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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龙潭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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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跑出,其实,偌大个龙潭街,几乎是家家户户,都在悄悄地为子弟兵们准备饭菜哩!

    先甭说别人,就说来龙潭街住闺女家的冯奶奶吧,她也正为招待自己的队伍忙得不可开交。冯奶奶的闺女和女婿,都是村上的干部。现在,他们两口子,都到外头忙工作去了,家里光剩下了这位冯奶奶。冯奶奶一听说村里来了队伍,就赶紧将闺女放了多日子没舍得吃,并打算让娘临走捎着的几斤杂面拿出来,要给战士们擀轴子热面条喝喝。

    于是,冯奶奶将杂面倒在半大盆里,添上两瓢水,便挽起袖子搋起面来。她的手背上鼓胀起青筋,搋呀搋,搋呀搋,正劲儿呀劲儿地搋着,天井里突然咕噔咕噔地响起脚步声。

    冯奶奶因为年岁大了,耳朵不大灵了。可是,由于院子挺浅,这脚步声又特别重,所以冯奶奶还是听见了。她抬头一望,只见一位穿军装的同志担着一担水咚呀咚地进了院子。

    哦!这回来的是大部队呀!咦?怎么这个小伙子好眼熟哩?噢!认出来了!认出来了————那不是大刀队上那个唐铁牛嘛!冯奶奶心里这么想着,便扎煞着两只白花花的面手迎出来。

    唐铁牛,原本个子不算高。而今,叫这一担水在肩膀上一压,显得更敦实了。冯奶奶一向喜欢铁牛这个实实落落的小伙子。特别是唐铁牛那不爱说话的性格,那爱沉思的眼神,还有那带着稚气的举动,给冯奶奶留下了良好的印象。现在冯奶奶一面朝外走着,一面急快地说道:

    “铁牛啊,缸里这不还有半瓮水吗,你不歇歇儿,怎么又挑水来了?”

    唐铁牛啥也不说,只是嘿嘿地笑。

    他一边笑着,一边忽呀颤地走到水瓮近前,先将后头那只桶蹾在地上,又用手抠住前头这只桶的桶底,往上一扳,哗啦一声,满满的一桶水倒进缸里去了。然后,他又一侧身,用手抓上了后头那只桶的提系,并就劲儿转过身来,将水桶往缸沿上一靠,这桶水又倒进缸里。

    冯奶奶见铁牛将一担水全倒完了,便说:

    “孩子,快屋里坐下,歇歇儿!啊?”

    “不累呀!冯奶奶。”

    铁牛说着,将手伸进衣袋去。他掏呀掏,掏出一个纸包包,一边向冯奶奶递过去,一边解释道:

    “冯奶奶,这个纸包里,是栝楼根。这栝楼根,是我们梁队长给你打听的偏方儿,叫你用它熬水喝。据往外传这个偏方儿的人说,喝上三回以后,你那多年的老病根儿,就算去不了根也准能见轻……”

    唐铁牛将偏方儿的服用方法交代清楚以后,又转了话题说:

    “梁队长本来是派我抽空给你送到宁安寨去的。今儿算赶得真巧,在这里碰见你了,该着我省几步道儿!”

    他说罢,担未离肩,一转身,又去担水了。

    冯奶奶伸开纸包,拿出栝楼根,瞅着,笑着,自言自语地叨叨道:

    “永生这孩子,就是这么细致!他成天价比那忙人还忙,这点小事儿,过去半年多了,他还一直搁在心上……”

    在冯奶奶光顾看那栝楼根的当儿,唐铁牛担着水桶出了院门。他一出门儿,正巧碰上小机灵。小机灵拦住他劈头便问:

    “哎,伙计!我托你办的那个事儿,怎么样了?”

    “啥事儿?”

    “瞧你,准给我忘了————不是让你给我跟上头说说……”

    “哦!你要求当八路的事呀?那我倒是说过了!”

    “说过啦?可好!行不行?”

    “你先别问这个!”

    “咋的?”

    “我得先考考你!”

    “考考?”

    “对啦!”

    “考啥?”

    “考考你够格不够格呗!”

    “哦,好!考吧!”

    “我问你————你为啥要当八路呢?”

    “为抗日呀!”

    铁牛摇摇头。

    小机灵不解地问:

    “怎么?不对?”

    “不能说不对。不过,光是为抗日当八路,还不大够格!”

    小机灵慌了:

    “咋不够格?咱们的八路军,不就是抗日的队伍吗?”

    铁牛没直接解释。他又反问小机灵:

    “你知道八路军是谁的队伍吗?”

    “人民的队伍呗!”

    “谁领导的?”

    “共产党、毛主席呀!”

