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边卡营房的院子里。
沙比尔·乌受带着二班战士坐在用大头羊犄角制成的凳子上,修理鞍具,检查武器。
阿都拉和它什迈提似乎是才起床,睡眼惺忪地端着牙具、脸盆走过去。
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把罐头盒子从伙房里拿出来,放在窗台上晒阳光,然后向沙比尔·乌受走去。
司马宜:“班长,请允许我也去!”
沙比尔:“你刚来,去搜索人熊,还要带两个老乡,用不着那么多人,你休息!”
司马宜:“班长,我不需要休息!”
沙比尔:“也好,你就在家里顶一班哨!”
司马宜:“我顶哪班儿?”
正好排长走过来。
沙比尔:“你问排长吧!”
杨光海:“走吧,我带你去转转!”
在冰山哨位的下面。
杨光海给新战士介绍环境,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惊讶地翘首望着。
上哨的战士迅速地爬上冰山。
下哨的战士像闪电一样自高山顶上滑下。
杨光海:“明白了吗?上哨要踩有雪的地方。”
司马宜:“上去费点劲,下来就机械化了!排长,我几点钟上哨?”
杨光海:“再隔一班,十一点半。这是祖国的大门,站在这儿就是给全国人民站岗,要百倍地警惕!”
司马宜:“是,要百倍地警惕!”
杨光海:“你才到卡子上,可以下去熟悉熟悉环境!”
司马宜:“是,排长,我可以去了吗?”
杨光海:“去吧。”
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信步走近河谷,河边冻结着圆珠、麦穗,各式各样的冰凌,他蹲在河边洗头发,倒吸一口凉气:“啊,真凉!”他一边用手拍着头顶心,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别太兴奋了,要百倍地警惕呀!”
他正用手绢擦着头发,突然上游有人喊着:“哎呀,帽子!帽子!”
他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牧羊姑娘的花帽子顺水漂来了,他急忙伸手捞上来,看看这顶帽子很熟——黑丝绒小帽镶着花花绿绿的珠子。
傻姑娘走过来,接过帽子,把水甩了甩,戴在头上。
傻姑娘:“谢谢你!”
司马宜:“你大概是尼牙孜的女儿,我认识这顶帽子!”
傻姑娘:“我是朵丝侬莎阿汗!”
战士惶惑地望着她。
傻姑娘:“新来的吗?”
司马宜:“嗯……”
傻姑娘:“怪不得不认识,维吾尔吗?”
司马宜:“嗯。”
战士仔细地端详着她。
傻姑娘:“看我干啥?我脸上也没花!”
司马宜:“你也不像塔吉克,连名字都不是!”
傻姑娘:“跟你一样,维吾尔!”
司马宜:“你的家呢?”
傻姑娘:“远了……”
司马宜:“在哪儿?”
傻姑娘:“在呀……”她稍稍犹豫一下,“叶城!”
司马宜惊讶得像个孩子:“你叫朵丝侬莎阿汗?你是叶城的?”
傻姑娘:“你呢?”
司马宜:“跟你是一块的,朵丝侬莎阿汗,你……”
傻姑娘突然眼珠一翻,像微风里的落叶,摇摇晃晃地、瘫软地扶住战士。
傻姑娘:“别说了,别说了,怎么天旋地转哪?……”
她嘻嘻地笑了,笑了又哭。
战士惊异地看着她。
傻姑娘:“……都说我是傻子,我委屈……”
突然她狠狠地打了战士一拳。
傻姑娘:“去你的吧,骗子!”
她呼啸着把羊群赶上了草滩,响亮地抽着鞭子。
战士站在草滩边上,望着她的背影,望着云朵般的羊群,他的眼前出现了:
……一片野花盛开的山坡,有个梳着满头辫子的小姑娘,牵着一只老山羊;一个大眼睛的男孩,两手捧着一株红色的花朵,跑到小姑娘身旁,兴高采烈地叫着:“朵丝侬莎阿汗,你瞧,多好看!”
