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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蔡太师擅恩锡爵 西门庆生子加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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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an class="q"> </span></span><span class="q">【张批:</span><span class="q">因潘金莲生一宋金莲,又因潘金莲之遗失“金莲”,引出宋金莲之遗下“金莲”。潘金莲遗失“金莲”,入陈敬济手;宋金莲遗下“金莲”,为西门庆收。则西门庆解潘金莲之“金莲”以与敬济,而敬济乃得金莲。宋金莲自解其“金莲”以与西门庆,而乃留为潘金莲快志之地。遂致失一“金莲”而又得一金莲。且因既失复还之“金莲”,引出新做之“金莲”,因金莲新做一“金莲”,遂使玉楼亦做一“金莲”,瓶儿亦做一“金莲”,今此回春梅亦做一“金莲”,见得数人呼吸相通,一鼻孔中出气,不谓一“金莲”之鞋,生出两回无穷文字。

    朝廷赏太师以爵,太师赏人以爵。其受赏之人又得分其爵,以与其家人伙计。夫使市井小人,皆得锡爵,则朝廷太师已属难言,况乎并及其市井小人之家人伙计哉!甚矣,朝廷太师之恩波为可惜也!

    一部炎凉书,不写其热极,如何令其凉极?今看其“生子加官”一齐写出,可谓热极矣。

    夫写其生子,必如何如何,虽极力描写,已落秽套。 今看其止令月娘一忙,众人一齐在屋,金莲发话,雪娥慌走,几段文字下直接“呱”的一声,遂使生子已完。真是异样巧滑之文,而金莲妒口,又白描入骨也。

    官哥儿,非西门之子也,亦非子虚之子,并非竹山之子也。然则谁氏之子?日:鬼胎。何以知之?观其写狮子街,靠乔皇亲花园,夜夜有狐猩,托名与瓶儿交,而竹山云“夜与鬼交”,则知其为鬼胎也。观后文官哥临死,瓶儿梦子虚云“我如今去告你”,是官哥即子虚之灵爽无疑,则其为鬼胎益信矣。况“翡翠轩”瓶儿临月,而西门不知,可知非西门之子。子虚前年腊月死,又二年六月方生官哥,非子虚之子又明。至于竹山,一经逐散之后,毫无一字提起;且竹山以六月赘瓶儿,内云“赶了往铺子内睡”,则亦相好无多日。而使一度生子,当两月后逐竹山之时,竹山岂无一语及此?即使瓶儿自知,则嫁西门后,以竹山初赘,算至四月内, 已十月满足,即胎有过期者,而瓶儿能不于三月内自存地步乎?必待“翡翠轩”方自己说明?是子虚之孽,乘乔皇亲园鬼魅之因,已胎于内。而必待算至瓶儿进门日起,合成十月,一日不多不少,此所以为孽也。不然岂如是之巧哉了盖去年八月二十娶瓶儿,隔三日方入瓶儿房中,今年六月二十三日生官哥,岂非一日不多少乎?吾故日:孽也,未有如是之巧者也。

    内写月娘房中拿坐草物,明点后文月娘小产之因。</span><span class="q">】</span><span class="q">

    </span>

    词曰:十千日日索花奴,白马骄驼冯子都。今年新拜执金吾。侵</span>幙

    露桃初结子,妒花娇鸟忽嗛雏。闺中姊妹半愁娱。

    ——右调《浣溪沙》

    话说西门庆与潘金莲两个洗毕澡,就睡在房中。春梅坐在穿廊下一张凉椅儿上纳鞋,</span><span class="q">【张眉批:总是因一金莲生出众妇人也。】【张夹批:又以春梅纳鞋,上下接成一片。鞋八十。止。】</span>只见琴童儿在角门首探头舒脑的观看。春梅问道:“你有甚话说?”那琴童见秋菊顶着石头跪在院内,只顾用手往来指。</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极没要紧,偏有情景。】</span>春梅骂道:“怪囚根子!有甚话,说就是了,指手画脚怎的?”那琴童笑了半日,方才说:“看坟的张安,在外边等爹说话哩。”春梅道:“贼囚根子!张安就是了,何必大惊小怪,见鬼也似!悄悄儿的,爹和娘睡着了。惊醒他,你就是死。你且叫张安在外边等等儿。”琴童儿走出来外边,约等够半日,又走来角门首踅探,问道:“爹起来了不曾?”春梅道:“怪囚!失张冒势,唬我一跳,有要没紧,两头游魂哩!”琴童道:“张安等爹说了话,还要赶出门去,怕天晚了。”春梅道:“爹娘正睡的甜甜儿的,</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点出二人□乡之妙。】</span>谁敢搅扰他,你教张安且等着去,十分晚了,教他明日去罢。”