    铁牛又问:“人民的愿望,除了抗日还有啥?”小机灵扑闪着眼皮没回答。唐铁牛稍一愣沉又接着说:“共产党的主张,除了抗日还有啥?”小机灵头皮,仍没答上来。

    唐铁牛哈哈地笑了两声。

    然后,他装着领导人的态势,拍一下小机灵的肩膀,用倒插笔的方式说:

    “小机灵啊,一个合格的革命战士,不能光为抗日打仗哟————”

    “还为啥?”

    “还要为解放全中国的劳苦大众而奋斗,为实现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而奋斗!……”

    铁牛这么一说,小机灵长了精神:

    “这个呀?俺明白!”

    “光明白不行!”

    “咋又不行?”

    “你得有这样的愿望和决心才行哩!”

    “当然有喽!”

    “那好!”铁牛说,“明日个,梁队长要到县委去开会。他说,他开会回来,马上就研究新兵入伍问题……”

    “哟!要求参军的很多呀?”

    “敢是的!”

    “你可别忘下俺呀!”

    “忘不下。”

    小机灵乐得跳起来。

    滑稽二嗑着南瓜子儿听了一阵儿,插嘴问道:

    “哎,铁牛,梁队长又要去县委开会?”

    “对啦!”

    “开啥会?能告诉俺这庄户人家不?”

    铁牛望着滑稽二的滑稽相,拍拍他的肩膀笑笑说:

    “哎呀!实在对不起!等梁队长告诉我以后,我才能告诉你哩!”

    他们正逗着,那边传来了集合令:

    “同志们!集————合————了!”

    铁牛扭头一望,只见梁志勇站在一个高高的土堆上,用两只大手掌做成一个喇叭筒放在嘴边,正伸开他那洪亮的嗓门儿喊着。

    闹闹哄哄的街道平静下来。

    街街巷巷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一瞬间,两行整整齐齐的横队,出现在宽阔的南北大街上。

    队伍开走了。

    走在队伍尽后面的梁永生,向乡亲们热情地挥手道别。村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不约而同地跟在队伍后头,恋恋难舍地将自己的队伍送出村外。梁永生在和人们告别的最后一句话是:

    “秦大哥也不知哪里去了?请大家告诉他吧,我们走了!”

    是啊!秦大哥只是在队伍刚进村时照了个面儿,一转眼便不见了,直到现在没露头儿!他到哪里去了呢?

    原来是,他为了让自己的子弟兵们能吃上一顿好菜,便悄悄地领上一帮儿童团们,到运河边上去打鱼了。

    运河里,打挺的鱼儿露出雪白雪白的肚皮,激起一朵朵的水花。孩子们看了这种情景,该是多高兴啊!他们在河岸上指指点点,跳跃着,喊叫着。

    秦海城在精心地寻找着撒网的地方。

    他沿着水边走了一阵,在一个河宽水静的地方停下了。只见他抓着二三十斤重的大网,左一悠,右一摆,唰啦一声,撒到河心里去了。稍停了一会儿,他又一把一把地把网拉回来。渔网刚刚拉到浅水的沙滩上,岸上的孩子们就拍着呱儿大声喊叫起来:

    “嘿!大鱼!大鱼!”

    “喔!好大的个儿呀!”

    秦海城朝正然挪动着的渔网一瞅,只见鱼儿正在网里拼命挣扎。

    就这样,他打一网又一网,越打越上劲,越打越喜欢。谁知,他正打着打着,忽听有的孩子嚷道:

    “你们瞧!队伍走了!”

    秦海城顺着那个孩子手指的方向一望,只见一列整齐的队伍出现在远方的大路上。那队伍尽管和这里相隔很远很远,可他分明已经看出来了,那是大刀队的战士们。当他放下渔网正要追上前去的时候,那队伍在一块高粱地边上转过弯去,不见了!……

    又是一个龙潭街的早上。

    梁永生从县委开会回来了。他在黄二愣家召开了一次党支委扩大会议。

    会上。

    梁永生怀着激动的心情向大家说:

    “同志们!我先向你们报告个好消息————”

    他像故意憋着大伙儿似的,说到这里收住话头,又忙着去点烟了。

    会场上鸦雀无声。

    与会的同志们,大都是带着房东的零活儿来参加会议的。永生说到这儿,人们手中的活儿全都停下了。一双双满含希望的眼光,全在紧紧地盯着永生。永生点着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习惯地笑一下,又接上方才的话茬儿说下去:

    “在这次会上,县委书记方延彬同志,给我们做了形势报告。对我们来说,形势正在越来越好。根据全国抗战形势的胜利发展,县委决定,从现在起,要有计划地逐步拔除敌人的据点,把它们一个一个地吃掉……”

    梁永生这么一说,人们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高兴,会场骤然活跃起来。永生朝会场扫视一眼,提一提嗓门儿,将喜气洋洋的悄悄议论声压下去,又一字一板地说开了:

    “县委指出:拔除敌人据点的目的,一是为了配合我军主力部队的战略行动,二是为了摸索摸索拔除敌人据点的经验,为我全县的反攻作准备……”

    在永生抽烟的当儿,锁柱插言道:

    “拔据点,有咱大刀队的任务吗?”

