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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情海生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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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呐。”太监笑道,“不过龙舌藤这东西咱家只知道内库有,到底怎样,哪种最好,咱们还真是不熟悉,要么便劳烦令妹,陪宫人去领一趟吧。”

    “走吧。”君珂一拎,将王太医拎起,真力灌注,推动得他不得不脚步轻快向前,王太医被逼上梁山,一旦进入宫门前侍卫视线,心知此时不遮掩也得遮掩,否则一旦被看出端倪立刻便要身死当场,只好故作镇定,掏出腰牌给宫门侍卫验了,又笑道:“这是皇后宫里的宫女,来请我过去看诊的。”

    也幸亏来的是自己,换成别人,没有现代那世经历,没有和柳杏林的默契,哪里猜得出。

    但这也只限于在宫道之间行走,真要接近或进入哪座宫殿,还是不容易的。

    “公公。”君珂笑着,背靠着杂物房的门,忽然指了指左前方,惊叹地道,“那是什么?是侍卫吗?哎呀好威风的将军!”

    “你是……”那王太医听着声音陌生,以为是闯宫刺客,惊得魂飞魄散,腿一软便要栽倒,“大侠……大侠……不要为难我……这是抄家灭门诛九族之罪啊……”

    远处,皇帝御驾再次逶迤而来,这是去承元殿西暖阁见晋东王,遥遥地,纳兰君让忽然掀开轿帘,对君珂方向看了一眼。

    王太医的大白屁股在风中一闪,那宫女眼神惊惶,他忽然便心中一软,随即又觉得疲惫。

    院子里立刻鸦雀无声,静到连呼吸声都不闻,众人泥塑木雕般站着,目瞪口呆盯着地上碎片,头不敢抬,手不敢动,生怕此刻风吹了衣襟,飘起的衣角落在贵人的视线,就会引起杀身之祸。

    君珂摸摸自己的脸,在心底倒抽一口凉气。

    君珂尴尬得不行,低着头过去扶皇后,那小姑娘愤然一甩袖,将她推开,怒道:“别碰我!”一转头盯住了纳兰君让,描得精致的黛眉已经飞了起来,却是带怒而凌厉的弧度,“我是病得重了,可陛下也病得重了,瞧陛下这神情,还真是韦芷入宫以来从未见,怎么,也和我一般心痛么?”

    “你……你是……”韦皇后不顾自己被掐住的脉门,惊愕地盯着君珂,面前的女子看来双十年华,皎然如雪,鼻尖薄薄如玉珠,一双眸子看人时,偶有金光一闪。

    果然皇后听得这一句,不仅没有收了泪眼,反而腾地一下站直,直挺挺上前两步,踩着一地碎片就奔晋东王夫妇而来,看也不看君珂一眼,君珂要不是收手得快,险些被踩了手指。

    那跪在地上死里逃生的太医爬起身来,一边捂住屁股,一边恨恨道:“你是哪宫的宫女?好不晓事!差点害我获罪,这下我还得回去换衣服,务必要耽搁皇后宫中的看脉。你害死我了……咦……人呢……啊!”

    众侍卫都一怔,不明白陛下前后态度反差怎么这么大,什么时候连个宫女都关心起来,君珂也愣了愣,没想到纳兰君让忽然这么好说话。

    半晌寂静之后,一声压抑的咆哮如同巨雷般在殿内滚过,人影一闪,伴随拔剑铿然声响,雪光如泼,纳兰君让已经到了韦芷面前。

    君珂想着从边境过来时,看见的百姓们惊惶的眼神,麻木的表情,抱着一点粮食四处偷藏的鬼祟动作,心中一阵发紧。

    她拢紧了袖子,微微抬头看天,长吁了一口气。

    这半步,正退在对方前冲的路上。

    “我失心昏聩!”韦皇后也不管人来人去,气往上冲,仰起泪痕斑斑的脸,“也不抵有人,夜半发梦,也喊着别人|妻子的名字!”

