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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正义卷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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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之所贵者,移风易俗,非谓钟鼓而已。」】

    正义曰:《说文》:「钟,乐钟也,秋分之音,万物穜成。」《白虎通•五行篇》:「钟者,动也。言阳气于黄泉之下动养万物也。」皇本「钟」作「钟」。钟者,酒器。经传二文多通用。《荀子•大略篇》:「《聘礼》志曰:『币厚则伤德,财侈则殄礼。』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是言礼不重玉帛也。《汉书•礼乐志》:「乐以治内而为同,礼以修外而为异。同则和亲,异则畏敬。畏敬之意难见,则着之于享献辞受,登降跪拜。和亲之说难形,则发之于诗歌咏言,钟石筦弦。盖嘉其敬意而不及其财贿,美其欢心而不流其声音。故孔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此礼乐之本也。」案:此谓敬为礼本,和为乐本也。《礼记•仲尼燕居》云:「师!尔以为必铺几筵,升降酌献酬酢,然后谓之礼乎?尔以为必行缀兆、兴羽籥、作钟鼓,然后谓之乐乎?言而履之,礼也;行而乐之,乐也。」亦与此章义相发。皇疏引缪播曰:「玉帛,礼之用,非礼之本。钟鼓者,乐之器,非乐之主。假玉帛以达礼,礼达则玉帛可忘;借钟鼓以显乐,乐显则钟鼓可遗。以礼假玉帛于求礼,非深乎礼者也;以乐托钟鼓于求乐,非通乎乐者也。」

    〇注:「玉圭」至「治民」。 〇正义曰:《周官•典瑞》云:「瑑圭璋璧琮以??聘。」圭以聘君,璋以聘夫人,璧琮以享,皆瑞玉也。注偏举「圭璋」,故云「属」以兼之。《说文》:「帛,缯也。」《郑注尚书》云:「帛,所以荐玉也。」《聘礼》:「释币制玄??束。」注云:「凡物十曰束。玄??之率,玄居三,??居二。朝贡礼云:『制丈八尺。』」疏云:「制谓舒之长短。《杂记》云:『纳币一束,束五两,两五寻。』然则每卷二丈,若作制币者,每卷丈八尺为制,合卷为匹也。」 胡氏培翚《正义》谓:「《杂记》是言昏礼纳征,束帛用二丈,取成数,其它礼币皆以一丈八尺为节也。」案:帛亦言「属」者,据《聘礼》束帛之外,又有锦纺,郑此注意兼有之也。《孝经•广要道章》:「安上治民,莫善于礼。」此郑所本。

    〇注:「乐之」至「而已」。 〇正义曰:《孝经》云:「移风易俗,莫善于乐。」亦马所本。郑注云:「言乐不但崇此钟鼓而已,所贵者,贵其移风易俗也。」与马略同。

    子曰:「色厉而内荏,【〔注〕孔曰:「荏,柔也。谓外自矜厉而内柔佞。」】 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注〕孔曰:「为人如此,犹小人之有盗心。穿,穿壁。窬,窬墙。」】

    正义曰:《说苑•修文篇》:「颛孙子莫曰:『去尔外厉。』曾子曰:『外厉者必内折。』」内折与内荏同义。《释文》:「穿逾,本又作窬。」此误依孔义改经文作逾,陆所见本已然也。先伯父五河君《经义说略》:「儒行:『筚门圭窦。』郑注:『圭窦,门旁窬也,穿墙为之。』《释文》:『圭窬,《说文》云:「穿木户也。」郭璞《三苍解诂》云:「门旁小窬也。」』此则郑本作窦,陆本作窬。《玉篇》引《礼记》及《左传》并作圭窬,今《左传》亦作圭窦,是知窬与窦通。《说文》:『窦,空也。』窬下曰:『一曰空中也。』窬是穿木户,亦取空中之义。故凡物之取于空中者,皆得为窬。《淮南•泛论训》:『古者为窬木方版以为舟航。』高诱曰『窬,空也』是也。窬与?同。孟康《汉书注》曰『东南谓凿木空中如曹曰?』是也。此穿窬犹言穿户,与逾墙之逾不同。《孟子》穿窬亦此解。」 谨案:臧氏庸《拜经日记》略同。《汉书•胡建传》:「黄帝李法曰:『壁垒已定,穿窬不繇路,是谓奸人,奸人者杀。』」此在军律尤严也。

    〇注:「栠,柔也。」 〇正义曰:《汉书•翟方进传》引此文,应劭注:「荏,屈桡也。」《诗•巧言》:「荏染柔木。」《毛传》:「荏染,柔意也。」《说文》:「栠,弱貌。」栠与荏同。《广雅•释诂》:「恁,弱也。」

    〇注:「穿,穿壁;窬,窬墙。」 〇正义曰:《说文》:「穿,通也。从牙在穴中。」壁即墙也。云窬、窬墙者,谓窬即逾之叚借。孔注本亦是窬字,不作逾也。或谓伪孔亦解窬为空,则与穿壁义复,孔意不如是。

    子曰:「乡原,德之贼也。」【〔注〕周曰:「所至之乡,辄原其人情,而为意以待之,是贼乱德也。一曰:乡,向也,古字同。谓人不能刚毅,而见人辄原其趣向容媚而合之;言此所以贼德也。」】