    “你猜呐?”

    “我揣摸着,准得有!”

    “你揣摸对啦。”梁永生以征询的眼光望着大家,“怎么样?有信心吗?”

    人们使用着不同的言词,各自表示着自己的态度:

    “有信心!”

    “没问题!”

    “瞧好吧!”

    “盼的是啥?”

    “坚决干!”

    “……”

    “好!”

    梁永生用一个“好”字总结了大家的发言。尔后,他又转了话题说:

    “那么,现在,咱们就讨论讨论拔除据点的问题吧!”

    “先讨论啥?”

    “先讨论拔哪个据点————怎么样?”

    炮筒子一拳砸在桌子上,嗵的一炮:

    “干大的呀————先拔柴胡店!”

    锁柱扑哧笑了:

    “又是空炮!”

    “空炮?”

    “当然是空炮!”

    “啥叫空炮?”

    “打不准目标就叫空炮!”

    炮筒子和锁柱你一言我一语地叮当着。梁永生在旁边默默地听着一言不发。不过,在永生看来,炮筒子的意见的确是个“空炮”。原因是:这回永生从县委带回来的任务有两项,一是逐步拔除敌人据点,二是送一批战士去主力部队,扩大主力,以便集中优势兵力,歼灭大股敌人;去主力部队的同志一走,大刀队上的人少了,一上来就攻柴胡店据点,显然是行不通的。

    不过,这个问题,现在还没传达。

    为啥没传达呢?梁永生是这么想的:“这两项任务,是两码事,有人去升主力也罢,没人去升主力也罢,拔据点的任务是一定要完成的;另外,要是把去主力部队的事一说,同志们准得争着去,那么一来,人们的思路全跑到去主力部队的事上去了,拔据点的问题怕是讨论不好了!”可是,现在梁永生尽管觉着炮筒子的意见不现实,他为了听听各种不同的意见,还是鼓励炮筒子说:

    “说说,为啥先拔柴胡店?”

    “拿鱼先拿头嘛!”

    “噢!还有理儿不?全掏出来!”

    “没哩!”

    “好!痛快!拿鱼先拿头————先拔柴胡店!”梁永生伸出一根指头,“这算一种主张!”他又转向大家,“你们也都说说各自的主张!”

    这时,小胖子正在修补一挂破旧的渔网。他总想发言,可他张了几回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又把嘴紧紧地闭上了。永生瞟他一眼,眯笑着说:

    “小胖子,来,你发个言!”

    领导一点将,小胖子开了腔:

    “叫我看,该先拔水泊洼!”

    他说着说着,莫名其妙地红起脸来。说完后,又望了望大家伙儿的神色,不吱声了。永生又笑笑说:

    “哎,小胖子,你平日说话一说一大溜,今儿怎么刚一句就断弦儿啦?”

    “没了!”

    “那不行!”永生以将一军的口吻说,“你也得说个理儿嘛————为啥该先拔水泊洼?”

    永生这一将军,又将出一套理来:

    “我是这么想的————第一,疤瘌四跟咱有过联系;第二,那个据点上的伪军已经从思想上被咱拿下马来了……”小胖子的视线跟永生的目光碰了个头儿,又继续说下去,“总而言之,叫我看,水泊洼据点是个暄膪!文拿也罢,武打也罢,强攻也好,智取也好,都是不费力的!”

    小胖子将自己的看法陈述完毕,又把会场环视一眼,然后低下头去细心地补起那张渔网。

    “我看小胖子的意见行啊!”

    这是赵生水的老粗嗓音。

    赵生水正利用开会的时间替他的房东修理后鞧。他头也不抬地扔出这么一句,又继续忙起手里的活儿,再也不吭声了。

    屋里静下来。

    “这也是一种意见————先拿水泊洼!”梁永生以启发的语气说,“没说话的,接着说呀!”他吸了口烟,又说,“咱们全把肚子里那一包子掏出来,摆到桌面儿上,相互比较比较嘛!”

    他说到这里,用两只笑眼盯住了锁柱。

    锁柱知道,队长这是让他发言。于是,他先笑一笑,胸有成竹地、爽朗地说:

    “我的意见,先拿黄家镇。”

    梁永生笑意横溢地望着锁柱:

    “为啥?说下去————”

    “黄家镇,是咱这个地区的南大门。拿下黄家镇,就等于插上一道铁门栓,割断了柴胡店和县城的联系。”锁柱说,“这样,咱以后攻打柴胡店的时候,是瓮中捉鳖,十拿九稳。因为,一形成那种局面,县城的敌人,要来救援柴胡店,也就困难了!”

    永生点点头:

    “完啦?”

    “完啦!”

