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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朱子之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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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略述朱子论读书。其论为学,论读书,上两章之所言,皆在一般方法上,此下当略述朱子个人在学术上之实际成就,及其具体表现。但亦仅能略述其分治某一项学问之议论为主。至于对朱子每一项学问之内容落实处,则非此所欲详。经学为儒学之主干,自汉迄于北宋无变。理学创兴,二程自谓得孟子以来不传之秘,虽曰反求之六经,其实二程于汉儒以下之经学,殆亦不复重视。此风直至南宋,不革益烈。朱子说之曰:

    今学者不会看文字,多是先立私意,自主张己说,只借圣人言语做起头,便把己意接说将去,病痛专在这上。

    说道理,只要撮那头一段尖底,末梢便到那大而化之极处。中间许多,都把做渣滓,不要理会。相似把个利刃截断,中间都不用了。这个便是大病。

    其实理学兴起,岂不即是要把秦汉以下中间一段全切断了都不用。但在朱子自己,亦认为伊洛说理远胜过了汉儒之说经。故曰:

    自尧舜以下,若不生个孔子,后人去何处讨分晓。孔于后若无个孟子,也未有分晓。孟子后数千载,乃始得程先生兄弟发明此理。

    如此则岂不亦将中间一段截断都不用。但朱子又曰:

    汉儒一向寻求训诂,更不看圣人意思,所以二程先生不得不发明道理开示学者,使激昂向上,求圣人用心处,故放得稍高。不期今日学者,乃舍近求远,处下窥高,一向悬空说了,扛得两脚都不著地,其为害反甚于向者之未知寻求道理,依然只在大路上。今之学者,却求捷径,遂至钻山入水。

    今之学者,即指一辈承接二程之理学言,亦即是指程门流弊言。求捷径,便大害事。求钻山入水,更会大害事。故朱子又曰:

    今之谈经者,往往有四者之病。本卑也而抗之使高。本浅也而凿之使深。本近也而推之使远。本明也而必使至于晦。此今谈经之大患。

    求高,求深,求远而至于晦,此为当时理学家谈经四大病。其病来自不治经而谈经:

    说来说去,只说得他自己一片道理,经意却蹉过了。尝见一僧云:今人解书,如一盏酒,本是好,被这人一来添些水,那一人来又添些水,次第添来添去,都淡了。他禅家尽见得这样。

    朱子明谓:今日理学家说经,其害已过于汉儒。又谓他禅家尽见得,而今学者不知。朱子对当时理家说经流弊之尽力剖击,实已远超于后人之攻击理学者之上。后人攻击理学,亦岂能如朱子之笃切而深至。朱子治经,一面遵依汉唐儒训诂注疏旧法,逐字逐句加以理会,力戒自立说笼罩。一面则要就经书本文来解出圣贤所说道理,承守伊洛理学精神。就今《语类》所集,朱子告其门弟子,于二程遗说违失经旨而加以诤议与驳正者,约略计之,当可得二百条以上之多。其间有对某一条反复辨析达至三四次七八次者。连合计之,则总数当在三四百条以上。至于程门后学,乃及同时其他诸儒说经违失,朱子一一纠摘,语类中所见条数,不胜统计。盖自有朱子,而后使理学重复回向于经学而得相给合。古今儒学大传统,得以复全,而理学精旨,亦因此更得洗发光昌,此惟朱子一人之功。

    但就朱子研穷经学之所得,不仅在当时理学中杜塞歧途,而对汉以下诸儒说经,却多开辟新趋。循此以下,将使儒家经学,再不复是汉唐儒之经学,而确然会走上一条新道路。朱子所谓旧学商量加邃密,新知涵养转深沉,亦可于此窥见其一面。以下当就朱子经学,分经叙述,首先略述朱子之易学。

    《易经》一书,北宋诸儒,自胡安定范高平以来,皆所重视。濂溪横渠康节,皆于《易》有深得。伊川毕生,亦仅成《易传》一书。但朱子于伊川《易传》颇不赞同。谓:

    易传推说得无穷,然非易之本义。先通得易本指后,道理尽无穷,推说不妨。便以所推说者去解易,则失易之本指。

    因此朱子乃作《易本义》一书。《本义》中所阐发,则认《易》本为一卜筮书。谓:

    易经本为卜筮而作,皆因吉凶以示训戒。

    圣人要说理,何不就理上直剖判说,何故恁地回互假托,何故要假卜筮来说,又何故说许多吉凶悔吝。

    若把作占看时,士农工商事事人用得。若似而今说时,便只是秀才用得。

    古时社会与后世不同,那时哪里有这许多秀才。故:

    圣人便作易教人去占,占得怎地便吉,恁地便凶。所谓通天下之志,定天下之业,断天下之疑者,此只是说著龟。

    今人说易,所以不将卜筮为主者,只是嫌怕少却这道理。故凭虚失实,茫昧臆度。

    后人硬要自把一番道理来说圣人经书。朱子则就经书本文来求圣人意思。故又说:

    易本是卜筮之书,卦辞爻辞,无所不包,看人如何用。程先生只说得一理。

    《易》中之卦辞爻辞,包括着许多事,随人问而指点其吉凶。朱子主张就事明理,伊川《易传》则只悬空说得一理,要人把此理来应事,此是朱子说《易》与伊川《易传》意见相歧处。换言之,伊川《易传》,乃是以理学来说《易》,朱子则以《易》说《易》,以经学来说《易》。把《易》说通了,则自得为理学又平添出许多道理来。朱子又说:

    易传须先读他书,理会得义理了,方有个入路,见其精密处。非是易传不好,是不合使未当看者看。须是已知义理者,得此便可磨砻入细。此书于学者,非是启发工夫,乃磨砻工夫。

    朱子意伊川《易传》,非不是一部好书,识得义理者读之,可资磨砻入细。但不能由此启发人明《易》书本义,又不能启发人从《易》书来明得伊川此番义理。朱子又说:

    伊川要立议论教人,可向别处说,不可硬配在易上说。

    把己意说经,易使人汩没在此等经说上,而于义理无个入路。伊川《易传》说得尽好,尚如此,则不论程门以下了。

    朱子又说:

    易中详识物情,备极人事,都是实有此事。今学者平日在灯窗下习读,不曾应接世变,一旦读此,皆看不得。

    此条尤具深旨。不仅伊川《易传》不合使未当看者看,即《易》之本经亦不合使未当看者看。要之《易》经不当使未接世变未穷事理者来作入门书。朱子又曰:

    易之为书,因阴阳之变,以形事物之理。大小精粗,无所不备。尤不可以是内非外,厌动求静之心读之。

    朱子意,读《易》者,不可有是内非外厌动求静之心,尽在灯窗下读,则将于《易》终无所得。若谓朱子教人只主博学,主多读书,读书又只主逐字逐句详读细读,而忽略了朱子此等意见,则终是失了朱子论学宗旨。

    朱子又说:

    人自有合读底书,如大学语孟中庸等书,岂可不读?读此四书,便知人之所以不可不学底道理,与其为学之次序。然后更看诗书礼乐。某才见人说看易,便知他错了,未尝识那为学之序。易自是别是一个道理,不是教人底书。

    此处朱子为人开示为学门径,及其次序,而谓《易》非教人之书,见人说看《易》,便知他错了,此真是大儒卓见,从来学者未曾说及。

    朱子又说:

    孔子之易,非文王之易。文王之易,非伏羲之易。伊川易传,又自是程氏之易。学者且依古易次第,先读本爻,则自见本旨。

    此处根据古《易》版本,分别次第,其果为伏羲《易》、文王《易》、孔子《易》与否,且不详论。要之《易》之本书,有此三阶序。朱子意,孔子已是根据了《易》之卜筮来说道理,伊川又别自说出一套道理,此当就其各自说的道理处来看,不必牵合《易》之本书来说。朱子《易本义》,则求摆脱了孔子说《易》乃至伊川说《易》,而只本《易》书来求《易》义。

    然则伊川《易传》所说道理,既不从《易》之本书来,又从何处来?朱子说:

    他说反求之六经而得,也是于濂溪处见得个大道理,占地位了。

    后人见二程自言,反求之六经而得,又伊川毕生只成了一部《易传》,遂认为其学从六经来,从《易》来,朱子则说只是先从濂溪处见得个大道理占地位。此等处,实可谓一针见血,说到了前人学术真血脉处。在理学界中真是道人之所不能道。

