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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七 音辞 杂艺 终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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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宋本原注:“獡音烁。”崇文本“烁”误“●”,陈汉章曰:“‘●’当是‘烁’之讹,广韵十八药:‘烁,书药切。’同纽下有獡。”

    〔七〕赵曦明曰:“盖谓同音之字难避也。”周祖谟曰:“案:此杂论当时语音之不正。攻字切韵(王写本第二种)有二音:一训击,在东韵,与工、公、功同纽,音古红反;一训伐,在冬韵,音古冬反。二者声同韵异。此云河北切为古琮,即与古冬一音相合。颜氏以为攻当作古红反,河北之音,恐未为得。暹、纤切韵并音息廉反,在盐韵,颜读当与切韵相同,疑此‘纤’字或为‘歼’、‘瀸’等字之误。歼、瀸切韵子廉反,亦盐韵字,而声有异。暹心母,歼精母也。琨切韵古浑反,在魂韵,衮古本反,在混韵,一为平声,一为上声,读琨为衮,则四声有误。洸切韵古皇反,汪乌光反,二字同在唐韵,而洸为见母,汪为影母。读洸为汪,牙喉音相乱。■音药,切韵以灼反,獡音烁,书灼反。■为喻母,獡为审母。读■为獡,亦舛错之甚者。揆颜氏此论,无不与切韵相合。陆氏切韵序尝称‘欲更捃选精切,除削疏缓,颜外史、萧国子多所决定’。由此可知,切韵之分声析韵,多本乎颜氏矣。”

    杂艺第十九〔一〕

    真草书迹〔二〕,微须留意。江南谚云:“尺牍书疏,千里面目也〔三〕。”承晋、宋余俗,相与事之,故无顿狼狈者〔四〕。吾幼承门业〔五〕,加性爱重,所见法书〔六〕亦多,而翫习功夫颇至,〔七〕遂不能佳者,良由无分故也〔八〕。然而此艺不须过精。夫巧者劳而智者忧,常为人所役使,更觉为累〔九〕;韦仲将遗戒〔一0〕,深有以也。

    〔一〕黄叔琳曰:“此篇所述虽琐细,然亦游艺之所不废。”

    〔二〕卢文弨曰:“真书即隶书,今谓之楷书。晋书卫瓘传:‘子恒,善草隶书,为四体书势云:“隶书者,篆之捷也。上谷王次仲始作楷法。”又曰:“汉兴而有草书,不知作者姓名。”’案:真草之语,见魏武选举令及蔡琰别传。”器案:褚先生补史记三王世家:“谨论次其真草诏书,编于左方。”则真草之语,西汉已有之矣。

    〔三〕类说“尺”作“亦”,盖“赤”字之误,古尺、赤通用。翰苑新书六五引此作“书疏尺牍,千里眉目”,极是,牍、目协韵,谚语本色也。当据改正。刘盼遂曰:“按:谚语多属韵语,此文当是‘书疏尺牍,千里面目’,牍与目为韵。”其说是也。永乐大典一九六三六引“面目”亦作“眉目”。卢文弨曰:“汉书游侠传:‘陈遵赡于文辞,善书,与人尺牍,主皆藏去以为荣。’师古曰:‘去亦藏也,音邱吕反,又音举。’案:今人多作■字。疏,所助切。”器案:汉书韩信传:“奉咫尺之书。”师古曰:“八寸曰咫。咫尺者,言其简牍或长咫,或短尺,喻轻率也。今俗言尺书,或言尺牍,盖其遗语耳。”又案:后汉书蔡邕传:“相见无期,唯是书疏,可以当面。”与江南谚意微异。

    〔四〕卢文弨曰:“狼狈,兽名,皆不善于行者,故以喻人造次之中,书迹不能善也。”徐鲲曰:“段云:‘狼狈即狼跋,李善西征赋注云:“文字集略曰:狼狈即狼跋也。孔丛子曰:吾于狼狈,见圣人之志。”(器案:见李令伯陈情表注引。)孔丛子所云,谓狼跋之诗也。跋■古通用。(器案:尔雅释文:“跋,郭音贝。”)■又讹狈。酉阳杂俎乃言狼狈,狈兽如蛩蛩之与蟨,迷误日甚矣。’”

    〔五〕器案:门业,谓家门素业。弘明集十一孔稚圭答竟陵王启:“民积世门业,依奉李老,以冲静为心,以素退成行。”南史贺琛传:“梁武帝召见文德殿,与语悦之,谓徐勉曰:‘琛殊有门业。’”又文学传论:“丘灵鞠等,或克荷门业,或风怀慕尚。”案:梁书颜协传:“博涉群书,工于草隶。”陈思书小史七:“颜协……为湘东王记室。少博涉群书,工草隶飞白。吴人范怀约能隶书,协学其书,殆过真也。荆楚碑碣,皆协所书。时有会稽谢善勋,能为八体六文,方寸千言;京兆韦仲,善飞白;并在湘东王府。善勋为录事参军,仲为中兵参军,府中以协优于韦仲,而减于善勋。”此之推所谓“吾幼承门业”也。

    〔六〕器案:法书,谓书迹之可以为楷法者。唐张彦远有法书要录十卷。

    〔七〕金壶记中引“颇至”作“益智”。器案:隶释广汉长王君治石路碑:“功夫九百余日。”三国志魏书三少帝纪:“齐王芳青龙七月秋八月己酉诏曰:‘……昨出已见治道得雨,当复更治,徒弃功夫。’”梁书冯道根传:“每征伐终,不言功,其部曲或怨之,道根喻曰:‘明主自鉴功夫多少,吾亦何事。’”则功夫为汉、魏、六朝人习用语。

    〔八〕卢文弨曰:“分谓天分,扶问切。”

    〔九〕“更觉为累”,绀珠集四引作“乃觉累身”。

    〔一0〕朱本“戒”作“训”。赵曦明曰:“世说巧艺篇:‘韦仲将能书,魏明帝起殿,欲安榜,使仲将登梯题之。既下,头鬓皓然,因敕儿孙勿复学书。’刘孝标注:‘文章叙录:“韦诞,字仲将,京兆杜陵人。以光禄大夫卒。”卫恒四体书势云:“诞善楷书,魏宫观多诞所题。明帝立陵霄观误先钉榜,乃笼盛诞,辘轳长引上,使就题之。去地二十五丈,诞甚危惧。乃戒子孙,绝此楷法,箸之家令。”’”器案:世说新语方正篇注引宋明帝文章志曰:“太元中,新宫成,议者欲屈王献之题榜,以为万代宝。谢安与王语次,因及魏时起陵云阁,忘题榜,乃使韦仲将县梯上题之,比下,须发尽白,裁余气息,还语子弟云:‘宜绝楷法。’安欲以此风动其意。王解其旨,正色曰:‘此奇事!韦仲将魏朝大臣,宁可使其若此!有以知魏德之不长。’安知其心,乃不复逼之。”献之以方正自处,故不为人所役使,贤于之推习艺不须过精之说矣。

    王逸少风流才士,萧散名人,举世惟知其书〔一〕,翻以能自蔽也〔二〕。萧子云每叹曰:“吾着齐书

    〔三〕,勒成一典,文章弘义〔四〕,自谓可观;唯以笔迹得名,亦异事也〔五〕。”王褒地胄〔六〕清华,才学优敏,后虽入关,亦被礼遇。犹以书工〔七〕,崎岖碑碣之间〔八〕,辛苦笔砚之役,尝悔恨曰:“假使吾不知书,可不至今日邪〔九〕?”以此观之,慎勿以书自命〔一0〕。虽然,厮猥之人,以能书拔擢者多矣〔一一〕。故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一二〕。

    〔一〕“惟”原作“但”,宋本以下诸本及续家训都作“惟”,今据改正。

    〔二〕此句,绀珠集四作“是以小技而掩其义”。赵曦明曰:“晋书王羲之传:‘羲之字逸少。幼讷于言,及长辩赡,以骨鲠称。尤善隶书,为古今之冠。论者称其笔势,以为飘若浮云,矫若惊龙。’案:逸少人品绝高,有远识,此以风流萧散目之,亦浅甚矣。”郝懿行曰:“晦庵朱子论王右军,意亦如此。”

