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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一 宋以来齐民要术校勘始末述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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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这个经过吾、景、洪、二刘、二朱、二汪九人校过的湖湘影写本,后又流传到武昌柯逢时(逊庵)手中。柯氏又委讬常熟丁国钧(秉衡)再校。光绪二十六年(一九○○年)秋开校,翌年一月校毕,为时极暂。校勘中最难得的本子是柯氏增加了日人小岛尚质影写的二卷又另二页的院刻残本(柯氏借自杨守敬,即第二节第一目提到的小岛影写本,当时罗振玉影印本尚未出版)。小岛在院刻影写本上也偶有校记,丁氏并予采录。另外,刘寿曾用《农桑辑要》参校,是根据朱述之校本移录的,用墨字写在湖湘影写本上;现在湖湘影写本上还有用蓝字写的用聚珍版《辑要》直接校的校记,是恐怕朱述之所校有遗误而覆校的。这一覆校工作,可能出自丁校。丁校是这个湖湘影写本的第三校。

    丁国钧校竣后,将自湖湘本上原刻的校记以来,连同吾、景、二刘等以至本人共十二人所校校记将近三千条,汇录成三厚册的书,称为“校勘记”。《校勘记》准备单独出版,但事实上连同所校《要术》均未出版。

    后六年(一九○六年),丁氏在南京高等学堂(今南京大学前身)图书馆工作,《校勘记》为该校监督吴广霈所见,吴乃出日本山田罗谷本《要术》请丁氏转录《校勘记》内容。丁氏择要转录在该山田本上。但重要的未被全录,不及原《校勘记》远甚。

    柯逢时似对丁校尚感不足,于宣统二年(一九一○年)又委讬黄麓森重校。柯氏偶亦参加意见。黄氏于翌年五月校毕,并缮写净本送交柯氏。这是对这个湖湘影写本的第四校。写本每卷一大册,卷末附校记,款式照院刻,书体亦仿宋字,因题其书为“仿北宋本齐民要术”。黄氏除校湖湘影写本外,并校及《校勘记》,也校得相当好。加校的书有陆心源《群书校补》校宋本。

    《校勘记》后为湖北沔阳欧阳政所得,眉上又已多了吴县潘敦先的校勘。潘所用有北宋本,应是罗振玉影印的院刻,则其所校在一九一四年后。欧阳政于书末附《跋》称:“今为寒斋搜得,将拟付印,以广其传”,但亦未果刊行。《校勘记》到这时止,已积累了十四人的校勘资料(湖湘原校、九人所校加丁、黄、潘与小岛尚质)。

    黄麓森所校《仿北宋本齐民要术》写本亦未出版,后又辗转归江苏丹徒吴毅庵所得。一九五○年沔阳欧阳蟾园向吴氏借得,录一副本,并用明抄作最后的补校,还将校记代吴氏分条黏附在黄氏原写本上。原写本上欧阳并黏附题记说:“自引为幸者,蟾十年前购得丁秉衡汇校稿本(按即《校勘记》),眉上亦有山(按即黄麓森)及吴县潘敦先校语,视此加繁。缓再合校,以了此一再相遇之缘。”所称十年前购得《校勘记》,那他和欧阳政是同一人。

    《校勘记》和黄写本的总根源都来自湖湘影写本,至此合柯逢时和欧阳蟾园所校,影写本上已积累有十六位《要术》研究者的校勘资料,历时自马直卿原刻校语至一九五○年,已达四二六年,都保存在这一套校本上。其取校各书,大量的有关参校各书不算外,即就《要术》本身说,自院刻以至明抄,都已校遍,只少一本一九四八年最晚在日本出版的金抄。这一套《要术》校本--湖湘影写本、《校勘记》、黄写本,在今天校勘《要术》的工作上,很有参考价值,而前人竭精尽虑的功绩,尤不可磨灭。(以上情况,均从书中题记、笺注、信函、跋文以及偶尔散见校记中的线索等钩索而得,资料零星,不一一引证。)

    影写本上的校记,至刘寿曾时已经“异同错列,旁行、斜上,有同志表”(渐西本刘富曾附记),再加上刘富曾增校,至丁国钧时更是“朱墨杂糅,写官艰于识别”(《校勘记》丁氏《识语》),很多已经没有地方写,所以黏上许多签条。经过丁校,共计将近三千条,再经黄麓森等增校,又添上几百条。但今影写本上密行细字,极为工整清楚,而且眉上地位不移不乱,这是经过誊写的。

    影写本上来源不同的校记,写不同颜色的字,例如院刻、校宋本、王祯《农书》等写红字,《农桑辑要》一校、《群书校补》等写黑字,《辑要》二校、《农政全书》等写蓝字,《学津》本写紫褐色字;各人所校,则湖湘原校、吾、景、黄等写黑字,二刘及丁校写红字。一条中有多至四五校的,五色缤纷,来源可辨,表现工作的异常细致。

    (三)吾点的精确校勘

    以上十六人所校,各有优劣,但主要是吾、黄、丁与二刘,至于洪汝奎、朱述之、朱绪曾、汪仲伊、汪宗沂及柯逢时,所校极少,且多平泛。卷九《醴酪》篇“常于谙信处”,原讹作“暗”,汪宗沂改正为“谙”(指素来熟识可信之处),与两宋本合,则比较好。潘敦先系就《校勘记》覆校一过,虽也用《太平御览》参校,无新见解可记。小岛尚质系就所抄本与原抄本(院刻)校对,校出个别抄错的字,也有失校的,亦无可足述。

    十六人中校得最好的是吾点、景和黄麓森,校得最多而一般的是刘寿曾(包括刘富曾)和丁国钧。二刘所校以渐西本出版,吾、黄所校均未出版。现在先谈吾点和景。

    吾点又名尽因,事迹未详。据唐仁寿借给洪汝奎吾点校本的信上说:“吾君不详其履历,或言其是海盐人,曾为教官。”景亦不知何人。吾点湖湘原本的每卷末有“古盐马氏”、“笏斋珍藏之印”、“

    景仲”等印记。据洪汝奎说:“笏庵名玉堂,海盐收藏家。”也许笏庵即马笏斋,“景”即景仲,但仍无从肯定景就是马笏斋。推测起来,大概景也是海盐人,稍早于吾点(或同时),从所用书的丰富看来,和吾点大概都是海盐藏书家。

    吾点所校,正确率极高。刘寿曾《校刊齐民要术商例》(渐西本附载)说:“吾氏于群书,校勘颇详,有反覆推勘,而与宋本合者,校记内当采之。”丁国钧也说:“吾氏于是书,用力甚深,校改各字,往往冥合宋刻。”(湖湘影写本卷首题记)确非虚语。吾点当时只有《津逮》本一种,别无他本,他用《津逮》本作校勘,是以最坏本校坏本,而所校多与两宋本相合,诚非一般人所能及。其例太多,举卷一至卷五的一部分,列表如下,以见一斑:

    吾点校勘符合宋本及其与渐西本异同对照表

    (○表示正确的字。×表示错字。(×)表示脱字。△表示后人加添的字和衍文。)(资料库编制者按:〈〉表示正确的字。{}表示错字。□表示脱字。()表示后人加添的字和衍文。)