    正义曰:《孟子•尽心篇》云:孟子答万章问引「孔子曰:『过我门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乡原乎?乡原,德之贼也。』」此孟子述所闻语较详。「曰:『何如斯可谓之乡原矣?』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顾行,行不顾言,则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为踽踽凉凉?生斯世也,为斯世也,善斯可矣。阉然媚于世也者,是乡原也。』」此孟子言乡原异于狂獧也。「万子曰:『一乡皆称原人焉,无所往而不为原人,孔子以为德之贼,何哉?』曰:『非之无举也,刺之无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洁,众皆说之,自以为是,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曰德之贼也。孔子曰:「恶似而非者,恶莠,恐其乱苗也;恶佞,恐其乱义也;恶利口,恐其乱信也;恶郑声,恐其乱乐也;恶紫,恐其乱朱也,恶乡原,恐其乱德也。」』」赵岐注:「万章言人皆以为原善所至,亦谓之善人。」是赵训「原」为善。前篇「侗而不愿」,郑注:「愿,善也。」原与愿同。中论考伪篇:「乡愿无杀之罪,而仲尼深恶之。」字直作「愿」,与赵训同矣。 一乡皆称善,而其忠信廉洁皆是假托,故足以乱德,所谓色取仁而行违者也。子贡问乡人皆好,夫子以为未可,亦是恐如乡原者在其中也。

    〇注「所至」至「德也」。 〇正义曰:注前读「乡」如字,后读「乡」与「向」同。其解「原」字,并谓原人之情,与《孟子》不合,盖未然也。

    子曰:「道听而涂说,德之弃也。」【〔注〕马曰:「闻之于道路,则传而说之。」】

    正义曰:此为闻于大道,不知审择者戒也。《荀子•大略篇》:「君子疑则不言,未问则不立,道远曰益矣。」杨倞注:「未曾学问,不敢立为论议,所谓不知为不知也。为道久远,自日有所益,不必道听涂说也。」

    〇注:「闻之于道路,则传而说之。」 〇正义曰:皇疏云:「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师人必当温故而知新,研精久习,然后乃可为人传说耳。若听之于道路,道路乃即为人传说,必多谬妄,所以为有德者所弃也,亦自弃其德也。」案:注「传而说之」,即言说之说。《释文》于「涂说」无音,于注「说之」音悦,此不可解。

    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注〕孔曰:「言不可与事君。」】 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注〕患得之,患不能得之,楚俗言。】 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注〕郑曰:「无所不至者,言其邪媚无所不为。」】

    正义曰:《释文》:「与哉,本或作无哉。」得之、失之,「之」者,是也,谓禄位也。鄙夫患不得禄位,则有夤缘干进之术。既得而又患失,则益思固其禄位,而不敢正言直谏,以取媚人主,招权纳贿,以深病民。《汉书•朱云传》:「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孔子所谓『鄙夫不可与事君,苟患失之,亡所不至』者也。」又《后汉•李法传》法上疏谏:「坐失旨,免为庶人。还乡里,人问其不合上意之由,法未尝应对,固问之。法曰:『鄙夫可与事君乎哉?苟患失之,无所不至。』」正以己无患失之心,遂上疏谏,致罢免耳,是与鄙夫异也。若然,《礼•杂记》云:「既得之而又失之,君子耻之。」与鄙夫所患同者,君子耻不称其位而失之,与鄙夫思固其位之志殊也。先伯父五河君《经义说略》曰:「自『色厉而内荏』至『鄙夫』,凡四章,语意大略相同。皆言中不足而外有余,盖貌为有德则色厉,而阴实小人故内荏,貌为好学则道听,而中无所守故涂说。是故居则为乡愿,出则为鄙夫,欺世盗名之徒,其害可胜言哉!」

    〇注:「言不可与事君。」 〇正义曰;注以「与」为我与之也。王氏引之《经传释词》解此文云:「与犹以也。下文患得、患失,皆言鄙夫所以不可事君之故,非谓不可与鄙夫事君也。颜师古《匡谬正俗》曰:『孔子曰:「鄙夫可以事君也与哉?」』李善注《文选•东京赋》曰:『《论语》曰:「鄙夫不可以事君。」』变『与』言『以』,正与经旨相合。」

    〇注:「患得之者,患不能得之,楚俗言。」 〇正义曰:臧氏琳《经义杂记》:「古人之言,多气急而文简,如《论语》『其未得之也,患得之』,以得为不得,犹尚书以可为不可。」焦氏循《补疏》:「古人文法有急缓,不显,显也,此缓读也。《公羊传》:『如勿与而已矣。』何休注云:『如即不如也,齐人语也。』此急读也。以得为不得,犹以如为不如。何云『楚俗语』,孔子鲁人,何为效楚言也?」今案:《荀子•子道篇》:「孔子曰:『小人者,其未得也,则忧不得;既已得之,又恐失之。』是以有终身之忧,无一日之乐也。」《潜夫论•爱日篇》:「孔子病夫未得之也,患不得之。」又毛氏奇龄《賸言》引《家语》:「患弗得之。」皆以训诂增成其义。韩愈王承福传:「其贤于患不得之,而患失之,以济其生之欲者。」亦此意。沈作喆《寓简》据《王承福传》,谓「古本必如是」,此未达古人立文之法。

