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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术见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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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进;师不得弟子,则技不传。故弟子乐得名师,名师亦乐得佳弟子。世俗拳师,技无所到者,无论矣。即有绝世之术,或靳而不传,或不择人而妄传,皆非善道也。

    江西有吴广泰者,长“字门拳”(一名鱼门)。一日游至河畔,见有肩桐油四石者,爱其魁硕,叩之为王金龙,约之至寓谓之曰:“以子之多力,胡不习拳?”金龙曰:“无师奈何!”广泰曰:“即为是也。”金龙试之,立跌,遂师之。

    广泰教以字门之第一字曰“残”者,金龙退不知所之。越三年,金龙负钱数十千至,广泰诘之,金龙曰:“欲储钱以谢吾师,且习以验其能否。”广泰使演之,则大惊,且患其强不易制,勒不之教,并戒其弟子勿以技授金龙。其后北省有拳师至江西,与广泰约为兄弟而后校艺,拳师败,遂师事广泰。广泰忘其戒,金龙往学于拳师,一日而尽其技。会广泰与拳师授技于某富室,期尽,富室为酒以饯。金龙至,岸然踞高坐,拳师怒曰:“役夫安得无礼?”金龙曰:“此座无常,唯能者居之耳。”拳师叱之曰:“狂奴学技几日?”广泰闻语大惊,履其足,拳师默然视金龙,目怒意弗善也,不饮而散。

    拳师以叩广泰,广泰俱一一告之,且曰:“字门拳,诀虽有八,一‘残’字已含混无余义。汝我之长,彼迈之矣!”自是金龙为江西名拳师,广泰反出其下。广泰复教一童子以点穴之法。金龙后嗜鸦片,一日横卧肆中,童子袖小铁椎抵之,金龙归,中夜而死。

    观人演拳式,欲知其技之优劣,与其式之美恶,此无他法,一衡以拳理耳。式完手备,而劲不畅达者,习之者疏也。反势闭劲,身手相戾,上下相乖者,式之劣也。习劣技者,用功愈久,滞涩愈甚,此不可不知也。

    今人观拳式,恒喜讥评之曰,某解何用,某手御何敌,此大谬之见也。拳式之为物,不过合多手以连属之耳。其连属之点,则示人取势活劲,未必即以之取敌。且拳式之手,有变化者,有浑涵者。已见变化之手,形式已具,固可察其优劣。若浑涵之手,变化之祖也,非其人演而拆之,不可妄为论定。

    习劲之法,多借助器械,如沙囊、摇床、石滚、桩板之属,不可枚举。窃以为劲之发育,必求其圆满透澈,不可少加障碍。作劲而出,物冲其前。劲有击力,物有抗力,两力相遇,抗力大,则击力朒;抗力等,则击力着而缩;抗力小,则张缩兼,其所长之劲亦仅矣。且其所长者,沾着胶滞,不足以极劲之能事也。初学者,欲速程其效,而器械之用日广,去理远矣。

    习劲有最良之器械,空气是也。空气无抗力,亦有极大之抗力。故习功劲者,能尽人官骸之所能而宣之,其发必全,其着必透,且其所长之劲,官骸不败,无有衰退;习器械者不然,如前清武士之举刀石,辍不数日,遽失旧观矣。《虞初新志》所载王先生事,每晨向空奋击数千拳,虽为小说家言,亦不可以其诞而忽之也。

    语曰:“百打百破,一硬不破,一快不破。”硬者,非身手硬也,劲硬也;快者,非进退快,转侧快也。进退固不能不快,而胜负之数,不在进退,在转侧。盖进短一分,即不及人;退缩一分,即可避敌。远步进退时,与人以可乘之隙,故善拳者,有转侧,无进退。转侧,即进退也。有进无退,进即退也。进即退者,以攻为守也。

    习拳者,须自信。自信不强,不能尽己之能,鲜不覆于敌者。敌虽强,可以不与之校,校则视之若寻常人,非骄也。即遇寻常人,亦不可以骄而懈其防。

    王老师,清侍卫教师也,道咸间人。少林寺僧海川,以技长其宗,闻王老师名,欲赴京访之。集寺僧而告以行,寺僧请归期,海川曰:“归,则少林宗之荣也;不归无复问矣!”遂之京,与王老师校。凡数百手,海川知不可敌,遂乘隙遁去。良久憩于树下,自以为纵跳之技,旷世无伦,王老师不及也。举目偶眺,王老师已立其侧,海川大惊欲走,王老师止之曰:“毋恐,我诚爱君,不然殆矣!”使海川自视其背,衣上有数指痕。海川大感服,拜于地,愿师事之。王老师曰:“不可!君为少林宗健者,少林之技,超迈等伦,君畔而就我,是宗绝矣!可约为兄弟。”海川泣下,乃自宫为寺人,清宗室贵人中间有能者,海川之所授也。王老师晚年,广传相扑之术,遂得李富东而传其技焉。

