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鸟尽弓藏

    看到侯君集引领飞虎镖众鱼贯而来，李世民长笑一声，长身而起，朗声道：「你们终于来了，恒州一战，我在长安，卿等在恒州，各自为战，却神交甚久，如今能够看到诸卿的英姿，朕好生欢喜。」

    「陛下！」侯君集和长孙无忌不禁齐声道。

    彭无望躬身道：「此毒名为绝蛊，天下本无解药。臣有一友，寻出解毒之法，乃是找一人为毒鼎，每月饮微量绝蛊，靠自身抗力克毒，长此以往，年余之后，毒鼎之血，可为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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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到如今，你又何必苦苦追问缘由。」李世民微微苦笑道。

    「好，恒州守军勇气可嘉，不但抗衡数十万联军数个昼夜，而且击破联军牙帐，令塞上大军士气大挫，实为此次战役的最大功臣。可惜这些勇士俱都战死，令朕思之神伤。」李世民感慨万分地说。

    「你不但想杀死彭无望，还想将飞虎镖众灭口？」李世民微眯双眼，沉声问道。

    彭无望低头朝李世民一抱拳，道：「草民是。」

    「哼，真是个怪物，这么快就醒过来了，倒省了我的功夫。」贾扁鹊挑了挑眉毛，冷漠地说，但是她的嘴角却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彭兄，你怎么了？」一向观察敏锐的方梦菁立刻察觉不妥，急问道。

    侯君集立刻道：「禀告皇上，臣已经将飞虎镖局众人迎入宫城，请出最好的太医为他们疗伤，博取他们信任。到时候，只要圣上以摆酒庆功为名，将他们诱入御花园，臣自会在酒中落毒，只要他们饮入御酒，绝无幸免之理。」

    一股凛冽的寒意幽幽然渗入彭无望的五脏六腑，他浑身一颤，从昏睡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红思雪、方梦菁、贾扁鹊和司徒婉儿四张焦急的秀脸。

    「我替你叫他们进来。」司徒婉儿恬静地一笑，缓缓站起身，转身走出门去。

    长孙无忌不慌不忙地说：「李靖将军击破突厥之后，纵军掳掠，致令军中异宝散失民间，虽然过不掩功，但是亦当处罚，请圣上酌情办理。」

    李世民看了看身边的长孙无忌和侯君集，看到二人眼中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心中暗自好笑，朗声道：「若是此酒毒不死你，天下间又有谁能杀得死你，我杀他们也是无趣。到时你们要走，朕绝不阻拦，就此立誓。」

    「大胆，圣上御酒，岂会下毒，你犯上不敬，已是死罪，来人，将他拿下。」长孙无忌厉声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猛的一惊——彭无望的预感一向灵验如神，可是如果宫城里有杀气，想杀他们的只有当今皇上，怎不叫人震惊。

    「没道理啊！这里的杀气怎么如此之重？」彭无望奇怪地问道。

    「请圣上无须关心臣等性命，立刻诛杀此逆贼。」长孙无忌毫无畏惧地大声说。

    就在这时，兵部侍郎侯君集率领数名禁宫宿卫大踏步来到飞虎镖局歇息的客房，洪声道：「听闻飞虎镖局总镖头彭无望已经醒转，此乃大喜之事，圣上已经在御花园摆上酒席，为诸位庆功，席间自有封赏，请各位随我来。」

    「郑兄壮烈战死，彭某没有护得他周全，反而蒙他相救，实在惭愧。」彭无望叹息一声，低声道。

    圣上赐酒，非同小可，众人不得不同时站起身，举起酒杯。只有彭无望木然居中稳坐，对李世民的敬酒毫不理睬。

    李世民恍然一笑，点点头道：「不错，你的这句话我会放在心头，常常念及，你大可放心。」

    彭无望微微一笑，道：「草民要和圣上打个赌，如果草民赢了，请陛下将我等放行。否则，草民保证在临死之前会将此次下毒的主谋一刀了结。」说完他神目精光一闪，朝侯君集和长孙无忌各望一眼。

