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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声实验录》序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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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之与吴,所以全无困难。因此,在语言的教育上,只须把字眼咬得清楚;字眼咬清楚了,正不必道在迩而求诸远,说什么四声五声八声,而四声五声八声却可以自然就范,自然说得正确。我们到乡下去,找个目不识丁的农人谈天,他出语不免有雅俗之分,而四声的辨别,却同我们一样的精确;但他何尝有过工夫,放去了锄头来嗡什么平上去入呢?我们在这上面深思其故,就可以胆大的说:四声在语言的教育上,不成问题。

    (四)四声的根本打破说。这也是我同玄同谈过的。我以为四声的根本上存在不存在,只有语言自己有取决之权,我们无从过问。我们尽可以有十二分以上的理山[由],说它可以不要,或者是要不得,而它自己不肯消灭时,我们竟是奈何它不得。正如男子的ru头,有什么用处呢?但是我有它,玄同有它,吴先生有它,我们三人竟不能割去它。所以吴先生说:“尽管我们永远用不着去理它,它还是永远含在我们炎黄子孙的语[言]文字里面,无论在单音里面,在复音里面,他都存在。”

    承吴先生收我为信徒,所以我秉承着他教主爷的旨,宜传这么一会子的教义。但到了此处,我就要说声“亚门”了。教士到说了“亚门”,走出教堂以后,本来就什么都可以随便,所以我以下所说的,许不免是左道旁门的话头了。

    (五)诗的声调问题中的四声。我常常怀疑:中国韵文里面的声调,究竟是什么东西构造成功的?说是律诗里的仄仄平平仄罢,可是在古诗里并不这样,而诵读起来,却也有很好的声调。况且便就律诗说,仄仄平平仄是固定的,而甲地的仄仄平平仄,实际上又完全不同于乙地。那么,声调声调,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你究竟隐藏在什么地方呢?我曾把这个问题问人,人家说:这是自然的声调!唉,天下着雨,请教天文家:这是什么缘故?而天文家可是说:这是一种自然的现象!

    我为着这问题,已经费过许多的工夫,希望能将所得的结果,做起一部《汉诗声调实验录》。但是经过了屡次三番的小成功,却都被屡次三番的小失败推翻了;所以直到现在,简直还没有半句具体的话可以报告。不过我总痴心忘[妄]想,以为能有一天,可构成一个新说,使它能于配合一切体裁的韵文,一切地方人的声口。到那时,如果我所发见的完全无关于四声,便有千万个的唐诗选诗家同我反抗,我也要把四声一脚踢开。反之,如果我所发现的仍不免有关于四声,那么,“君子不贵苟同”,虽以吴先生及玄同的学问上的威权,我也不容易屈倒。

    为什么我对于这问题,似乎癖好甚深呢?这是因为我自己,喜欢胡诌几句诗,更喜欢的是胡诌几句白话诗。目下白话诗已有四五年的寿命了,作品也已有了不少了。但是一班老辈先生,总是皱着眉头说:白话诗是没有声调的。便是赞成白话诗的,同是评论一首诗,也往往这一个说是声调好,那一个说是声调坏。我们对于老辈先生的愁眉苦脸,能自己造起一个壁垒来么?对于白话诗的评论者,能造起一个批评的标准来么?同时对子白话诗的作者,能有一个正确忠实的声调向导,引着他们走么?亦许不能;但如其是能的,那就唯有求之于原有的诗的声调。唯有求之于自然语言中的声调,最要紧的是求之于科学的实验,而不求之于一二人的臆测。我相信这东西在将来的白话诗国中,多少总有点用处,所以虽然很难,也要努力去做一做;不幸到真没有办法时,自然也只得放手。

    (六)语系问题中的四声。我常以为我们东方的语言,究竟还要靠着我们东方人自己研究;西方人的扣盘扪烛,虽然也有不可尽废之处,大体总有些不可靠。因此对于一个至今未决的中国语系问题,也打算大胆去研究一下。记得有人说过中国西藏安南等语言,都是多声制,他们系统上的关系虽不甚明了,而这同是多声一点,却不可轻易放过。我在三年以前,不相信这一说:以为多声是单音语中免不了的现象,与其问它为什么多声,不如问它为什么单音,所以多声与语系无关。现在一想,这话错了。我还没有切实研究它,怎就能断定它无关呢?我们研究这样的大问题,无论是怎样小,怎样可笑,怎样在表面上全无用处的材料,都不宜放松一点:愈多愈好,必须研究完了,才可以取的取,去的去。所以在这四声上,我打算先就国内各方言区域研究清楚,把各声随着地域变化的形迹画起图来;然后照样的研究国外的声,也画起图来;于是看:这声的变化,由国内而及于国外,接笋不接笋?趋势是怎样的?这样研究的结果,亦许不能,但亦许能在语系问题上,发见了一些什么。如其能,最好;不能,也不过多费去一些工夫,没甚关系。要是不加研究就把它放弃,总有些不忍,总有些不该。

    因有诗的声调与语系两问题,还未能完全证实与四声无关,所以四声虽然送进博物院,我还不免跟进博物院去研究。这却应当敬请教主爷特别慈悲,网开一面,暂且不要把他一闷棍打倒。可是我并不以为青年有用的功夫太多,别种可以研究的东西太少,大家应当尽在这四声上闹得永远不了;我以为像我一样的宝贝,有了一二个也就很够了。

    但是,你即使能把诗的声调与语系两问题研究清楚了,究竟能有什么用处呢?这我就不得不直招:无用!吃饱饭!没事做!说清话!等于马二先生的“文章以理法为主”!可是人类中偏有这样不可解的怪事;即如最时髦的《相对论》《心理分析》等等,说来说去,能说得出一半片黑面包来么?因此,我对于这最后一问,只能回答一声“不能答”。

    但是我们虽然有吃饱饭没事做的时候,也曾有过饿肚子的时候;所以我读了吴先生序文中论假名式的利器一段,觉得他说得周到到万分,痛切到万分,使我佩服到万分,感动到万分。从此以后,苟有机会可以做些马二先生以外的事,一定竭力做去。

    最后还有一些小事应当声明,就是吴先生序文中所引用的我的话,都是我写给吴先生的信里的话,并不是在什么地方正式发表的话。我写信是向来很聊[了]草很随便的;尤其是有一封给吴先生的信,在晚上两点钟以后,不到一点钟功夫,写了六十多行,真不成东西!这里面有“闭眼胡说”四个字,直到吴先生引用了才觉得,我不知道当时是怎样闭眼胡写的?我有什么证据可以断定人家是闭眼胡说?我有什么权力可以说人家是闭眼胡说?我今郑重声明,表示我无限的歉意。又,吴先生所引“四声之构成”一段话,只还是我的一个假定,其中颇有研究改正的余地,一时还说不到发表;不过关于阴阳清浊一层,我本已作成了一篇《南方语中的清浊音》,近因打算把南方的清浊,与北方的阴阳合论,重加增改,暂时搁下;发表之期,却总不远。可是说来说去,我终还做了我自己所骂的人:讲声音的兴致太好呵!

    1922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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