    “好!”永生又转向大家:

    “这又是一种主张————先拿黄家镇!”

    他照例一顿,继而又问:

    “谁还有新方案?接着谈!”

    没人吭声。

    永生等了一会儿,接着说:

    “没发言的同志们————还得发呀!如果自己没有新方案,对别人的方案谈谈看法也好嘛!”

    头一个谈看法的是一位新战士:

    “我的看法是:小胖子的主张好————先从水泊洼那个暄膪开刀!”

    沈万泉拔出嘴里的烟袋,在水汆上磕去烟灰,又吱吱地吹了两口,然后也慢腾腾地开了腔:

    “我的看法和锁柱的看法一样:先插上铁门栓————拿黄家镇!”

    这一阵,梁志勇一面在思考着各个方案的长短,一面在帮助他的房东拴驴纣棍子。他听着发言的断了溜儿,抬头一望,见人们都在盯着他,他当即说:

    “我的看法也和锁柱的看法一样。”

    他说罢,又低下头去忙他的了。

    这以后,又有几个同志谈了自己的看法。这些人的看法,大体分为两种————有同意先拿下水泊洼的,有同意先拿下黄家镇的。

    人们谈完了各自的看法后,发言又断了溜儿,屋里再次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会场一沉静,主持会议的梁永生又活跃起来。他的注意力,迅速地转移了阵地————从耳朵上转移到眼睛上。你看,他那一双豁豁亮亮的大眼睛,突然忽忽闪闪地欢起来,向整个儿会场飘洒着含笑的热光:

    “怎么又断弦啦?没词儿啦?”

    人们用无声的笑,表示同意这个说法。

    永生的视线扫过全场,又道:

    “大家没了词儿,我就另出题儿————这样吧:现在各种各样的方案都摆出来了,每个人对这些方案也都有了态度,那么,下面咱是不是该比较比较这各个方案的长和短呀?”

    永生几句话,将个刚刚落了潮的讨论会,又掀起一个新的高潮。

    头一个发言的是小胖子。

    他,由于自己的“方案”出其所料地得到了一定数量的“赞成票”,特别是其中还包括着支部成员赵生水,这使他很受鼓舞,抢先发了言。他的这次发言,气势比方才大多了,话儿也长了。不过,他讲的这些话,集中点只有一个————先拔水泊洼据点的好处。说具体些,其理由有二:一是好打,省劲,来得快,代价小;二是我们拿下水泊洼据点,能吓跑柴胡店的敌人。他侧重谈的,还是后边这个理由。

    小胖子发言后,赵生水还补充了两句:

    “我完全同意小胖子的看法。要按小锁柱、老沈、志勇他们的主张————先拿黄家镇,那不成了关上门打狼了吗?……”

    大家知道,梁永生这个人,是从来不好打断别人的话弦拦腰插言的。也不知为什么,这回他却打破了历来的常规:

    “哎,老赵,我先问你一句————关上门打狼不好?”

    赵生水以板上钉钉的口气说:

    “那是当然喽!”

    梁永生的面部表情依然是松弛的。可是,他那话语的节奏,却是明显地加紧了:

    “为什么?”

    “只有傻瓜才会这么办!”

    这是赵生水的回答。

    由于老赵这话缺乏论据,可气势又是异常之大,因而引起一阵笑声。

    小胖子没有笑。

    他像为老赵解围似的,在笑声中开了腔:

    “我刚才不是说过吗?关上门打狼,狼就要死拼乱咬,我们就伤亡多、代价大嘛!……”

    锁柱见小胖子只是旧话重述,并没新的论据,就怪模怪样地逗笑说:

    “你还说过————拿下水泊洼,吓跑柴胡店……”

    “就是嘛!”小胖子说,“你说不会有这个效果?”

    锁柱笑而未答。

    梁永生又开了腔:

    “小胖子,你是说,只要我们拿下水泊洼据点,准能吓跑柴胡店的敌人,是不是?”

    “嗯。”小胖子说,“我是这么个看法儿。”他说着,瞟扫一眼众人,见有人的神色仿佛是不以为然,又加重语气跟上一句,“谁要不信,就等着瞧!”

    永生笑笑说:

    “小胖子啊,先别把话说死。不过,对这一点,我也认为是有可能的!”

    小胖子听了他这话,脸上浮起胜利的笑意。

    大家听了他这话,眼里闪出惊奇的目光。

    永生说完这句话,又另起话题问小胖子:

    “小胖子,你说,那柴胡店的敌人,要是逃跑的话,他们会往哪里跑呢?”

    “往县城里跑呗!”

    “他们跑进县城又怎么样?”

    小胖子忽闪着大眼没答上来。

    梁永生又一连气儿追问了好几句:

    “敌人跑进县城,就算我们抗战胜利了?我们对待敌人,难道不是应该坚决把它消灭,而只是想个法子把它赶跑?……”

    “把他们全赶进县城,再来个一勺儿烩嘛!”