    篇名北宋或南宋本原文湖湘及《津逮》本错字吾点校正字渐西本采用字备注

    卷一《耕田》〈妪〉耨禾也(引《释名》){以}薅禾也〈妪〉{以}

    铁齿●楱俎俎〈候〉(“楱无平声”)〈候〉引号内是吾点校语,下同。

    坚□坚□{●}{洛}

    茇茇

    即移羸速锋之,〈地〉恒润泽而不坚硬即移羸速锋之{也},恒润泽而不坚硬〈地〉{地}{也}刘寿曾对吾校批语:“也改作地,不知何据。”刘富曾因两可其说作“地也”。

    〈命〉田司(引《礼记。月令》){分}田司〈命〉〈命〉

    〈民〉必疾疫(引《礼记。月令》)□必疾疫补〈“民”〉字补〈“民”〉字

    〈土〉长冒橛(引《四民月令》){上}长冒橛〈土〉〈土〉

    三月杏花〈盛〉(引《四民月令》)三月杏花{胜}〈盛〉〈盛〉

    卷一《收种》〈埴〉垆{填}垆〈埴〉〈埴〉

    卷一《种谷》粟,嘉谷实也(引《说文》)粟,嘉谷实也,(从){卤}(从米)(从)〈●〉(从米)(从)〈卤〉(从米)“从●从米,湖湘本开始添上,“●”又误作“卤”。

    薄地寻垄〈蹑〉之薄地寻垄{嗫}之〈蹑〉〈蹑〉

    ●黍〈穣〉则害瓠(引《泛胜之书》)●黍{稷}则害瓠〈穣〉〈穣〉

    惜草{芳}者耗禾稼(引《盐铁论》)惜草{芳}者耗禾稼〈茅〉〈茅〉

    卷二《大豆》生〈朱〉提、建宁(引《广志》)生{宋}提、建宁〈朱〉〈朱〉

    有〈杨〉豆,叶可〈食〉(引《广志》)有{场}豆,叶可{今}〈杨〉、〈食〉〈杨〉、〈食〉

    覆上〈土〉(引《泛胜之书》)覆上{上}〈土〉〈土〉

    卷二《大小麦》黑〈穬〉麦(引《广志》)黑{积}麦〈穬〉〈穬〉

    麦,〈芒〉谷(引《说文》)麦,{芸}谷〈芒〉〈芒〉

    卷二《水稻》稻今年死,来年自生日〈秜〉(引《字林》)稻今年死,来年自生日{●}□(“说文有〈秜〉”){秜}{●}秜是,□近是,●误。刘富曾又两可其说作“秜●”更误。

    藏稻必须用〈箪〉藏稻必须用{簟}〈箪〉{簟}

    卷二《胡麻》〈融〉而不生□而不生补“〈融〉”字补“〈融〉”字

    卷三《芜菁》犁粗〈●〉犁粗{畤}〈●〉〈●〉

    卷三《种胡荽》六月连雨时〈稆〉生者六月连雨时{橹}生者〈稆〉〈稆〉

    卷三《荏蓼》苏,荏类(引《尔雅》注)苏,{生}类〈荏〉{苏}{类}渐西本删“生”字,不补“荏”字。

    卷三《蘘荷芹●》●,苦菜,青州谓之〈芑〉(引《诗义疏》)●,苦菜,青州谓之{苞}〈芑〉{芭}

    卷三《杂说》年久色〈闇〉(染潢及治书法)年久色{阁}〈闇〉〈闇〉津逮本误作“闹”

    先治入潢则〈动〉(雌黄治书法)先治入潢则〈动〉{软}{软}

    辄〈得〉通宵达曙(利用碎炭)辄{待}通宵达曙〈得〉{待}津逮本作“得”不误,但脱“通宵”二字。

    合止痢黄连{圆}、霍乱{圆}(引《四民月令》)合止痢黄连{圆}、霍乱{圆}〈丸〉、〈丸〉{圆}、{圆}南宋本避宋钦宗赵桓同音名字改“丸”为“圆”;北宋本缺卷,但他处不避。吾校改复原字,是。

    卷三《杂说》净〈搌〉去〈滓〉(河东染御黄法)净{振}去{萍}{振}、〈滓〉{振}、〈滓〉

    作白履、不〈借〉(引《四民月令》)作白履、不{惜}〈借〉〈借〉

    卷四《种枣》曾{子}嗜羊枣(引《尔雅》注引《孟子》)曾{子}嗜羊枣曾〈皙〉曾{子}所有各本皆误,吾点第一个改正。

    小核多{肥}(引《广志》)小核多{肥}〈肌〉〈肌〉

    又有〈氐〉枣(引《广志》)又有□枣补〈“氐”〉字补〈“氐”〉字

    十〈二〉月乃熟(引《邺中记》)十{一}月乃熟十〈二〉月十{一}月

    卷四《种桃柰》广{雅}曰广{雅}曰广〈志〉曰广〈志〉曰

    卷四《种李》大〈穊〉连阴大〈穊〉连阴{概}{概}湖湘本不误,《津逮》本误作“概”

    卷四《种梅杏》有白〈杏〉(引《广志》)有白{李}〈杏〉〈杏〉

    卷四《插梨》一〈围〉五〈寸〉(引《永嘉记》)一{园}五{方}〈围〉、〈寸〉〈围〉、〈寸〉

    大〈谷〉梨(引《西京杂记》)大{容}梨〈谷〉〈谷〉

    卷四《插梨》水尽以土覆之,勿令坚〈涸〉□□□□□之,勿令坚{固}〈涸〉{固}《农桑辑要》亦误

    作“固”,渐西本

    从之。

    卷四《种栗》大小枝〈叶〉皆如栗(引《诗义疏》)大小枝□皆如栗补〈“叶”〉字补〈“叶”〉字

    〈味〉亦如栗(引《诗义疏》){牙}亦如栗〈味〉〈味〉

    枝茎如〈木〉蓼(引《诗义疏》)枝茎如〈木〉蓼{水}{水}

    膏〈烛〉又美,……明而〈无〉烟(引《诗义疏》)膏□又美,……明而□烟补〈“烛”〉字、〈“无”〉字补〈“烛”〉字、〈“无”〉字

    卷四《柰林檎》广{志}曰……{又}曰广{志}曰……{又}曰广〈雅〉曰……〈广〉〈志〉曰广{志}曰……{又}曰

    张掖有〈白〉柰(引《广志》)张掖有□柰补“〈白〉”字补“〈白〉”字

    以酒〈淹〉,〈痛〉〈抨〉〈之〉。……漉去〈皮〉子以酒{痷},{病}{秤}之。……漉去{受}子〈淹〉,〈痛〉〈抨〉,〈皮〉〈淹〉,〈痛〉{拌},〈皮〉“淹,痛”二字吾

    点据景校;“皮”,吾、景所校同。

    卷四《种椒》蜀椒出〈武〉都,秦〈椒〉出天水(引《范子计然》)蜀椒出{五}都,秦□出天水〈武〉,补“〈椒〉”字〈武〉,补“〈椒〉”字

    卷四《种茱萸》双行小注:“食茱萸也,山茱萸则不任食。”误作大字正文改为双行小注仍误作大字正文

    卷五《种桑柘》秋采欲省,〈裁〉去妨者缺页〈裁〉{栽}缺页,吾点据《农

    桑辑要》补。刘寿曾对吾校批语:“吾抄误裁。”其实刘自误。

    卷五《种红蓝花栀子》种〈红〉〈蓝〉〈花〉栀子(篇目)种〈红〉(花)〈蓝〉〈花〉栀子删“(花)”字(“红蓝花是一种”)删“(花)”字

    若作唇脂者,以熟〈朱〉和之(合面脂法)若作唇脂者,以熟〈朱〉和之〈朱〉{米}校宋本误作“米”,渐西本从误

    取猪〈●〉一具(合手药法)取猪{●}一具〈●〉〈●〉

    上表吾点校改的69字中,和北宋本或南宋本符合的53字,并校正两宋本错误的10字;“振”字未校,也还可通;“●”字多校,但也正确;“□”字近是,并仍指出“秜”字;校错的只有3字,正确率达95%。