    “可叫咱家好找。”公鸭嗓子一亮,取药的太监掀帘出来,手中捧着一个朱漆的小盒子,正要递给皇后宫里的宫女,君珂上前一步,含笑从他手中接了,笑道,“劳烦公公。”

    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迎指而起,在头顶天窗笼罩的光柱之下,一舞。

    那背影……

    环目四顾,太监们在晒太阳,一些小太监在摊晒药草,院门外一队宫女走过,宫内气氛祥和,看不出有任何潜伏。

    君珂偏头一躲,手指在半空中柔曼地兜了一个圈,韦皇后的指尖在触及她鬓角的刹那软下,稳稳地依旧落在她掌中。

    而心高气傲,把纳兰皇族皇位承续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纳兰君让,又怎会甘于大燕数百年宗祧,结束于他之手?

    越愧疚,越不愿看见她,怕那少女沉溺太深,将来也如他一般,陷入永不救赎的相思之苦,所以别说平日从无恩爱之事,连每月的例行临幸,也不过草草,还越来越少。

    君珂读了半天,不得要领,却总觉得前头两个字读来心慌,杜忍……杜忍……毒人!

    那人笑着,看似不急不忙其实很快地走来,所经之处,呆在当地的晋东王夫妇砰然倒地,那人悠然从两人身上跨过,一弯身捡起地上纳兰君让掉落的长剑,稳步上前,轻轻巧巧刺向正背对他的纳兰君让后心。

    君珂看着他步下御辇时已经微微心跳,眼看着黑底明黄挑绣金龙的锦靴,缓缓靠近,足尖阴影近在咫尺,不由心乱如麻,听见这一句,嘴唇抿了抿,慢慢抬起头。

    君珂心中一动,听着对方脚步,在对方即将接近的那一刹,忽然假作皇帝问话惊慌欲待下跪,向后又退了半步。

    半晌他深深吸一口气,声音沉沉地道:“皇后,你果真病得重了,你,扶皇后回内殿休息。”

    她自幼被韦家呵护,娇嫩如珍珠,尊贵如公主,没吃过一点皮肉苦,此时脸上火辣辣疼痛,便以为惨遭毁容,一个毁容的女子,如何还能占据皇后之位?今日事态演变如此,纳兰君让如何还能容她?夫君如此心狠,一言不合便出手伤她,日后还能如何相处?想着从今以后人人讥嘲,冷宫寂寥,这金尊玉贵的少女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绝望、恐惧、伤心、悲愤……汇聚成巨大的洪流,冲击得她心跳如鼓,眼底发烫,头一抬,眼泪已经如喷泉,哗啦啦涌了出来。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普天之下,能这么做,敢这么做,会这么做,只有他。

    这位皇后,原本不是朝中内定的皇后,他当初的文定对象,该是姜家的孙女。姜家出了个姜云泽,引得他对姜家女子心生不喜,最初的意向便搁置了下来,之后父皇继位,他被封为皇太子,太子妃的人选迫在眉睫,京中仕女的画像捧到面前,也有这韦家小姐,但却被母后否决了,说韦家儿子太多,女儿却极少,这韦家小姐是国公心肝宝贝,向来娇惯太甚,又喜欢舞枪弄棒,闺修不足,不堪为大燕之母。

    君珂笑嘻嘻地拉着王太医的袖子,当真如娇憨的妹妹一般,晃着他膀子道:“小妹岐黄之术,可不敢和哥哥比,或许说得不对,哥哥还是请了脉再做决定。”手指一动,已经扣上了王太医的腕脉。

    内宫的内库规模较小,这本就是新辟的,先皇在世时,体弱多病,常半夜发病,由于过了时辰宫门便闭,任谁不许出入,为了方便取药,便将一些珍稀药物专门清理出来,在后宫设置了这个小内库。

    小太监揣着银子,带她胡乱在燕熙殿外偏僻无人处走了走,君珂正中下怀,也往偏僻处转悠,一直行到燕熙殿后的一处杂物房附近,君珂东张西望,犹自好奇,那小太监记挂着等下还要轮值,不耐烦地道:“这皇宫可不是由人乱走的,你看也看了,这下可得回去了吧?”

    殿内又安静了下来,呼吸细如游丝,被紧张的气氛曳断。

    他这一呵斥,立即吸引了那些侍卫的视线,一名侍卫怒喝道:“王太医!仔细君前失仪!”

    侍卫听见声响已经奔过来,长刀撞击在软甲之上嚓嚓作响,还没靠近内殿,就听见里头一声厉喝,“出去!”