    〇注:「无所不至者,言其邪媚无所不为。」 〇正义曰:《盐铁论•论诽篇》:「君子疾鄙夫之不可与事君,患其听从而无所不至也。」听从者无所匡正,但知保其禄位,故必至邪媚无所不为也。《后汉•李法传注》引此注「邪媚」上多「谄佞」二字。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注〕包曰:「言古者民疾与今时异。」】 古之狂也肆,【〔注〕包曰:「肆,极意敢言。」】 今之狂也荡;【〔注〕孔曰:「荡无所据。」】 古之矜也廉,【〔注〕马曰:「有廉隅。」】 今之矜也忿戾,【〔注〕孔曰:「恶理多怒。」】 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

    正义曰:《朱子集注》云:「气失其平则为疾,故气禀之偏者亦谓之疾。昔所谓疾,今亦亡之,伤俗之益衰也。」郑注云:「鲁读廉为贬,今从古。」陈氏鳣《古训》曰:「贬,自贬损也。《释名》云:『廉,自检敛也。』贬、廉义同。」案:陈说固是,然「廉」字义胜,故郑从古。宋氏翔凤《发微》云:「狂也,矜也,愚也,皆气质之偏,古所谓疾也。有肆以救狂,有廉以救矜,有直以救愚,是不失为古之疾也。荡则失其所谓狂,忿戾则失其所谓矜,诈则失其所谓愚,此古但为人疾,而今遂至于死亡。人情日变,风俗日漓,圣人所为明礼乐以救之与?」

    〇注:「肆,极意敢言。」 〇正义曰:《孟子•尽心下》言狂者云:「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赵岐注:「嘐嘐,志大言大者也。重言『古之人』,欲慕之也。」志大言大,即此注所云「极意敢言」也。

    〇注:「荡无所据。」 〇正义曰:「据」即「据于德」之据。无所据,则自放礼法之外,若原壤者也。

    〇注:「有廉隅。」 〇正义曰:《说文》:「廉,仄也。」仄与侧同。《汉书•贾谊传》:「廉远地则堂高。」注:「廉,侧隅也。」《荀子•不苟篇》:「廉而不刿。」注:「廉,棱也。」义俱相近。

    〇注:「恶理多怒。」 〇正义曰:注以「恶理」训「戾」,「多怒」训「忿」。《说文》:「戾,曲也。」字林:「戾,乖戾也。」乖戾则多违理,故注云「恶理」。

    子曰:「恶紫之夺朱也,【〔注〕孔曰:「朱,正色。紫,间色之好者,恶其邪好而夺正色。」】 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注〕包曰:「郑声,淫声之哀者,恶其夺雅乐。」】 恶利口之覆邦家者。」【〔注〕孔曰:「利口之人,多言少实,苟能说媚时君,倾覆国家。」】

    正义曰:皇本「者」作「也」。《孟子•尽心下》引孔子此言「恶莠,恐其乱苗也;恶佞,恐其乱义也;恶利口,恐其乱信也;恶郑声,恐其乱乐也;恶紫,恐其乱朱也;恶乡原,恐其乱德也。」较此文为详,而总之云「恶似而非者」。赵岐注:「似真而非真者,孔子之所恶也。」

    〇注:「朱正」至「正色。」 〇正义曰:《说文》云:「朱,赤心木。」赵岐《孟子注》亦云:「朱,赤也。」《仪礼•士冠礼注》:「凡染绛,一入谓之縓,再入谓之赪,三入谓之??,朱则四入与?」朱为正色者,《考工记》「画缋之事」:东方青,南方赤,西方白,北方黑,赤是朱,居南方之正,故为正色也。紫为间色者,《乡党皇疏》引颖子严云:「北方水,水色黑,水克火,火色赤。以黑加赤,故为紫,紫为北方间也。」《释名•释采帛》:「紫,疵也,非正色也,五色之疵瑕以惑人者也。」是紫为间色,以黑加赤,稍有赤,故与朱乱也。云「间色之好者」,以时尚紫,知色好也。《困学纪闻》:「周衰,诸侯服紫。《玉藻》云:『玄冠紫緌,自鲁桓公始。』《管子》云:『齐桓公好服紫衣,齐人尚之,五素易一紫。』皆周衰之制也。」江氏永《乡党图考》又引「浑良夫紫衣,僭君服」,是当时好服紫矣。夫子以紫夺朱,恶之,非谓其间色也,若他间色红绿碧缁之类,皆得用之。

    〇注「利口」至「国家」。 〇正义曰:郑注云:「疾时利口,多言少实也。」此伪孔所袭。「多言少实」,是其言不由中,但务为说媚而已。《中论•核辨篇》:「且利口者,心足以见小数;言足以尽巧辞,给足以应切问,难足以断俗疑。然而好说而不倦,谍谍如也。夫类族辨物之士者寡,而愚暗不达之人者多,孰知其非乎?此其所以无用而不见废也,至贱而不见遗也。先王之法,析言破律,乱名改作者杀之。行僻而坚.言伪而辨,记丑而博,顺非而泽者亦杀之。为其疑众惑民,而溃乱至道也。孔子曰『巧言乱德』,『恶似而非者也』。」