    从上表吾点所校和渐西本的对比中,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渐西本几乎完全依从吾点。但又表现为依违无主,好下批驳,结果正误颠倒,依着他的都对,不依他的都错。所以吾点只错了3字,渐西本竟错至24字,并有一处误注文为正文。其中如“勿令坚涸”,湖湘本、《津逮》本及《辑要》所引均错成“固”,吾点是根据元末俞宗本《种果疏》所引改正的,可是渐西本放着校宋本和吾点的正确“涸”字不采用,偏依着《辑要》错成“固”。又如曾子(参)父曾皙嗜食羊枣,父死后曾子不食羊枣(见《孟子.尽心下》篇),《尔雅》郭璞注引《孟子》原文亦作“曾皙嗜羊枣”,可是《要术》自两宋本以来一直错成“曾子”,吾点第一个改正了,渐西本也错着不采用。诸如此类,不胜列举,特别是出现“地也”、“秜●”之类的两可态度,更使人不解(别处还多)。

    湖湘本的脱段和脱页,吾点最先补正,其所补正,并有为以后各本一直未补的。卷五第三页的缺页,依据《辑要》基本上补足(仅缺小注“一根三文”、“一根直二十文”《辑要》未引),较《学津》本所补为完全。卷十“守气”只有目而脱内容,吾点据《尔雅》及郭璞注补全。“欀木”脱标目,因此内容混入上一目的“木棉”,吾点补上“欀木”的标目。这些补正完全和两宋本符合。渐西本概未采纳,依然缺着。另有“蒋”目引《广雅》“蒋,菰也”,脱“菰”字,吾校补“菰”字,极是;但由于“蒋”目除引《广雅》外,接下去引有《广志》和《食经》各一条,却都不称“蒋”而称为“菰”,因此渐西本莫明其妙地另添立“菰”的一目,以领《广志》、《食经》二条,而原补《广雅》“菰”字仍缺,这不但没有查一查菰就是蒋(即茭白),而且还误解吾点的补脱文为补脱目。这样严重的错误,未知是否由于误刻,否则显得非常粗疏。卷十缺页三页,没有完整的《要术》本子是无法补正的,吾点没有补,虽曾引《吕氏春秋.任地》篇及《南方草木状》补上“菖蒲”目的内容,但是错的。

    吾点较能熟识《要术》全书,常是前后引证,反覆比较,所以他首先是以《要术》校《要术》;其次参校各书相当丰富;加上一定的学识(如知道红蓝花是一种,相马方面“夜眼”就是“附蝉”等),能够认真推勘,所以判别明决,校得比较好,旧校之中,无出其右。但《要术》涉及的知识面很广,上表中仍有原本不错的三个字被校错了。根据他书引《要术》和《要术》引他书的原书来改正,有时也不免近于“勇改”,发生差错,不过数量不多。加添的地方也有,虽未走失原义,也是他的缺点。优缺点比较,大致优点其八,缺点其二。在当时连校宋本都没有的情况下,只是以最坏本校坏本,取得这样的成绩是不容易的,他的劳动成果,不应以今天有两宋诸本可作校勘而被埋没。另外有多处没有校到,吾点每有“俟得善本再校”的校语,大概没有校完。

    “景”的校记比吾点少得多,可也审慎无妄校。例如卷二《大小麦》篇引《广雅》误题为“《尔雅》”,改正为“《广雅》”;《种芋》篇引《广雅》“茎”误为“叶”,改正为“茎”;上表讹字“痷、病”改正为“淹,痛”(“痷”即山田误释为“久病”的),“受”改正为“皮”,等等。缺段也有补正,如卷十“棪”目有目脱内容,下一目是“刘”,但脱“刘”目,因此“刘”的内容变成了“棪”的,景据《尔雅》及郭注补上“棪”的内容及“刘”的标目。这些补正和两宋本符合,并有改正两宋本原误的(一、三两例明抄亦误,第二例金抄、明抄并误)。渐西本一、三两例已从景校改正,二、四两例仍未采纳。

    (四)渐西村舍本校勘的疏浅

    从吾点系统下来的各种校本,只有刘寿曾、刘富曾所校得到出版,即一八九六年袁昶刊行的渐西村舍本。

    渐西本当时以“精校”作宣传,实际是可以“精”而没有被利用,从上述已可知其梗概,现在再从六方面来探讨:

    (一)它确实比明代刻本要好,但和早于它的《学津》本比较,并不见得怎样高明。它很多地方得力于吾点,特别是自卷七中卷以下当时没有任何宋本或农书可资校勘的部分,但都没有交代采自吾校。就是采取吾点,也表现为依违不定,反多自误。卷六相马法“踠欲促而大”,湖湘本误作“碗”,《津逮》本改作“腕”,近是,吾点再改作“踠”,合两宋本;上举山田误释的“喊”,吾点改正为“啖”,亦合两宋本,渐西本都依着改正了,胜过《学津》本。相马法“膝骨欲圆而张,大如杯盂”,“张”除金抄外均误作“长”,吾点校正为“张”,可是刘寿曾批着说:“不知何据”,因此渐西本没有改正。此类甚多,是可以胜过《学津》本而没有胜过的地方。

    (二)有校宋本作校勘是渐西本唯一的有利条件,但也由于依违失当,因此正误颠倒,和对待吾校一样,对和不对,都像是碰巧来的。例如卷一《耕田》篇引《泛胜之书》“凡麦田常以五月耕”,“麦”原误作“爱”,校宋本不误,二刘校勘的经过是:“宋本爱作麦,此文承‘伤田……岁休’,则作爱是”;“再核,当从麦,此不承上文也”;“再核,非”;最后是:“《农政》,爱”,终于依照《农政全书》仍用“爱”字,殊不知《农政全书》也正被《秘册》--《津逮》本所误。《种谷》篇“西兖州”误作“昔兖州”,校宋本不误,可是刘批:“宋本昔作西,非。”黄麓森予以纠正:“西兖州,孝昌三年置,见《魏书.地形志》,不得谓之非。”卷二《大豆》篇“小豆有菉豆、赤、白三种”,原脱第二“豆”字,校宋本不脱,可是刘批:“宋本菉下有豆,非。”卷五《种桑柘》篇引《泛胜之书》“以手溃之”,原误作“渍”,两宋本不误,刘又批:“宋本渍作溃,误。”丁国钧用小岛影写院刻覆校,也误校成:“北宋本不误溃。”黄麓森对刘、丁所校并予纠正:“渍,两宋本实皆作溃。丁校谓‘北宋不误溃’,非也。且溃并不误。”卷六《养羊》篇“抨酥法”的“数日陈酪”,原误作“目”,校宋本不误,可是刘又批:“数目,谓得若干升,宋本作日,非。”校宋本被刘寿曾随便一“非”,湖湘本原误都被逃过关,依然在渐西本上出现。这些都是把不错当错,空有校宋本不发生作用的例子。

    卷二《种麻》篇引《尔雅》“●,麻母”,原误作“莩”,校宋本作“苎”,亦误,渐西本跟着错作“苎”。黄麓森纠正说:“莩当作●,不当作苎。”卷五《种红蓝花栀子》篇“合面脂法”有“若作唇脂者,以熟朱和之”,原不误,校宋本误作“米”,刘又批:“吾本朱字疑”,因改为“米”,从校宋本之误。同上“抨酥法”有“大盆盛冷水,着瓮边”,原不误,校宋本“大”误作“水”,“瓮”误作“盆”,亦改从校宋本之误作“水”、“盆”。这些都是把错当不错的例子。湖湘本原已错误很多,经过二刘之手又添上一些错字。这些地方,《学津》本胜于渐西本(“莩”,存误未改,例外)。

