地善良，这点你比谁都清楚，她当初怕拖累我们，不敢来咱家，是我好说歹说她才来的，而且我和你爸离婚后，她不敢面对咱们，就是因为把一切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太自责了，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我……”张轩垂着脑袋，无奈地摇了摇头，“当初眼睁睁的看着你们两个离婚，我却无能为力，我真的好恨！我爸再坏，他也是我爸啊，我不可能去恨他的。”

    “所以你就把一切都怪罪到小云身上？”张轩的妈妈不禁叹了口气，“傻儿子，这事不怪她，也不怪你，怪就怪我和你爸两个人没缘分吧，这就是命，我认了。我马上也快退休了，现在我就盼着你能早日娶个媳妇，到时候我给你们做做家务、照顾孩子，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妈！”张轩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想，以后就在家里做做生意，陪陪爸妈，哪也不去了。

    “好孩子！”他的妈妈紧紧抱着他，语气很是温柔，“哭吧，哭出来，一切就都好了。”

    张轩终于忍受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这些年所有的委屈与压抑全在这一刻被释放了出来。

    此刻，快三十岁的张轩，在妈妈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