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西门庆偷娶潘金莲 武都头误打李皂隶

    <span class="q"></span></span><span class="q">【张批：</span><span class="q">此回，金莲归花园内矣。须记清三间楼，一个院，一个独角门，且是无人迹到之处。记清，方许他往后读。

    此回偷娶金莲，却是顺出春梅。而出春梅时，必云月娘房里两个丫头，一个春梅，一个玉箫。明是作者恐人冤他第一回内，不曾在“大丫头”三字中出春梅也。又恐无目者犹然不知，下又云另买一个小丫头云云。明明说先有一个小丫头，陪此“大丫头”，三字者为春梅也。予言岂不益信？亦如玉楼之名，观其簪上诗句益信。

    内将月娘众人俱在金莲眼中描出，而金莲又重新在月娘眼中描出。文字生色之妙，全在两边掩映。

    下文武二文字中，将李外传替死，自是必然之法。又恐与《水浒》相左，为世俗不知文者口实，乃于结处止用一“倒说是西门大官人被武松打死了”，遂使《水浒》文字，绝不碍手。妙绝，妙绝。</span><span class="q">】</span><span class="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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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曰：感郎耽夙爱，着意守香奁。

    岁月多忘远，情综任久淹。

    于飞期燕燕，比翼誓鹣鹣。

    细数从前意，时时屈指尖。

    话说西门庆与潘金莲烧了武大灵，到次日，又安排一席酒，请王婆作辞，</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为后文冷王婆作映。</span><span class="q">】</span>就把迎儿交付与王婆看养。因商量道：“武二回来，却怎生不与他知道六姐是我娶了才好？”王婆笑道：“有老身在此，任武二那厮怎地兜达，我自有话回他。大官人只管放心！”西门庆听了，满心欢喜，又将三两银子谢他。当晚就将妇人箱笼，都打发了家去，剩下些破桌、坏凳、旧衣裳，</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是武大家私。</span><span class="q">】</span>都与了王婆。到次日初八，一顶轿子，四个灯笼，妇人换了一身艳色衣服，王婆送亲，玳安跟轿，把妇人抬到家中来。那条街上，远近人家无一不知此事，都惧怕西门庆有钱有势，不敢来多管，只编了四句口号，说得好：堪笑西门不识羞，先奸后娶丑名留。

    轿内坐着浪淫妇，后边跟着老牵头。</span><span class="q">【张旁批：为后武二问人作地也。</span><span class="q">】</span>

    西门庆娶妇人到家，收拾花园内楼下三间</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记清花园。</span><span class="q">】</span>与他做房。一个独独小角门儿进去，院内设放花草盆景。白日间人迹罕到，</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必用此句，早又为敬济下线。</span><span class="q">】</span>极是一个幽僻去处。一边是外房，一边是卧房。西门庆旋用十六两银子买了一张黑漆欢门描金床，</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伏床。</span><span class="q">】</span>大红罗圈金帐幔，宝象花拣妆，桌椅锦杌，摆设齐整。</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忽然富贵。</span><span class="q">】</span>大娘子吴月娘房里使着两个丫头，一名春梅，一名玉箫。西门庆把春梅叫到金莲房内，令他伏侍金莲，赶着叫娘。却用五两银子另买一个小丫头，名叫小玉，伏侍月娘。</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则我云大丫头内有春梅，观此篇益信矣。</span><span class="q">】</span>又替金莲六两银子买了一个上灶丫头，名唤秋菊。排行金莲做第五房。先头陈家娘子陪嫁的，名唤孙雪娥，约二十年纪，生的五短身材，有姿色。西门庆与他戴了</span>鬏髻，排行第四，以此把金莲做个第五房。</span><span class="q">【张夹批：雪娥，只借金莲叙排五的原故，带出。</span><span class="q">】</span>此事表过不题。

    这妇人一娶过门来，西门庆就在妇人房中宿歇，如鱼似水，美爱无加。到第二日，妇人梳妆打扮，穿一套艳色服，春梅捧茶，走来后边大娘子吴月娘房里，拜见大小，递见面鞋脚。月娘在座上仔细观看，这妇人年纪不上二十五六，生的这样标致。但见：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带着风情月意。

    </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二语于金莲性情得其似】</span>纤腰袅娜，拘束的燕懒莺慵；檀口