    赵生水插嘴争辩了这么一句。

    梁永生的视线从小胖子身上又移向老赵:

    “老赵,我再问问你————是一只狼好打呢?还是一群狼好打?”

    “当然是一只狼要比一群狼好打了!”

    “这么说,那你为啥还主张把敌人赶到一块儿去,等他们结成大帮再打呢?”

    赵生水没答上来。

    梁永生又问下去:

    “再比方说,咱家闯进一只狼,是应当就地把它打死呢?还是应当先把它赶到邻居家去,然后再把它打死呢?”

    按说,梁永生讲的,本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也是一个很深刻的道理。可是,由于他讲得形象,比喻贴切,所以,引得与会的人们全都笑了。这笑声中,包含着这样的意思:“这话说到家了!”还有的人,不由得把这个意思说出来了:

    “这话深刻!一下子打开了我的心窍!”

    这时节,惟独赵生水还不以为然:

    “敌人,净些豆腐渣,多点少点一个样!”

    “喔!你可不能说得那么轻巧!”梁永生道,“要知道,豆腐渣多了,也能撑死老黄牛呀!”他停顿一下,又说,“老赵,你在财主家的豆腐坊里,赶了十来年的‘圈儿集’,真知不道那豆腐渣的‘厉害’吗?”

    人们又笑了。

    赵生水的发言,一向是简洁而干脆的:

    “通啦!”

    会场上静下来。

    那些带着房东的零活儿来参加会议的同志们,又都闷着头儿地忙开了。

    稍沉了一会儿。梁永生问大家:

    “看来,大家都同意先拿黄家镇据点了————是不是?”

    “是!”

    人们异口同声地回答着。

    梁永生点点头,又出了个题目:

    “那么,咱们就共同归纳归纳这个方案的根据吧————也好向县委作请示报告呀!”

    “我先说————”

    坐在锅台角上的王锁柱,大腿压着二腿,将一个小本本儿往膝盖上一摊,先瞅了一下,便开了机关枪:

    “第一,先拿下黄家镇,就等于关上了敌人逃跑的大门……”

    锁柱的机枪嘴突突到这里,炮筒子吭的一声开了一炮:

    “这个早说过了!用你再重一遍?怪不得都叫你‘话篓子’!叫我看呀,你这个话篓子,还得加茓子哩!”

    锁柱怎样了?他当然不会服:

    “归纳归纳嘛!你不懂得啥叫‘归纳’?还是没听明白支部书记梁永生同志的意思?”

    他一面说着,一面巡视着人们的神色。最后,将他的视线停留在梁永生那期待的笑脸上,又扳着指头有声有色有板有眼地说下去:

    “第二,我们把敌人揈到城关区去,他们到那里不还是反革命?不还是害人民?我们那么干,等于是把自己肩上的包袱卸下来,再搁在兄弟地区的身上去!那显然,要给那里的战友增加压力,要给那里的人民群众增加困苦,还将给县委的整个部署增加麻烦,造成困难!……”

    锁柱一条一条地讲完后,又突然变换了口气,接着说:

    “我讲的这些,都是‘归纳’的大伙儿的意见。说错了的,是我没领会好同志们的意思……”

    锁柱滔滔不绝地讲了一阵,梁永生听了,喜在心里,笑在面上。这是因为,锁柱讲的这些,跟梁永生的心头所想合上了拍。除此而外,永生还想让同志们也能明白这些道理,因为这不仅有利于真正解决人们的思想问题,还可借以提高人们的认识水平,有利于今后的工作。

    任何一次战斗,只有使同志们充分了解其意义,才能指望夺取胜利————这是永生的一贯想法。不过,这“战斗的意义”,他又一向不喜欢自己来讲,而常常是引导着别人替他说。今天,锁柱讲完后,梁永生又朝老赵一腆下颏儿,说:

    “哎,机枪住点儿了,你再放炮吧?”

    “不!”

    “咋?”

    “没炮弹喽!”

    人们都笑了。

    笑声渐稀,永生又道:

    “小胖子,你呐?”

    小胖子停住手中的活儿,很郑重地说:

    “我同意锁柱的意见。方才,我主张先拿水泊洼,错了!那是本位主义,没全局观点!更主要的,是不符合毛主席关于打歼灭战的教导……”

    赵生水插言道:

    “你不要检查啦!到明天晚上就该开生活检查会了,到那个会上,咱们一块儿检查吧!”

    又是一片无声的笑。永生含着笑意点着头:

    “小胖子最后谈到的这个问题很重要。我准备到晚上召开个学习会,学习学习毛主席的有关著作。”他转过话题又说,“今天咱们讨论的这个问题,我看,就按刚才锁柱作的那个‘总结’办————大家看呐?怎么样?行不行?”

    人们嬉笑着,齐声道:

    “行!”