    (三)偏信他书,甚于相信宋本《要术》。如“注入壳中”、“勿令坚固”、“《农政》爱”等,已见前述。此外还不少,如卷二《大豆》篇“春大豆,次稙谷”(早谷子)之后”,原不误,渐西本改从《辑要》讹作“植谷”(《学津》本同)。卷五关于种梓树“漫散即再劳之”,原不误,亦改从《辑要》误作“漫田”。二刘曾取校张海鹏《学津》本,这里批着:“《辑要》散作田,张本不从”,则刘氏是认为不从是不对,所以他依从了,但他错了。这是以错为不错。卷四《种枣》篇“枣性坚彊,不宜苗稼,是以不耕”,下一“不”字,各本均脱,只《辑要》有,是唯一应补的根据,《学津》本据补,是,但渐西本明知“《辑要》耕上有不,张同”,亦非张而自是,竟不补。这是以不错为错。二刘在他书的取舍上,同样表现为是非无见,正误失据。

    (四)加添的字句,明为校宋本所无,而唯《辑要》等是从,更使人不解。《辑要》的加添共三十多条,渐西本大都采入。王祯《农书》的加添,也采入很多,如卷二《种瓜》篇“中间通步道”下依《农书》加上“近以就粪,远以通行”的小注,卷四《种柿》篇“●”字下加上“而兖反,红蓝枣,似柿”的小注等等。卷三《种胡荽》篇说到刚种下的胡荽,白天要用箔盖,晚上揭去,因为“昼不盖,热不生;夜不去,虫栖之。”原句极简明利索,王祯在“虫”上加“则有”二字,实在多余,渐西本也照加。卷四《种桃柰》篇种樱桃“不可用虚粪也”下《农政全书》自己补充说:“又法:二三月间,分有根枝栽土中,粪浇即活。”也被采入作《要术》正文。诸如此类,不一而足,未知二刘为什么放着宋本不顾这样相信别的书。这种地方,《学津》本比渐西本要慎重。

    (五)二刘常以吾校“不知何据”不被采用,但刘氏也并非无据不改。在这方面二刘倒改正了一部分错字。明显的如“须更”改“须臾”之类;较晦的如卷四《种桃柰》篇“选筑孔使坚”改“选”为“还”,卷九《素食》篇改“池鸡”为“地鸡”(地菌)之类。卷十“□〔二二〕”引《广志》有“犹以预为资”,刘校:“预疑蓣”,这里确指薯蓣(但“预”古通“蓣”)。这些都是好的地方。但也颇有改错的,如卷十“橘〔一四〕”引裴渊《广州记》说有一种“壶橘”,“形色都是甘”,“甘”即“柑”字,刘删去“是”字,则是理解“甘”为“甜”,无怪黄麓森说:“甘本柑耳,袁刻(即渐西本)删‘是’,太不细心矣。”二刘无据而改,为数不多,而效果是得失相半。

    (六)刘寿曾所校最后由刘富曾定稿,但刘富曾不但没有纠正乃兄之失,不如说还要差些(袁昶没有校,只是出钱刻书)。卷五《种红蓝花栀子》篇“作米粉法”的“●使甚细”,“●”音废(又音伐),舂的意思,湖湘本错割成“白”、“第”二字分窜入注中,校宋本没有窜误,但刘寿曾转录校宋本时不知怎样错写成“●”(无此字),并推测说:“●似研之义”(其实“●”字别处不少),渐西本竟以“●,研也,使甚细”的离奇怪样和读者相见。这个应由刘富曾负责。卷四《种桃柰》篇“不求栽”,“栽”湖湘本误作“谷”,《辑要》不误,大概定稿人又不能决定哪个字对,所以渐西本上又出现“不求栽谷”的怪样。刘富曾的这种两可手法,除这个外,还有上举的“地也”、“秜●”和其他。这种地方,未知是否由于误刻,但无论如何,总不免太粗心大意,对读者不负责了。

    渐西本刘寿曾原准备附刻校勘记,《辑要》等加添之文不准备加入,只列入校勘记中,吾点的正确校改也在校勘记中交代,但现在完全不是这样,这是付刻时袁昶、刘富曾变更了的,是袁、刘责任。

    刘寿曾有一优点,就是他查对过一部分原书,指出篇名,给我们不少便利,这是应该肯定的。

    综上所述,渐西本在纠正明刻混乱的工作上,有它一定的成绩。但它有三个优越条件,即一有吾点校本,二有校宋本,三是在《学津》本已经先做了一番校勘工作的基础上。最简单的办法,只要将吾校和校宋本完全照抄,虽不免稍有错误,还是可以毫不费力地超过《学津》本。再加一番细心的推勘,“良工不示人以朴”,的确可以达到“《津逮》诸本,自在天坏”(刘寿曾《校刊商例》语)。可是它没有能够这样做,只能比《津逮》本好,很难超过《学津》本,优越条件没有充分发挥,很是可惜。

    (五)黄麓森校本的比较深入

    渐西本后是丁国钧校本,在吾、刘已校的基础上进行三校。所校略同二刘,校对的比较一般,校错的也有些出乎意外。可是查对原书,更勤于二刘,引证资料,也颇为丰富,在这些方面,给我们不少便利和某些线索。卷六《养猪》篇引《广志》是《广雅》之误,丁氏最先指出。对他可以肯定的只有这些。正误校例,仿佛于二刘之间(稍为好些,但有限),无甚特异,从略。

    丁校本后是黄麓森校本。黄校后欧阳蟾园再用明抄补校。欧阳只是就明抄作校对,还谈不上校勘,而且颇有漏校,如卷十“菜茹〔五0〕”目下没有据明抄补上湖湘本原脱的“●菜:叶似竹,生水旁”一条等等,所以亦无可足述。这里着重的谈一谈黄校。

    黄麓森在吾、刘、丁已校的基础上再进行累校,至此已是第四校。校毕缮正“仿北宋本《齐民要术》”稿本,送柯逢时审阅。柯氏见解不及黄氏,无所是正。黄氏在校记上自署为“山”,据《校勘记》欧阳政《跋》称为“黄麓森二尹”,曾为柯氏校刊医书《伤寒补亡论》、《圣济经》等。其学识为柯氏所信任,故《要术》经丁校后仍委讬黄氏覆校。从所校内容上看,颇为深入有创见。

    黄写本卷首附载校勘《例略》称:

    “此本文字,以两宋残本为主;必不可从及已阙佚者,乃从明以下各善本,然必反覆推求,要于可信。若各本亦无可据,则虽校出,仍旧不改。至他书所引《要术》之文(原注:“如《农桑辑要》、《农书》之类。”)及《要术》所引本书,其文字即优于《要术》,亦祇列于校记,而不据改。本文偶有一二字决改者,必其字形本相近,灼知为板本沿讹者也。”

    如所揭示,有三个校改原则:(一)主要依从两宋本;(二)不据他书改字;(三)明显错误,无据亦改。兹分析其优劣如下:

    (一)主要依从两宋本。这个基本上是从违允当,不像渐西本有那么多的正误颠倒,只有个别地方过于拘泥或过于不信。如卷二《种瓜》篇“种茄子法”,“白日以席盖”和“晓夜数浇”,湖湘本如文,校宋本作“向”和“晚”,不如湖湘本原文,黄校则改从校宋本。这是拘泥宋本。卷三《种蘘荷芹●》篇的“胡葸”(即苍耳),湖湘本讹作“胡●”,《津逮》本又讹作“胡蒠”(《学津》本同),校宋本不讹,但黄氏认为“《尔雅》有‘蒠菜’,作‘葸’,非”,因袭误作“蒠”。这是过于不信。此字吾点已予辨正:“●疑□之误,胡□(按异写作“葸”),苍耳也。……至蒠菜,一名菲,……非此所指。”极是。渐西本此处已从校宋本改正。前举的“掌近”,黄氏认为是“北俗方言”,为前后一致,采用“掌”字,但以字书“掌”字无“杜康反”音,因删去院刻的这个音注,虽知此字不是手掌,胜于吾、刘、丁、黄廷鉴等,但仍不知此字即“□”字。其他对于两宋本缺卷采用他本作校勘时,虽未必完全正确,颇已尽到“反覆推求”的努力。