    〔三〕少仪外传下“着”作“编”。

    〔四〕金壶记中“弘”作“内”。

    〔五〕金壶记“亦”下有“为”字。赵曦明曰:“梁书萧子恪传:‘子恪第八弟子显,着齐书六十卷。’又:‘子云字景乔,子恪第九弟也。善草隶,为世楷法。自云善效钟元常、王逸少,而微变字体。高祖论其书曰:“笔力劲骏,心手相应,巧踰杜度,美过崔寔,当与钟元常并驱争先。”其见赏如此。着晋书一百十卷。’无着齐书事,此盖误记也。”

    〔六〕卢思道劳生论:“地胄高华。”通鉴一一0胡三省注:“地谓门地。”

    〔七〕少仪外传“书工”作“工书”。

    〔八〕后汉书窦宪传注:“方者谓之碑、圆者谓之碣。”

    〔九〕赵曦明曰:“周书王褒传:‘褒字子渊,琅邪临沂人。自祖俭至父规,并有重名于江左。褒识量渊通,志怀沈静,博览史传,尤工属文。梁国子祭酒萧子云,其姑夫也,特善草隶。褒遂相模范,而名亚子云,并见重于世。江陵城陷,元帝出降。褒与王克等数十人俱至长安。太祖谓褒及克曰:“吾即王氏甥也。卿等并吾之舅氏,当以亲戚为情,勿以去乡介意。”俱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并荷恩眄。世宗笃好文学,褒与庾信才名最高,特加亲待,乘舆行幸,褒常侍从。’”器案:北史儒林赵文深传:“及平江陵之后,王褒入关,贵游等翕然并学褒书,文深之书,遂被遐弃。文深惭恨,形于言色。后知好尚难及,亦改习褒书;然竟无所成,转被讥议,谓之学步邯郸焉。”(又见御览七四九引三国典略)此亦褒入周后以书见重于世之事。

    〔一0〕朱轼曰:“字画必楷正,非求工也,即此便是敬。颜公数百言,何曾道着!”

    〔一一〕续家训无“书”字。器案:北齐书张景仁传:“张景仁者,济北人也。幼孤,家贫,以学书为业,遂工草隶,选补内书生,与魏郡姚元标、颍川韩毅、同郡袁买奴、荥阳李超等齐名。世宗并引为宾客。……自苍颉以来,以八体取进,一人而已。”之推所谓“厮猥之人,以能书拔擢者”,盖即指张景仁之流也。

    〔一二〕此用论语卫灵公篇文。郝懿行曰:“案:为之犹贤乎已,且当作博弈观。颜君此论,颇似未公否?”

    梁氏秘阁散逸以来〔一〕,吾见二王真草多矣〔二〕,家中尝得十卷;方知陶隐居〔三〕、阮交州〔四〕、萧祭酒〔五〕诸书〔六〕,莫不得羲之之体〔七〕,故是书之渊源〔八〕。萧晚节所变,乃右军〔九〕年少时法也。

    〔一〕宋本“氏”作“武”,续家训及诸本都作“氏”,今从之。何焯曰:“疑‘氏’字是,或‘代’字之讹。”案:秘阁,犹言内府。历代名画记一:“梁武帝尤加宝异,仍更搜葺。元帝雅有才艺,自善丹青,古之珍奇,充牣内府。侯景之乱,太子纲数梦秦皇更欲焚天下书,既而内府图画数百函果为景所焚也。及景之平,所有画皆加载江陵,为西魏将于谨所陷,元帝将降,乃聚名画法书及典籍二十四万卷,遣后合舍人高善宝焚之。帝欲投火俱焚,宫婢牵衣得免。吴、越宝剑,并将斫柱令折,乃叹曰:‘萧世诚遂至于此!儒雅之道,今夜穷矣。’于谨等于煨烬之中,收其书画四千余轴归于长安。故颜之推观我生赋云:‘人民百万而囚虏,书史千两而■扬。’史籍已来,未之有也。普天之下,斯文尽丧。”颜氏所言梁氏秘阁散逸,当指此事。

    〔二〕赵曦明曰:“二王,羲之、献之也。本传:‘献之,字子敬。七八岁时学书,羲之密从后掣其笔,不得,叹曰:“此儿后当复有大名。”尝书壁为方丈大字,羲之甚以为能;观者数百人。’”

    〔三〕器案:法书要录二、道藏茅山志一载梁武帝、陶隐居书启各数通,多为论列右军书者。隐居又号华阳真逸,所书瘗鹤铭,或以为王羲之书,亦足为陶书得羲之之体之证。说见王观国学林七。

    〔四〕严式诲曰:“案:张怀瓘书断中:‘梁阮研,字文几,陈留人。官至交州刺史。善书,其行草出于大王,其隶则习于钟公。行草入妙,隶书入能。’又说陶宏景云:‘时称与萧子云、阮研,各得右军一体。’正本家训。”器案:陈思书小史七:“阮研,字文矶,陈留人。官至交州刺史。善书,其行草出于逸少,精熟尤甚。其势若飞泉交注,奔竞不息。张怀瓘云:‘文矶与子云齐名,时称萧、阮等各得右军一体。’而此公筋力最优:比之于勇,则被坚执锐,所向无前;论之于谈,则缓颊朵颐,离坚合异。有李信、王离之攻取,无子贡、鲁连之变通,可谓力过弘景,雄盖子云。其隶则习于钟公,风致稍怯。庾肩吾云:‘阮研居今观古,尽窥众妙之门,虽师王祖钟,终成别构一法,亦有得矣。’书赋云:‘文矶纤润,稳正利草;■媚横流,姿容娟好。若其抑阮褒殷,度几同尘,似泉激溜于悬磴,木垂条于晚春。’”案:阮研之字,一作文几,一作文矶,皆有义理,未能辄定。法书要录二引昂古今书评:“阮研书如贵胄失品次丛悴,不复排突英贤。陶隐居书如吴兴小儿,形容虽未成长,而骨体甚骏快。萧子云书如上林春花,远近瞻望,无处不发。”又引庾元威论书:“余见学阮研书者,不得其骨力婉媚,唯学挛拳委尽。”案:淳化阁帖四有阮交州研书。

    〔五〕赵曦明曰:“谓子云也。本传:‘大同二年,迁员外散骑常侍国子祭酒。’”

    〔六〕抱经堂校定本脱“诸书”二字,宋本及诸本、续家训、金壶记中都有此二字,今据补正。

    〔七〕宋本“体”上有“逸”字,续家训及各本都无。金壶记引此句作“莫不得逸少之体”,亦无“逸”字。严式诲曰:“案:法书要录三李嗣真书品后:‘颜黄门有言:“阮交州、萧国子、陶隐居各得右军一体。”’书断下同(见前)。则宋本‘逸体’乃‘一体’之讹,当据改补。”

    〔八〕金壶记“源”下有“矣”字。

    〔九〕赵曦明曰:“羲之官右军将军。”器案:据此则羲之法书,有“年少时法”与“真草”之分。御览六六六引太平经:“郗愔字方回,高平金乡人。为晋镇军将军。心尚道法,密自遵行。善隶书,与右军相埒。手自起写道经,将盈百卷,于今多有在者。”(今所见正统道藏太平经无文,“入”上太平经卷之一百十四,某诀第一百九十二云:“前文原缺。”卷之一百十六云:“原缺一百一十五。”又某诀第二百四云:“前文原缺。”则今本缺文多矣。)则所谓“右军年少时法”者,盖亦取会时俗之隶书也。其后变为“真草”,即之推所谓“楷正可观,不无俗字”,亦即韩愈石鼓歌所谓“羲之俗书趁姿媚”者,即今所见兰亭序之等是也。王维故人张諲工诗善易卜兼能丹青草隶顷以诗见赠聊获酬之诗:“团扇草书轻内史。”亦谓羲之工草书也。

    晋、宋以来,多能书者。故其时俗,递相染尚,所有部帙,楷正可观,不无俗字,非为大损〔一〕。至梁天监之间,斯风未变;大同之末,讹替滋生。萧子云改易字体,邵陵王颇行伪字〔二〕;朝野翕然,以为楷式,画虎不成〔三〕,多所伤败。至为一字,唯见数点,〔四〕或妄斟酌,逐便转移〔五〕。尔后坟籍,略不可看。北朝丧乱之余,书迹鄙〔六〕陋,加以专辄造字,猥拙甚于江南。乃以百念为忧〔七〕,言反为变,不用为罢〔八〕,追来为归〔九〕,更生为苏〔一0〕,先人为老〔一一〕,如此非一,遍满经传〔一二〕。唯有姚元标工于楷隶〔一三〕,留心小学,后生师之者众。洎于齐末,秘书缮写,贤于往日多矣。