    “别来这么多有的没的。”韦芷根本无心听她解释,冷冷一笑道,“难怪如此对我,原来旧人回首,破镜重圆。君皇后……你休得花言巧语,你堂堂敌国之后,如果不是私下有协议,他为你大开方便之门,你如何敢入燕,敢孤身入燕宫?如今这凤藻宫,多了一个人,我识相,我给你们让位……”说完眼一闭,牙关狠狠一咬——

    屋顶上景致好……

    君珂捧盒在手,转身便走,她步子极快,几个宫女气喘吁吁在后面追,君珂一脚踏过门槛,眼睛一抬,心想只要四面没有多少人,立即施展轻功离开,猝不及防之下,大燕皇宫应该拦不住自己!

    纳兰君让一惊。

    君珂浑身一凉,惊得瞳孔都似微微放大。难道那一刻,那马车里根本不是柳咬咬母女,而是毒人?

    纳兰君让回身,看见身后年轻的皇后,神色惊惶,脸上一道殷然血痕,唇微微张着,更显得娇嫩不堪风雨,一怔之下也不由有些不安,上前一步正要缓和下气氛,韦芷已经惊慌地退后一步,掩脸道:“陛下……陛下……你毁了我的容,你竟然毁了我的容!”

    蓦然人影一闪,纤巧细致的身影如乳燕掠波,轻轻巧巧就到了韦芷身边,手一挽,韦芷身子向后一让,啪嚓一声脆响,瓷瓮碎在她和纳兰君让之间。

    两人目光齐刷刷投过来,君珂只好再次扮羞涩垂头不语,但这次纳兰君让终于注意到了她,怎么会再轻轻放过,眼看面前女子面生,他眉头一皱,立即问:“你是谁?”

    做好这一切,她也跟着进了内殿之前的院子里,在阶下站定,目光一扫,侍卫们分布在三进殿前,把守住内殿门口,人并不是很多,纳兰君让武功不弱,从来就不怕刺客。

    “或者……”韦皇后就好像没听见他的怒喝,凄然一笑,轻轻道,“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只有她,她做了你的皇后,你才满意?”

    杜忍余马紫人?

    王太医肩膀颤了颤,君珂撇嘴笑了笑。

    这一声又尖又利,刀子一般戳人,听得所有人都一呆,随即“砰”一声,似乎什么东西被狠狠砸出,轰然撞在殿门上,殿门被砸开,一道青光啪一下打在那正推门的宫女身上,那女子“啊”地一声惨叫,额头鲜血迸溅,身子向后一仰,栽倒阶下。

    忽然身后有人笑道:“她是来和我私会的,韦皇后您实在想多了。”

    “韦芷!”纳兰君让怒喝,“你真是失心疯!下去!”

    “喂。”她道,“对不住,上来捡毽子,看见景致好,看住了,不小心毽子又落了下来。”说完笑嘻嘻给他作揖。没等他谦虚回应,又匆匆转头,招呼底下那群急得要命的侍女家丁,“上头景致真好,拿小菜来,我要就景吃酒。”

    “好……好……”王太医只剩了一个点头的动作,君珂莞尔,裣衽道,“自当为皇后娘娘效劳。”

    她还很年轻,看样子不超过十七岁,有种饱受宠爱的大家贵女才有的娇憨稚嫩,一朵花盈盈,不胜凉风吹破。

    罢了吧。

    纳兰君让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忽然便情绪低落,有些烦躁——怎么会有刚才那样的联想?他早该忘记她!怎么还能被她如此左右牵动心思?

    殿内那几个人眼光齐刷刷转来,纳兰君让神情尤其严厉,“嗯?”

    这批人走的时候,也将地下的痕迹都清除干净,连边角的脚印都不留,甚至还在地上重新覆上一层灰土,以示无人来过,其伪装手段和善后处理之高明熟稔,比先前那一批还要高上一筹。

    那般眸中异像,看着叫人凛然,然而她眼神却又温和,那般凌厉而悲悯同存,交织成独特的魅力。

    “韦芷!”

