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赴巫山潘氏幽欢闹茶坊郓哥义愤

    </span><span class="q">【</span><span class="q">张批：</span><span class="q">此回却是两个半截文字：前半篇是挨光的下半截，后半篇是捉奸的上半截。

    看他入手几语，用王婆口中，将娘子、大官人没原没故扭拢一块，便把门拽上，此是九分光，却是下半截文字已完。下文另用通身气力，写娘子、大官人也。

    写二人勾情处，须将后文陈敬济几回勾挑处合看，方知此回文字之妙，方知后几回文字之妙，绝不雷同也。

    开手将两人眼睛双起花样一描，最是难堪，却最是入情。后却使妇人五低头，七笑，两斜瞅，便使八十老人，亦不能宁耐也。

    五低头内，妙在一“别转头”。七笑内，妙在一“带笑”、一“笑着”、一“微笑”、“一面笑着……低声”、一“低声笑”、一“笑着不理他”、一“踢着笑”、一“笑将起来”，遂使纸上活现。试与其上下文细细连读之方知。

    “带笑”者，脸上热极也。“笑着”者，心内百不是也，“脸红了微笑”者，带三分惭愧也。“一面笑着低声”者，更忍不得痒极了也。“一低声笑”者，心头小鹿跳也。“笑着不理他”者，火已打眼内出也。“踢着笑”者，半日两腿夹紧，至此略松一松也。“笑将起来”者，则到

    此真个忍不得也。何物文心，作怪至此！

    又有两“斜瞅”内，妙在要使斜瞅他一眼儿，是不知千瞅万瞅也。写淫妇至此，尽矣，化矣。再有笔墨能另写一样出来，吾不信也。然他偏又能写后之无数淫女王人，无数眉眼伎俩，则作者不知是天仙是鬼怪！

    又咬得衫袖“格格驳驳的响”，读者果平心静气时，看到此处，不废书而起，不圣贤即木石。

    前文写两人淫欲已绝，后文偏又能接手写第二日一段。总之才高一石不能测也。

    写二人妙矣，必彰明校著写两人之物。一部内用西门之物者不少，用金莲之物者亦不少也。用西门之物，非一人，用金莲之物，亦非一人。故必先写二物，门面身分，一一抬出也。

    后文郓哥一段，止是过文。看他亦一字不苟，写篮，写梨，写篮落梨滚，郓哥一面骂，一面哭，一面走，一面拾梨，一面提篮，又一面指着四转骂，然回转身来骂，却又是一面走也。文心活泼周到，无一点空处。吾不知作者于做完此一百回时，心血更有多少。我却批完此一回时，心血已枯了二半也。</span><span class="q">】</span><span class="q">

    </span>

    诗曰：璇闺绣户斜光入，千金女儿倚门立。

    横波美目虽后来，罗袜遥遥不相及。

    闻道今年初避人，珊珊镜挂长随身。

    愿得侍儿为道意，</span><span class="q">【张旁批：</span><span class="q">以上千金声价。】</span>

    后堂罗帐一相亲。</span><span class="q">【张旁批：一笔抹倒。</span><span class="q">】</span>

    话说王婆拿银子出门，便向妇人满面堆下笑来，说道：“老身去那街上取瓶儿来，有劳娘子相待官人坐一坐。壶里有酒，没便再筛两盏儿，且和大官人吃着，老身直去县东街，那里有好酒买一瓶来，有好一歇儿耽搁。”</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明放一路，使之放心。】</span>妇人听了说：“干娘休要去，奴酒不多用了。”</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只用色罢。】</span>婆子便道：“阿呀！</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如闻其声。</span><span class="q">】</span>娘子，大官人又不是别人，</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奇。】</span>没事相陪吃一盏儿，怕怎的！”</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娘子是谁？大官人又是谁？纵没事，便可相陪一盏，不怕乎？写得没理的，妙绝。</span><span class="q">】</span>妇人口里说“不用了”坐着却不动身。</span><span class="q">【张夹批：</span><span class="q">九分光束住，下单写一分光。】</span>婆子一面把门拽上，用索儿拴了，倒关他二人在屋里。当路坐了，一头续着锁。

    这妇人见王婆去了，倒把椅儿扯开一边坐着，</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媚极。】【绣像夹批：此际起身迟矣。】</span>却只偷眼睃看。</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一笔妇人。</span><span class="q">】</span>西门庆坐在对面，一径把那双涎瞪瞪的眼睛看着他，</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一笔西门庆。</span><span class="q">】</span>便又问道：“却才到忘了问娘子尊姓？”妇人便低着头带笑的</span><span class="q">【张旁批：一笑。</span><span class="q">】</span>回道：“姓武。”</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一遍低头。</span><span class="q">】</span>西门庆故做不听得，说道：“姓堵？”那妇人却把头又别转着，笑着</span><span class="q">【张旁批：二笑。</span><span class="q">】</span>低声说道：</span><span class="q">【张夹批：</span><span class="q">两遍别转头。】</span>“你耳朵又不聋。”西门庆笑道：“呸，忘了！正是姓武。</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里撒奸。】</span>只是俺清河县姓武的却少，只有县前一个卖饮饼的三寸丁姓武，叫做武大郎，敢是娘子一族么？”妇人听得此言，便把脸通红了，一面低着头微笑道：</span><span class="q">【张旁批：三笑。</span><span class="q">】</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三遍低头。</span><span class="q">】</span>“便是奴的丈夫。”西门庆听了，半日不做声，呆了脸，假意失声道