    李富东,武清人也。少强有力,习技颇精。至保定,与诸相扑者角,莫之与敌。诸相扑者曰:“京师多能者,盍一往观?”富东遂至京,角伤相扑者数人,皆王老师之弟子也。王老师自至,富东与校,应手而跌。富东逃,王老师不之逐也。翌日王老师至富东寓,谓富东曰:“子伤我弟子奈何?”富东曰:“子不亦跌我乎?已相偿矣,尚复何辞!”王老师曰:“子归后,尚习技乎?”富东曰:“不能胜人,习将何补?”王老师喟然曰:“我正以是故来耳!以子之美材,何患不独步海内,昵而就我何如?”富东遽拜之,尽得其技。王老师殁,富东继为侍卫教师,未几归武清,授弟子。富东饶于资,客时盈其座。一日有柳某者来访,负木署曰“天下第一”,自云能胜我者上之,漫游十余年,行南北几遍,无与敌者。至富东家,居数日,与校二百余手,柳稍懈,富东疾进以足踢之,柳腾而上,破承尘立堕炕上,炕为崩,柳遂以木上富东。富东今犹健在,为天津武德会之长,其貌甚恶,鼻尪,江湖人咸称之为“鼻子李”云。

    霍元甲字俊卿,天津静海小南河村人也。其父名恩第,于昆弟行次二,尝营镖局,为人慷慨豪侠,喜交游,江湖技士无不知霍二爷者。霍氏家传武技曰“迷踪艺”,有名当时。恩第生元甲昆弟十人,元甲行四,少多病,年十二,与里之八九岁儿角力,辄负。元甲欲练艺,恩第不可曰:“汝弱不胜任,必败吾霍氏名。”霍家有练武室,元甲见摈不得至,然时时自壁隙窥之。宅旁有枣树园,元甲恒夜往其中,习练甚苦,十余年无间辍,家人皆不之知也。乡里习技少年藐之,与校皆败去,乃稍稍知元甲力。居无何,元甲至天津,赁曲店街之怀庆会馆为药栈,怀庆人运药材至津者皆归焉。天津治拳术者甚众,妒霍氏名,欲窘元甲,以辱霍氏。至与之角,辄跌地上,咸莫知其所以致胜者。

    景州虎头庄赵氏之徒,伪为力人就元甲佣,诇之无所获。夜起环其寝室,隙壁而窥,亦无所见,以为元甲徒多力而已,颇悔其行。一日三人共肩巨捆牛膝,重可七百斤,上下嘘气为声,唱和而行。元甲见之,蹙额曰:“孱哉孺子!”三人置之地曰:“君自引之何如?”元甲持一巨棒,肩二巨捆以去。力人皆大惊异,顷之十数人夜引二筑衢之石,塞于栈门。元甲晨起,见而蹴之,二石旋去数丈,乃共服元甲能,远近闻风而至者不绝。元甲冲和谦,未尝侮人。

    庚子岁,义和团匪作,闻元甲有武勇名,欲罗致之。使使馈以礼,元甲惧却之。闻神拳事,大笑曰:“妄哉!安有神附于人者?我即欲与尊神周旋。”使者惭而退,相戒不犯其处。会西教士以危急弃其徒,其徒虞匪至不免,逃且无所之,涕泣载道。元甲闻之,往曰:“君等虽习异教,我不忍视君等骈首就戮,昵就我者,我以身卫。”于是教徒皆求庇于元甲。怀庆栈内,肩摩踵接,比栈而居者甚众。匪酋韩某闻而怒曰:“我以重渠故不之扰,今显护教民,辱我也!不除之,不足以张神威。”或有以和议进者,韩颔之,遂使人赍书元甲曰:“明日巳初,速以教民授我,薄午吾即以千六百神徒取汝矣!”