    子曰:「予欲无言。」【〔注〕言之为益少,故欲无言。】 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正义曰:皇疏引王弼曰:「子欲无言,盖欲明本,举本统末,而示物于极者也。夫立言垂教,将以通性,而弊至于湮;寄旨传辞,将以正邪,而势至于繁。既求道中,不可胜御,是以修本废言,则天而行化。」案:夫子本以身教,恐弟子徒以言求之,故欲无言,以发弟子之悟也。《诗•日月》:「报我不述。」《毛传》:「述,循也。」言弟子无所遵行也。郑注云:「鲁读天为夫,今从古。」郑以四时行,百物生,皆说天,不当作「夫」,故定从古。翟氏灏《考异》谓「两句宜有别,上句从鲁论为胜」,误也。四时行者,谓春、夏、秋、冬四时相运行也。《春秋繁露•四时之副篇》:「天之道,春暖以生,夏暑以养;秋清以杀,冬寒以藏。暖暑清寒,异气而同功,皆天之所以成岁也。」又《人副天数篇》:「春生夏长,百物以兴;秋杀冬收,百物以藏。」是百物之生随四时为兴藏也。《诗•文王》云:「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载者,事也。天不言而事成,故无声无臭也。《礼•哀公问篇》:「孔子云:『无为而物成,是天道也;已成而明,是天道也。』」《荀子•天论篇》:「列星随旋,日月递炤,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不见其事而见其功,夫是之谓神。皆知其所以成,莫知其无形,夫是之谓天。」案:圣人法天,故《大易•咸》取为象,夫子《易传》特发明之,故曰:「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其教人也,亦以身作则,故有威可畏,有仪可象,亦如天道之自然循行,望之而可知,仪之而可得,固不必谆谆然有话言矣。

    〇注:「言之为益少。」 〇正义曰:夫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故恐徒言之则为益少也。

    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注〕孺悲,鲁人也。孔子不欲见,故辞之以疾。为其将命者不知己,故歌。令将命者悟,所以令孺悲思之。】

    正义曰:《释文》:「孺,字亦作??。」此俗体。《礼•杂记》云:「恤由之丧,哀公使孺悲之孔子,学士丧礼,士丧礼于是乎书。」是孺悲实亲学圣门,而孔子不见之者,此「欲见」是始来见,尚未受学时也。《仪礼•士相见礼疏》谓「孺悲不由绍介,故孔子辞以疾」,此义当出郑注。《御览》四百二引《韩诗外传》云:「子路曰:『闻之于夫子,土不中间而见,女无媒而嫁者,非君子之行也。』」注云:「中间,谓介绍也。」礼《少仪》云:「闻,始见君子者,辞曰:『某固愿闻名于将命者。』不得阶主。」此少者见尊长之礼,当有介绍。聘义所谓「君子于其所尊,弗敢质,敬之至也」是也。郑注又云:「将命,传辞者。」此指主人之介,传主人辞者也。户,室户也。古人燕居在室中,即见宾亦然。「取瑟而歌」,谓取瑟鼓之,而复倚声以歌也。皇本「辞」下有「之」字。

    〇注:「为其」至「思之」。 〇正义曰:「不知己」,邢本脱「知」字,「己」误「已」,此从皇本补正。将命者悟,知其非疾,必亦告之孺悲,令孺悲自思其失礼而改之也。

    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注〕马曰:「《周书•月令》有更火之文:『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枣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一年之中,钻火各异木,故曰改火也。」】