    (二)不据他书改字。这个限制过严,就会被限死。黄校就有一些被限死的。湖湘本误字如卷二《种麻子》篇引《杂阴阳书》“麻生于杨或前”,没有依王祯《农书》改正为“荆”,卷三《种蒜》篇“左右过锄”,“尾子垄底”,《种兰香》篇“蓰熟粪”,卷四《种桃柰》篇“取好烂粪(原脱)和土”等,没有依《辑要》改正“过”为“通”,“尾”为“瓦”,“蓰”为“簁”(即“筛”字。黄氏认为应是“覆”字残烂错成),也没有补上“粪”字,虽在校记中说明,不如《学津》本、渐西本的迳予补正。还好他没有死守这个原则,也据他书改正了一部分错字,这些大概在被认为明误应改之列。

    (三)明误应改。黄校长处主要表现在这一方面。不止“偶有一二字”,而是相当多。例如卷七《造神曲并酒》篇改“清曲法”为“渍曲法”,卷八《脯腊》篇改后一“五味脯法”为“五味腊法”(列举四证,确凿不移),卷十“椰〔五二〕”引《异物志》“系在于山头”改“山头”为“巅”,“古度〔一三二〕”引《交州记》“其实中如有蒲梨者”,提出“梨,当作卢,蒲卢,果蠃也”,等等,都是改正两宋本误字,而且补吾、刘等所遗剩未校,有的在近人校注本上也没有改正,其深入而正确,颇为可观。“古度”是无花果实的植物,在隐头状花序中被无花果蜂的幼虫侵害时,至果实成熟时,幼虫羽化为成虫飞去,这就是所谓“有如蒲梨者,……如蚁有翼,穿皮飞出”(“蒲卢”,源出《尔雅.释虫》,郭璞解释“即细腰蜂”)。黄氏必须具体了解这个情况,才能作此校正。

    音切和形似的校改,黄氏特别擅长。改得好的如“山头”改“巅”;卷五《种桑柘》篇引《永嘉记》“桑柴二七枚,以麻卵纸(按指蚕种纸)”的改“麻”为“庪”(支架的意思。此字两宋本亦误)。卷九《饧哺》篇引《急就篇》“□生但反”,原误作“铁●”二字,黄校说:“今就‘●’字推究,知实音注‘先旦反’之脱误,则‘铁’为‘□’之讹自明。‘先反’夹注,各本讹合为‘●’,而‘旦’脱。”其“反覆推求”,可谓精到。

    但过分用形似来怀疑,也会发生差错。如第四节所举的“说非辞”,黄氏虽据校宋本采入,但认为是“设俳辞”(编设笑话)之讹,则虽见深思,已属多余。再发展下去,就不免由多余而错误。如卷一《耕田》篇说到开荒山泽田,七月中割除杂草木,草干放火烧掉,“至春而开”,下面小注:“根朽省功”,两宋本同,而湖湘与《津逮》本“开”下多“恳”字,脱小注,黄氏认为“恳”字应有,小注“根”字即“恳”字的音近而讹,而“朽省功”是“恳”字的音注“巧省切”之讹(“巧”音考)。虽是错校,颇见巧思。其用巧大多类此。但过巧也会失真,因此颇有强改吾点所校,如卷三《杂说》篇引《四民月令》改吾校“夹薄”(“夹”是夹衣,原误作“舍”)为“褡薄”,说是薄被;卷十“槟榔〔三三〕”引俞益期《笺》改吾校“下不斜”(原误作“凉”)为“敧”等,吾校都是有根据的正确校正,且合两宋本,黄氏以己意别出心裁,作不必要的用巧,反而错误。

    黄麓森和吾点比较,各有优劣。吾点引书广博,校改明决,正误率大约正八误二。黄氏用书不多,多凭智力,正六误四,不及吾点,但深入处有非吾点所及者。吾氏是首理乱麻,黄氏是凭藉多人成果;吾氏是用最坏本校坏本,黄氏是有多种善本作参校,则又大有不同。

    黄氏认为《要术》和后魏郦道元的《水经注》相像,正注文有混淆,因此正文有很多被改为注文。虽然《要术》中有不少正文像注文,特别是卷七酿酒各篇全部无注,可能有羼杂,但这个工作是多余的,而且容易主观。

    (六)黄廷鉴系统的初校本--《学津讨原》本

    《学津讨原》本清嘉庆九年(一八○四年)张海鹏刊,早于渐西本九二年。据刻原本是《秘册》本。校勘人是黄廷鉴。黄氏是继吾点之后(相差只几年)勘正明误的第二人。但黄氏未见吾校本,二人是各校各的,以后累续增校,各成系统。

    黄廷鉴的校补工作,可分两部分:卷六以前主要依据《辑要》,补正不少脱文和错字,卷五《种桑柘》篇的脱页也补上了(但“又法”和“种禾豆欲得逼树”二条,《辑要》引在卷三“修莳”项下,没有敢补上,不如吾点明断),取得相当成绩。对《辑要》的取舍,稍胜于渐西本,但依《辑要》加添的也不少(没有校宋本作参证,和渐西本有不同),当然跟着错的也有,其或正或误,可以说几乎同于《辑要》。卷七以下《辑要》未引,则以他书作参校,或凭判断,大多正确,只是所校不多。张步瀛称其“谬讹不可读者尚多”,即指其未校部分。卷七以下吾点校正了不少,一部分被渐西本所采用,所以后四卷渐西本稍微比《学津》本强些。

    黄廷鉴校改比较慎重细致,判别力稍胜于二刘,如果他有吾点校本和校宋本作凭藉,可以使《学津》本胜过渐西本。一九二六年中华书局《四部备要》不采用渐西本而采用《学津》本排印,有它一定的道理。商务印书馆也有影印本。

    本文对渐西本作较详的分析和举证,主要为了揭露它和吾点的关系及其有有利条件没有被充分利用的情况。《学津》本则有不同,其正误各例除散见本文可略知梗概外,其余另见《主要版本的流传》,本文从略。

    (七)黄廷鉴的进一步校勘

    《学津》本出版后十余年,黄荛圃购得一校宋本。黄廷鉴借得该校宋本的陈揆转录本就《学津》本作进一步的覆校。卷七以下,校宋本亦缺,则另求别本覆校。所校全部内容,张步瀛转录在他的校本上(参看第三节第一目)。张氏所转录,卷六以前与刘、陆二种校宋本颇有异文,已见前述;这里谈他所录黄校的卷七以下部分。

    据张氏所转录,卷七以下部分黄廷鉴以“沈本”和“旧校”作参校。第五节第二目所举的“《吴录.地理志》曰”,《学津》本袭《秘册》本之误作“又云”,这一次黄氏覆校改复了原样,张氏有如下的转录:“黄校:‘又云’二字,沈本作‘《吴录.地理志》曰’,另起行。”所谓“沈本”,应即瞿镛《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所称的“华亭沈氏竹东书舍刻本”。另外,卷九首页张步瀛又有眉批:“以后黄临旧校,未知何本”,黄氏也在校记中提到“旧校”怎样怎样,是黄氏除沈本外,尚有旧校作参校。可惜这一旧校,未知出自何人。除此之外,黄氏亦用他书自校。无论旧校或自校,往往与两宋本符合,惟所校极少。当时目为“精校”,秘而不宣。

