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沙粒,扑打得新娘睁不开眼睛,她抱着奶桶从马上滑下来,伏在草地上:“哦,这大概就是四点钟啦……”
风暴中,冰山在坍塌、爆裂,霹雳轰鸣,群山响应。
阿不力孜伏驰在马背上,在风沙里呼唤着新娘子……
卡子的办公室里。
在干部会上,沙比尔·乌受与阿都拉争得面红耳赤。
沙比尔:“没有必要再草木皆兵、疑神疑鬼的!消灭了熊,问题就已经结束了!”
阿都拉:“问题并没结束,我们不应该把尼牙孜家的事件,简单地归结到动物身上去……”
沙比尔:“不是我把问题简单化,而是你硬要把简单的问题搞得复杂!不要忘记,这一切是傻姑娘亲眼见的!”
阿都拉:“在夜里,她去拦羊回来,跟她母亲还有一段距离,她怎么可能看清更远的地方是什么拖走了羊子呢?再说在惊慌失措当中,我们又怎能相信一个精神病患者?”
沙比尔:“那只好由你怀疑吧,你认为是人,可就是没有一点根据!”
阿都拉:“根据有,当然有!”
沙比尔:“拿出来看看。”
阿都拉:“夜里我听见有人在尼牙孜家前面的河谷里蹬翻了石头!”
沙比尔:“你看见了吗?”
阿都拉:“不必看见。”
沙比尔:“那是野兽!”
阿都拉:“尼牙孜家门前笼着火,野兽是不敢靠近火光的!”
杜大兴:“那么说真有敌人越过了天险?”
沙比尔:“黑熏沟我们二班已经搜索过了!”
杜大兴:“那还有无名沟呢?”
沙比尔:“无名沟?不可能!”
杨光海:“可能!同志,作为一个边防军人,不仅需要勇敢,也需要机智。沙比尔·乌受,公开的敌人是畏惧你的马枪战刀的!可隐蔽的敌人却希望他们的对手当中多有几个像你这样的战士,因为你的放松警惕,客观上就等于暗中帮助了他们,可对人民来说,这就是犯罪了!”
沙比尔:“排长,这种批评是不能让人心服的……假设就算是敌人偷越了天险,可他们插翅也飞不过我们的卡子。那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杨光海:“对,我们就是要研究研究敌人的目的!”说着“刷”地拉开地图的帷幕。
部队自制的草图上,标志着国境、河流、冰山、无名沟、黑熏沟、独立家屋、乌金沟……
排长的手指着无名沟:“这是哪里?”
沙比尔:“无名沟。”
指着乌金沟:“这里呢?”
沙比尔:“乌金沟。”
杨光海:“它通哪里?”
沙比尔一惊:“这……”
杨光海:“敌人要是进了这条沟,就可以躲过卡子,绕到我们的背后!”
沙比尔:“可那是一条无人知道的秘径!”
杨光海:“敌人是个老帕米尔,没有一块沟沟洼洼他不熟悉!”
沙比尔:“那他们怎么敢害死尼牙孜的老伴,来惊动我们?”
排长的手在无名沟到独立家屋与乌金沟之间画了一条直线,然后返回来又在独立家屋上停住……
杨光海:“尼牙孜的独立家屋是通向乌金沟的必经之路,敌人也知道那是我们的耳目……”
沙比尔:“敌人不会那么糊涂,竟敢拔去我们的耳目……”
杨光海:“如果他们企图收买呢?把我们的耳目变成他们的据点,既掌握住我们的巡逻规律,又了解我们有无埋伏,以后在这条路上不就可以畅行无阻了吗?”
沙比尔:“买通我们的耳目?做梦,那根本不可能!”
杨光海:“对呀,敌人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老妇人面前碰了钉子之后,他们还能留下尼牙孜大婶向我们报告吗?”
沙比尔若有所悟:“哦……”
杨光海:“敌人认为非常巧妙的,是用人熊联系上黑熏沟,掩盖住他们的蛛丝马迹……他们仍在无名沟里观察我们的动静,测验我们的心理。敌人希望我们像山羊一样无智,钻进他们的套子。缓一步棋,再重新布局。总卡指示我们捕熊,又不许进无名沟,并且要求我们暗中保护尼牙孜,这就是肯定了敌人的存在。这是将计就计,稳住敌人,让他们钻进我们的套子!二班长捕熊是有功的,但是捕杀棕熊之后就认为天下太平无事,这是可怕的!”
沙比尔·乌受狠狠地搔着头皮,沉吟不语。
杨光海:“刚才总卡来了一份重要指示:一、要求我们继续掩护尼牙孜,观察敌人的动静,这个任务由一班长继续执行!”