    〔一〕示儿编二二引“为”作“其”。

    〔二〕宋本原注:“一本注:‘前上为草、能傍作长之类是也。’”案:续家训、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及类说引此十二字注,都作正文,少仪外传上及示儿编仍作注文,今从宋本。又少儀外傳引“偽”作“訛”,注“草”作“■”、“长”作“●”,示儿编“草”作“艹”、“长”作“●”。案:龙龛手鉴一刀部:“●,音前。”“山”当是“屮”字形近之误。

    〔三〕赵曦明曰:“画虎不成,马援语,已见。”

    〔四〕器案:龙龛手鉴三杂部:“●,古文,必尧反,今作焱,飞火也。”又:“●,音立。”颜氏所斥,当即此等。

    〔五〕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逐”作“遂”;宋本、续家训及类说作“逐”,今从之。

    〔六〕类说“鄙”作“猥”,涉下文而误。

    〔七〕龙龛手鉴心部二:“●,古文,于求反,志也亦●愁也,今作忧,同。”器案:穆子容太公碑:“器业●洽。”优字从●。

    〔八〕器案:龙龛手鉴三不部:“甭,音■。”音与此别。

    〔九〕龙龛手鉴一来部:“●,音归。”

    〔一0〕赵曦明曰:“此字今犹然。”郝懿行曰:“案:更生为苏,流俗至今,传以为然。”案:龙龛手鉴三更部:“苏,音苏。”

    〔一一〕徐鲲曰:“顾炎武金石文字记云:‘追来为●,见穆子容太公碑,作●;先人为老,见张猛龙碑,作●;更生为苏,今人犹用之。’”李详曰:“案:张猛龙碑、北齐姜纂造像记,并有●字,谓张老及老君也。其余诸造像记,亦屡见之。”

    〔一二〕魏书江式传:“延昌三年上表,求撰集古今文字,有云:‘皇魏承百王之季,绍五运之绪,世易风移,文字改变,篆形谬错,隶体失真,俗学鄙习,复加虚巧;谈辩之士,又以意说炫惑于时,难以厘改。故传曰:“以众非非行正。”信哉,得之于斯情矣!乃曰:追来为归,巧言为辩,(案:龙龛手鉴一言部:“●,古文辩字。”“●”当作“巧”。)小儿为●,(案:龙龛手鉴一儿部:“●,于盈切,●儿。”此文“●”当为“●”之误。)神虫为蚕,(案:龙龛手鉴二■部:“●,古,昨含反,吐丝虫也。”)如斯甚众,皆不合孔氏古书、史籀大篆、许氏说文、石经三字也。’”职官分纪十五引韦述集贤注记载开元十九年集贤院四库书中古代书云:“齐、周书纸墨亦劣,或用后魏时字,自反为归,(案:龙龛手鉴三自部:“●,音归。”)文子为字,欠画加点,应三反四,又无当时名辈书记。”苏氏演义上:“只如田夫民为农,(案:龙龛手鉴一田部有●字,音同。)百念为忧,更生为苏,两只为双,神虫为蚕,明王为圣,(案:龙龛手鉴三玉部:“●,古文,音圣。”即此字。)不见为,(龙龛手鉴三见部作●。)美色为艳,囗王为国,(案:龙龛手鉴一囗部:“●,俗,邦国也。正作国。”)文字为学:如此之字,皆后魏流俗所撰,学者之所不用。”诸所言北朝俗字,可以互参,近人乃有碑别字、碑别字补之作,可备观焉。又案:魏书世祖纪:“始光二年,初造新字千余,颁下远近,永为楷式。”则颜氏所斥为“专辄造字”者,特其一隅耳。

    〔一三〕“标”,宋本、续家训作“摽”,未可从。“楷”,宋本作“草”,续家训及诸明本都作“楷”,今从之。卢文弨曰:“案:此言缮写坟籍,方以楷正为善,断无兼取于草,草固有逐便转移者,已见排斥于上矣,今改从楷字。”徐鲲曰:“北史崔浩传:‘左光禄大夫姚元标以工书知名于时。’”器案:北齐西门豹祠堂碑即姚元标所书。

    江南闾里间有画书赋,乃陶隐居弟子杜道士所为

    〔一〕;其人未甚识字,轻为轨则,托名贵师,世俗传信,后生颇为所误也〔二〕。

    〔一〕续家训、罗本、傅本、程本、胡本、何本、鲍本“乃”上有“此”字。

    〔二〕卢文弨曰:“案:林罕字源偏傍小说序云:‘俗有隶书赋者,假托许慎为名,颇乖经据。颜氏家训云:“斯实陶先生弟子杜道士所为,大误时俗,吾家子孙,不得收写。”’案:此作‘画书’,林作‘隶书’,此云‘贵师’,即隐居也,而林以为‘假托许慎’,未知实一书否。”

    画绘之工,亦为妙矣;自古名士,多或能之。吾家尝有梁元帝手画蝉雀白团扇及马图〔一〕,亦难及也。武烈太子偏能写真〔二〕,坐上宾客,随宜〔三〕点染,即成数人,以问童孺,皆知姓〔四〕名矣。萧贲〔五〕、刘孝先〔六〕、刘灵,并文学已外,复佳此法。翫阅古今〔七〕,特可宝爱。若官未通显,每被公私使令,亦为猥役。〔八〕吴县顾士端出身湘东王国侍郎〔九〕,后为镇南府刑狱参军,有子曰庭,西朝〔一0〕中书舍人,父子并有琴书之艺,尤妙丹青,常被元帝所使,每怀羞恨〔一一〕。彭城刘岳,橐之子也,仕为骠骑府管记、平氏县令〔一二〕,才学快士,而画绝伦。后随武陵王入蜀〔一三〕,下牢〔一四〕之败,遂为陆护军画支江寺壁,与诸工巧杂处。向使三贤都不晓画,直运素业〔一五〕,岂见此耻乎?

    〔一〕抱经堂校定本脱“家”字,各本俱有,今据补正。罗本、傅本、程本、胡本、黄本“尝”作“常”。续家训“团”作“圆”。历代名画记七:“梁元帝萧绎,字世诚,武帝第七子。初生便眇一目,聪慧俊朗,博涉技艺,天生善书画。初封湘东王,后乃即位,年四十七,追号元帝,庙号世祖。尝画圣僧,武帝亲为赞之。任荆州刺史日画蕃客入朝图,帝极称善。又画职贡图幷序,善画外国来献之事。姚最云:‘湘东天挺生知,学穷性表,心师造化,象人特尽神妙,心敏手运,不加点理。听讼之暇,众艺之余,时遇挥毫,造化惊绝,足使荀、卫阁笔,袁、陆韬翰。’”器案:艺文类聚五五引梁元帝职贡图序云:“臣以不佞,推毂上游,夷歌成章,胡人遥集,款开蹶角,沿泝荆门,瞻其容貌,诉其风俗;如有来朝京辇,不涉汉南,别加访采,以广闻见,名为职贡图云尔。”案:楼钥攻媿集七五跋傅钦甫所藏职贡图,亦详此事。

    〔二〕历代名画记七:“梁元帝长子方等,字实相。尤能写真,坐上宾客,随意点染,即成数人,问儿童皆识之。后因战殁,年二十二。赠侍中中军将军、扬州刺史,谥忠庄太子。”案:南史梁元帝诸子传:“元帝即位,改谥武烈世子。”写真,谓传神肖像。梁简文帝咏美人看画诗:“可怜俱是画,谁能辨写真。”

    〔三〕“随宜”,即历代名画记所言“随意”,元稹开元观闲居酬吴士矩侍御四十韵:“几案随宜设,诗书逐便拈。”随宜、逐便对文,义亦相同。

    〔四〕傅本“姓”作“其”。

    〔五〕徐鲲曰:“南史齐竟陵王子良传:‘子昭曹,昭曹子贲,字文奂,形不满六尺,神识耿介。幼好学,有文才,能书善画,于扇上图山水,咫尺之内,便觉万里为遥。矜慎不传,自娱而已。’”案:又见历代名画记七。

    〔六〕赵曦明曰:“梁书刘潜传:‘第七弟孝先,武陵王纪法曹主簿。王迁益州,随府转安西记室。承圣中,与兄孝胜俱随纪军出峡口,兵败,至江陵,世祖以为黄门侍郎,迁侍中。兄弟并善五言诗,见重于世,文集值乱,今不具存。’”

    〔七〕“翫阅古今”,宋本作“翫古知今”,续家训及诸明本都作“翫阅古今”,今从之。

    〔八〕赵曦明曰:“猥,并杂也。”