    梁永生习惯地抽了口烟,继而道:

    “咱再讨论第二个问题————也就是欢送一批同志去升主力的问题。”

    会场上轰地沸腾起来。

    你想啊,哪一个游击战士不盼着去主力部队呀?因此,永生这句话,就像一块石头投进水塘,在人们的心里激起了层层波浪,使得一张张的脸上,泛起了一道道的笑纹。

    这时,有的下意识地自语道:

    “大喜讯呀,大喜讯!”

    有的在嘀嘀咕咕地议论着:

    “伙计,你揣摸着这回得去多少人?”

    还有的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口不由主地在叮问永生:

    “梁队长!升主力?是真的?”

    “你先别高兴,这回没你的份儿!”

    “为啥?”

    “吹喇叭的分家————挨不上号呗!”

    梁永生笑笑,又说:

    “这回升主力,咱大刀队要去四十个人————”

    “真好!”

    “可不算少!”

    “可是,县委指示,支部委员和主要干部不能去。”

    永生这么一说,有的同志失望地摇着头,好像在说:“这次去不成了!”

    这一阵,梁志勇在悄悄地想着另外一个问题。过了一会儿,他问梁队长:

    “多咱去?”

    “马上走!”

    志勇沉思了片刻,正想张嘴,话题被一位新战士抢去了。在那战士的埋怨的口吻里,还带着几分着急的语气:

    “队长,你咋不跟县委说说呢————又要拔据点,又要送战士去主力部队,这不矛盾吗?并且,去升主力的同志,一走就是四十名,剩下的,只不过三四十个人了,这怎么能行呢?”

    炮筒子紧接着跟上一炮:

    “是嘛!升主力的人,晚走几天就好了!”

    梁永生反问道:

    “怎么?没信心?”

    炮筒子没答腔,那位新战士抢先说:

    “打游击,人多几个少几个,怎么也好说!要说拔据点,人太少了怎么能行?”

    梁永生逗他说:

    “哎,你方才不是也同意先攻柴胡店吗?怎么?又不攻柴胡店啦?”

    众笑。这笑声,把人们的思路又引向一个新的境界。那战士随着大家的笑声吐一下舌头,也笑了。

    笑声落下。永生又说:

    “要知道,扩大主力,也是为了反攻,为了更大量地歼灭敌人,我们得小局服从大局。”

    小胖子将责怪的意思掩藏在尊敬的神情后边,朝着他一向信任的领导梁永生说:

    “你要先交代清楚升主力这一锅,那管就好了!”

    好了啥?这问题梁永生是明白的。可是,也不知为什么,还是故意问道:

    “小胖子,为啥就好了?”

    “那么一来,咱就甭讨论前头那一落拖了呗!”

    那位新战士接言道:

    “对嘛!咱们刚才呛咕的那一阵,算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了!”

    “咦!错了!”梁永生说,“拔据点的任务,咱一定要完成,怎么能算白费蜡呢?”

    赵生水不解地问:

    “怎么?一定完成?升主力的同志一走,剩下几拉拉人儿了,怎么去完成?”

    “几拉拉人?剩剩就比两个人多吧?”梁永生说,“从前,队伍被打散了头的时候,你们两个人不是还坚持了几个月吗?”

    “理是这么个理。”赵生水说,“我觉着,人少了,还要拔据点,总是不好办!”他停顿一下又说,“只要你拿出办法来,我保证:干是没问题的!”

    梁永生瞟扫着会场:

    “办法嘛,还得大家想哟!我既没开着‘办法工厂’,也没当着‘办法公司’的经理,哪有这么现成的‘办法’呀!”

    人们无声地笑了。

    屋里一片沉默。

    过了一阵,赵生水又发言了。他说:

    “我想了个办法————向县委要求要求,让去升主力的同志们分两批走,行不行啊?”

    “为啥?”

    “我是说,咱抓紧时间,鏖战一下,再让第二批同志走……”

    梁永生摇头道:

    “去升主力的人,一个不能少,半天不能拖!不然,会影响上级的整个部署!”

    又有人接言道:

    “将拔据点的时间往后推一推怎么样?我觉着,那么办的好处是……”

    梁永生摆手道:

    “甭说什么好处了!拔据点的任务推不得!一推,也会影响到大局的。”

    人们听了,都在点头。

    永生见大家的思想认识已大体统一起来,本不想再说下去了。可他又想:“不对呀!干革命,往后的道路还长着呐,对同志们的思想问题,怎么能就事论事地解决问题呢?应当抓住这个时机,将人们的认识再提高一步……”他想到这里,又接着讲下去。

    他讲得可真活泼呀!