    黄校见于卷九、卷十的不满五十条(张步瀛校本缺七、八两卷),什九正确。例如卷九《炙法》篇“●炙豚法”改正“串一升”为“蜜一升”,《饼法》篇“切面粥”下改正“熟干”为“熟蒸”,《作菹藏生菜法》篇“作汤菹法”的空格补上“炸”字,卷十“竹”项引《博物志》改正“竹及”为“竹皮”等,都是《津逮》本、《学津》本原误而予以校正的。这一部分湖湘本亦不误。

    另一部分是包括湖湘本在内也是错脱而予以补正的,如卷九《炙法》篇“牛胘炙”改正“肥”为“脆”,改正“明”为“肕”(《津逮》本误“朋”,《学津》本改作“明”,亦误);《饼法》篇“豚皮饼法”的“臛浇、麻、酪任意”补上脱文“麻”字;《醴酪》篇“煮醴法”的“令汁味淳浓”补上脱文“令汁”等。这些补正,或出“旧校”,则旧校当另见善本。特别是卷十“椵”、“刘”、“葍”、“苹”、“荠”、“菟葵”等项引《尔雅》补上“也”字,更非有善本不行。因为今本《尔雅》解释某物为某物时均无“也”字,而《要术》所引,有的有,有的没有,因此究竟哪个应补,哪个不应补,毫无标准,可是黄廷鉴所补,正是《津逮》等本所全无,而是金抄、明抄所全有,如果没有见到较好的本子是办不到的。但这个“旧校”所见的是什么本子,现在无从知道。可是这个旧校又没有据其所用本子校正其他的许多错脱,可以推知那个本子也不是完善之本,只是偶有个别地方胜于明代刻本而已,怀疑那是元刻本一类的本子。

    卷十“苹〔六六〕”引《诗义疏》“藾萧,……茎似蓍”,湖湘等本作“箸”,黄校改作“蓍”,同金抄、明抄,当系据《太平御览》卷九九八所引自校;“竹〔五一〕”引《风土记》改“家坛”为“冢坛”,亦应系据《太平御览》卷九六二所引自校,因为任何一本都是“家”,而作“冢”是正确的。

    (八)张定均和张步瀛的累续加校

    在《秘册》--《津逮》本已经黄廷鉴二度校补的基础上,道光年间有张定均的第三次累校和张步瀛的第四次累校。各人累次所校,都汇总在张步瀛校本上,除《学津》本外,均未出版。张步瀛在书末题记中说明这个经过:

    “此胡震亨本(按指《津逮》本)也。道光戊申(一八四八年),余授徒于常熟之南乡。家之平丈,亦得此本,先以《御览》等书校之。后又得张氏照旷阁本(按即《学津》本),其同里拙经逸叟黄廷鉴手临吴门士礼居(按系黄荛圃藏书室名)所藏校宋本于其上。余并借得两本,并聚珍版《农桑辑要》校之。先嘱汪生临校宋本于行间,字多则标于上方。次乃自将《辑要》所引及张本之异同,分别标之,以便稽核。亦间以他书覆勘,如《尔雅》、郭注、《礼记》、《周官》、郑注、《玉篇》、《集韵》之类。第十卷则取之平丈手校,以朱临于行间别异之,不敢掠美也。校宋本祇有六卷,《辑要》所引亦祇在六卷以前,其七、八、九、十四卷,无从校正,虽有张本小异处,要其谬讹不可读者尚多,仍从盖阙之例。第十卷幸得之平丈手校,粗可考正。……”

    所称“平丈”,即张定均。张定均姓名,亦仅从书中提到的“家定均”得知。张步瀛又名廉舟(亦作莲洲),余亦未详。

    张定均在第十卷中确实据《太平御览》、《初学记》、《南方草木状》等校得不少,在黄廷鉴二度未校的错脱中,他补校了一部分。例如“果蓏〔七〕”引《吕氏春秋》校正“升过”为“升遐”,与金抄合(吾点亦校出,渐西本据以改正);“柚〔一六〕”引《风土记》补上“色黄而味酢”的空白“黄”字,与两宋本合(吾点、黄麓森均未校出,渐西本因亦未补);“椑〔二0〕”的“宜都出大椑”上两宋本以下均脱书名,补上“《荆州土地记》曰”(吾点亦校出,渐西本不从);“槟榔〔三三〕”引“《林邑图记》”校正为《林邑国记》,与两宋本合(黄廷鉴后一次亦校出),等等,都是校得正确的。但他的校法几乎将《太平御览》等所引异文全部校出,因之与《要术》所引大有出入。这只能作为参考,如果据以订正《要术》,还需要大加斟裁。

    卷九张定均只校了《笔墨》篇,系用宋初苏易简《文房四谱》的旧抄本作参校。校法也是将异文全部校出。该旧抄本与现在一般印本(如《丛书集成》排印《学海类编》本)有不同。这些差别,在我们作校勘时有参考价值。

    张步瀛于道光二十八年(一八四八年)再作第四次的累校。他先校录了黄廷鉴校宋本和《学津》本的内容,再转录黄廷鉴第二次及张定均所校,然后本人以《农桑辑要》、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等覆校。他的功绩是保存了一部校宋本和当时所传称的黄廷鉴“精校”本等(今缺第七、第八两卷)。分别以朱书、墨字和眉书、行间夹写等不同写法分清资料的来源,其为黄氏所自校,标明“黄校”,不与校宋本混淆。书写极工,校勘亦颇审慎。但所校不多。

    张步瀛所校,多半正确。卷四《种李》篇引《家政法》“二月徙梅李”,“徙”除金抄外无不讹作“从”,吾、黄两系统各校本亦未校出,因之渐西、《学津》、黄麓森各本均袭误未改,只张步瀛校正了。卷二《种麻》篇关于沤麻“大烂则不任,暖泉不冰冻”,湖湘及《津逮》本“暖”讹作“挽”,《辑要》则衍作:“……不任挽,暖泉……”,《学津》本从之(湖湘影写本上有《辑要》二校的蓝字批着:“《辑要》是”,疑出丁国钧,因渐西及黄麓森本均未采此错校),张氏批:“瀛谓《辑要》、张本非也,校宋本无挽字,盖挽即暖之讹尔。”亦属正确。但也有错的,如怀疑“说非辞”是黄廷鉴抄错等。卷七以下,只卷十曾用陆玑书校过。总之,张氏所校不多,颇见审慎,错误亦不免。

    吾、黄二系统各种校本,始自干嘉,终于近年,经过多人的不断努力,纠正明刻的很多乖谬。但大都未刊布于世,并多有被校书人所埋没,本文略予布露,以彰存前人研究成果。此后刊刻各本,均不出此二系统,只在《学津》、渐西甚至《津逮》诸本范围内颠来倒去,质量相似,甚至更劣,几乎谈不上校勘,本文概从省略。《万有文库》本只是明抄的排印本,间有校改,但很少,还添上一些排印上的错字,这里也不谈。

    七、现代科学知识的整理

    《要术》经过清代学者不断的努力,在勘正明刻错乱和两宋本的错误上,取得显着成绩,但仍有很多没有校正,距离原书尚远。近年有石声汉先生《齐民要术今释》和日人西山武一、熊代幸雄二氏合译的《齐民要术》出版,综合各本以现代农业科学知识作校勘和注释,校改合理,非任何旧校可比。在我们的校勘工作上,得到不少借鉴和启示,帮助很大。不过《要术》所包涵的知识面很广,古今方言异词,年代久远,错脱滋衍,至为繁复,加上引书很多已经失传,特别是南方食馔各书,更难取证,益增困难。因此二书所校也尚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一)《齐民要术今释》