小姑娘停下来说:“哎呀,真好,红得像火!”
微风轻轻地拂摆着花朵……
小姑娘伸着手:“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你给我,给我!”
小男孩跑几步:“你一拿就枯了,回家栽上它!”
小男孩捧着红花走进村子。
小姑娘噘着小嘴牵着羊走进村子。
村子的街道上烟尘滚滚,人声鼎沸。
江得拉耀武扬威地马后拖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在街道上,来往奔驰……
一个脸上蒙着黑纱的中年妇人勒住江得拉的马嚼子说:“他是好人,看在胡达的面上,饶恕了他吧……”
江得拉说:“胡达让我惩罚俄国回来的奸细,撒开!”
小男孩捧着红花从人丛里钻出来,惊呼一声:“嘿呀!朵丝侬莎阿汗,你妈妈……”
小女孩扔了山羊,从人丛里挤出去,向母亲狂奔。
妇人跪在地上,紧紧地拉住马嚼口死也不放。江得拉随手一枪。小女孩惊呼一声,扑在母亲身上。
江得拉向他的爪牙一挥手:“把这个小贼种带上!”
一个彪形大汉把小姑娘挟上马去。
一群疯狂的马匹拖着一具尸体,横冲直撞,奔出村去……
小男孩手里捧着红花,牵着山羊,张皇失措地哭喊着向村外追去……
傻姑娘的背影。
司马宜:“十几年不见,都长大了……”
草滩上跑着一串马蹄。沙比尔·乌受心急似箭,紧紧地抡着鞭子。
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热情兴奋地拉住傻姑娘的手。傻姑娘羞答答地垂着头,撩着眼皮偷偷地打量他……
司马宜:“朵丝侬莎阿汗,你看看我,好好看看我,我是谁?你不认识了?”
傻姑娘盯着他微笑不语。
突然,背后有人一声怒斥:“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
随着声音,沙比尔的战马倏地从战士的身边擦过去:“该你的哨了!”
战士急忙撒开傻姑娘的手,迅速走去。
沙比尔回身看了看,又猛地抽一鞭子:“什么作风!”
傻姑娘默默地赶着羊群,轻轻地说了声:
“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
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全副武装向冰山顶上爬着,他每次艰难地迈进一步都要停下来喘息两分钟,而偏偏是脚还没站稳又滑回十几步去。
山顶上的哨兵看看表,已经是十二点十分了,超过了四十分钟,不知为什么还没人来换他的哨。
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像吃醉酒一样在山腰上打晃。
山顶上的哨兵又看看表,已经超过五十分钟了。
下一班哨的哨兵,它什迈提已经从山下迅速向上爬着,很快就追上了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
它什迈提:“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同志,你还没上去?”
司马宜:“头昏眼花,喘不出气来!”
它什迈提:“这里空气稀薄,过几天就好了,你回去吧,你的哨上一班已经替你站了!”
司马宜:“你回去,这是我头一回上哨,我一定要站一班!”
它什迈提:“好,我领你上去看看!”
它什迈提拉住他,只消几分钟便把他拖上山顶。
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艰难地向哨兵敬个礼,刚想说点什么抱歉的话,还没容张口,哨兵冲他一乐,忽的一声已经滑到山下去。
它什迈提:“你看,正南草滩上那个黑点是尼牙孜的独立家屋,东面从南往北数,头一道是无名沟,第二道是黑熏沟……”
它什迈提从防风洞里拿出望远镜:“给你,用望远镜看看!”
司马宜:“那儿有人……”
它什迈提:“是二班!”
黑熏沟口。
战士们把马连在一起,分成两路,沿着两侧的山岗进入黑熏沟搜索。尼牙孜父子和沙比尔一组插进中间的河谷。
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放下望远镜。
它什迈提:“正南那一道地平线的后面是国境线,离这儿还有七十多里。西南那条大沟叫乌金沟……”
司马宜:“噢……”他说不出话来,觉着心里直闹,一阵阵想呕吐。
它什迈提:“下去吧,下去休息休息会好的!”