    正义曰:三年丧期,郑君以为二十七月,王肃以为二十五月。《仪礼•士虞礼》云:「朞而小祥,又朞而大祥,中月而禫。是月也吉祭,犹未配。」注:「中犹间也,与大祥间一月,自丧至此,凡二十七月。」胡氏培翚《正义》:「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大祥,二十七月而禫。犹期之丧十三月而大祥,十五月而禫。皆与大祥间隔一月也。《檀弓》曰:『祥而缟,是月禫,徙月乐。』祥而缟,谓二十五月也;是月禫,二十七月也;徙月乐,二十八月也。戴德《丧服变除礼》云:『二十五月大祥,二十七月而禫。』《白虎通》云:『二十七月而禫,通祭宗庙,去丧之杀也。』自王肃误读『祥而缟,是月禫』之文,以禫亦在二十五月,祥禫同月。又以《士虞礼》『中月而禫』为月中而禫,谓在祥月之中。与郑异说,非也。」案:二十五月之说,见《礼三年问》及《公羊•闵二年传》。或彼文止据大祥为再期,未数禫月也。梁氏玉绳《瞥记》:「闵二年:『吉禘于庄公。』《传》云:『讥始不三年也。』文二年:『公子遂如齐纳币。』《传》云:『讥丧娶也。』盖周衰礼废,三年之丧久已不行。」《论语》「宰我问三年丧」,疏引缪协谓:「宰我思启愤于夫子,以戒将来,义在屈己明道。」此解极确,与齐宣王欲短丧不同。案:《诗•素冠序》:「刺不能三年也。」桧为郑武公所灭,此诗当作于平王之世。又《公羊•哀五年经》:「秋九月癸酉,齐侯处臼卒。」《六年传》:「秋七月,除景公之丧。」是三年之丧,当时久不行。故滕文公问孟子:「定为三年之丧,而父兄百官皆不欲。」且云:「吾宗国鲁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鲁先君,则文公以来之谓也。然《檀弓》言子夏、闵子骞皆三年丧毕,见于夫子,是圣门之徒皆能行之。宰我亲闻圣教,又善为说辞,故举时人欲定亲丧为期之意,以待斥于夫子。其谓「君子三年不为复,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此亦古成语,谓人久不为礼乐,则致崩壤,非为居丧者言。而当时短丧者或据为口实,故宰我亦直述其语,不为讳隐也。「期已久矣」,「期」读如其,《释文》云:「期音基,下同。一本作其。」一本是也。其已久矣,谓三年太久。《史记•弟子列传》作「不已久乎」,可证也。下文「期可已矣」,方读如基,与「期已久矣」之「期」,文同义异。卢氏文弨《考证》反疑「其」为「朞」之误,非也。《说文》云:「谷,续也。百谷之总名。」没,尽也。郑注云:「升,成也。」言旧谷已尽,新谷已成,明期是周岁,天道将复始也。「燧」者,《左•文十年传》:「命夙驾载燧。」杜注:「燧,取火者。」《礼•内则》事佩有「木燧」、「金燧」。郑注:「木燧,钻火也。金燧,可取火于日。」《考工记•辀人》:「鉴燧之齐。」郑注:「鉴燧,取水火于日月之器也。」此即金燧之制与木燧名同。《世本》云:「造火者燧人。」因以为名也。周氏柄中《典故辨正》:「钻燧之法,书传不载。揭子宣《璇玑遗述》云:『如榆刚取心一段为钻,柳刚取心方尺为盘,中凿眼,钻头大,旁开寸许,用绳力牵如车,钻则火星飞爆出窦,薄煤成火矣。此即庄子所谓「木与木相摩则燃」者,古人钻燧之法,意亦如此。』今案揭说颇近理。若然,则『春取榆柳』者,正用两木,一为钻,一为燧也。其枣杏桑柘,意亦然矣。」徐氏颋[tǐng]「改火」解:「改火之典,昉于上古,行于三代,迄于汉,废于魏、晋以后,复于隋而仍废。《尸子》曰『燧人上观星辰,察五木以为火。』故曰昉于上古也。周监二代,《周礼》有司爟[guàn]行火之改令,故曰行于三代也。汉武帝时,别置火令、丞,中兴省之,然续汉志曰:『冬至钻燧改火。』故曰迄于汉。隋王劭以改火之义近代废绝,引东晋时有以雒阳火渡江者,世世事之,非见绌于魏、晋后乎?隋文从劭请而复之,然其后不见踵行者,盖视为具文而已,故曰复于隋而仍废者也。」案:《周官•司爟》云:「四时变国火,以救时疾。」管子禁藏篇:「钻燧易火,所以去兹毒也。」盖四时之火,各有所宜,若春用榆柳,至夏仍用榆柳便有毒,人易以生疾,故须改火以去兹毒,即是以救疾也。

    〇注「周书」至「火也」。 〇正义曰:《周书•月令篇》今亡,《汉书》艺文志:「周书七十一篇。」刘向云:「周时诰誓号令,盖孔子所论百篇之余。」《周礼•司爟疏》引郑此注「周书曰」云云,与马注同。汉人皆见周书,则《隋书•经籍志》系之汲冢,谓「与竹书并出晋世」,误也。先郑《司爟注》引鄹子同,亦本周书。榆、柳、枣、杏、桑、柘、柞、楢、槐、檀,皆木名。《说文》:「柘,桑也。」疑柘是桑之属。又《说文》「樜」下云:「樜,木出发鸠山。」而北山经:「发鸠之山,其上多柘木。」则樜、柘通也。此木今不知所指。郑《诗笺》云:「柞,栎也。」栎,今之皂斗。陆玑引《三苍》:「棫[yù]即柞也。」《尔雅•释木》:「棫,白桵。」郭注以为「小木丛生」。二说各异。然高诱注《淮南•时则训》云:「木不出火,惟栎为然。」则以「柞」为「棫」近之矣。《说文》:「楢,柔木也。工官以为耎[ruǎn]轮。」郭注中山经又云:「楢,刚木也。中车材。」段氏玉裁《说文》注谓「此木坚韧,故刚柔异称而同实」是也。皇疏云:「榆柳色青,春是木,木色青,故春用榆柳也。枣杏色赤,夏是火,火色赤,故夏用枣杏也。桑拓色黄,季夏是土,土色黄,故季夏用桑柘也。柞楢色白,秋是金,金色白,故秋用柞楢也。槐檀色黑,冬是水,水色黑,故冬用槐檀也。」案:《淮南•时则训》:「春爨萁燧火:夏秋爨柘燧火,冬爨松燧火。」此与《周书》不同。又《天文训》云:「冬至甲子受制,木用事,火烟青,七十二日;戊子受制,土用事,火烟黄,七十二日;庚子受制,金用事,火烟白,七十二日;丙子受制,火用事,火烟赤,七十二日;壬子受制,水用事,火烟黑,七十二日。」其次土,先于金,金先于火。周氏炳中以《董子繁露》证之,木令后当次火,火令后当次土,今文错误。其说甚确。《管子•幼官篇》又云:「春以羽兽之火爨,夏以毛虫之火爨,秋以介虫之火爨,冬以鳞虫之火爨,中央以倮虫之火爨。」周氏柄中云:「《月令》:『春,其虫鳞;夏,其虫羽;秋,其虫毛;冬,其虫介。』盖冬至后改春火,春其虫鳞,而时则犹冬也,故曰冬以鳞兽之火爨,其实木用事,乃春火也。由此推之,春改夏火,夏其虫羽,故曰春以羽兽之火爨。夏改秋火,秋其虫毛,故曰夏以毛兽之火爨。秋改冬火,其虫介,故曰秋以介虫之火爨。《月令》以四时之正言,《管子》以改火之始言,故异耳。」