    《齐民要术今释》四册,一九五七年十二月至一九五八年六月科学出版社出版。

    《今释》的校书,似乎仓忙了一些,因此产生了三种现象,即错校、漏校和不校。

    错校是指校记中称某本作某字或某字据某本改正时,实际该本并非某字。在全书中相当多,这里只能就《要术》各本略举数例,以见一斑。

    (一)关于金抄(一)。《今释》三一页校记说:“‘稙’:明抄及后来刻本都作‘植’,依金抄改。”其实金抄作“种”。五四五页说“掸”误作“挥”,六三四页说“奠”误作“莫”,其实金抄正作“掸”、“奠”不误。七六七页说“盐豉”二字金抄空等,其实所空是“取盐”二字。又二九页说“石抑”金抄作“石□”,“第二个字根本不认得”,其实这字金抄作“抑”,仍是“抑”字,是它很多的别写字之一,从下文“迎风”、“仰垄”作“●风”、“●垄”(都是“卬”字连笔又多一点)可证,等等。

    (二)关于明抄。上举第一例,明抄正作“稙”,没有误作“植”;《杂说》二○页说明抄作“掊”,但实际作“倍”;五二六页说明抄“者”误作“若”,但实际作“昔”;五四三页说“三种”据明抄改正,其实明抄作“二种”;五七四页说应该重复的“苦汁”二字据明抄补,其实明抄正脱此二字;八一○页说明抄误“不濡”为“下濡”,其实明抄不误,等等。

    (三)关于渐西本。二九页说渐西本作“中●火谷”,其实它依湖湘本作“中●大谷”;三九三页说渐西本作“春夏气暖”是对的,因据以改正,其实它依湖湘本作“春夏气□”,等等。

    (四)据《今释》的《体例说明》,将《津逮》、《学津》、渐西诸本“合称为‘明清刻本’或‘《秘册汇函》系统版本’”(其实渐西本不出自《秘册》系统),在以此等总名概括各该本时,不符合处还要多。即以渐西本为例,上举的“稙”,渐西本作“殖”不作“植”;六七三页说“谙信处”的“谙”,“明清刻本讹作‘暗’”,其实此字只有渐西本已据汪宗沂所校改正为“谙”,与金抄、明抄合;七三十页说“升遐”“明清刻本均讹作‘过’”,其实此字也只有渐西本已据吾点校改正为“遐”,与金抄合,等等。其余《津逮》本、《学津》本也有同样情况,不必多举。

    漏校没有像错校那么多,但也不太少。例如卷前《杂说》“亦刈黍了,即耕两遍”,十九页采用明抄等讹字作“子”,并校记说:“这句中的‘子’,怀疑是‘下’字写错”,其实这字金抄作“了”,意义很明白,是唯一正确的字。“晓夜”,一三三页采用两宋本讹字作“晚夜”,虽说明“怀疑是‘晓夜’”,但《辑要》引及《津逮》本、渐西本明作“晓夜”(从湖湘本来)。“爓治”(烫鸭净去毛脏),六二三页采用明抄等讹字作“烂治”,虽说明是“爓”字写错,但院刻、金抄明作“爓治”。又如“满九石米止”,四九二页采用明抄讹字作“正”,但作了详细校记证明是错,应作“止”,其实这字仅明抄抄错(《万有文库》本据明抄排印,其误同),其余自金抄以下至渐西各本全作“止”,未知怎样会漏校的,等等。

    另一种情况是漏校重要的字,没有尽各本的特长。例如卷前《杂说》“每年一易”,十六页袭明抄讹字作“二”,没有依金抄改正为“一”。九十六页“大率二尺留一根”下注:“穊则不耕”,“耕”,各本同,是讹字,仅《学津》本作“成”(从《辑要》来,日译本从之),差可,《今释》漏校沿讹作“耕”,九十八页解释是:“密了可以不用中耕”。按二尺一根不算密,且“耕”,古无中耕义,我们认为是“科”字之讹(指分枝),后读唐韩鄂《四时纂要》采《要术》正作“科”。“蕑子藤”,八○一、八○三、八○七页均袭明抄讹字作“简子藤”,其实此字金抄等均从草,正字应从渐西本作“蕑”,音艰,即“葌”字,《诗经.郑风.溱洧》“方秉蕑兮”毛《传》及《广雅.释草》并云:“蕑,兰也”,《艺文类聚》卷八二即引作“含兰子藤”,清李调元《南越笔记》卷十四所记正作“兰子藤”,说明明抄作“简”是讹字。六六八页“●末一斗,以沸汤一升沃之。……以●□舂取勃。……以饮二升投●汁中。”“斗”,各本同,亦讹,仅金抄作“升”,是,《今释》漏校未据金抄改正。这是重要的字,因为“勃”既解释为泡沫,作“斗”就不能成为浆状的“●汁”,无从舂取泡沫。日译本亦漏校,因解释“勃”为粉团子(丸子),于全篇意义不相应。

    不校是指迳改《要术》原文,而不作任何说明。例如六二三、六三九、六四○及六四一页四处的原文“细研”,都迳改为“细斫”。按“细研”是引《食经》等的特用语,指将肉琢烂如肉馅子,意思和“细斫”相当。《重修政和证类本草》卷十九“丹雄鸡”引《食医心镜》说:“肥雌鸡一只,治如常法,细研为臛,作面馄饨,空心食之。”唐段公路《北户录》卷二“食目”崔龟图注引颜之推(和贾思勰同时稍后)说:“今之馄饨,形如偃月,天下通食也。”是古所谓“馄饨”,即今水饺,无论《食医心镜》所说是哪一种,总之是将鸡肉“细研”为馅用面皮包起来吃。据此,“研”不是错字,可以不改。

    此外还有一些可能是印刷上的错字和脱文(指《要术》本文),没有细心校补,这里不谈。

    以上也许是仓忙中的错失。至于其他,也有值得商榷的地方,这里也只能略举数例。卷五《种蓝》篇说到移栽蓝:“五月新雨后,即接湿耧耩,拔栽之。”注引《夏小正》作证明:“五月启灌蓝蓼。”“启灌”两宋及渐西各本均误作“浴灌”,他本更误作“洛灌”或“洛雚”。这是自有《要术》刻本以来一直错着的字,吾、黄各校本也没有消除,《今释》三四○页仍沿院刻之误作“浴灌”(日译本同)。按此二字《夏小正》原文作“启灌”。《夏小正》是汉戴德所传,据戴德解释是:“启者,别也,陶而疏之也。灌者,丛生者也。”清顾凤藻《夏小正经传集解》卷二:“陶,除也。……熊安生曰:‘开辟此丛生之蓝蓼,分移使之稀散。’”说得很明白,“启”是“别”,“别”就是移栽,隋杜台卿《玉烛宝典》卷五引崔寔《四民月令》说五月“可别稻及蓝”,正是指移栽蓝,时间和《夏小正》及《要术》正相符合。“灌”是“灌丛”,《尔雅.释木》:“灌木,丛木”,今所称“灌木”,即从此义而来。这里是指丛生的蓝苗,需要分栽,和灌溉毫不相干。《要术》正文正是说五月“拔栽之”,所以引《夏小正》文为证,怎么会是作灌溉讲的“浴灌”呢?而且“浴灌”作灌溉讲也很勉强。卷七《造神曲并酒》篇“神曲酒方”下另起行的“渍曲法”,各本均讹作“清曲法”,四六二页说疑是“清酒法”之误,日译本也解释作“清曲酒”,其实这只是“渍曲法”之误(黄麓森首先改正),是继续叙述“神曲酒”的浸曲方法,不是造另外一种“清酒”或“清曲酒”。《笨曲并酒》篇引《食经》“作白醪酒法”的“济令清”,四九五页读作“济,令清”,因作校记说:“怀疑‘清’字是‘消’字写错”,实际并没有错。按“济”,古文作“泲”,经传中常用,也写作“●”。唐玄应《一切经音义》卷十五《十诵律》“●”下解释说:“又作泲,同。……《广雅》:‘●,漉也。’谓●出其汁也。”实际意思就是“漉”字,亦通“挤”字,“济令清”就是使酒醅的糟和清酒分离,也就是《左传》僖公四年、《周礼.春官》“司尊彝”、《礼记.郊特牲》所说的“缩酒”,“缩”也是挤去、滤去的意思,犹今榨酒。卷八《作酢法》篇引《食经》正作“泲取汁”,更可证明。同样情况,将“炊三斗米酘之,凡三。济出,炊一斗酘酒中”,读成:“炊三斗米酘之;凡三济。出炊一斗酘酒中”,将“济”当作“剂”字讲,“出”字没有着落,也是值得考虑的。