    正说着,不想西门庆在房里听见,便叫春梅进房,问谁说话。春梅道:“琴童说坟上张安儿在外边,见爹说话哩。”西门庆道:“拿衣我穿,等我起去。”春梅一面打发西门庆穿衣裳,金莲便问:“张安来说甚么话?”西门庆道:“张安前日来说,咱家坟隔壁赵寡妇家</span><span class="q">【张旁批:“寡妇”二字,直刺清明节。】</span>庄子儿连地要卖,价银三百两。我只还他二百五十两银子,教张安和他讲去。里面一眼井,四个井圈打水。</span><span class="q">【张旁批:四泉出现,市井人做官矣。】</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伏后一笑,微甚。】</span>若买成这庄子,展开合为一处,里面盖三间卷棚,三间厅房,叠山子花园、井亭、射箭厅、打

    毬场,耍子去处,破使几两银子收拾也罢。”</span><span class="q">【张眉批:但写“生子加官”,即先插后清明日一榫,“冷热”二字可叹。】</span>妇人道:“也罢,咱买了罢。明日你娘每上坟,到那里好游玩耍子。”</span><span class="q">【张旁批:又为“戏赠桃枝”伏线。】</span>说毕,西门庆往前边和张安说话去了。

    金莲起来,向镜台前重匀粉脸,再整云鬟。出来院内要打秋菊。那春梅旋去外边叫了琴童儿来吊板子。金莲问道:“叫你拿酒,你怎的拿冷酒与爹吃?原来你家没大了,说着,你还钉嘴铁舌儿的!”喝声:“叫琴童儿与我老实打与这奴才二十板子!”那琴童才打到十板子上,多亏了李瓶儿笑嘻嘻走过来劝住了,饶了他十板。</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特为打狗一回作映。】</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好时便不觉,伏得有意无意。】</span>金莲教与李瓶儿磕了头,放他起来,厨下去了。李瓶儿道:“老潘领了个十五岁的丫头,后边二姐姐买了房里使唤,要七两五钱银子。请你过去瞧瞧。”金莲遂与李瓶儿一同后边去了。李娇儿果问西门庆用七两银子买了,改名夏花儿,房中使唤,不在话下。

    单表来保同吴主管押送生辰担,正值炎蒸天气,路上十分难行,免不得饥餐渴饮。有日到了东京万寿门外,寻客店安下。到次日,赍台驮箱礼物,迳到天汉桥蔡太师府门前伺候。来保教吴主管押着礼物,他穿上青衣,迳向守门官吏唱了个喏。那守门官吏问道:“你是那里来的?”来保道:“我是山东清河县西门员外家人,</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带三分草气,妙。】</span>来与老爷进献生辰礼物。”官吏骂道:“贼少死野囚军!你那里便兴你东门员外、西门员外?俺老爷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自是权贵门前声口。】</span>不论三台八位,不论公子王孙,谁敢在老爷府前这等称呼?趁早靠后!”内中有认的来保的,便安抚来保说道:“此是新参的守门官吏,才不多几日,他不认的你,休怪。你要禀见老爷,等我请出翟大叔来。”这来保便向袖中取出一包银子,重一两,递与那人。那人道:“我到不消。你再添一分,与那两个官吏,休和他一般见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几个“那人”便使人情如画。】</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做好做歹,都有光景。】</span>来保连忙拿出三包银子来,每人一两,都打发了。那官吏才有些笑容儿,说道:“你既是清河县来的,且略等候,等我领你先见翟管家。老爷才从上清宝霄宫进了香回来,书房内睡。”良久,请将翟管家出来,穿着凉鞋净袜,青丝绢道袍。来保见了,忙磕下头去。翟管家答礼相还,说道:“前者累你。你来与老爷进生辰担礼来了?”来保先递上一封揭帖,脚下人捧着一对南京尺头,三十两白金,说道:“家主西门庆,多上覆翟爹,无物表情,这些薄礼,与翟爹赏人。前者盐客王四之事,</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一语卸去陈洪,已后自与翟谦往来矣。】</span>多蒙翟爹费心。”翟谦道:“此礼我不当受。罢,罢,我且收下。”来保又递上太师寿礼帖儿,看了,还付与来保,吩咐把礼抬进来,到二门里首伺候。原来二门西首有三间倒座,来往杂人都在那里待茶。须臾,一个小童拿了两盏茶来,与来保、吴主管吃了。