    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注〕孔曰:「旨,美也。责其无仁恩于亲,故再言『女安则为之』。」】 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注〕马曰:「子生未三岁,为父母所怀抱。」】 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注〕孔曰:「自天子达于庶人。」】 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注〕孔曰:「言子之于父母.欲报之德.昊天罔极,而予也有三年之爱乎?」】

    正义曰:《说文》:「稻,稌[tú]也。」别二名。北方以稻为谷之贵者,故居丧不食之也。《仪礼•丧服传》言:「居丧既虞,食疏食水饮;既练,始食菜果,饭素食。」练者,小祥之祭。郑彼注云:「疏犹麤也,素犹故也,谓复平生时食也。」程氏瑶田「疏食素食」说云:「疏食者,稷食也,不食稻粱黍也。素食,郑云『复平生时食』,谓黍稷也。贱者食稷,然丰年亦得食黍。若稻粱二者,据《聘礼》、《公食大夫礼》皆加馔,非平生常食,居丧更何忍食?故夫子斥宰我曰:『食夫稻,于女安乎?』」是虽既练饭素食,亦必不食稻粱,宜止于黍稷也。《诗•硕人笺》:「锦,文衣也。」《终南传》:「锦衣,采色也。」锦是有文采之衣,谓凡朝祭服以帛为之者也。《桧诗》「刺不能三年」,而云「庶见素冠、素衣」,素冠,练冠也。《礼•檀弓》云:「练,练衣黄里縓缘。」《间传》云:「期而小祥,练冠縓缘;又期而大祥,素缟麻衣。」注云:「麻衣,十五升布深衣也。谓之麻者,纯用布,无采饰也。」陈氏奂《毛诗疏》:「小祥大祥,皆用麻衣。大祥之麻衣配缟冠,小祥之麻衣配练冠。」是未终丧皆服麻衣,无采饰,则不得衣锦可知。皇本「稻」下、「锦」下有「也」字,「汝安则为之」句上有「曰」字。《说文》:「甘,美也。」《诗》多言「旨酒」,此文「食旨」,兼凡饮食言之。《丧大记》云「祥而食肉」,谓大祥也。《间传》云:「期而大祥,有醯酱。」有醯酱者,明始得食肉也。又云:「中月而禫,禫而饮醴酒。始饮酒者,先饮醴酒;始食肉者,先食干肉。」则自小祥后但得食菜果,饭素食,而醯酱食肉必待至大祥之后,饮醴酒必待至禫之后,则小祥后不得食旨明矣。《丧大记》:「祥而外无哭者,禫而内无哭者,乐作矣故也。」《丧服四制》云:「祥之日,鼓素琴。」则自大祥之前,不与于乐,故《曲礼》云「居丧不言乐」是也。「居处」谓居常时之处也。《间传》云:「父母之丧,居倚庐,寝苫枕块,不说绖带。既虞卒哭,柱楣翦屏,芣翦不纳。期而小祥,居垩室,寝有席。又期而大祥,居复寝。中月而禫,禫而床。」《丧服传》言「既虞寝有席」,与《间传》言「寝有席」在小祥之后稍异。又《丧服传》言「既练舍外寝」,注云:「舍外寝于中门之外,所谓垩室也。」则郑以丧服传与《间传》合也。又《丧大记》:「既练居垩室,既祥黝垩,禫而从御,吉祭而复寝。」复寝在禫后,与间传在大祥后又稍异。以理衡之,当以《大记》为备也。《礼问丧》云:「夫悲哀在中,故形变于外也;痛疾在心,故口不甘味,身不安美也。」《孝经•丧亲章》:「服美不安,闻乐不乐,食旨不甘,此哀慽之情也。」「不仁」者,言不爱父母,是不仁也。故又曰「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言无有也。《大戴礼•盛德篇》:「凡不孝,生于不仁爱也;不仁爱,生于丧祭之礼不明。丧祭之礼,所以教仁爱也,致爱故能致丧祭。」即此义也。《汉石经》「于其父母」下无「乎」字,当误脱。

    〇注:「旨,美也。」 〇正义曰:《说文》同。

    〇注:「子生未三岁,为父母所怀抱。」 〇正义曰:《说文》:「褱,侠也。袌,褱也。」今字作「怀」、作「抱」,皆叚借字。《蓼莪诗》云:「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

    〇注:「自天子达于庶人。」 〇正义曰:《礼•三年问》引《论语》此文,「通丧」作「达丧」,注:「达谓自天子至于庶人。」此孔所本。《礼•中庸》云:「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

    〇注:「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〇正义曰:《诗•蓼莪》文。注引此者,见三年之丧亦是思报德也。