    〔九〕续家训、罗本、傅本、程本、胡本、何本无“王”字。赵曦明曰:“隋书百官志:‘王国置中尉侍郎,执事中尉。’”

    〔一0〕器案:西朝指江陵,梁元帝建都于此,犹兄弟篇之称江陵为西台。

    〔一一〕郝懿行曰:“案:唐初宰相阎立本驰誉丹青,亦尝怀此羞恨也。”

    〔一二〕赵曦明曰:“宋书州郡志:‘南义阳太守,领县二,有平氏令,汉旧名,属南阳。’”

    〔一三〕续家训“入蜀”下复出“下牢”二字,不可从。南史梁武帝诸子传:“武陵王纪,字世询,武帝第八子也。……天监十三年封武陵王……大同三年为都督、益州刺史。”

    〔一四〕下牢,梁宜州旧治,在今湖北宜昌市西北。元刊本集千家注分类杜工部诗十秋风二首郑邛注引荆州记:“峡江突起最险处,山复陡下,名下牢关。”陆游入蜀记六:“八日五鼓尽,解船过下牢关。……西望群山如阙,江出其间,则所谓下牢滩也。欧阳文忠公有下牢津诗:‘入峡山渐曲,转滩山更多。’即此也。”

    〔一五〕三国志魏书徐胡传评:“徐邈清尚弘通,胡质素业贞粹。”晋书陆纳传:“汝不能光益父叔,乃复秽我素业邪!”素业,谓儒素之业,云麓漫钞六载唐科目有抱儒素科。

    弧矢之利,以威天下〔一〕,先王所以观德择贤

    〔二〕,亦济身之急务也。江南谓世之常射〔三〕,以为兵射,冠冕儒生,多不习此;别有博射〔四〕,弱弓长箭,施于准的,揖让升降〔五〕,以行礼焉。防御寇难,了无所益〔六〕。乱离之后,此术遂亡。河北文士,率晓兵射,非直葛洪一箭,已解追兵〔七〕,三九燕集〔八〕,常縻荣赐。虽然要轻禽,截狡兽〔九〕,不愿汝辈为之。

    〔一〕赵曦明曰:“易系辞下传:‘弦木为弧,剡木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盖取诸暌。’”

    〔二〕赵曦明曰:“礼记射义:‘射者,何也?射以观德也。孔子曰:射者何以射,何以听,循声而发,发而不失正鹄者,其唯贤者乎!’”

    〔三〕续家训、罗本、傅本、程本、胡本、何本“谓”作“为”,今从宋本。

    〔四〕南史柳恽传:“恽尝与琅琊王瞻博射,嫌其皮阔,乃摘梅帖乌珠之上,发必命中,观者惊骇。”案:梁书萧琛传:“善弓马,遣人伏地持帖,奔马射之,十发十中;持帖者亦不惧。”皮与帖俱谓射垛也。博射如博弈也。

    〔五〕抱经堂校定本“升”作“升”;宋本作“升”;续家训、罗本、傅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鲍本、汗青簃本作“升”,今从之。

    〔六〕梁书庾肩吾传:“梁简文与湘东王书:‘了不相似,……了无篇什之美。’”了字用法,与此相同。广雅释诂:“了,讫也。”

    〔七〕续家训“非”作“策”,未可据。卢文弨曰:“抱朴子自叙篇:‘昔在军旅,曾手射追骑,应弦而倒,杀二贼一马,遂得免死。’”

    〔八〕三九,已详勉学篇注。

    〔九〕卢文弨曰:“要与邀同。枚乘七发:‘逐狡兽,集轻禽。’”器案:三国志魏书文纪注引魏文帝典论自叙:“要狡兽,截轻禽。”此用其文。

    卜筮者,圣人之业也;但近世无复佳师,多不能中。古者,卜以决疑〔一〕,今人生疑于卜〔二〕;何者?守道信谋,欲行一事,卜得恶卦,反令(心式)(心式)〔三〕,此之谓乎!且十中六七,以为上手,〔四〕粗知大意,又不委曲。凡射奇偶,自然半收〔五〕,何足赖也。世传云:“解阴阳者,为鬼所嫉,坎壈贫穷,多不称泰〔六〕。”吾观近古以来,尤精妙者,唯京房〔七〕、管辂〔八〕、郭璞〔九〕耳,皆无官位,多或罹灾,此言令人益信。傥值世网〔一0〕严密,强负此名,便有诖误〔一一〕,亦祸源也。及星文风气〔一二〕,率不劳为之。吾尝学六壬式〔一三〕,亦值世闲好匠,聚得龙首、金匮、玉軨变、玉历十许种书〔一四〕,讨求无验,寻亦悔罢。凡阴阳之术,与天地俱生,亦吉凶德刑〔一五〕,不可不信;但去圣既远,世传术书,皆出流俗,言辞鄙浅,验少妄多。至如反支不行〔一六〕,竟以遇害;归忌寄宿,不免凶终〔一七〕:拘而多忌〔一八〕,亦无益也。

    〔一〕赵曦明曰:“左氏桓十一年传:‘卜以决疑,不疑何卜。’”

    〔二〕“生疑”,抱经堂校定本作“疑生”,宋本、续家训、诸明本及类说都作“生疑”,今据改正。

    〔三〕宋本原注:“●音敕,惕也。”续家训此句作“反令怏怏”,无注;类说作“反经怏怏”,“经”误,盖“令”以形近误为“今”,“今”又以音近误为“经”也。●通作●,说文:“●,惕也。”郑玄注易云:“●,惕惧也。”广韵二十四职:“●,从也,慎也。”又:“●,意慎,●又惕也。”二字音并与敕同,耻力切。作怏者,唐、宋别本。

    〔四〕器案:上手,谓上等手艺。唐段安节乐府杂录:“箜篌,太和中有季齐皋者,亦为上手。”

    〔五〕续家训、类说“半收”作“一半”。

    〔六〕抱经堂校定本引屠本“称泰”作“通泰”。案:颜本、朱本亦作“通泰”。卢文弨曰:“壈,力敢切。楚词九辩:‘坎壈兮贫士失职而志不平。’壈,一作廪。”

    〔七〕赵曦明曰:“汉书京房传:‘房字君明,东郡顿丘人。治易,事梁人焦延寿。延寿曰:“得我道以亡身者,必京生也。”其说长于灾变,分六十卦,更值日用事,以风雨寒温为候,各有占验。房用之尤精。上意向之。石显、五鹿充宗皆嫉之,出为魏郡太守,去月余,征下狱,与前从房受学者张博皆弃市。’”

    〔八〕赵曦明曰:“魏志管辂传:‘辂字公明,平原人。安平赵孔曜荐于冀州刺史裴徽曰:“辂雅性宽大,与世无忌,仰观天文,则妙同甘、石,俯览周易,则思齐季主。”徽辟为文学从事,大友善之。正元二年,弟辰谓辂曰:“大将军待君意厚,冀当富贵乎?”辂叹曰:“天与我才明,不与我年寿,恐四十七八间,不见女嫁儿娶妇也。”卒年四十八。’”

    〔九〕赵曦明曰:“璞字景纯,河东闻喜人。妙于阴阳算历。有郭公者,客居河东,精于卜筮,复从之受业。公以青囊中书九卷与之,遂洞五行、天文、卜筮之术,攘灾转祸,通致无方,虽京房、管辂不能过也。王敦谋逆,使璞筮,璞曰:‘无成。’曰:‘卿更为筮寿几何。’答曰:‘思向卦,明公起事必祸不久,若往武昌,寿不可测。’敦大怒曰:‘卿寿几何。’曰:‘命尽今日日中。’敦怒,收璞诣南冈斩之。”

    〔一0〕嵇康难养生论:“奉法循理,不絓世网。”

    〔一一〕汉书文纪:“济北王背德反上,诖误吏民。”师古曰:“诖亦误也。音卦。”

    〔一二〕汉书艺文志数术略天文:“泰壹杂子星二十八卷,五残杂变星二十一卷,黄帝杂子气三十三篇,常从日月星气二十一卷,皇公杂子星二十二卷,淮南杂子星十九卷,泰壹杂子云雨三十四卷,国章观霓云雨三十四卷,金度玉衡汉五星客流出入八篇,汉五星彗客行事占验八卷,汉日旁气行事占验三卷,汉流星行事占验八卷,汉日旁气行占验十三卷,……天文者,序二十八宿,步五星日月,以纪吉凶之象,圣王所以参政也。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然星事■悍,非湛密者弗能由也。夫观景以谴形,非明王亦不能服德也。以不能由之臣,谏不能听之主,此所以两有患也。”案:古人对于天文气象,不能具有正确之科学认识,于是倡为种种封建迷信的奇谈怪论,将以自欺欺人,由今日观之,俱不足致诘也。