    元甲得书大惊,集众人而告之曰:“某杀君等也。君等不恃某,必逃。逃虽无幸,必有免者。今且奈何?”众皆惶恐无策,元甲曰:“临难而惧无勇也,弃人于危不义也!君等以身就元甲,元甲敢不以身报乎?明日吾将以辰往巳归,幸而克,君等之福也;不幸,则请迟君等于地下。”众皆哭,声闻数里,妇孺莫能举食,彻夜饮泣。元甲危坐达旦,呼侍者备食事,从容栉沐,食已衣轻服,着短靴,毯冠束带,持雁翎刀,绝尘而去。至匪所,则已鸣号集队,骑士列广场左右骋,步者拥其后,举刃如霜雪,群待酋命。酋居幕中,距案而坐,左右手挟二短铳,指挥匪众。元甲瞥然而入,刺酋断其二臂,匪众皆股栗,遂溃。翌日津报详记其事,当此之时,元甲名闻海内,海内豪侠之士,皆以不一见元甲为恨也。

    居无何,俄罗斯人有至津鬻武技者,尝仰卧地上,手持百磅铁哑铃各一,二足挟其一,上承巨板。板上置坚木之案,设四雕椅,四人环坐而博,将物事者,上下无患倾侧。登新闻纸广告,自署曰“世界第一大力士”,复为短文以缀之曰:“世界第二大力士为英吉利人,世界第三大力士为德意志人。”元甲恚曰:“外人蔑我国至是乎?”俟俄力士开幕奏技而往,门者拒之。元甲以刺与之曰:“我来与力士角胜负者,胡不纳我?”门者以闻,遂延之入,力士以询译者,译者为述元甲平生,遂受意而出曰:“西人鬻技求食,故张其词以致观者,公何必与人较短长?”元甲曰:“不可!某有二事,愿达之力士,询其一曰:可与某决雌雄?更请其次,则曰:易词宣众谢过而已。”译者唯唯而入,越数日,俄人登报更语而去。

    未几,李富东之弟子曰摩霸者,回回人也,游于津,见元甲曰:“吾师敬慕先生,盍往游焉?”元甲以无暇谢之,三请乃许。元甲之弟子某,与摩霸拟其胜负,各崇其师不相下,乃以物为赌注。摩霸贫,署券质其居室。元甲至武清,富东大喜,款洽备至,与元甲观其徒所习技,元甲皆赞赏不置。越数日,与校。元甲年三十有五,富东且六十矣。衣锦袍,偻即曳地。元甲请弛衣,富东笑而不答。格斗良久,富东少却,元甲进抵以肘,富东后格于炕,大呼曰止。元甲复留数日而归。摩霸与兄共居,患无以赎券,自缢而死。元甲初未之知也,闻其死往吊,哭之甚哀。

    逾数年,有英国大力士至上海鬻技,腹上能承铁磴重八百斤,能曳自动车倒行。元甲由津之沪,则力士已赴南洋矣!力士盖佣于人者,鬻技所得之赀,悉以授之主者,而月受其给焉。时主者犹在沪上,元甲延译士往见之,欲与之角,期以明年三月,赛金三千元。至期不角者,罚旅赀五百元。元甲倩电灯公司西人平福为证。次年正月元甲即至上海,闻力上已至自南洋,又如汉口矣。

    顷之有白人与黑人至,皆自命为力士,角技鬻券,观者塞广幕。元甲与其友二人往观,阍者索券,元甲曰:“我与力士较力者,亦须券乎?”叩其姓氏,知为霍元甲也。肃之入坐,睹其技曰:“易与耳!是亦以技鸣于我国,国人羞死矣!”遂请角。黑人方克其敌,许之,约以明日。元甲延张园之主张叔和为证人,死于敌不索偿也。次日逾午,黑人偕数西人至,律师与焉,谓元甲曰:“子毋足踢,毋首触,毋拳击,毋肘摧,毋指掌中人,即与子斗耳!”元甲笑曰:“然则使我卧而承之乎?惧我即窜去上海可也,安得为此无理之言?”数人大惭而退。元甲遂赁张园设擂台一月,以俟英大力士。为各国文,发传单、登报纸宣言曰:“世讥我国为病夫国,我即病夫国中之一病夫也。愿天下健者从事,有以一拳一足加我者,奉金表、金牌各一,事以为纪念。”

    两旬余有东海赵其人者,请与元甲校。元甲曰:“我欲为国人雪耻也。在理子宜助我,胡转与我争强弱?”东海赵曰:“子设擂台,我扑擂台耳,乃惧而我乎?”元甲不得已,虚与周旋。半日推之堕台下,身亦随之,作而曰:“胜负平分,可以休矣!”东海赵曰:“不可!必跌其一。”元甲又起与斗,不敢尽其技,曳赵足使之卧,赵愤懑而去。