    《今释》的校勘,大致如此,由于较为匆遽,不免微瑕玷瑜。本文至此结束,不再多举。顺便提一下七六九页有一条校记说:魏“黄初三年,是公元一六九○年。”实际是公元二二二年。解放前有的《历代纪元表》附有“民国纪元前”的年份,黄初三年恰恰是“民国纪元前”一六九○年,《今释》是看错了一栏,致有此误。

    (二)日译本《齐民要术》

    日译本《齐民要术》上下二册。上册包括《要术》前六卷,西山武一氏执笔,一九五七年三月日本农林省农业综合研究所出版;下册第七、第八、第九三卷(第十卷删去未译),熊代幸雄氏执笔,一九五九年三月出版。

    日译本的校勘态度,比《今释》要严肃,错校、漏校不多,但也有一些,如“以剜剜似斗故也”,上册二三六页说院刻“似”作“以”,其实院刻、金抄均作“似”,这样连带影响它的奇异解释;“离脊肋”、“●几”,下册一八四页说金抄如文,其实金抄讹作“离春●”、“●凡”;“稹稹着牙”,一九七页说金抄如文,“着”字《万有文库》本空白一格,他本脱,其实金抄“着”讹作“箸”,各本空脱的是“牙”字不是“着”字。至于漏校,如上举的“升”字;又如卷四《种李》篇引《管子》“五沃之土”,“五”上册一八八页采用各本的讹“三”字,没有据金抄校正(《今释》据《管子》校正,亦未依据金抄);《柰林檎》篇引《广志》“里琴似赤柰”,“里琴”是林檎的异名,上册一九八页采用明抄等讹文“理琴以赤柰”,解释为用赤柰来理琴,没有依金抄校正,尤非;引韦仲将《笔方》“复用毫青衣羊青毛外,如作‘柱’法”,下册二五三页认为《万有文库》本等有“衣羊青”三字是衍文,据金抄删去,其实这三字金抄亦有,是原先抄漏后来由“右校”补上的,不过字迹较隐不太完整而已。这三字是必须有的。清梁同书《笔史》引《妮古录》:“笔有四德:锐、齐、健、圆。”引黄庭坚《书侍其锳笔》:“宣城诸葛高三副笔,锋虽尽而心故圆。”引宋晁说之《赠笔处士屠希诗》:“自识有心三副健。”“心”指笔心,即韦仲将所称的“柱”;“副”是外层的“被”,即韦氏所称的“衣”;“三副”即三重的外被,连笔心共四层;这样的笔,能够长期保持“健”而“圆”。韦仲将名诞,是三国魏时名书法家,善于制墨,其兄昶,善于制笔。《要术》保存下来的韦氏笔法,正是这种“有心三副健”的四层笔。“复用毫青衣羊青毛外”这句指的是第三层和第四层,即在第三层羊青毛的外面,再裹以“毫青”(即青兔毫,“衣”作动词用)为第四层。宋苏易简《文房四谱》卷一记载唐代书法家欧阳通自重其字,用笔必须是“狸毛为心,覆以秋毫”,现在名国画家有用一枝湖笔已达几十年,笔锋虽秃而圆健如故,这些都是韦法的发展。其他错校、漏校还有一些,不多举。

    日译本的校勘,主要不在错校、漏校,而在其他方面颇有值得商榷的地方。多半存在于汉语古文和汉字的用法及引用的古书上。例如“若朱蓝之染,能不易质?”上册二○六页在“能”上加“不”字,可不必,因为这是反句,句末省去“乎”字,很平常的文言句法。“

    谚曰:‘木奴千,无凶年’”,由于“谚曰”原误作“注曰”(参看第三节第一目),一九一页因在“注”字上加“急就篇”三字,变谚语为《急就篇》的注文,尤非。引晋周处《风土记》注:“俗先以二节日,用菰叶裹黍米,以淳浓灰汁煮之,令烂熟,于五月五日、夏至啖之。”这是记述端午和夏至二节日吃□子的习俗,但“以二节日”是自两宋本以来一直错脱着的字,日译本和《今释》都没有消除。实际“以”是“此”之讹,或者“此”字突如其来,贾氏改为“以”字,“节”下脱“一”字,原文应是“俗先此二节一日”。这是说先一日裹□,到二节日(端午和夏至)好应节拿来吃。现在也是这样。如果只是“先二节日”,不但讲不通,而且“先”可以作从前讲,那从前在节日吃□,现在不吃,就和周处所说历久相沿的习俗不符了。我们作这样的校正是根据《玉烛宝典》来的。该书卷五引《风土记》注正是这样:“俗重五月五日,与夏至同。……先此二节一日,又以菰叶裹黏米,……二节日所尚啖也。”是其明证。下册一九七页还以二节日为谷雨,那相差远了。《笔墨》篇说到用铁梳梳治毫毛,“盖使不髯。茹讫,各别之”,下册二五二页“髯茹”连词,并说“茹”疑“而”(古“●”字,即颊毛)之误。其实“不髯”已足够说明梳治毫毛不使杂乱,不必再用和“髯”同义的“●”字;而“茹”实系制笔过程中很辛苦的工序,是特用术语,不是错字。毫毛经过梳治后,还不能直接拿来制笔,必须再经过“茹治”,这是极细致艰辛的劳动,和梳毛工序是两回事。梁同书《笔史》:“制笔谓之茹笔,盖言其含毫终日也。……今制法如故,而茹笔之名隐矣。”但唐代还称为“茹”,苏易简《文房四谱》引唐陆龟蒙《哀茹笔工辞》:“爰有茹工,工之良者。择其精粗,在价高下;阙齾叉互,尚不能舍。旬濡数锋,月秃一把。”祖国的书画艺术,原来是先要经过茹工这样艰辛感人的劳动制出好笔才能产生和发展起来的。《今释》七二○页“髯茹”亦连词,释“茹”为杂乱,也少了这一道茹工。

    猪饲彦博的校改,颇有问题,已见前述,而日译本颇多采用。下册一三三页改“五味脯”为“五味腊”,二四五页改“养老自幼”为“养老育幼”等是正确的。但如一四八、一四九页认为“斛”是“臛”的北方音近俗用字,再进一步改“解”为“斛”,然后又以“斛”扣合“臛”字,又如改“节”为“胵”,也说北方音近俗用等等,不免缺乏根据,问题太容易解决了。引《食经》有一种“脸●”,是肠和血合煮的羹,原文“……细切将血奠与之,--早与血则变”,“将血”二字实际是“血将”倒错,致不可解,一五○页因改二“血”字为“皿”,则和为什么给早了会变不协调。“奠”是装盛方法上的《食经》、《食次》特用语。《北户录》卷二“食目”:“南朝食品中,有……脸●”,唐崔龟图注引《要术》作:“……细切血,将奠与之,--早与血则变也。”倒转二字,就很明白,是说在将盛供前才下血,否则下早了血会变老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诸如此类,也不多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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