    〔一三〕赵曦明曰:“隋书经籍志:‘六壬式经杂占九卷,六壬式兆六卷。’余未见。”俞正燮癸巳类稿六壬古式考曰:“太白阴经云:‘元女式者,一名六壬式,元女所造,主北方万物之始,因六甲之壬,故曰六壬。’”器案:道藏“姜”字三号黄帝龙首经序曰:“令六壬领吉凶。”注:“言日辰阴阳及所坐所养之御,三阴三阳,故曰六壬也。”

    〔一四〕“玉軨变玉历”,宋本原注:“一本作‘玉燮玉历’。”案:续家训、明、清诸本都与一本同,癸巳类稿作“玉軨五变玉历”,未知所本。卢文弨曰:“道藏目录:‘黄帝龙首经三卷。’注:‘上经三十六占,下经三十六占,共七十二占,法像六壬占门。’又黄帝金柜玉衡经一卷,亦六壬占法。”赵熙曰:“隋经籍志五行有黄帝龙首经二卷,又遯甲叙三元玉历立成一卷,郭远行撰。”俞正燮癸巳类稿六壬书跋曰:“道藏‘姜’三至‘姜’六,为黄帝龙首经二卷,黄帝金匮玉衡经一卷,黄帝授三子元女经一卷。抱朴子极言篇云:‘案龙首记。’(器案:遐览篇亦引黄帝龙首经。)颜氏家训杂艺篇云:‘吾尝学六壬式,亦值世间好匠,聚得龙首、金匮、玉軨五变、玉历十许种书。’其书古雅也。其在目录者,隋书经籍志五行类有黄帝龙首经二卷,元女式经要法一卷,通志艺文略有金匮经三卷,焦竑国史经籍内有六壬龙首经一卷。检释藏笑道论云:‘黄帝金匮何以不在道书之列乎?’知其书周、秦广行。辨正论出道伪谬篇云:‘元都观经目六千三百六十三卷,观中见有本二千四十卷,中诸子论八百八十四卷,黄帝龙首经一部五卷,元女、皇人等譔。宋人陆静修所上目,经书、药方、符图一千二百二十八卷,并无前色,乃妄添八百八十四卷。’释氏之说,大率嗔妒忿戾,悖其师法,然幸有其言,合之颜氏家训及隋志,知此数种是古书,久行于世,齐、梁时续收入道藏者。今览龙首经有吏家、长者、客、诸侯、二千石、令、长、丞、尉,金匮玉衡经有县官、赘婿,授三子元女经有唤人、白兽,知是遂古相传,秦、汉间始着笔札,甘、石星经、灵枢、素问之流比。又自唐人校写,至今未改,弥可宝贵矣。”器案:汉书艺文志数术略有堪舆金匮十四卷,通志艺文略天文类有玉钤步气术一卷,五行类有齐人行兵天文龟眼玉钤经二卷,玉钤三命秘术一卷,道家类有太上玉历经一卷。文宛英华二二五引颜之推神仙诗:“愿得金楼要,思逢玉钤篇。”则此“玉軨”疑“玉钤”之误。唐沈珣授契苾通振武节度使制:“挺鹄立鹰扬之操,知玉钤金匮之书。”亦以玉钤、金匮并言。

    〔一五〕器案:德刑,亦阴阳五行生克之说。汉书艺文志数术略五行有刑德七卷。淮南天文训:“日为德,月为刑。月归而万物死,日至而万物生。”

    〔一六〕抱经堂本脱“至”字,各本及续家训俱有,今据补。

    〔一七〕赵曦明曰:“后汉书王符传:‘明帝时,公车以反支日不受章奏。’章怀注:‘凡反支日,用月朔为正:戌亥朔,一日反支;申酉朔,二日反支;午未朔,三日反支;辰巳朔,四日反支;寅卯朔,五日反支;子丑朔,六日反支。见阴阳书。’又郭躬传:‘桓帝时,汝南有陈伯敬者,行必矩步,坐必端膝,行路闻凶,便解驾留止,还触归忌,则寄宿乡亭。年老寝滞,不过举孝廉。后坐女婿亡吏,太守邵夔怒而杀之。’章怀注:‘阴阳书历法曰:“归忌日,四孟在丑,四仲在寅,四季在子,其日不可远行、归家及徙也。”’”徐鲲曰:“汉书游侠陈遵传:‘王莽败,张竦为贼兵所杀。’注:‘李奇曰:“竦知有贼,当去,会反支日不去,因为贼所杀,桓谭以为通人之蔽也。”’”郑珍、李慈铭、龚道耕先生说同。器案:论衡辨祟篇:“涂上之暴尸,未必出以往亡;室中之殡柩,未必还以归忌。”礼记王制:“执左道以乱政。”郑玄注:“谓诬蛊俗禁。”正义曰:“俗禁者,若张竦反支、陈伯子往亡归忌是也。”案:今临沂银雀山出土汉元光元年历谱,在日干支下间书“反”字,即所谓反支日也。王符潜夫论爱日篇亦言反支事。

    〔一八〕徐鲲曰:“汉书司马迁传:‘窃尝观阴阳之术,大详而众忌讳,使人拘而多畏。然其叙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案:当引史记太史公自序。)又后汉书方术传序:‘子长亦云:“观阴阳之书,使人拘而多忌。”盖为此也。’”

    算术亦是六艺要事〔一〕;自古儒士论天道,定律历者,皆学通之〔二〕。然可以兼明,不可以专业。江南此學殊少,唯范陽祖■精之〔三〕,位至南康太守

    〔四〕。河北多晓此术。

    〔一〕卢文弨曰:“周礼保氏:‘六艺,六曰九数。’郑司农云:‘九数:方田,粟米,差分,少广,商功,均输,方程,赢不足,旁要。今有重差,句股。’疏云:‘此皆依九章算术而言。今以句股替旁要。’案:今所传周髀,乃周公问于殷高者,即句股之法。”

    〔二〕卢文弨曰:“如张苍、郑康成、蔡邕、张衡诸人,皆明此术。”郝懿行曰:“案:长安许商善为算,着五行论历,见前汉书儒林传。又马融集诸生考论图纬,闻郑康成善算,乃召见于楼上。见后汉书郑玄传。王文考与父叔师到泰山从鲍子真学算,到鲁赋灵光殿,见博物志。”

    〔三〕宋本原注:“■,音亙也。”卢文弨曰:“隋书律历志中:‘梁初因齐用元嘉历。天监三年,下诏定历。員外散騎侍郎祖■奏稱:“史官今所用何承天历,稍与天乖,纬绪参差,不可承案。”被诏付灵台与新历对课疏密。至大同十年,制诏更造新历。’”器案:广弘明集三引阮孝绪七录序:“乃分数術之文,更為一部,使奉朝請祖■撰其名錄。”南史祖冲之传:“(祖沖之)子■之,字景爍。少传家业,究极精微,亦有巧思,入神之妙,般、倕无以过也。当其诣微之时,雷霆不能入,尝行遇仆射徐勉,以头触之,勉呼乃悟。父所改何承天歷,時尚未行,梁天監初,■之更修之,于是始行焉。位至太舟卿。”此即颜氏所说之祖■。六朝人信奉道教,率于名下缀“之”字;颜氏盖嫌其一門五世,命名相似,故去“之”字簡稱祖■耳。隋書經籍志子部天文類有天文錄三十卷,梁奉朝請祖■之撰。

    〔四〕鲍本“位”作“仕”。

    医方之事,取妙极难,不劝汝曹以自命也。微解药性,小小和合,居家得以救急,亦为胜事,皇甫谧〔一〕、殷仲堪〔二〕则其人也。

    〔一〕赵曦明曰:“晋书皇甫谧传:‘谧有高尚之志,自号玄晏先生。后得风痹疾,犹手不辍卷。或劝谧修名广交。谧以为居田里之中,亦可以乐尧、舜之道,何必崇接世利,事官鞅掌,然后为名乎?作玄守论以答之。初服寒食散,而性与之忤,每委顿不伦。’隋书经籍志:‘皇甫谧、曹歙论寒食散方二卷,亡。’”器案:唐书艺文志有皇甫谧黄帝三部针经十二卷。

    〔二〕赵曦明曰:“晋书殷仲堪传:‘仲堪,陈郡人。父病积年,衣不解带,躬学医术,究其精妙,执药挥泪,遂眇一目。居丧哀毁,以孝闻。’”赵熙曰:“隋书经籍志:‘梁有殷荆州要方一卷,殷仲堪撰,亡。’”

    礼曰:“君子无故不彻琴瑟〔一〕。”古来名士,多所爱好。洎于梁初,衣冠子孙,不知琴者,号有所阙;大同以末,斯风顿尽。然而此乐愔愔雅致〔二〕,有深味哉!今世曲解〔三〕,虽变于古,犹足以畅神情也〔四〕。唯不可令有称誉,见役勋贵,处之下坐〔五〕,以取残杯冷炙之辱〔六〕。戴安道犹遭之〔七〕,况尔曹乎!