    英人知元甲能,以力士遁,电灯公司之西人平福亦不知所往。欲索罚金,法无证者,诉不得直,惋惜而已。一日有来访者,自称为张文达,蹙然问曰:“所谓大力士者,谁也?”元甲肃之坐曰:“某为霍元甲,不名大力士,客得毋误耶?”文达曰:“即若是矣!若几死我弟子,可与我决死生?”元甲曰:“君之弟子为谁?”曰:“东海赵也!”元甲曰:“未着微创,安得云死?”曰:“忿欲死耳!”元甲具告所以迟英大力士者,且述当日角技状。文达大怒曰:“毋多言,惧校者非丈夫也!”元甲曰:“我设擂台期满,君续为之可乎?”文达曰:“善!”遂至张园,坐广厅上,袒臂怒目大声曰:“何物竖子,妄称大力士?当吾张文达一掌者,立跌矣!”沪上诸纨绔子,游张园者甚众,闻斯语,争前视之。见文达躯干魁硕,状貌狞雄,诧为非常人也。争致词曰:“公能败霍力士者,吾侪愿延公至家,月奉五百金,执弟子礼。”文达曰:“是何难,苦无照会,不能设擂台耳!”诸纨绔子咸乐助之。

    越数日擂台成,元甲适有心疾,与其弟子刘振声及友朋数人往观,文达坐擂台上,指名搦元甲,振声起而代之。自午至暮,酣斗未已,张叔和振铃止斗。次日沪上各报论斯事者,皆曰:“胜负未可决,唯刘之神气似较张惫耳!”元甲谓振声曰:“胡不以某法取之?”振声曰:“畏其力,恐为所乘也!”元甲曰:“乘则变某法,败之必矣!”振声曰:“唯!”遂复往。元甲谓文达曰:“昨日吾弟子与君角,幸未败衄,今日西人观者如堵,胡为阋墙以贻外人笑?愿与君言归于好。”诸纨绔子患辍斗,不得纵观,则叱曰:“何名为弟子,畏人之强,延能者以为助耳!”文达益出嫚语激之。元甲曰:“君今日真欲较胜负,吾弟子当以十五分钟奏捷。”文达曰:“我仅识若,不识若弟子。”元甲曰:“某虽病,敢与君约,三步外跌君者,我负矣!”跃登台上,一进破文达门户;再进跌文达于胯下。举拳厉声曰:“张文达,汝幸为中国人,非然者,吾手下无完躯矣!”环而观者万余人,皆大呼,文达仓皇遁去。

    元甲归谓其友曰:“吾生休矣!”其友曰:“何也?”元甲曰:“使我生数百年前,以长矛、短剑杀贼,取侯封如拾芥耳!今科学明,火器出,行阵变,虽有武勇,将安用之?”其友曰:“不然!数百年上,人皆以长矛、短剑为能,君能独雄乎?吾国人方病孱弱,君尽所长以广其传,君不死矣!”元甲击案而起曰:“善!”遂募赀设精武体育会于上海。

    先是元甲有友某,世有牙牒,得专利,以父死丧其赀,求佽于元甲。元甲以万金贷之,复以不善理财而败,无以偿元甲,元甲诸兄弟有间言,元甲遂以殷忧致疾,至是愈剧。其同乡某,时居上海,与日本医曰秋野者相识,送元甲往治疾曰:“此吾国大力士霍某也,幸善视之。”日人旅居上海者,设柔道会于虹口,秋野邀之往观,元甲以疾辞,固请,乃偕其弟子刘正声往。日人欲与较,元甲不可,强之,以命振声。日人进扑振声,欲颠之,不得,乃佯卧地上,伸足出振声胯下,振声侧而踢之,伤其股。有继进者,暴怒而前,势甚疾,振声迎而挤之,仰跌寻丈外,其三人乃舍振声,扑元甲,元甲执其手,肤裂骨碎,投之,落地折胁。日人皆盱愕不敢前,与秋野语良久。元甲归,秋野敬之异于他日。翌日薄午,元甲疾忽剧,强舌望阳,手足皆震颤无已,越数日而卒,年四十有二,秋野遁。

    近世以来,天下咸重体育,通都大邑,自炫其武者,时有所见。自霍元甲出,外人相戒不入我国门。赍恨以殁,海内伤之。其父今年八十许矣,须发浩然,颜如渥丹,食兼数人,步履轻捷,元甲之友农君于夏间见之云。

    注释:

    [1]向逵:平江不肖生名逵,字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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