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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延 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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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前走呢?还是登门拜访?”

    望前走,他知道望前走的终点是吴国的国都,在那里他要设法拜谒吴王,要以动听的言词感动吴王的心,早日实现他复仇的愿望。假如季札不那样轻视王位,他接受了余昧的王位,那么他在吴市所要拜谒的和这里所要拜访的就是一个人,也就不会有这番心理的冲突了。偏偏季札又看不起他所要拜谒的王位。他这时若要拜访季札,不会因之减少他所要拜谒的那个王位的价值吗?假如他叩开了季札的门,一个将近老年的人含着笑迎接他,说出这样客气的话————

    “先生远远地从西方来,将何以见教?”

    他要用什么样的话回答呢?是说他复仇的志愿,还是叙述他一向仰慕的心?若是说他复仇的志愿,又何必到季札这里来?若是叙述他仰慕的心,走出季札的门,又何必还望东去呢?

    小路上的桥渐渐多起来了。这都是季札率领着这一带的农夫挖掘的沟渠。大地上布着水网,在绿野里闪烁着交错的银光,面前许多农夫农妇来来往往地工作着。他的身边有两个老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

    “令孙今天也加入舞蹈了吗?”

    “小孩子们谁不愿意加入呢。”

    “听说下月还要在雩坛上演奏中原的音乐呢。”

    “如今年轻的人们真是快乐,我们从前没有享受过————”

    “这要感谢季札。”

    子胥心里想:我本来也应该有这样一片地,率领着一些农夫做些这样的工作,并且建筑一座宽广的雩坛,让青年们受些舞蹈和音乐的熏陶。但是如今不可能,将来也不可能了。是怎样一个可怕的运命驱使我像丧家之犬似地到处奔驰呢?就是最庸俗最卑污的人都有权看我比他们还庸俗还卑污。其实我所钦佩的,正是那个连王位都不置一顾的季札。

    季札的门并不像宫门那样森严,随时都可以扣得开,子胥的心也不住地向那边向往。但是不同的运命把他们分开了,他的心无论怎样往那里去,他的身体却不能向那里走近一步。水里有鱼,空中有鸟,鱼望着鸟自由地飞翔,无论怎样羡慕,愿意化身为鸟,运命却把它永久规定在水里,并且发不出一点声音。————子胥想到这里时,对于登门拜访季札的心完全断念了。同时也仿佛是对于他生命里一件最宝贵的事物的断念。正如掘发宝石的人分明知道什么地方有宝石,掘发泉水的人分明知道什么地方有泉水,但是限于时间,限于能力,不能不忍着痛苦把那地方放弃。

    这时他觉得,他是被一种气氛围绕着,他走到哪里,那气氛跟到哪里,在他没有洗净了他的仇恨之前,那气氛不会散开,也不容他去瞭望旁的事物。但是生命有限,一旦他真能达到目的,从这气氛里跳出来,他该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他无从预想,他也不敢预想,延陵的山水虽然使他留恋难舍,可是他知道他眼前的事是报仇雪恨,他也许要为它用尽他一生的生命。他眼前的事是一块血也好,是一块泥也好,但是他要用全力来拥抱它。

    延陵是一段清新的歌曲,他在这里穿行,像是在这歌曲里插进一些粗重的噪音。最后他加紧脚步,忍着痛苦离开延陵,归终没有去叩季札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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