    〔一〕续家训曰:“乐记有之:‘致乐以治心者也,致礼以治躬者也。心中斯须不和不乐,而鄙诈之心入矣;外貌斯须不庄不钦,而漫易之心入之矣。且君子不可斯须而去礼,是以居处必慎独而常恭,君子不可斯须而去乐,是以琴瑟无故则不彻。’”卢文弨曰:“礼记曲礼下:‘大夫无故不彻县,士无故不彻琴瑟。’”器案:乐府诗集琴曲歌辞:“琴者,先王所以修身理性,禁邪防淫者也。是故君子无故不去其身。”

    〔二〕赵曦明曰:“文选嵇叔夜琴赋:‘愔愔琴德,不可测兮。’李善注:‘韩诗曰:“愔愔,和悦貌。”’”器案:杜甫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诗,分门集注引“愔愔”作一“音”字,类说作“愦愦”,俱误。周舍上云乐:“歌管愔愔,铿鼓锵锵。”

    〔三〕曲,琴曲歌辞;解,歌辞段数。琴一曲曰曲,一段曰解。

    〔四〕风俗通义声音篇:“琴,其道行和乐而作者,命其曲曰畅。畅者,言其道之美畅,犹不敢自安,不骄不溢,好礼不以畅其意也。”

    〔五〕元刊集千家注分类杜工部诗卷十九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王洙注、宋刊本草堂诗笺三注引“坐”作“座”。

    〔六〕御览七五八引郭澄之郭子:“王光禄曰:‘正得残盘冷炙。’”此颜氏所本。杜甫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又本颜氏此文;师民瞻注曰:“残杯,谓瓮之余者,香已埋歇;柔肉曰炙,冷炙,谓宿炙也。”

    〔七〕赵曦明曰:“晋书隐逸传:‘戴逵,字安道,谯国人。少博学,善属文,能鼓琴。武陵王晞使人召之,逵对使者破琴,曰:“戴安道不为王门伶人。”’”

    家语曰:“君子不博,为其兼行恶道故也〔一〕。”论语云:“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二〕。”然则圣人不用博弈为教;但以学者不可常精,有时疲倦,则傥为之,犹胜饱食昏睡,兀然〔三〕端坐〔四〕耳。至如吴太子以为无益,命韦昭论之〔五〕;王肃、〔六〕葛洪

    〔七〕、陶侃〔八〕之徒,不许目观手执,此并勤笃之志也。能尔为佳。古为大博则六箸,小博则二茕〔九〕,今无晓者。比世所行,一茕十二棋,数术浅短,不足可翫。围棋有手谈、坐隐之目〔一0〕,颇为雅戏〔一一〕;但令人耽愦〔一二〕,废丧实多,不可常也。

    〔一〕卢文弨曰:“家语五仪解:‘哀公问于孔子曰:“吾闻君子不博,有之乎?”孔子曰:“有之。”公曰:“何为?”对曰:“为其有二乘。”公曰:“有二乘则何为不博?”子曰:“为其兼行恶道也。”’”

    〔二〕此论语阳货篇文。赵曦明曰:“说文:‘博,局戏,六箸十二棋也。古者,乌曹作博。’方言五:‘围棋谓之弈,自关而东,齐、鲁之间皆谓之弈。’”器案:艺文类聚七四引李秀四维赋序:“四维戏者,卫尉挚侯之所造也,画纸为局,截木为棋。”则博弈又有四维之名。

    〔三〕刘伶酒德颂:“兀然而醉,怳然而醒。”文选游天台山赋注:“兀,无知之貌也。”

    〔四〕北史高昂传:“谁能端坐读书,作老博士也。”

    〔五〕赵曦明曰:“吴志韦曜传:‘曜字弘嗣,吴郡云阳人。为太子中庶子。时蔡颖亦在东宫,性好博弈;太子和以为无益,命曜论之。’注:‘曜本名昭,史为晋讳改之。’”案:韦昭博弈论见本传及文选卷五十二,略云:“今世之人,多不务经术,好翫博弈,废事弃业,忘寝与食,穷日尽明,继以脂烛。当其临局交争,雌雄未决,专精锐意,心劳体倦,人事旷而不修,宾旅阙而不接。至或赌及衣服,徙棋易行,廉耻之意弛,而忿戾之色发。然其所志,不出一枰之上,所务不过方罫之间,技非六艺,用非经国,求之于战阵,则非孙、吴之伦也,考之于道艺,则非孔氏之门也。”

    〔六〕王肃事未详。

    〔七〕葛洪抱朴子外篇自叙:“见人博戏,了不目眄,或强牵引观之,殊不入神,有若昼睡,是以至今不知棋局上有几道,樗蒲齿名。亦念此辈末技,乱意思而妨日月,在位有损政事,儒者则废讲诵,凡民则忘稼穑,商人则失货财。至于胜负未分,交争都市,心热于中,颜愁于外,名之为乐,而实煎悴。丧廉耻之操,兴争竞之端,相取重货,密结怨隙。昔宋闵公、吴太子致碎首之祸,生叛乱之变,覆灭七国,几倾天朝,作戒百代,其鉴明矣。”

    〔八〕赵曦明曰:“晋中兴书:‘陶侃为荆州,见佐吏博弈戏具,投之于江,曰:“围棋,尧、舜以教愚子;博,殷纣所造:诸君并国器,何以此为。”’”

    〔九〕赵曦明曰:“鲍宏博经:‘博局之戏,各设六箸,行六棋,故云六博。用十二棋,六白六黑。所掷骰谓之琼。琼有五采,刻为一画者谓之塞,两画者谓之白,三画者谓之黑,一边不刻者,在五塞之间,谓之五塞。’”卢文弨曰:“广雅:‘博箸谓之箭。’楚辞招魂:‘菎蔽象棋有六簙。’王逸注:‘蔽,簙箸也。’案:茕,渠营切,即琼也。温庭筠诗用双琼,即二茕也。”器案:史记蔡泽传:“君独不观夫博者乎?或欲大投,或欲分功。”集解:“投,投琼也。”索隐:“言夫博弈,或欲大投其琼以致胜;或欲分功者,谓观其势弱,则投地而分功,以救远也。”西京杂记四:“许博昌,安陵人也。善陆博,……法用六箸,或谓之究,以竹为之,长六分。或用二箸。博昌又作大博经一篇,今世传。”案:究即茕之误。字又作●,唐写本王仁昫刊缪补缺切韵卌一清:“●,博●子,一曰投,渠营反。”宋本御览七五四引繁钦威仪箴:“操碁弄碁。”原注:“瞿营切,●,博子。”隋书经籍志:“梁有大小博法一卷。”唐志又有大博经行棋戏法二卷,鲍宏小博经一卷。刘梦得文集观博云:“客有以博戏自任者,迟余观焉。初,主人执握塑之器,置于庑下,曰:‘主进者要约之。’既揖让,即次有博齿二,异乎齿负之齿,其制用骨,觚棱四均,镂以朱墨,耦而合数,取应期月,视其转止,依以争道。是制也,通行之久矣,莫详所祖,以其用必投掷,故以博投诏之。”

    〔一0〕赵曦明曰:“世说新语巧艺篇:‘王中郎以围棋是坐隐,支公以围棋为手谈。’”器案:艺文类聚七四引沈约棋品序:“支公以为手谈,王生谓之坐隐。”能改斋漫录七引语林:“王以围棋为手谈,在哀制中祥后,客来,方幅为会戏。”则又以手谈为王。高承事物纪原九:“王积新碁势谱图曰:‘王郎号为坐隐,祖约称为手谈。’由是言之,虽说有小同异,然疑晋以来语也。”案:唐志有王积薪金谷园九局图一卷,云:“开元待诏。”一作“新”,一作“薪”,未知谁是。