    伊川言《易》,伊川前濂溪康节横渠亦皆言《易》。或谓濂溪康节言《易》,皆从陈抟来。但陈抟前又有魏伯阳等言《易》。此等也如孔子言《易》,各发义,既皆非《易》之本义,则只有就各人所言来分别衡论各人之是非。如此等处,朱子意见,可谓极宏通,又极细密。后人纷纷疑难辨诘,皆失朱子之渊旨。

    朱子既主《易》为卜筮书,因而注重到《易》中之象数,反似更重过于《易》中之义理。朱子说:

    经书难读,而易为尤难。未开卷时,已有一重象数大概工夫。

    言象数,乃是从卜筮,即文王《易》,更向上推,而到伏羲画卦,即伏羲《易》上去。因此朱子言《易》,有许多处却接近汉儒。朱子于作为《易本义》之后,又作《易启蒙》,竭力主张康节之先天图,此层更启后人纷争。

    抑且朱子论《易》,除《易》之本义外,大而至于无极太极,先天后天,又下而至于如世俗所流行之火珠林灵棋课之类。盖亦是分着三阶序来治《易》。一是从象数方面,直从伏羲画卦到康节先天图为一路。一是从卜筮方面,直从文王周公爻辞到后世火珠林灵棋课之类为第二路。一是从孔子十翼到濂溪横渠康节论阴阳为第三路。其他如《参同契》言养生之类又在外,朱子皆各别注意。其分明而豁达,古今人乃鲜有知之者。故其与人书有曰:

    易且看程先生传亦佳,某谬说不足观。然欲观之,须破开肚肠,洗却五辛渣滓,乃能信得及。

    其门人有云:

    先生于诗传,自以为无复遗恨,曰:后世若有扬子云,必好之矣。而意不甚满于易本义。盖先生之意,只欲作卜筮用,而为先儒说道理太多,终是翻这窠臼未尽,故不能不致遗恨云。

    若伊川《易传》,则为以道理来说《易》之第三阶序,而说得太多之尤者。观此两条,可以想像朱子论《易》之大概。

    以上略述朱子论《易》学,以下当续述朱子论《诗》学。

    朱子治经,成书两种,曰《易》与《诗》。朱子谓:

    诗自齐鲁韩氏之说不传,学者尽宗毛氏。推衍说者,独郑氏之笺。唐初诸儒疏义,百千万言,不能有以出乎二氏之区域。本朝刘欧阳王苏程张,始用己意有所发明,三百五篇之微词奥义,盖不待讲于齐鲁韩氏之传,而学者已知诗之不专于毛郑矣。

    此论汉儒治《诗》,本不专于毛郑。宋儒亦能于毛郑外用己意有所发明。

    及其既久,求者益众,说者愈多,同异纷纭,争立门户,无复推让祖述之意。学者无所适从,而或反以为病。

    宋儒能自出己意,有所发明,是其长。争立门户,使学者无所适从,是其短。不仅《诗》学如此,其他经学亦然。不仅治经学者如此,即理学亦复然。朱子之所以教人,则必:

    兼综众说,融会通彻。一字之训,一事之义,必谨其所自。及其断以己意,虽或超出于前人,而必谦让退托,未尝敢有轻议前人之心。

    此乃朱子称其老友东莱所为《家塾读诗记》之语。而朱子之衡评汉宋,指导当前,其意灼然可见。又谓东莱书中所引朱氏,实熹少时浅陋之说,其后自知其说未安,有所更定,而东莱反不能不置疑。盖朱子治《诗》,先亦多宗毛郑,后乃翻然易辙者。

    朱子又自道其解《诗》工夫,谓:

    当时解诗时,且读本文四五十遍,已得六七分,却看诸人说与我意如何。大纲都得,又读三四十遍,则道理流通自得。

    此项工夫,可分三层。其先是熟诵《诗经》本文,每诗读至四五十遍。待见到六七分,然后再参众说,是第二层。其参众说,则必古今兼综,巨细不遗。待大纲都得,又读本诗三四十遍,则到第三层。而后诗中道理流通自得。其治《诗》如此,其治他经亦然。所以其学皆从传统来,莫不有原有本,而又能自出己见,有创有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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