    「师父！」洛鸣弦和赵一祥头一批冲了进来，两个人仿佛两只马猴一般扑倒彭无望的怀中，三个人悲喜交集地抱成一团。

    一群内侍鱼贯而入，将御酒端端正正摆在众人的桌前。

    「不可能！」目瞪口呆的侯君集不禁低声道。

    李世民了解的点点头，道：「如今既然被你识破杯中毒酒，你待怎样？是否要挟持朕闯出皇宫？」

    他的话音刚落，从御花园中冲出千余名金甲武士，将飞虎镖众围得水泄不通。

    众人纷纷惊呼，关切地看着尽饮毒酒的彭无望。只见他浑身颤抖，脸色一刹那间变得苍白如雪，一股股鲜血缓缓从他的耳边、嘴角和眼中汩汩流下。看到他的凄厉样子，飞虎镖众所有人心中都悲愤交集，暗暗滴血。

    侯君集看在眼中，得意地想：「好，此毒果然名不虚传，连名闻天下的彭无望也受不住如此天下奇毒。只要他的鼻血流出，便是大罗金仙也无从解救。」

    李世民眉头一展，道：「此人乃是当世侠客，为侠者自有一番怀抱，不可以凡俗之人相提并论。况且，此人和其麾下飞虎镖众舍命抗敌，实乃大唐功臣。若将他诛杀，岂非让天下人耻笑我不辨是非。莫非你以为朕乃是鸟尽弓藏之主？」

    彭无望沉声道：「陛下反躬自省，自己所作所为，放在江湖之上，可能躲过我彭无望的当头一刀？」

    「恒州残余两千五百人马弃城突袭敌军主营，虽全军覆没，但却击伤联军主帅，令塞上联军分崩离析。现在，室韦、契丹、回鹘和靺鞨俱已请和，愿与我朝永结兄弟之邦。围困长安和恒州的东突厥大军已经在突利的劝导下归降。」侯君集沉声道。

    「好。既然卿仍挺立如初，朕当守承诺让你们离开。」李世民心中一阵释然，洒脱地说。

    彭无望也苦笑一声，道：「不错，如今臣等已经罪犯欺君，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此事不问也罢。」

    「诸卿请坐。」李世民豪迈地一挥手，沉声道。

    李世民颇为好奇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彭无望好一阵，笑道：「朕平日亦听人谈起卿的诸多事迹。当年卿力杀天下第一魔，被人哄传一时，实乃百年一见的盛事。」

    「上酒！」长孙无忌轻轻一拍手，高声道。

    李世民颇为不耐地皱了皱眉头，扬手一挥，将侍从屏退，道：「你说吧！」

    「但是，若朕真将他斩首，恐怕寒了恒州城浴血奋战的飞虎镖众之心。」李世民长叹一声，洪声道。

    侯君集低声道：「恒州守军残留下来的，乃是以彭无望为首的一众飞虎镖局镖众。诚如微臣之前禀告，彭无望此人乃是叛将姜忘的堂弟，对于叛唐的河北故众极为同情。而在征战之时，亦披挂姜忘的盔甲，其心可诛。最可虑者，当他冲入敌军主帐之时，势穷力窘，本该战死，但是他却拔出身佩的战神天兵，此神兵辗转变化，杀伤数千人，令他可以袭杀敌军主帅，使塞外联军土崩瓦解。试想若带此神兵之人想要对陛下不利，便是尽起宫中宿卫，亦难匹敌。此人不除，圣上永无宁日矣。」

    「彭兄已经尽力，只凭你力破联军牙帐，郑兄泉下有知，亦当无憾。」连锋苦涩地笑着说。

    「我们乃是大唐子民，皇上有请，不得不去。」方梦菁沉声道。

    此话一出，满场震惊。

    「鸟尽弓藏，我早该料到皇上容不下我们。」方梦菁如梦初醒，恨声道。

    李世民长叹一声，道：「无忌，想不到你已经将一切设想周到。你如此锋芒毕露，不怕我生忌吗？」

    彭无望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朝李世民深深鞠了一躬，带领着飞虎镖众，昂首走出了重兵环卫的御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