阿都拉:“是!”
杨光海:“二、一旦活捉住人熊这个活口,要迅雷不及掩耳地立即搜索无名沟!三、要在乌金沟里布上一道拦江网,长期隐蔽埋伏,埋伏的人要强渡雪水,人不知鬼不觉地进入阵地。长期隐蔽在冰山雪海里,是非常艰苦的任务,那就要求我们边防军人发挥高度的爱国主义精神去战胜困难!”
沙比尔:“报告排长,把最艰巨的任务给我们二班!”
杜大兴:“报告排长,隐蔽埋伏,我们三班的经验丰富,这个任务应该三班去执行!”
沙比尔:“排长!”
杨光海:“决定了,就由三班去!二班分成三个小组反复巡逻!”
杜大兴:“是!”
沙比尔:“是!”
排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大家先认识认识,这就是我们狡猾的对手,高原上的狐狸!他披上了一件宗教的外衣,像黄老鼠推冰山一样,梦想颠覆我们的祖国!”
照片:赛密尔狡猾地微笑着。
夜。
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顺利地从冰山上滑下。他回头望望陡峭的冰山,随手拍拍大衣上的雪粒,便打着轻快的口哨向卡子上走去。
卡子前笼起一堆大火,战士们影影绰绰地围着火光跳舞。
草地上飘着东不拉、手鼓声和它什迈提的歌声……
歌声顺风飘进尼牙孜的院子。
傻姑娘站在黑暗里望着远远的篝火。
阿依仙木立在门旁望着她。
阿依仙木:“朵丝侬莎阿汗,你听,人家这嗓门有多响亮,能听出几十里地去……”
傻姑娘:“嗯……”
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走进歌舞的人群里,它什迈提挤了挤眼,把东不拉递给他,走进了院子……
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愉快地弹着。
营房后门。
杜大兴带着三班悄悄地出去。
阿都拉带着一班悄悄地出去。
歌声在夜空里飘荡……
雪水夹着巨石,发出巨大的轰鸣,自冰山上流下。
在冰河岸上。
杜大兴在身上绑条绳子,挺身跃进激流。
战士们在黑暗中紧紧地握着绳子,焦虑地等待着……
绳子绷直了。战士们狂喜地互相示意,一个个扯住绳子跳下水去。
浪头,咆哮着,漫过战士的头顶。
战士们水淋淋地爬上了对岸,在黑暗的山谷里隐没……
卡子门前依然烧着熊熊的篝火。
无名沟的山谷上,有一个高大的黑影站立起来。它,眺望着那隐约的火光……
傻姑娘望着火花,歪着身子出神地想着什么……
新娘悄悄地走到她背后,轻轻地拍拍傻姑娘的肩膀,把傻姑娘吓得一抖。
阿依仙木:“睡吧。”
傻姑娘没吭气,瞪了新娘一眼,走了。她走到尼牙孜面前停下来,尼牙孜正靠着墙根,抱着枪杆子打瞌睡。
傻姑娘:“爹,你累了,回去睡,让我看牲口!”
尼牙孜没加可否,新娘抢先一步把枪抢在手里。
阿依仙木:“爹,你休息,我跟朵丝侬莎阿汗两个看牲口!”
傻姑娘眨眨眼睛,嘻嘻地笑。
傻姑娘:“刚过门的新媳妇还不睡觉!”
雪水流过了。
群山入睡,一切都显得那么寂静。
新娘和傻姑娘坐在屋顶上。
傻姑娘又尖声拉气地喊了一声:“嗬欧……”
阿都拉和它什迈提伏在洼地里望着她们。
河坎下有一个黑影,探出头来望着她们。
傻姑娘:“你睡去吧,嘻嘻,阿不力孜等你哪!”
阿依仙木:“好,我去睡!”
傻姑娘:“枪给我。”
阿依仙木:“有什么动静你喊我一声就成了,你拿着,别弄走火吓人一跳!”说完走进屋子。
天边爬上一弯冷月。地上的一切景物都显得朦胧恍惚。
傻姑娘哼着小曲燃起一支烟。
新娘睡不着,她披衣起来,伏在窗孔向外瞭望……
朦胧的月色里有一个高大的黑影缓缓地向前移动,在它背后十几步外,还跟着一个瘦长的影子……
阿都拉和它什迈提沉着地盯着他们。
阿依仙木在窗孔内吓得惊慌失措,悄悄地喊着:“阿不力孜!”
傻姑娘急忙火星溅地,擦灭莫合烟,吓得昏厥过去。
两个影子迅速地转身遁去,在河谷里消失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