    ：“屈。”妇人一面笑着，</span><span class="q">【张旁批：四笑。</span><span class="q">】</span>又斜瞅了他一眼，</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骚极。】</span>低声说道：“你又没冤枉事，怎的叫屈？”西门庆道：“我替娘子叫屈哩！”</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自王婆去后，此一段乃是绝妙春宫。必看至后文，王婆坑上云云是春宫，是淫事，便瞎了也。</span><span class="q">】</span>却说西门庆口里娘子长娘子短，只顾白嘈。</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总一句。</span><span class="q">】</span>这妇人一面低着头弄裙子儿，</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四遍低头。</span><span class="q">】</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写情处，读者魂飞，况身亲之者乎!】</span>又一回咬着衫袖口儿，咬得袖口儿格格驳驳的响，要便斜溜他一眼儿。</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水浒传》有此追魂取魄之笔乎！</span><span class="q">】</span>只见这西门庆推害热，脱了上面绿纱褶子道：“央烦娘子替我搭在干娘护炕上。”这妇人只顾咬着袖儿别转着，不接他的，低声笑道：</span><span class="q">【张旁批：五笑。</span><span class="q">】</span>“自手又不折，怎的支使人！”</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句句推辞，句句撩拨，不由人不死也。】</span>西门庆笑着道：“娘子不与小人安放，小人偏要自己安放。”一面伸手隔桌子搭到床炕上去，却故意把桌上一拂，拂落一只箸来。却也是姻缘凑着，那只箸儿刚落在金莲裙下。西门庆一面斟酒劝那妇人，妇人笑着</span><span class="q">【张旁批：六笑。</span><span class="q">】</span>不理他。他却又待拿起箸子起来，让他吃菜儿。寻来寻去不见了一只。这金莲一面低着头，</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五遍低头。</span><span class="q">】</span>把脚尖儿踢着，笑道：“这不是你的箸儿！”西门庆听说，走过金莲这边来道：</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走过来。</span><span class="q">】</span>“原来在此。”蹲下身去，且不拾箸，便去他绣花鞋头上只一捏。那妇人笑将起来，</span><span class="q">【张旁批：</span><span class="q">七笑。】</span>说道：“怎这的罗唣！我要叫了起来哩！”西门庆便双膝跪下说道：“娘子可怜小人则个！”一面说着，一面便摸他裤子。妇人叉开手道：“你这歪厮缠人，我却要大耳刮子打的呢！”西门庆笑道：“娘子打死了小人，也得个好处。”</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一段写西门庆入马已完，文章通身气力已放下，下文乃余言耳。不知者乃谓下文方是正经事，却不知冤屈了人家正经用意，写出的妙文也。</span><span class="q">】</span>于是不由分说，抱到王婆床炕上，脱衣解带，共枕同欢。却说这妇人自从与张大户勾搭，这老儿是软如鼻涕脓如酱的一件东西，几时得个爽利！</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一个。</span><span class="q">】</span>就是嫁了武大，看官试想，三寸丁的物事，能有多少力量？</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一个。</span><span class="q">】</span>今番遇了西门庆，风月久惯，本事高强的，如何不喜？但见：交颈鸳鸯戏水，</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绝妙春图。】</span>并头鸾凤穿花。喜孜孜连

    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带结。</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看官心事。</span><span class="q">】</span>一个将朱唇紧贴，一

    个将粉脸斜偎。罗袜高挑，肩膀上露两弯新月；金钗斜坠，枕头边堆一朵

    乌云。</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一番做作也。</span><span class="q">】</span>誓海盟山，搏弄得千

    般旖妮；羞云怯雨，

    揉搓的万种妖娆。恰恰莺声，不离耳畔。津津甜唾，笑吐舌尖。</span><span class="q">【张夹批：</span>

    </span><span class="q">正写出二人淫事。</span><span class="q">】</span>杨柳腰脉脉春浓，樱桃口微微气喘。</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将完</span>

    </span><span class="q">事也。</span><span class="q">】</span>星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颗；酥胸荡漾，涓涓露滴牡丹心。直饶

    匹配眷姻谐，真个偷情滋味美。

    </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即此小小一赋，亦不苟。起四句，是作者看官心头事，下六句，乃入手做作推就处，下八句正写，止用：“搏弄”“揉搓”，已极狂淫世界，下四句，将完事儿；下四句已完事也；末二句，又入看官眼内。粗心人自不知。</span><span class="q">】</span>

    当下二人云雨才罢，正欲各整衣襟，只见王婆推开房门入来，大惊小怪，</span>拍手打掌，</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老奸。】</span>低低说道：“你两个做得好事！”西门庆和那妇人都吃了一惊。</span><span class="q">【张夹批：</span><span class="q">妇人惊，固是。西门则何惊哉？而亦必惊，写心虚人如画。】</span>那婆子便向妇人道：“好呀，好呀！我请你来做衣裳，不曾交你偷汉子！</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有理。】</span>你家武大郎知，须连累我。不若我先去对武大说去。”回身便走。那妇人慌的扯住她裙子，红着脸低了头，只得说声：“干娘饶恕！”</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从来首事者每能为局外之谈，此写生手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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