    〔一一〕南史朱异传:“沈约戏异曰:‘卿年少,何不廉?天下唯文义棋书,卿一时将去,可谓不廉也。’”沈戏朱之言,与颜氏此文所论列者合观之,足觇当时风尚。

    〔一二〕卢文弨曰:“愦,胡对切,心乱也。”

    投壶之礼〔一〕,近世愈精。古者,实以小豆,为其矢之跃也。〔二〕今则唯欲其骁,益多益喜〔三〕,乃有倚竿、带剑、狼壶、豹尾、龙首之名〔四〕。其尤妙者〔五〕,有莲花骁〔六〕。汝南周,弘正之子

    〔七〕,会稽贺徽,贺革之子〔八〕,并能一箭四十余骁〔九〕。贺又尝为小障,置壶其外,隔障投之,无所失也。至邺以来,亦见广宁、兰陵诸王〔一0〕,有此校具〔一一〕,举国遂无投得一骁者〔一二〕。弹棋亦近世雅戏〔一三〕,消愁释愦,时可为之。

    〔一〕此句上,胡本有“欲”字,未可从。

    〔二〕卢文弨曰:“礼记投壶:‘壶颈修七寸,腹修五寸,口径二寸半,容斗五升。壶中实小豆焉,为其矢之跃而出也。壶去席二矢半。矢以柘若棘,毋去其皮。’”

    〔三〕续家训“骁”作“骄”,类说、绀珠集四引此句作“今以跃为贵谓之骄”,类说又云:“‘骄’一作‘骁’。”何焯曰:“骁者,似投入而复跃出,挂于壶之口耳而名。”赵曦明曰:“西京杂记下:‘武帝时,郭舍人善投壶,以竹为矢,不用棘也。古之投壶,取中而不求还;郭舍人则激矢令还,一矢百余反,谓之为骁,言如博之腕枭于掌中为骁杰也。每为武帝投壶,辄赐金帛。’”

    〔四〕御览七五三引投壶变(隋志:“梁有投壶变一卷,晋光禄大夫虞潭撰。”):“谓之投壶者,取名●(他由切)籔,渐而转易,铸金代焉。逮之于后,人事生矣。壶底去一尺,其下笋以龙玄,(玄,月中虾蟆,随其生死也。横曰笋,龙蛇之形。)运之以皫(平表切)虾、(谓龙下皫螭也。)燕尾,(燕识候而归,人来去有恒,投而归人,自数之极也。)矢十二,(数之极也。)长二尺八寸。(法于恒矢,古用柘棘。)古者投壶,击鼓为节,带剑十二,(入检类二带,谓之带剑。)倚十八,(倚并左右如狼尾状。)狼壶二十,(令矢圆转,面于壶口。)剑骄七十八,(带剑还如后也。)三百六十筹得一马,(言三百六十,岁功成也。马谓之近党,同得胜也)三马成都。”虞氏彼文之燕尾、龙笋,当即颜氏此文之豹尾、龙首。司马光投壶格:“倚竿,箭斜倚壶口中。带剑,贯耳不至地者。狼壶,转旋口上而成倚竿者。龙尾,倚竿而箭羽正向己者。龙首,倚竿而箭首正向己者。”则颜氏之豹尾,司马氏又作龙尾也。

    〔五〕续家训“尤”作“以”。

    〔六〕续家训、绀珠集“骁”作“骄”。绀珠集又云:“‘骄’一作‘骁’。”

    〔七〕卢文弨曰:“陈书周弘正传:‘子,官至吏部郎。’”

    〔八〕卢文弨曰:“梁书儒林传:‘贺玚子革,字文明。少通三礼,及长,遍治孝经、论语、毛诗、左传。’其子未见。”徐鲲曰:“南史贺革传:‘子徽,美风仪,能谈吐,深为革爱。先革卒,革哭之,因遘疾而卒。’”

    〔九〕“并能一箭四十余骁”,续家训作“并能一箭四十余憍三十余骄”,“憍”当是“骄”误。

    〔一0〕赵曦明曰:“北齐文襄六王传:‘广宁王孝珩,文襄第二子。爱赏人物,学涉经史,好缀文,有伎艺。兰陵武王长恭,一名孝瓘,文襄第四子。面柔心壮,音容兼美。为将躬勤细事,每得甘美,虽一瓜数果,必与将士共之。’”

    〔一一〕文选奏弹刘整:“整语采音,其道汝偷车校具,……车栏、夹杖、龙牵,实非采音所偷。”此文校具,与文选义同,当指小障。校谓校饰也。古钞本文选颜延年赭白马赋:“宝校星缠。”注:“校,装饰也。”傅子有校工篇,言妇人首饰及其它车服舆马之饰。南齐书舆服志:“受福望龙诸校饰。”又云:“凤皇衔花诸校饰。”又云:“金辂制度校饰。”又云:“皇太子象辂校饰。”又云:“指南车皆铜校饰。”诸校字义并同。盖工艺谓之校饰,其物品则谓之校具也。

    〔一二〕续家训“骁”作“骄”。

    〔一三〕赵曦明曰:“艺经:‘弹棋,二人对局,黑白棋各六枚,先列棋相当,下呼上击之。’世说巧艺篇:‘弹棋始自魏宫内,用妆奁戏。文帝于此戏特妙,用手巾角拂之,无不中者。有客自云能,帝使为之;客着葛巾角,低头拂棋,妙踰于帝。’注‘傅玄弹棋赋叙曰:“汉成帝好蹴鞠。刘向谓劳人体,竭人力,非至尊所宜御,乃因其体作弹棋。”则此戏其来久矣。’”器案:御览七五五引弹棋经后序:“弹棋者,雅戏也,非同于五白枭橛之数,不游乎纷竞诋欺之间,淡薄自如,故趋名近利之人,多不尚焉。盖道家所为,欲习其偃亚导引之法,击博腾掷之妙自畅耳。”梦溪笔谈十八:“弹棋,今人罕为之。有谱一卷,盖唐人所为。其局方二尺,中心高如覆盂,其巅为小壶,四角隆起,今大名开元寺佛殿上有一石局,亦唐时物也。李商隐诗云:‘玉作弹棋局,中心最不平。’谓其中高也。白乐天诗:‘弹棋局上事,最妙是长斜。’谓抹角斜弹一发过半局,今谱中具有此法。柳子厚叙棋用二十四棋者,即此戏也。”老学庵笔记十:“吕进伯作考古图云:‘古弹棋局,状如香炉。’盖谓其中隆起也。李义山诗云:‘玉作弹棋局,中心亦不平。’今人多不能解,以进伯之说观之,则粗可见。然恨其艺之不传也。魏文帝善弹棋,不复用指,第以手巾拂之;有客自谓绝艺,及召见,自抵首以葛巾拂之,文帝不能及也。此说今不可解矣。大明(当作“名”)龙兴寺佛殿有魏宫玉石弹棋局,上有黄初中刻字。政和中取入禁中。”

    终制〔一〕第二十

    死者,人之常分,不可免也。吾年十九,值梁家丧乱,其间与白刃为伍者,亦常数辈〔二〕;幸承余福,得至于今。古人云:“五十不为夭〔三〕。”吾已六十余,故心坦然,不以残年为念。先有风气之疾〔四〕,常疑奄然〔五〕,聊书素怀,以为汝诫。

    〔一〕器案:终制,谓送终之制,犹今言遗嘱。后汉书宋均传:“送终逾制。”三国志魏书文帝纪:“表首阳山东为寿陵,作终制云云。”又常林传注引魏略:“沐并作终制。”晋书石苞传:“豫为终制。”金楼子有终制篇。黄叔琳曰:“古多厚葬,故杨王孙之论,班史传之,魏、晋间人效其义,多载之于史,要非中道也。况近世物力日艰,人子之情日减,若复以薄葬为训,将举而委之于壑矣。然此篇从遭乱不得厚葬其亲,说到己身不当有加于先,犹恻然动仁人孝子之感也。”纪昀曰:“昆圃先生之说甚是。然厚葬可也,厚歛不可也,二事大有分别,混而一之,则反生拗戾矣。先生亦未免草草也。”

    〔二〕辈犹言人次。史记秦始皇本纪:“高使人请子婴数辈。”用法与此相同。

    〔三〕赵曦明曰:“蜀志先主传注:诸葛亮集载先主遗诏敕后主曰:‘人五十不称夭,年已六十有余,何所复恨!不复自伤。但以卿兄弟为念。’”