    君珂心中飞快地思考着理由,正准备回答,忽听身后花道深处,似有人快步而来,步声急促还带着些慌乱,似乎有人急着赶路,没有注意到帝驾就在附近。

    而他执念太重,责任太重,永远无法放下这江山社稷,空出一只手来拉住她。

    她明明恭谨不安地站立,不知怎的,看来总有几分独特的优雅和自如,那风神姿态,恍似一人。

    想来是不会的,韦皇后代表公卿势力,对于重视朝局平衡和江山社稷高于一切的纳兰君让来说,他不会让任何不利因素,在自己的宫廷和国土上迸出火星的。

    纳兰君让却似有些出神,亲军统领说到第二遍,他才突然惊醒了一般,怔怔道:“哦好……”忽然茫然的眼神一醒,已经换了口风,“……哦不必了,小事,这么多人堵在宫门前做什么?让王太医回去换衣服,这个宫女……”他看了君珂一眼,眼神复杂遥远,似乎带着微微缅怀,稍稍停顿后才道,“见君擅动也不是什么大罪,不必打板子了,让她回去便是。”

    进了房,四面都是樟木大箱子,君珂随手扭开一个箱子,不禁一乐,原来里面都是淘换下来的宫女旧裳,君珂顿时改变了要穿太监衣服的主意,决定还是扮宫女更方便些。

    今日王太医御前被撕裤,忽然他便想起当初,她叼着自己那截衣襟,从俯卧的马背上艰难仰头看上来的眼神,半惊半笑半得意,黑白分明,一泊秋水。

    少顷,晋东王夫妇尴尬无奈的脸探了进来,刚才里头的动静,十里外都能听见,人人惴惴不安大气不敢出,两人见此时帝王呼唤,更是七上八下。

    侍卫立即止步,悄无声息退出了内殿,满院子的太监宫女,呼吸更紧到窒息。

    这太医头一抬,这才发现面前的皇帝和侍卫,顿时一呆,随即反应过来,惊得腿一软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陛下……陛下,微臣失仪……请……请恕罪……”

    她原本不想孤身闯入大燕皇宫,好歹等和柳杏林会和,联系了尧国潜伏在燕京的人手,推算出一个周详的计划再做决定,然而机缘巧合身入晋东王入京队伍,机会难得又四面皆敌,来不及再慢慢安排便已经直入燕宫。此刻虽然毫无畏惧,却多少有些担心,得手后如果惊动大燕皇宫,自己不能和接应的人及时汇合,只怕到时候,出燕京很难。

    但她几缕发丝被韦皇后尖尖的珐琅镶玛瑙护甲挑起,连带薄薄面具边沿也被挑开,看起来像是额侧的皱纹,这点起伏极其细微,但已经落在了发现不对及时掠来的纳兰君让眼中。

    殿内一瞬死般的寂静,正缓缓直起腰的君珂一顿,以一种别扭的半扭腰的姿势固定在原地,晋东王夫妇脸色青白,缩往屋角,心里大骂自己今日怎么就跟陛下来参见皇后?

    可怜的王太医,汗出了一身又一身——对皇后举止失当?调戏皇后?就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啊……

    君珂吸一口气,原来虚惊一场。

    君珂有点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晋东王妃居然还有这份义气,纳兰君让怀疑犹自未释,淡淡道:“朕不记得曾宣召王爷义女入宫。”

    王太医本来哪里敢应声,这一句出口便是杀身之祸,然而君珂手指一触,一股阴劲涌入,随即他听见一线细音,似真似幻响在耳侧。

    君珂大喜,没想到这药来得这么轻易,只要药能到手,她立即就可以离开大燕皇宫了。

    纳兰君让怔住,想了半天也没想得起来自己答应过她什么,引得她今日不顾身份,撒泼至此?

    ……

    回宫后他便不顾众臣和母后反对,直接订了韦家这位娇憨而活泼的娇女。

    君珂心中一跳,下意识退后两步,刚一退就反应过来自己错了,潜意识里认为身在敌营,戒备太重,看见纳兰君让就自动进入防备状态,却忘记在大燕皇宫,一旦皇帝出入在周围,所有人都不得擅动,必须在原地,放下手中所有东西,恭身静候皇帝离开才能起身,否则便要板子伺候。

    皇后宫中能在驾前侍奉的宫女都是有品级的,纳兰君让来得少,也能基本混个脸熟,此时一眼看出眼前女子陌生,顿时警惕。

    “朕看你是病得昏聩!”纳兰君让胸脯起伏,似在忍着怒气,压低声音,“你既有风寒之症,便当好生将养,晋东王妃是你远房姨祖母,自愿留下来陪你,你好端端地发作什么?”

