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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矿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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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南平江县境内所产的黄金最多,简直可以说是遍地黄金。这一县境内作山种地的人,每到了冬季,一年农事结束的时候,全家的男妇老少,便都以淘金为职业。

    他们淘金的方法甚是简单,就是随意在什么地方,掘一个洞下去,或数尺深或丈多深,掘到多沙石的这一层,取出含沙最多的泥来,倾入一个淘金的木盘里面。这木盘都是安放在有水的地方,用水对沙泥内冲洗,旋冲旋用手将木盘摇动。木盘底下安设了一个漏斗,沙泥被水冲得从漏斗中流出来,沙泥中所含的黄金屑末,因分量比沙泥重,便粘着在木盘底上,无论如何拿水冲洗,是冲洗不下去的。

    沙泥都冲洗得干净了,然后用毛刷将金屑刷下来。每次冲洗所得的虽不多,然冲洗的次数,既无限制,而这种淘金人的又极低[1],积少成多,接连不断地淘过一冬,到次年农业开始的时候,合算起来,也就能得一个相当的代价了。不过全县的农人,每年都是这么掘洞淘沙,而淘过之后,又不将所掘的洞填塞,以致四乡山林之中,无处不有这种废洞,深的有泉水浸出,俨然是一个吊井;就是浅的,也都畜着半洞山水。不知道那地方情形的人,夜间打山林中行走,误堕入金洞之中,送了性命的,算是一件极寻常的事。因此在前清末年,平江县知事就禁止一班农人淘金。

    当地有些富绅,觉得黄金委地,不从事采掘,太可惜了,于是集聚资本,采用新法,大规模地开起金矿来。那开矿的地方,地名就叫作黄金洞。于今黄金洞的金矿,在湖南要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却说这黄金洞里的矿工,十成之中只有二三成是本地方的人,其余都是数十百里以外招来的。俗语说得好:“人上一百,百艺俱全。”洞里既有几百名矿工,虽都是下力的粗人,然其中也不少有能为的,不过为知识与环境所限,不能有出头露脸的日子罢了。以在下所闻的,便有两个人,一个叫朱一湖,一个叫胡礼清,这两个都是黄金洞的矿工而身怀绝技的。

    朱、胡两人原来并不认识,同在洞里做了一年的工,彼此不会通过姓氏。这日约有四五十个矿工,同在一个山坡内休息玩耍,其中有几个曾练过武艺的壮健汉子,每逢有多人在一块儿休息的时候,照例总得各自显出些能为来,向大家夸示夸示;也有拣一块二三百斤重的石头,双手擎起来,绕着山坡行走的;也有伸出两条臂膊,听凭人拿木棒敲打的;也有拿一条竹杠,一人用手抵住一头,看谁人力大的。是这么种种做作,务必闹到规定的时间满了才罢。

    这日四五十个矿工,同在一个山坡中休息玩耍的时候,有一个平日最欢喜逞能的汉子,打着赤膊,显出两条筋肉坟起的臂膀,照例舞弄了一会儿拳脚,即对常在一块儿逞能为的同伙说道:“来,来,我们再使点儿功夫,给他们看看。”当下便有三五个身壮力强的汉子,跳出来捉对儿胡闹,唯有一个,在平日也是极欢喜争强斗胜的,这时却只坐着看热闹。这几个见了不依,定要拉这人加入团体,这人推托了一会儿不许,只得指着坐在旁边的一个同伙笑道:“我们这点儿毛架子拳脚,不献丑也罢了,这里坐着一个本领比我们高强几十倍的,尚且不肯动手呢。”

    众人听了,眼光不由得都集在这个所指的人身上,只是看了,都禁不住大笑起来。原来是一个年近五十的驼子,身体瘦小,坐在地下,仿佛和一只猴子相似,面貌更丑陋不堪,也不和众人兜搭说话。众人中有个嘴快的笑道:“这位的本领,只怕是使得一趟好猴拳。”那同伙的汉子正色说道:“你们不要以为我是开玩笑的话,我虽不认识,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大的本领,然我敢和你们赌东道,他的本领必在我们十倍以上。我们同在一块儿做了好几个月的工,我直到今日才看出他来。”

