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黑暗中睁开黑色的眼（五）

    壮汉不再谦卑，嘲笑他说道：“任何亲手击杀塑灵族女子的人，都要承受诅咒，你会不知道这个？”

    于是他开始走，漫无目的地走，走出家门，走下山坡，走到小溪边。

    妇人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看向那名男子；她默默地坐在壮汉身边，一手挽住男孩的身体，一手扶着丈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再看看这个……

    “臭婆娘你到死还占我便宜。”

    壮汉看着男子，认真说道：“你会毁了我的灵根，毁了我儿子的灵根，让他从此不能修道。这样既不算违背誓言，又除了后患，何等美事。”

    他跟着男孩一起走，走过草地，走过树林，走过山峡……

    壮汉大笑说道：“你明明就是害怕，所以你逼我妻子自裁，所以你让我父子伤而不死，所以你才答应不再出手。”

    壮汉理直气壮说道：“别叫他前辈，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算什么狗屁前辈。”

    男子的声音冷漠依旧，淡淡说道：“本座说过不杀就不杀，包括你也是，只要妖女自裁，本座便不出手。”

    男孩淡淡地说：“我会活下来，然后杀掉你。”

    ……

    于是他犹豫，他继续等。因为在犹豫中，他觉得那个线头越来越清晰，好像很快就能抓住的感觉。

    男子神色不变，淡淡说道：“区区诅咒，本座有的方法破解。”

    壮汉问道：“你看见他的样子了吗？”

    然后同时死去。

    “这你不用管。只要你不再和他为难，无论我儿子是死是活，都于你无关。”

    “原来你是要告诉我，我叫萧十三郎。”

    他觉得自己还缺了点什么，还不够完整，似乎有一根线头，马上就要抓住，又怎么都抓不住的感觉。

    男子看了他一会儿，轻轻抬手。

    于是男孩倒下。

    ……

    看着清澈的溪流听着叮咚的溪水声，男孩停下脚步，朝小溪中看。

    黑影望着那些字，沉默了很长时间。他的目光来回移动，最终定格在第一个字上面。

    “好孩子！”

    ……

    黑影一面看一面想，却怎么也想不通。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自己为什么会去帮他抵抗那记雷霆。

    “十二你不能死。”

    “要在他活着的时候吞了他，我才能活下来。”

    又一声低喝，声势比之前那一声更足，威力更大，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男子的声音竟有一丝犹豫，一丝颤抖。

    “不用那么麻烦。”

    说罢，壮汉腾身而起，化作长虹朝男子扑去，嘴里骂道：“龟儿子你到底上了老子的当，老子可没说不能反击。”

    壮汉傲然说道：“说完了，萧家男儿，办事最是利索。”

    她看得如此认真，如此用力，怎么都看不够，看不完……

    男子走了，男孩静静地躺在地上，没有呼吸。

    男子冷哼一声：“说完了没有？”

    “不要脸！”妇人啐他一口，脸上带着一抹羞红。

    一条黑影从他身上浮现，残破，虚幻，仿佛一块用了多年的抹布。

    两团血雾在空中绽放，渐渐融为一体，飘散在空中，落下地面，浇出一地红梅。

    “好，我这就去死。”

    他写得很随意，但又很用心，写完他后退了几步，凝神看那些字。

    男孩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的身躯站得笔直，认真聆听着周围的一切，感受着周围妖兽的恐惧与哀鸣，沉默而认真。

    壮汉从妻子身边拉过男孩，认真地说：“好好看着老子我，下面我要说的话很重要，一定要记住。”

    最后，他们来到一处石壁，光滑整洁但有很多字的石壁。

    一道波纹蔓延开来，周围的房舍如同被天雷击中，燃起汹汹之火；房舍后面的洞府如被飓风扫荡，化成一片废墟；一切都瞬间毁灭，一切都当然无存。

    男孩停下脚步，抬头看向石壁，看向石壁上的那些字。他看得很认真，看了很长时间，然后说道：“七情六欲，相加得十三，然后成人。”

    妇人的声音满是凄惶，再没有一丝凶悍与霸道；她抓住壮汉的手，哀求着说道：“你死了，儿子怎么办？”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可以看到东西，心里感觉很幸福，便笑起来。

    在他身变，黑影跟着他一起看，看想溪水中的倒影。

    男孩点头。

    男子看着男孩，平静的声音说道：“此地妖患成灾，本座将它们驱往远方，好让你活下来。”

    男子沉默下来，过了很久他才转身离去，留下一句沉闷冰冷的话。

    壮汉赞叹一声，表情大慰说道：“不愧是我萧家子孙，不愧是老子的种。”

    一灵一魔，施展出他们最最得意的神通，同时朝男子猛扑。

    ……

    黑影不停晃动，好像在颤抖；他低头看着男孩，看着他渐渐有了呼吸，渐渐能够动一动手指，渐渐蠕动喉结，仿佛在吞咽。

    这一次他走得快了些，似乎有着明确的目标，显得很熟悉。

    与此同时，一股磅礴的威压从他身体里释放开，周围山野百里之内，一切妖灵走兽回避，如同冒犯了巨龙却得到赦免一样，逃往不知多远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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