    君珂抬头远远打量了一阵便发现,当初代表药物的那个灵芝标志的窗户已经找不见了,换句话说,外库现在已经不存放药物?

    君珂一霎间心念电转,是站立不动等待盘问还是现在就出手?等待盘问,一旦验腰牌,立即泄露身份,到时侍卫云集,功败垂成也罢了,这一路闯出去又多许多麻烦,可如果现在动手,又觉得不甘……

    韦皇后没见过君珂,但对于君珂长相描述,听也听腻了,此刻看看君珂,再看看自己夫君,看看君珂尴尬无奈的神情,再看看纳兰君让激动凄凉的眼眸,忽然灵光一闪,叫道:“是你!是你!君珂!”

    她半阖着眼睛,眼神虚软,不对视纳兰君让,怕自己睁大眼睛,眼底会有金光迫人。

    国公的脸涨成猪肝,捋着袖子咆哮,将孙女儿赶下了屋顶,又向他再三赔罪解释,纳兰君让却难得地,淡淡一笑。

    不过这平静也只维持一刻工夫,没多久,又有几条人影闪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把被锁住的那个箱子打开,拍醒了他,问了几句话,随即又把他拍倒,再次扔了回去,咔嚓一声,箱子上锁。

    那时他还只是大燕皇太子,世人不过笑一句太子风流,现在他是大燕一国之君,此事更万万不能提起,否则这大燕之主,面子往哪搁?

    狂怒之下的纳兰君让顿时伸不出手去,手指犹自僵在半空,韦芷却被自己的话也激出了血气和火气,豁出去了,傲然将头一仰,大声喊出最后一句,“

    殿门撞开,宫女受伤,殿内几人除了皇后外,也下意识向外看,正看见立在阶下,怔怔仰头向殿内望来的君珂。

    后面一句话是对君珂说的,君珂一傻,慢慢站起。

    当年也是这么一声脆响,也是这么衣襟飘飞如雁,大燕皇太孙,生平第一次撕裤于人前。

    那太监一呆,直觉于礼不合,然而一抬眼接触到君珂眼波,忽然心中便一乱,呐呐道:“无妨,无妨……”

    纳兰君让瞥了君珂一眼,微微斜身,手指一动,一个召唤侍卫的秘密手势。君珂看在眼底,立即一把抄住皇后腕脉。

    “怎么了,这么急?”

    他僵直着背不敢回身了,背后,什么尖锐的东西正顶住他的后心,冷气森森,透肤而来。

    君珂笑道:“公公对皇后凤体真是上心,放心,民女捧得好好的。”

    随即她又摇了摇头,不可能,纳兰君让如果真的知道她来了,应该就不是刚才那种表现,最起码眼神会有区别。

    排除了这两人的可疑之后,君珂轻轻吁一口气,比起中计入伏,她更畏惧面对亲友的背叛。

    “你是哪宫的宫女!”那太医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唰一下放下了外袍,铁青着脸呵斥,“竟然在此挡本官去路!”

    她只好垂头捧着盒子,立在门边,过了一会儿那太监交待完毕,跨出门来,看见她便笑道:“夫人还在这里呐,既如此,和咱家一块去吧,得走快些,娘娘已经问药好几次了,等王太医请脉完了,你们兄妹俩正好一起出去。”

    宫女随了太监去取药登记,君珂抄着袖子在外头等,这间内库当初其实也就是纳兰君让他爹的专用药房,里头密室里珍贵药草,外头也有一些常规药物,和民间药房格局有点相似,一排排顶天立地的紫檀色柜子,每个抽屉上写着药名,君珂百无聊赖,一排排地看下去。

    “陛下好狠心!”一怀愤怒绝望里,韦皇后声音凄凉而尖利,“朱弦断,明镜缺,您是要就此和臣妾诀别么?”