    少顷,太师出厅。翟谦先禀知太师,然后令来保、吴主管进见,跪于阶下。翟谦先把寿礼揭帖呈递与太师观看,来保、吴主管各抬献礼物。但见:黄烘烘金壶玉盏,</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写得膻艳,贪人自读不得。】</span>白晃晃减[革反]仙人。锦绣蟒衣,五彩夺目;南京

    纻缎,金碧交辉。汤羊美酒,尽贴封皮;异果时新,高堆盘盒。如何不喜,便道:“这礼物决不好受的,你还将回去。”慌的来保等在下叩头,说道:“小的主人西门庆,没甚孝意,些小微物,进献老爷赏人。”太师道:“既是如此,令左右收了。”旁边祗应人等,把礼物尽行收下去。太师又道:“前日那沧州客人王四等之事,我已差人下书,与你巡抚侯爷说了。可见了分上不曾?”</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堂堂太师,所为之事如此。】</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揭出前事,映出累次受贿。】</span>来保道:“蒙老爷天恩,书到,众盐客就都放出来了。”太师又向来保说道:“累次承你主人费心,无物可伸,如何是好?你主人身上可有甚官役?”来保道:“小人的主人一介乡民,有何官役?”太师道:“既无官役,昨日朝廷钦赐了我几张空名告身札付,</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以告身为赏赐,是以民命赐人矣。】</span>我安你主人在你那山东提刑所,做个理刑副千户,顶补千户贺金的员缺,好不好?”</span><span class="q">【张旁批:盖以千户酬贺礼也。】</span>来保慌的叩头谢道:“蒙老爷莫大之恩,小的家主举家粉首碎身,莫能报答!”于是唤堂候官抬书案过来,即时签押了一道空名告身札付,把西门庆名字填注上面,列衔金吾卫衣左所副千户、山东等处提刑所理刑。又向来保道:“你二人替我进献生辰礼物,多有辛苦。”

    因问:“后边跪的是你甚么人?”来保才待说是伙计,那吴主管向前道:“小的是西门庆舅子,名唤吴典恩。”</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应答巧甚,捷甚,然其人之不端已兆于此。】</span>太师道:“你既是西门庆舅子,我观你倒好个仪表。”唤堂候官取过一张札付:“我安你在本处清河县做个驿丞,倒也去的。”那吴典恩慌的磕头如捣蒜。又取过一张札付来,把来保名字填写山东郓王府,做了一名校尉。</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是太师的赏封,可叹,可叹。】</span>俱磕头谢了,领了札付。吩咐明日早晨,吏、兵二部挂号,讨勘合,限日上任应役。又吩咐翟谦西厢房管待酒饭,讨十两银子与他二人做路费,不在话下。

    看官听说:那时徽宗,天下失政,奸臣当道,谗佞盈朝,高、杨、童、蔡四个奸党,在朝中卖官鬻狱,贿赂公行,悬秤升官,指方补价。</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八字写尽宋末之弊。】</span>夤缘钻刺者,骤升美任;贤能廉直者,经岁不除。以致风俗颓败,赃官污吏遍满天下,役烦赋兴,民穷盗起,天下骚然。不因奸臣居台辅,合是中原血染人。</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二句自怨。妙绝。】</span>

    当下翟谦把来保、吴主管邀到厢房管待,大盘大碗饱餐了一顿。翟谦向来保说:“我有一件事,央及你爹替我处处,未知你爹肯应承否?”</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蔡京受私贿,擅私宠,作私恩,已画出一私门矣。而翟谦私人又致私情,托私事、以私易私,一丝不乱,作者排笑至矣。】</span>来保道:“翟爹说那里话!蒙你老人家这等老爷前扶持看顾,不拣甚事,但肯吩咐,无不奉命。”翟谦道:“不瞒你说,我答应老爷,每日止贱荆一人。我年将四十,常有疾病,身边通无所出。央及你爹,你那贵处有好人才女子,不拘十五六上下,替我寻一个送来。该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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