    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注〕马曰:「为其无所据乐善,生淫欲。」】 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

    正义曰:《孟子•告子篇》:「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思者,思理义也。无所用心,则于理义皆不知思,其不说学可知。「难」者,言难以成德也。《孟子•告子篇》:「今夫弈之为数,小数也,不专心致志,则不得也。」是博弈皆用心也。「贤」者,胜也。「已」者,止也。博弈之人,知用其心,若作他事,当亦用心,故视无所用心者为胜也。《荀子•修身篇》:「偷儒惮事,无廉耻而嗜乎饮食,则可谓恶少者矣。」偷儒惮事,即无所用心之人也。「博」者,《说文》:「簙,局戏也,六箸十二棋也。」方言:「簙谓之蔽,或谓之箘[jùn]。秦、晋之间谓之簙,吴、楚之闲或谓之蔽,或谓之箭里,或谓之簙毒,或谓之夗专,或谓之??[quán]璇,或谓之棋。」「簙」与「博」同。《荀子•大略篇》:「六贰之博。」杨倞注:「六贰之博,即六博也。」王逸注楚辞云:「投六箸,行六棋,故曰六博。」今之博局,亦二六相对也。《西京杂记》:「许博昌善陆博法,用六箸,以竹为之,长六分,或用二箸。」《列子•说符篇释文》引《六博经》云:「博,二人相对坐向局。局分为十二道,两头当中名为水,用棋十二枚,法六白六黑,又用鱼二枚,置于水中,其掷采以琼为之,二名牵鱼,每一牵鱼获二筹,翻一鱼获三筹。若已牵两鱼而不胜者,名曰被翻双鱼,彼家获六筹为大胜也。」「弈」者,《说文》云:「弈,围棋也。」《文选•博弈论注》引邯郸淳《艺经》曰:「綦局纵横,各十七道;合二百八十九道,白黑棋子,各一百五十枚。」焦氏循《孟子正义》:「博盖即今之双陆,弈为围棋。以其局同用板平承于下,则皆谓之枰,以其同行于枰,皆谓之棋。上高而锐如箭,亦如箸,今双陆棋俗谓之锤,尚可考见其状,故有箭箸之名。今双陆枰上亦有水门,其法古今有不同。如弈,古用二百八十九道,今则用三百六十一道,亦其例也。盖弈但行棋,博以掷采而后行棋,后人不行棋而专掷采,遂称掷采为博,博与弈益远矣。」

    〇注:「为其无所据乐善,生淫欲。」 〇正义曰:不用心则无所据依以乐善,既不乐善,则自生淫欲。《鲁语》敬姜曰:「夫民劳则思,思则善心生;逸则淫,淫则忘善,忘善则恶心生。」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

    正义曰:「尚」、「上」义同,故二文并用。「义以为上」者,言以义勇为上也,《礼•聘义》云:「有行之谓有义,有义之谓勇敢。故所贵于勇敢者,贵其能以立义也;所贵于立义者,贵其有行也;所贵于有行者,贵其行礼也。故所贵于勇敢者,贵其敢行礼义也。故勇敢强有力者,天下无事则用之于礼义,天下有事则用之于战胜。用之于战胜则无敌,用之于礼义则顺治。外无敌,内顺治,此之谓盛德。故圣王之贵勇敢强有力如此也。勇敢强有力,而不用之于礼义战胜,而用之于争鬬,则谓之乱人。刑罚行于国,所诛者乱人也。」又《荀子•荣辱篇》:「为事利,争货财,无辞让,果敢而振,猛贪而戾,恈恈然惟利之见,是贾盗之勇。」二文并可证此章之义。

    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曰:「有恶:恶称人之恶者,【〔注〕包曰:「好称说人之恶,所以为恶。」】 恶居下流而讪上者,【〔注〕孔曰:「讪,谤毁。」】 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注〕马曰:「窒,窒塞也。」】

    正义曰:皇本「子贡」下有「问」字。《汉石经》作「君子有恶乎?子曰:有」。案:「亦」是承上之辞,此句上无所承,自不当有「亦」字。陈氏鳣《古训》曰:「子曰『有』者,与《檀弓》曾子曰『有』句法同。」又《汉石经》「恶居下而讪上者」无「流」字。惠氏栋《九经古义》云:「当因《子张篇》『恶居下流』,涉彼而误。《盐铁论》:『大夫曰文学居下而讪上。』《汉书•朱云传》:『小臣居下讪上。』是汉以前无『流』字。」陈氏鳣《古训》云:「《四辈经》、《比丘尼经音义》引亦无流字。」冯氏登府《异文考证》云:「《白六帖》两引俱无流字。」案:皇疏云:「又憎恶为人臣下,而毁谤其君上者也。」邢疏云:「谓人居下位,而谤毁在上。」并无流字,今经文有「流」字,后人据误本加也。《少仪疏》引此文,虽有「流」字,亦后人所增。蔡邕《杨赐碑》:「惟我下流,二三小臣。」此自称,为谦辞,非本《论语》此文。郑注云:「鲁读窒为室,今从古。」冯氏登府《异文考证》:「《说文》:『室,实也。』集韵:『窒,实也。』义本通,古二字亦相假。《周卯敦铭》:『孚乎家窒。』《韩??碑》:『??城库窒。』《汉书•功臣表》有『清简侯窒中同』,《史记》作『室』,皆其证也。马氏应潮曰:『室有窒义。』《太玄经》曰:『泠竹为管,室灰为候。』虞翻注:『室,窒也。』」案:室、窒音义俱近,故鲁论作「室」。郑以「窒」义较显,故从古。