    纳兰君让眼底掠过一丝奇异的神情,不知是释然还是失望。

    “你……你……你怎么会……”大燕沉稳庄肃的帝王,此刻茫然如在梦中,竟不能出语完整。

    君珂吸吸鼻子,苦笑一下。

    此刻箭在弦上,就算发现不对,也由不得她抽身便走,这解药咬咬估计还是需要,无论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先拿到药,再看沈梦沉要搞什么幺蛾子。

    皇帝亲自发问,语气不豫,周围原本只打算例行公事询问的侍卫顿时紧张起来,手按刀柄,迅速围拢。

    一边拉扯着王太医就走,一边絮絮叨叨地道:“今儿十五,是陛下例行要驾临德仪宫的日子,偏偏皇后今早起来,就觉得头晕身重,王太医你可得好好瞧瞧,不然怎么接驾?若是陛下那头那几位公公,来一句皇后有恙不宜驾幸,老奴们可得给板子打死!”

    南辕北辙,谁也做不成谁的影子,那个人从来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不可——”

    他放下轿帘,决然闭上眼睛。

    眼看瓮将落下。

    君珂犹豫着正要站起,韦皇后已经一昂头,声音清亮地道:“如何?我又错了?我哪里错了?我是你的皇后,誉重椒闱,德光兰掖,行合礼经,言应图史。承戚里之华胄,升后宫之峻秩,贵而不恃,谦而益光……您的封后旨意上写着呢!您说我失仪,我认;让我给王爷王妃赔礼,我赔,我这个皇后,尽力去做任何您想要的事,陛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一并在此责罚便是!”

    此时纳兰君让惊觉拔剑不妥,正在收剑后退,一抬眼看见韦芷头顶瓷瓮,脸色一变,急忙再次奔上。

    面具离脸那一刻,君珂下意识抬袖捂脸,随即却一声长叹,放下衣袖。

    但她一抬头时那神情姿态,眼眸看人的角度,怎么看都有几分熟悉。

    “晋东王爷和王妃敬献了一对异宝,说是半活之物,要迅速收进特定的盒子和水源之中,不然就失了效用,陛下着我立即带人过来,怕你不明白其间珍贵,帮你处理一下。”

    随即他便苦涩地笑了笑。

    君珂无奈,只好随着这一行人往凤藻宫走,打定主意立在外殿等王太医出来,如果能一直不被发现最好,实在不能的话,趁侍卫注意力都在保护皇帝身上,也未必不能随时闯出去。

    可怜那倒霉的太监,从生到死从死到生再从生到死,生生转悠了几个来回,却从头到尾,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君珂才不管这些,来自现代的人,对皇权哪有敬畏凛惕之心,何况她自己的话,都是旨意呢。

    飘回那一年无名小村之外,第一次正式初见,他以为她是妖孽的红门教姑,将飞过院墙的她顺手牵羊;她以为他是打劫掳掠的强梁,在他的马后,狠狠咬下了他的衣襟。

    纳兰君让也被蒙在鼓里,那是谁,胆子大到那种程度,敢于在西鄂挑事,将西鄂王夫妻控制,敢于陪她前来燕京斗法,甚至在燕京皇宫等她?

    天哪……

    仿若当初屋顶惊鸿一瞥,和心底某个影子印证,然而当真的大婚,他才察觉,一切的人为镜像,只不过更深切地提醒,不过虚幻。

    内心里因此有了失望,也有了愧疚,韦家那朵鲜嫩的花,终究因为他一时的怀念和怅然,葬送在这深深宫廷,注定要寂寥开谢到老。

    众人之中,只有惊讶过甚,偏偏又对皇室毫无敬畏之心的君珂,愕然抬头,望向殿门已经大开的凤藻宫内殿。

    “不敢不敢。”晋东王夫妇连忙施礼,一句也不敢多说。

    不重享乐,不行奢华,新君如此克扣俭省,毫无享乐心思,自然是想励精图治,重振大燕。

    “好唻。”

    杜仲……忍冬……余甘子……马尾莲……紫河车……人中黄……

    谁知眼一抬,顿时一呆。

    外头光线炽烈,照得人白花花的脸不辨眉目,纳兰君让没认出君珂,回头看见皇后摇摇欲坠,欲待去扶,半路又缩回了手,冷声道:“你进来。”