    你看他,又打比喻,又举例子,既引导大家发问,又激发人们回答。在他的主导下,整个会场,时而鸦雀无声,时而笑浪滚滚;与会人员,有时在不约而同地点头,有时在紧张地思考问题。

    经过梁永生启发诱导式的讲解,最后,大家的认识终于统一起来————

    又要抽调一批战士去升主力,又要抓紧时间拔除一部分敌人的据点,这两者之间,确实是有点矛盾。可是,我们不能怕矛盾。矛盾普遍存在,过去有,现在有,将来还要有。事物,就是在矛盾中发展的;革命,就是在克服矛盾的过程中前进的。因此,矛盾,回避不了,只能想办法去解决它。解决矛盾的办法,具体说,有千千万,万万千;从性质上分,就是两种:一是正确的办法,一是不正确的办法。同志们弄清了这些大道理以后,永生将话题一转,急转直下,又将话头拉到当前的具体问题上来了:

    “我们当前这个矛盾,是胜利形势下出现的矛盾,解决的办法不外乎有这么三个:一是,向上伸手————求援;二是,对任务打折扣————拖期;三是,在自己身上打主意————努力!”

    他停顿一下,又问:

    “同志们说,哪一种办法正确?”

    “当然是最后一种办法正确喽!”

    黄二愣更爽利:

    “队长,你说怎么办吧!我们,没说的!刀山敢上,火海敢闯,保证完成任务就是了!”

    梁永生笑道:

    “二愣,我刚开会回来,离开这里十来天了,最近的情况还没吃透膛,不了解情况,没调查研究,哪有发言权呀!你怎么一谈到办法就向我‘逼供’哩?”

    二愣不吱声了。

    好长时间没发言的沈万泉,这时慢慢沉沉地开了腔:

    “我琢磨着,升主力,是大事,不能少去,也不能晚走;拔据点,也是大事,不能晚拔,更不能不拔!咋办?我琢磨着,得在‘智’字上作文章!也就是说,只能智取,不宜强攻————”

    老沈说到这里,看了永生一眼。

    永生点点头,鼓励他道:

    “说下去————你认为该怎么个智取法?”

    “咱是不是来个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永生问,“怎么个将计就计法?”

    沈万泉还没回答,梁志勇突然插言道:

    “有个情况,还没迭得向你汇报————在你去县委开会期间,黄家镇据点上的那个汉奸头子乔光祖,跟我们耍了个鬼花狐……”

    永生对此很感兴趣:

    “哦!啥?”

    梁志勇以汇报的语气接着说:

    “他派人送来一张纸条子。上写‘请梁队长阁下到黄家镇据点上来谈判,我们确保安全。’……”

    永生听后,兴头子更大了:

    “你们怎么办的?”

    志勇答道:

    “当时因为你不在,我们合计一下————我去了!”

    “噢!”永生沉思了一霎儿,又问,“你去了以后,有什么情况?”

    “看样子,那小子本来就不是真想谈判,净胡扯皮!”志勇说,“我利用这个机会,教训那个小子一顿,便回来了!”

    梁永生又沉思了片刻,向大家说:

    “你们说,乔光祖这是耍的什么把戏?”

    锁柱说:

    “我看,他是见鬼子的大势已去,要耍个四面见线、脚踩两只船的花招儿!”

    沈万泉说:

    “由于形势的发展对敌人越来越不利,黄家镇据点上那些家伙们,老些日子没敢出窝门儿了。现在,他们对八路军的虚实搞不清,要通过这一手儿,试探试探深浅,这是有可能的……”

    老沈说到这儿,志勇插言道:

    “在当时,我们是这样分析的:他‘请’咱进据点去‘谈判’,咱要不敢去,他准认为咱没真力量,随后也许要闹个什么妖儿……”

    志勇正说着,话头又被锁柱抢过去:

    “我揣摸着,要是梁队长真去了,那个小子也许要发孬————把梁队长绑起来,送到石黑那里去请功受赏,借此机会好升官发财!”

    锁柱说罢,老沈又接上他刚才的话弦:

    “那小子的算盘大概是:这两个目的要是都达不到,就此机会和八路军建立个联系,对他也有好处……”

    “有啥好处?”

    “来个‘两门赢’呗!”

    永生又问:

    “老沈同志,你身在虎穴,了解情况,而且和乔打交道多,对他也吃得比较透,你来估计估计————比方说,咱现在给姓乔的下道命令,让他投降,他干呀不干?”

    沈万泉挺有把握地说:

    “甭估计————准不干!”

    “咋见得?”

    “那天,志勇进据点以前,他把人全准备好了,只是没有动手……”

    “哦!他为啥没动手?”