司马宜:“嗯……”
司马宜坐在冰坡上,才一翘脚,便觉着耳旁“忽”的一声,身不由己地、翻翻滚滚打着螺旋,从冰山上跌进山脚很深的积雪里。
当他恢复了知觉,从积雪里钻出来时,发现帽子丢得远远的。他拾起帽子,随便卡在头上,便捂着头,按着胸口,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才摇晃地挪动三五步,忽然背后有人严厉地喊住他:“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
司马宜回身看看,发现是排长叫他,便歪歪扭扭地立正站住。
杨光海:“你是一个边防战士吗?”
司马宜:“是的!”
杨光海:“我看还差一点!”
司马宜:“我需要锻炼,适应这个环境!”
杨光海:“不仅如此,你还需要学习一个边防战士在任何艰险情况下都要爱护自己的武器。”
司马宜:“这个没问题。”
杨光海:“问题很大,看看你的冲锋枪吧!”
战士低头检查一下自己的武器,才发现冲锋枪的梭子不见了。
司马宜:“排长同志,请允许我去找回来!”
杨光海:“不必,你要记住这次经验教训就行了。”
杨排长从背后的皮带上拔下冲锋枪的梭子,亲自把梭子给司马宜在枪上插好,拍拍他的肩膀,亲切地微笑着。
司马宜:“排长同志,我想提一个问题。”
杨光海:“说吧。”
司马宜:“排长同志,如果在冰山上拴一条绳子,上哨拉着,不是可以借把劲吗?”
杨光海:“有道理!”
司马宜:“那为什么不拴呢?”
杨光海:“很简单,因为在冰山上追索敌人也没有绳子!明白吗?”
司马宜:“明白了,我可以走了吗?”
杨光海:“可以。”
战士端正一下帽子,敬个礼,挺起腰板走进卡子。
黑熏沟里。
一阵激烈的枪声。
一只巨大的棕熊,从河坎上滚下去。
沙比尔·乌受抹一把汗,回头冲尼牙孜父子说:“这回问题算彻底解决了!”
边卡的院子里。
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把罐头盒子里的花秧移植在长方形的木箱里。
杨排长从办公室拿着一包菜籽走来:“你看,这是北京一个工人给咱们寄来的菜籽,他希望咱们在世界屋脊上也能吃到北京的萝卜。看见你的花,给我很大启发,咱们得琢磨琢磨改变一下帕米尔的生活……”
司马宜:“排长,这个任务交给我吧,我负责!”
杨光海把菜籽交给他:“不要一回全种上,先少种点试试!”
司马宜:“是。”把菜籽揣在兜里。
司马宜:“我想向排长汇报一个情况。”
杨光海:“好吧!”
司马宜:“上哨以前在草地上遇见个牧羊姑娘,她是维吾尔,又是我的同乡,她的名字又跟我的未婚妻一样……”
杨光海:“你说的是朵丝侬莎阿汗,是不?”
司马宜:“就是她,排长,她的家庭情况你了解吗?”
杨光海:“当然了解了,我说你听对不对?他的父亲叫阿洪诺夫!”
司马宜:“对!”
杨光海:“参加过反对盛世才反动统治的革命斗争,让特务江得拉用马拖死了……”
司马宜:“对,全对,不用讲了,正是她!”
杨光海:“那很好哇,她认识你吗?”
司马宜:“那时都很小,今天见面还没有深谈,二班长就催我回来上哨!”
杨光海:“嗯,是这样。”他看见二班战士正在卡子门前下马,随即走去。司马宜·阿不都力密提又紧走几步追上他。
司马宜:“排长,我还想提个问题。”
杨光海站住:“你说吧!”
司马宜腼腆地:“她……”
杨光海:“没结婚,也没对象,这就放心了吧?”
司马宜:“排长,我是关心她……”
杨光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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