    晋东王夫妇如蒙大赦,慌忙谢恩退了出去,今日流年不利,难得进京觐见帝后,竟然遇见这么一场不足以对外人道的家务事,两人心都拎着,生怕就此被皇帝灭口。

    君珂一看那人装束,赫然是太医院医官的官袍,估计正急着赶去内宫给哪位娘娘诊脉,抄近路从外廷花园走,却倒霉被撕了裤子。

    这些太医出入宫禁惯了,可巧宫门侍卫刚刚换防,也不知道先前皇后宫中打发出去请太医的是太监,回来便换了宫女,随意点点头,挥手放行,王太医拎着一颗心,在甲胄森严的侍卫从中穿过,黄色铜钉被日光照耀出一片金芒,映在他微带潮红的脸上色彩诡异,有熟识他的人笑道:“老王今儿胆气倒壮,给吓了这么一场,气色还这么鲜艳。”

    君珂半垂着头,并不怕他那样专门寻找细节的目光,她出来时,深知身入大燕非同小可,不仅戴面具,面具下还做了易容,改变了声音,改变了平素的穿衣习惯,改变了香气,改变了一切可以打上个人标志的细节。

    纳兰君让惊呼此时才到,他看到君珂如在梦中,茫然未及回神,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此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震惊之下快步上前。

    “焉知不是陛下借口?”韦皇后凄凉地道,“您忘记您上次走时答应我什么了?”说完又冷笑一声,神情自嘲,“您记不得也正常,上次您到凤藻宫到现在,已经两个月了!”

    此刻人人都屏息,凝立不动,她这一退,便显得突兀,远处皇帝侍卫立即向这个方向走来,连宫门前的侍卫,目光都投了来。

    一切完毕后她把小太监推进箱子里,留了一条缝,闪身出门去。

    王太医不主动引荐“妹妹”,众人也会觉得理解,毕竟给皇室成员看脉是关乎性命的事,谁也不能贸然引荐。

    虽然泪水洗花了妆,但依旧可以看出,韦皇后一张小小的脸,额头开阔,下巴微尖,眼眸灵动,长睫毛泪花闪闪,我见犹怜。

    那人也傻在了那里,裤子勾在树枝上,腰臀后的撕破好大一片,也不知道捂,和他身后的小太监,一起傻傻地盯着君珂。

    攒珠叠翠的金凤衔珠步摇,载一抹琉璃般迷离的华光,夺地一声钉在地毯上,离君珂脚尖只有寸许。

    殿内只有帝后,听那声音,是皇后砸出来的?

    “你失心昏聩,朕无需和你多言。”半晌他开口,看也不看那凤钗一眼,伸手对晋东王夫妇一让,“两位,请外殿等候。”

    纳兰君让怔在当地,韦皇后满脸惊容,死死盯着君珂,晋东王夫妇茫然不知所以,看看帝后,再看看君珂。

    纳兰君让下朝回宫了。

    既来之则安之,她稳步上了台阶,进殿,晋东王妃一眼看见她,眼神惊诧,嘴唇蠕动着没敢说话,纳兰君让倒没有看她,心烦意乱地一指地面,道:“收拾干净。”

    纳兰君让盯着那只凤钗,脸上青气一现,转瞬又变得苍白,连着深呼吸了三次,满殿都听见他悠长的出气声。

    那个人……天生美人鬓,从不留指甲,不喜欢戴镯子,不喜欢一切绿色的东西,偶尔熏香,喜欢木兰或草叶香。

    之后常常想起,总在责自己,是不是当年初见,待她太无情苛刻,才致越行越远,错身而过,便纵三年相伴,也不能令她再近一步。

    十六人抬御辇远去,午间日色自云端泻下,将年轻帝王的背影裹在一片金纱中,那背影,挺直,骄傲,而孤凉。

    “王爷,王妃。”纳兰君让声音沉沉,“皇后失礼,请勿见怪。”

    侍卫们随着皇帝走的那一刻,人群稍微有点混乱,宫门前的侍卫目光也被圣驾吸引,君珂一看机不可失,急忙退后一步,一个肘拳,将跟随在那太医身后的太监撞晕。

    这叫从何说起?君珂尴尬地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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