    〇注:「好称说人之恶,所以为恶。」 〇正义曰:君子隐恶扬善,故称说人恶,为君子恶也。

    〇注:「讪,谤毁。」 〇正义曰:《说文》:「讪,谤也。」《一切经音义》五引《苍颉》:「讪,诽毁也。」《礼•少仪》云:「为人臣下者,有谏而无讪。」孔疏谓「道说君之过恶」。

    〇注:「窒,窒塞也。」 〇正义曰:注当云「窒,实也」,衍一窒字。《说文》:「窒,塞也。塞,隔也。」戴氏望注云:「不通恕道,窒塞于事。」《广雅•释诂》:「恎,很也。」王氏念孙《疏证》:「《玉篇》『恎,恶性也。』《论语》『恶果敢而窒者』,窒与恎通,言很戾也。马融训『窒』为塞,失之。下文云『痓,恶也』,义与恎相近。」案王说亦备一义,其斥马注为失,误也。

    曰:「赐也亦有恶乎?」「恶徼以为知者,【〔注〕孔曰:「缴,抄也。抄人之意以为己有。」】 恶不孙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注〕包曰:「讦谓攻发人之阴私。」】

    正义曰:「曰赐也亦有恶乎」,皇本「乎」作「也」,以此语属子贡。邢疏同。《文选•西征赋注》引子贡曰:「赐也,亦有恶乎?」尤可证。《释文》:「徼,郑本作绞,古卯反。」《中论•核辨篇》:「孔子曰:『小人毁訾以为辨,绞急以为智,不逊以为勇。』斯乃圣人所恶。」《中论》此文,误以此节为夫子语。「毁訾以为辨」,即「讦以为直」之义。「绞急」与郑本作「绞」字同。阮氏元《校勘记》曰:「敫声、交声,古音同部,故得通借。」案:《左•成十四年传》引《诗》:「彼交匪傲。」《汉书•五行》志引《左传》「彼交」作「匪徼」,亦交、敫二声旁通之证。「绞急」者,谓于事急迫,自炫其能以为知也。《中论》此文,可补郑义。冯氏登府《异文考证》:「《礼记•隐义》云:『齐以相绞讦为掉磬,《论语》言「绞以为知」,又云「讦以为直」。』绞、讦连文,正齐、鲁之方言。郑氏北海人,其注《三礼》多齐言,故于齐、古、鲁参校之时,不从古而从鲁也。」案:郑作「绞」,不知何论,必如隐义之说,亦是齐论,而冯君以为从鲁,殊属臆测。「恶不逊以为勇」者,言本无勇,叚不逊以为勇也。《荀子•修身篇》:「加惕悍而不顺,险贼而不弟焉,则可谓不详少者矣。」即此文之意。

    〇注:「徼,抄也。抄人之意以为己有。」 〇正义曰:《说文》:「缴,循也,循,顺行也。」《汉书》言「中尉徼循京师」,引申为凡遮取之义,故注训抄。《说文》:「钞,又取也。」无「抄」字。《一切经音义》二引字书:「抄,掠也。」又引《通俗文》:「遮取谓之抄掠。」《音义》又云:「古文抄剿二形。」案:《曲礼》「毋剿说」,注:「剿犹擥[lǎn]也,谓取人之说以为己说。」与此注意同。

    〇注:「讦谓攻发人之阴私。」 〇正义曰:《释文》引《说文》云:「讦,面相斥。」是讦为攻发也。「阴私」,人所讳言,而面相攻发,以为己直也。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正义曰:此为有家国者戒也。养犹待也。《左•僖二十四年传》:「女德无极,妇怨无终。」杜注:「妇女之志,近之则不知止足,远之则忿怨无已。」即此「难养」之意。《易•家人九三》云:「家人嗃[hè]嗃,悔厉,吉。妇子嘻嘻,终吝。」《象传》:「家人嗃嗃,未失也。妇子嘻嘻,失家节也。」此即不孙之象。故初九云:「闲有家。」言当教之于始也。六二云:「无攸遂,在中馈,贞吉。」言妇人惟酒食之议,故能顺以巽也。师上六云:「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小人」即此篇上章所指「乡原」、「鄙夫」之属。皇本「怨」上有「有」字。

    子曰:「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注〕郑曰:「年在不惑,而为人所恶,终无善行。」】

    正义曰:《汉石经》:「年??[xì]见恶焉。」??从两廿,即四十字之并。汉碑多如此作。 〇注「年在」至「善行」。

    〇正义曰:皇疏云:「人年未四十,则德行犹进,当时虽未能善,犹望可改。若年四十在不惑之时,犹为众人共所见憎恶者,则当终其一生,无复有善理。」案:《曾子立事篇》:「三十、四十之闲而无艺,即无艺矣;五十而不以善闻,则无闻矣;七十而无德,虽有微过,亦可以勉矣。」孔氏广森《补注》:「勉当为免;言不足责。」并言人年至壮老,无所成德,讥论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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