    众人这才半信半疑地问道:“你如何看出来的呢?”同伙的汉子道:“我今日和他同在一处做工,他本来是个驼背,又正弯着腰掘土,不提防上面一大块的石头,因两边的土掘松了,直掉了下来,不偏不倚地正正掉在他驼背上。那块石头,少说点儿,也有七八百斤重,又不是端方四正地落到他驼背上,这方还是一个尖角。我那时立在他旁边,眼见那石头掉下来,只把我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以为这一下打在他驼背上,怕不将他压成肉饼。嘎,嘎,就在这地方看出他的本领来了。只见那石头打在他背上,就和落在鼓皮上一样,嘣的一下,石头直跳了起来,滚落在一边,那么坚硬的泥土都陷下去二三寸深。他慢条斯理地抽起腰来,抬头看了看上面,又看了看我笑道:‘原来是上面土松了,吸不住掉下来的,我还只道是有人和我开玩笑呢。’你们说他这本领有多大,我亲眼看了这情形,才连忙请教他的姓名。他是浏阳人,叫朱一湖,今年已四十八岁了,你们若不相信,尽管搬石头去打他,看能将他打伤么?”

    朱一湖这才仰面望着众人笑道:“你们不要听他乱说,拿石头打我,打死了我这驼背,是要好人偿命的。”众人听朱一湖说话,完全浏阳土音,不约而同地又哄笑起来,那同伙的汉子说道:“我本来不打算向你们说出来,好独自拜他为师,学习些武艺的。无奈他执意不肯收徒弟,我说了多少,他只是不答应,他或者因为我是独自一个人,出不起多少师傅钱,所以懒得费事。你们若都肯从他学,大家多凑些钱送他,他看在钱的分儿上,我料想不会不答应。”

    众人议论了一会儿说道:“只要朱一湖真有本领,能做我们的师傅,我们现在已有八个人,每人情愿出十块师傅钱,凑成八十块,若再邀几个进来,能凑成百多块钱,这样阔的厂子,到哪里去寻找。”朱一湖仰起那副没一巴掌宽的脸,问众人道:“你们果能凑足一百块钱送我,我倒情愿停了工不做,专教你们的武艺,不到一百块钱,我就犯不着劳神费事了。”

    众人听了,仍有些似信不信地向朱一湖道:“我们都是在这里做工的人,你知道我们的钱是血汗换得来的,每人十块钱差不多要两个月才能赚得到手,一个拿出这么多钱学武艺,那武艺就要值得那么多钱才好。我们不说客气话,一百块钱凑足在这里,不过得打一打入场,打过了便拜师;打不过时,你还是做你的矿工,我们仍把我们的钱收起来。”朱一湖笑道:“打不得入场,收什么徒弟?你们且去邀人,邀齐了再说,没一百块钱是休想学我的武艺。”

    这日如此说定了,这八个人都极力地拉人同学,只是数百名矿工当中,除了这八个人而外,竟找不出第九个愿花这么多钱学武艺的人。八人没法,只得商量每人多出两块多钱,凑足一百块。刚凑满了一百块钱,正待弄点儿酒菜,请朱一湖来开厂,忽有一个同做矿工的人走来,说愿意出师傅钱同学。众人看这人的体魄虽极雄壮,然年纪已像有了四十多岁。这八人的年龄,都只二十多岁,觉得这人的年纪和师傅差不多,哪里还能学武艺?随问这人姓什么,叫什么名字,曾练过武艺没有。这人道:“我姓胡名礼清,没有学过武艺。”众人道:“我们都是学过好几厂武艺的人,于今是做参师徒弟,就多出些钱,能把师傅的看家本领学到手也还值得。你既是一个从来没学过的人,又有了这么大的年纪,依我们的意思,你犯不着白花钱。”

    胡礼清正色道:“你们不要轻视我,以为我拿不出这么多的师傅钱来,你们看这不是师傅钱么?”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大叠洋钱来,约莫有二三十块,往桌上一搁,接着说道:“看应派我出多少,我便出多少,不见得四十多岁的人,便不能学武艺。”众人看了笑道:“我们何尝是怕你拿不出师傅钱来,你既执意要学,我们是巴不得多一个人,好少出些钱,你师傅钱用不了这么多,只要十一块多钱就够了。”