    “他一见去的不是梁永生呗!”沈万泉说,“他把个梁志勇扣起来,送上去,石黑也不会重视————他的上司又没说谁捉住梁志勇赏洋五万元!再说,他只要捉不着梁永生,也是不敢轻易引火烧身的!……”

    “好!我听明白了!”梁永生沉思了片刻,继而道,“我们来分析一下乔光祖的本质吧————这个小子,很狡猾,也很坏!他,根本不可能真想起义反正;他最近耍这种花招,也决不是真想和我们谈判他起义反正的问题。统观乔的出身历史说明了这一点,回顾我们几年来和乔斗争的情况更说明这一点;方才同志们的发言也肯定了这一点。如果大家同意我这种认识,那就需要明确这么几点:一,不能对乔光祖有什么幻想。也就是说,在‘智取’的过程中,不能期望通过教育争取使其起义反正,只能通过武力威胁使其缴械投降。二,要把我们政治工作的重点放在一般伪军身上。在‘智取’之前要这样。在‘智取’过程中也要这样。三,要时刻不忘乔是个狡猾的敌人。我们要高度警惕他这狡猾的一面,又要想法儿利用他这狡猾的一面。因此,我看可以考虑给他来个将计就计!”永生说到这里,将他那两条不断巡回的视线停留在沈万泉的身上,把话头一转又说,“老沈同志,你来谈谈你的想法儿吧!”

    “行啊!”

    随后,沈万泉把他“将计就计”的想法说了一遍,人们又呛呛咕咕地讨论了一阵,其中有修改,有补充,也有争论,最后才形成了一个全体与会同志一致同意的行动方案。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散会前,他们又讨论了一番大刀队应迅速吸收新战士的问题。散会时,梁永生紧紧抓住沈万泉的手,再次叮咛道:

    “老沈同志啊,你赶回黄家镇以后,就按照咱们的计划行事吧!若出现什么新的情况,可要及时地和我们取上联系呀!”

    “好!”

    老沈应着,出门去了。

    梁永生又向锁柱说:

    “你和黄二愣马上出发,去完成你们分担的任务吧!行动一定要迅速,要严密!”

    “是!”

    锁柱和二愣同时应了一声,又相互一望,笑笑,也走了。

    这时,梁志勇已自动来到永生的近前,在静静地等待着领导的命令。梁永生目送锁柱、二愣走出院门口,又掉过脸来跟志勇说:

    “你负责安排挑选战士去升主力的问题。”

    “好!”志勇以请示的口气说,“挑选什么样的人?你谈谈条件吧!”

    “条件只一个————”

    “啥?”

    “选好的!”

    “带枪不?”

    “带。”

    “带啥枪?”

    “带好枪。”

    “长枪?短枪?”

    “长枪。”

    “是!”

    志勇要走了。

    永生又喊住他:

    “行动要快!”

    “是!”

    “越快越好!”

    “是!”

    梁志勇走后,永生又朝其余的同志们说:

    “小胖子站一站。其余同志,按照咱方才的计划,也分头行动吧!”

    屋里的人走净了。

    梁永生又向站在一旁待命的小胖子说:

    “你到县委去一趟。”

    “去干啥?”

    梁永生将刚从衣袋里掏出的一封信递给小胖子:

    “把这封信送到县委去。”

    “好!”

    “要把它交给县委书记方延彬同志。”

    “是!”

    “这封信很重要,涉及到我们大刀队的一些干部的提拔、安排等问题。”永生说,“万一路上碰到什么情况,一定要千方百计把它销毁,无论如何不能让它落到敌人手里……”

    “是!”

    “关于遵照县委指示拔除敌人据点的问题,你要根据咱们今天会上的讨论情况,原原本本地先向县委作个口头汇报。县委有什么指示,带回来。”永生说,“你再告诉县委————过两天,我将写一个书面报告送到县委去。”

    “好吧!”

    梁永生一面向外走着,还在一面嘱咐小胖子:

    “路上,要注意这么几点……”

    他俩且说且走,出了角门儿。小胖子告别了永生,出村去了。梁永生正在街上走着,忽听背后有人喊他:

    “哎,梁队长!”

    永生回头一望,原来是坊子镇的小学教员房智明来了。房智明是来找梁永生请示有关宣传的问题的。梁永生回答了他提出的几个具体问题以后,最后又特别向他强调了这样一点:

    “对敌宣传,要侧重瓦解敌人。啊?”

    “哎。”

    “在加强对敌宣传的同时,可千万不能忽视对群众的宣传啊!”永生说,“在目前,对群众宣传的内容,要以号召青年参军入伍为中心……”

    “好!记住啦!”

    永生和房智明谈了一阵,刚要走,在村头放哨的二愣娘又赶了来。她着急地向永生说:

    “饭也不吃,又要走哇?”

    “老嫂子啊,放心吧,饭,是非吃不可的!”梁永生笑咧咧地说,“我们想就着饭时儿串几个门子,找几个人唠扯唠扯……”

    “唉唉!你们这些人呀,整天价拿着吃饭不当回事儿!莫非说身子是铁的?……”

    二愣娘站在角门儿口上,望着梁永生那高大的身影,大声小气地嘟嘟着。秋风,清爽宜人的秋风,正在悄悄地掀动着她那灰白了的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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