    轻盈，勾引得峰狂蝶乱。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

    吴月娘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跑；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流。论风流，如水泥晶盘内走明珠；</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圆活艳丽可想。】</span>语态度，似红杏枝头笼晓日。看了一回，口中不言，心内想道：“小厮每来家，只说武大怎样一个老婆，</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此一想，若惊若妒，不独写月娘心事，画金莲美貌，而无意化作有意，且包尽从前之漏。】</span>不曾看见，不想果然生的标致，怪不的俺那强人爱他。”</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盖是把一向的月娘点出，非单描金莲也。</span><span class="q">】</span>金莲先与月娘磕了头，递了鞋脚。月娘受了他四礼。次后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都拜见了，平叙了姊妹之礼，立在旁边。月娘叫丫头拿个坐儿教他坐，吩咐丫头、媳妇赶着他叫五娘。这妇人坐在旁边，不转睛把众人偷看。见吴月娘约三九年纪，生的面如银盆，眼如杏子，举止温柔，持重寡言。第二个李娇儿，乃院中唱的，生的肌肤丰肥，身体沉重，虽数名妓者之称，而风月多不及金莲也。</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此处贬娇儿，却是贬金莲。</span><span class="q">】</span>第三个就是新娶的孟玉楼，约三十年纪，生得貌若梨花，腰如杨柳，长挑身材，瓜子脸儿，稀稀多几点微麻，自是天然俏丽，惟裙下双湾与金莲无大小之分。第四个孙雪娥，乃房里出身，五短身材，轻盈体态，能造五鲜汤水，善舞翠盘之妙。这妇人一抹儿都看在心里。</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从金莲眼内，将众人都照出。</span><span class="q">】</span>过三日之后，每日清晨起来，就来房里与月娘做针指，做鞋脚，</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有心人作用，非新媳妇三日勤。】</span>凡事不拿强拿，不动强动。指着丫头赶着月娘，一口一声只叫大娘，</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试看金莲入门，与月娘先亲而后疏；瓶儿入门，与月娘先忤而后合。……小人交道，不可不慎。】</span>快把小意儿贴恋几次，把月娘喜欢得没入脚处，称呼他做六姐。衣服首饰拣心爱的与他，吃饭吃茶都和他在一处。因此，李娇儿众人见月娘错敬他，都气不忿，</span><span class="q">【张旁批：映后私仆文字。</span><span class="q">】</span>背后常说：“俺们是旧人，到不理论。他来了多少时，便这等惯了他。大姐姐好没分晓！”西门庆自娶潘金莲来家，住着深宅大院，衣服头面又相趁，</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映在武大家。</span><span class="q">】</span>二人女貌郎才，正在妙年之际，凡事如胶似漆，百依百随，淫欲之事，无日无之。且按下不题。

    单表武松，八月初旬到了清河县，先去县里纳了回书。知县见了大喜，已知金宝交得明白，赏了武松十两银子，酒食管待，不必细说。武松回到下处，换了衣服鞋袜，戴了一顶新头巾，锁了房门，一径投紫石街来。两边众邻舍看见武松回来，都吃一惊，捏两把汗，说道：“这番萧墙祸起了！这个太岁归来，怎肯干休！”</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百忙里却夹叙邻舍。</span><span class="q">】</span>武松走到哥哥门前，揭起帘子，探身入来，看见小女迎儿在楼穿廊下撵线。叫声哥哥也不应，叫声嫂嫂也不应，道：“我莫不耳聋了，如何不见哥嫂声音？”向前便问迎儿。那迎儿见他叔叔来，吓的不敢言语。</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写迎儿愚蠢处，真不忝武大亲生。】</span>武松道：“你爹娘往那里去了？”迎儿只是哭，不做声。正问间，隔壁王婆听得是武二归来，生怕决撒了，慌忙走过来。

    武二见王婆过来，唱了喏，问道：“我哥哥往那里去了？嫂嫂也怎的不见？”婆子道：“二哥请坐，我告诉你。你哥哥自从你去后，到四月间得个拙病死了。”武二道：“我哥哥四月几时死的？得什么病？吃谁的药来？”王婆道：“你哥哥四月二十头，猛可地害起心疼起来，病了八九日，求神问卜，什么药不吃到？</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葫芦得妙】</span>医治不好，死了。”武二道：“我的哥哥从来不曾有这病，如何心疼便死了？”王婆道：“都头却怎的这般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今晚脱了鞋和袜，未审明朝穿不穿。谁人保得常没事？”武二道：“我哥哥如今埋在那里？”王婆道：“你哥哥一倒了头，</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一篇世情语，出脱得干干净净，非武松将奈他何！】</span>家中一文钱也没有，大娘子又是没脚蟹，那里去寻坟地？亏左近一个财主旧与大郎有一面之交，舍助一具棺木，没奈何放了三日，抬出去火葬了。”武二道：“如今嫂嫂往那里去了？”婆子道：“他少女嫩妇的，又没的养赡过日子。胡乱守了百日孝，他娘劝他，前月嫁了外京人去了。丢下这个业障丫头子，教我替他养活。</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又埋怨两句，妙甚。】</span>专等你回来交付与你，也了我一场事。”武二听言，沉吟了半晌，</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不哭只沉吟，最白。】</span>便撇下王婆出门去，迳投县前下处。开了门进房里，换了一身素衣，便叫土兵街上打了一条麻绦，买了一双绵裤，一顶孝帽戴在头上；</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此文比伯爵洒土迷眼时何如？总是语语刺人家弟兄心内也。</span><span class="q">】</span>又买了些果品点心、香烛冥纸、金银锭之类，归到哥哥家，从新安设武大灵位。</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细。】</span>安排羹饭，点起香烛，铺设酒肴，挂起经幡纸缯，安排得端正。约一更已后，武二拈了香，扑翻身便拜，道：“哥哥阴魂不远，你在世时，为人软弱，今日死后，不见分明。你若负屈含冤，被人害了，托梦与我，兄弟替你报冤雪恨！”把酒一面浇奠了，烧化冥纸，武二便放声大哭。</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只到此时方大哭，写出豪杰坚忍真至性情，与儿女子不同。】</span>终是一路上来的人，哭的那两边邻舍无不凄惶。</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我也陪他一哭，不知何故。</span><span class="q">】</span>武二哭罢，将这羹饭酒肴和土兵、迎儿吃了。讨两条席子，教土兵房外旁边睡，迎儿房中睡，他便自把条席子，就武大灵桌子前睡。

    约莫将半夜时分，武二翻来覆去那里睡得着，口里只是长吁气。那土兵齁齁的却似死人一般，</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偏照管上兵到。</span><span class="q">】</span>挺在那里。武二爬将起来看时，那灵桌子上琉璃灯半明半灭。武二坐在席子上，自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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