    胡礼清欣然数出十二块钱来,将余下的揣入怀中,九个人遂一同去请朱一湖。朱一湖一见胡礼清的面,便不住地拿眼来打量,面上很露出怀疑的样子,问胡礼清是哪里人,在洞里做了多少日子矿工。胡礼清道:“我是平江人,来这里当矿工已有一年多了。”朱一湖听了沉吟道:“我也在这里一年多了,彼此却都不曾见过面,这也奇了。”胡礼清笑道:“见面是见过的,不过师傅生成这般的身体,两眼行坐都是望着地上,无缘无故的,如何能看得见我呢?”说得朱一湖和八人都笑起来了。

    朱一湖当下跟着九人到安排酒菜的地方,八人当中一个本领最高的,开口问朱一湖道:“我们还是打过入场再喝酒呢,还是喝过酒再打呢?”朱一湖道:“喝过酒再打,若是我打不过,不是白喝了你们的酒吗?看你们要怎么打,打过了吃喝得安逸些。”

    八人齐说有理,议定将不曾学过的胡礼清除外,八个人论年龄、次序,从大至小,挨班一个一个地和朱一湖较量。只有那个曾和朱一湖在一块儿做工的汉子知道朱一湖的本领,自己够不上较量,其余七个人,都仗着自己的气力,想一拳便将朱一湖打翻,只是哪里做得到。

    朱一湖伛腰驼背地立着,上去一个跌倒一个,休说立在旁边的人,看不出朱一湖如何动手的路数,就是被打跌的人,也始终不明白怎生跌下去的。翻身再上去,再跌下来,越是去得猛,越是跌得重。几个自恃强硬的,都跌得头昏眼花,但没一个跌伤了的,这七人才不由得不心悦诚服的执弟子礼了。朱一湖从容问胡礼清道:“你呢,也想玩玩么?”胡礼清笑道:“怎生玩呢?我是完全不曾学过的。”朱一湖点头道:“且胡乱来几下,试试你的气力怎样。”胡礼清遂走近朱一湖跟前,朱一湖解衣亮出胸膛来,用手指点着说道:“你用力在我这里打几下,就看得出你的气力了。”

    胡礼清看朱一湖的胸膛,瘦得和鸡胸一样,只得笑了一笑,握拳打过去。作怪,胡礼清的拳头还不曾打到,朱一湖已急忙闪过一旁,口里惊嘎了一声道:“你是练童子功到了家的人,怎么也来和我开玩笑?幸亏我早看出你的眼神不对,若不然说不定还要上你的当呢?好,好,这八个徒弟让给你去教吧。”胡礼清连连作揖笑道:“师傅说哪里的话,我如何能收徒弟?”朱一湖也连连回揖说道:“彼此都用不着客气,各人有各人的路数,不同他们八个人,做的都是外功,做我的徒弟,本不相宜,我一则被他们纠缠不过,只好答应;二则一百块钱够我下半世衣食,免我终年在这洞里受苦。其实我的内功,他们怎生能学得去?他们从你学才是正经路数。”

    胡礼清哪里肯依,便是这八个人,因不曾见胡礼清的本领,也不肯说要拜胡礼清为师的话。只是见了朱、胡二人的情形,知道胡礼清是不会真个拜朱一湖为师的了,随即将胡礼清的十二块钱退还,仍照原数凑成一百块钱,送给朱一湖。八人同拜了师,胡礼清也就不再说拜师的话了,十个人一同入座吃喝。酒至半酣,朱一湖向八人说道:“你们知道胡师傅还是童男子,不曾近过妇人么?”八人听了这话,都拿眼来打量胡礼清,把个胡礼清打量得不好意思起来,其中有一个摇头说道:“这如何能看得出?只怕未必有这么规矩的人。”

    朱一湖大笑道:“只怪你们不曾生着眼睛,哪有看不出的?若是看不出,也就不稀罕了。”这人问道:“不近妇人有什么好处呢?”朱一湖道:“亏你们混充会武艺的人,连童子功的好处都不知道,我也没有这么多精神和你们细说。你们都是欢喜抵竹杠的人,拿一条竹杠和胡师傅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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