    〔四〕史记扁鹊仓公列传:“所以知齐王太后病者,臣意诊其脉,切其太阴之口,湿然风气也。脉法曰:‘沈之而大坚,浮之而大紧者,病主在肾。’肾切之而相反也,脉大而臊。大者,膀胱气也。臊者,中有热而溺赤。”

    〔五〕奄然,即下文奄忽之意。文选马季长长笛赋:“奄忽灭没。”李善注:“方言:‘奄,遽也。’”

    先君先夫人皆未还建邺旧山〔一〕,旅葬江陵东郭。承圣末,已启求扬都〔二〕,欲营迁厝〔三〕。蒙诏赐银百两,已于扬州小郊北地烧砖〔四〕,便值本朝

    〔五〕沦没,流离如此,数十年间,绝于还望。今虽混一〔六〕,家道〔七〕罄穷,何由办此奉营〔八〕资费?且扬都污毁,无复孑遗〔九〕,还被下湿〔一0〕,未为得计。自咎自责,贯心刻髓〔一一〕。计吾兄弟,不当仕进;但以门衰,骨肉单弱,五服之内,傍无一人,播越〔一二〕他乡,无复资荫〔一三〕;使汝等沈沦厮役〔一四〕,以为先世之耻;故腼冒〔一五〕人间,不敢坠失〔一六〕。兼以北方政教严切,全无隐退者故也。

    〔一〕卢文弨曰:“之推九世祖含随晋元帝东渡,故建邺乃其故土也。本传观我生赋:‘经长干以掩抑,展白下以流连。’自注:‘靖侯以下七世坟茔皆在白下。’”器案:旧山,犹今言故乡。文选谢灵运过始宁墅诗:“剖竹守沧海,枉帆过旧山。”吕延济注:“谓枉曲船帆,来过旧居。”又初发石首城诗:“故山日已远,风波岂还时。”张铣注:“故山,谓所居旧山也。”全唐诗周贺卷秋思:“旧山余业在,杳隔洞庭波。”原注:“‘旧山’一作‘故乡’。”

    〔二〕宋本有“已”字,续家训及各本俱无,今从宋本。

    〔三〕器案:厝又作措,柩暂置也。迁厝,即迁葬。文选寡妇赋:“又将迁神而安措。”李周翰注:“迁神安措,谓迁柩归葬也。”

    〔四〕抱经堂本“砖”作“砖”,宋本、续家训及各本都作“砖”,今从之,下同。

    〔五〕徐鲲曰:“顾炎武云:‘古人谓所事之国为本朝,魏文钦降吴表,言“世受魏恩,不能扶翼本朝,抱媿俛仰,靡所自厝。”又如吴亡之后,而蔡洪与刺史周俊书言吴朝举贤良是也。之推仕历齐、周及隋,而犹称梁为本朝;盖臣子之辞,无可移易,而当时上下亦不以为嫌者矣。’见日知录十三卷。”

    〔六〕赵曦明曰:“通鉴:‘隋文帝开皇七年灭梁,废其主萧琮为莒公。八年冬十月,以晋王广为淮南行省尚书令行军元帅,帅师伐陈,九年正月,获其主叔宝,陈国平。’”器案:晋书恭纪:“混一六合。”隋书炀纪:“车书混一。”混一,谓混同一统也。

    〔七〕胡式钰窦存四:“家资曰家道。陆士衡百年歌:‘子孙昌盛家道丰。’颜氏家训云云,与易‘夫夫妇妇而家道正’不同。”

    〔八〕奉营,谓奉祀营葬。

    〔九〕诗经大雅云汉:“周余黎民,靡有孑遗。”传:“孑然遗失也。”正义:“释训云:‘孑然,孤独之貌。’言靡有孑遗,谓无有孑然得遗漏。”案:隋书地理志下:“丹阳郡,自东晋已后,置郡曰扬州,平陈,诏并平荡耕垦,更于石头城置蒋州。”

    〔一0〕古人多言江南卑湿。史记屈原贾生列传两言“长沙卑湿”,又淮南衡山列传:“南方卑湿。”又货殖列传:“江南卑湿。”陈书萧传:“愍时赋:‘南方卑而叹屈,长沙湿而悲贾。’”下湿,犹卑湿也。

    〔一一〕续家训“髓”作“体”。潜夫论交际篇:“精诚相射,贯心达髓。”此用其文。

    〔一二〕后汉书袁术传:“天子播越。”李贤注:“播,迁也;越,逸也;言失所居。”

    〔一三〕周书苏绰传:“今之选举者,当不限资荫,唯在得人。”通鉴一一一胡三省注:“资谓门地成资。”

    〔一四〕卢文弨曰:“何休注公羊宣十二年传:‘艾草为防者曰厮,汲水浆者曰役。’”

    〔一五〕卢文弨曰:“腼,土典切,面丑也。”器案:徐陵与王吴郡书:“孤子无心腼冒,苟■光阴,风疾弥留,示有余息。”杜甫去矣行:“野人旷荡无腼颜。”

    〔一六〕本书止足篇:“吾近为黄门郎,已可收退,当时羁旅,惧罹谤讟,思为此计,仅未暇尔。”与此所言,皆为腼冒人间自解耳。

    今年老疾侵〔一〕,傥然奄忽,岂求备礼乎?一日放臂,沐浴而已,不劳复魄〔二〕,殓以常衣〔三〕。先夫人弃背〔四〕之时,属世荒馑,家涂空迫〔五〕,兄弟幼弱,棺器率薄,藏内无砖〔六〕。吾当松棺二寸,衣帽已外,一不得自随,床上唯施七星板〔七〕;至如蜡弩牙、玉豚、锡人之属〔八〕,并须停省,粮罂明器〔九〕,故不得营,碑志旒旐〔一0〕,弥在言外。载以鳖甲车〔一一〕,衬土而下〔一二〕,平地无坟

    〔一三〕;若惧拜扫不知兆域〔一四〕,当筑一堵低墙于左右前后,随为私记耳〔一五〕。灵筵勿设枕几〔一六〕,朔望祥禫〔一七〕,唯下白粥清水干枣,不得有酒肉饼果之祭。亲友来餟酹者,一皆拒之。汝曹若违吾心,有加先妣,则陷父不孝,在汝安乎?其内典功德〔一八〕,随力所至,勿刳竭生资〔一九〕,使冻馁也。四时祭祀,周、孔所教,欲人勿死其亲〔二0〕,不忘孝道也。求诸内典,则无益焉。杀生为之,翻增罪累〔二一〕。若报罔极之德〔二二〕,霜露之悲〔二三〕,有时斋供,及七月半盂兰盆,望于汝也〔二四〕。

    〔一〕续家训无“侵”字。

    〔二〕赵曦明曰:“仪礼士丧礼:‘复者一人。’注:‘复者,有司招魂复魄也。’”器案:礼记丧大记注:“复,招魂复魄也,……气绝则哭,哭而复,复不苏,可以为死事。”牟子理惑篇:“人临死,其家上屋呼之。死已复呼谁?或曰,呼其魂魄。”太平广记三二0引幽明录:“蔡谟在厅事上坐,忽闻邻左复魄声,乃出庭前望,正见新死之家,有一老妪,上着黄罗半袖,下着缥裙,飘然升天;闻一唤声,辄回顾,三唤三顾,徘徊良久,声既绝,亦不复见。问丧家,云亡者衣服如此。”复魄本为生者不忍其死,故叫呼以冀其复苏,好事者乃造为故事以说之,亦迷信之一端耳。

    〔三〕殓,同歛,衣尸曰小歛,以尸入棺曰大歛,见仪礼士丧礼及礼记丧大记。

    〔四〕王羲之书:“周嫂弃背,切割心情。”文选寡妇赋:“良人忽以捐背。”李周翰注:“良人忽弃捐我而逝矣。”捐背犹弃背也。

    〔五〕杜甫郑典设自施州归诗:“旅兹殊俗远,竟以屡空迫。”用“空迫”字本此。

    〔六〕后汉书赵岐传:“先自为寿藏。”注:“寿藏,谓冢圹也;称寿者,取其久远之意也,犹如寿宫、寿器之类。”新唐书姚崇传:“自作寿藏于万安山南原,……署兆曰寂居穴,坟曰复真堂,中剟土为床曰化台,而刻石告后世。”

    〔七〕七星板,古代棺中所用垫尸之板。通典八五大歛引大唐元陵仪注:“加七星板于梓宫内,其合施于板下者,并先置之,乃加席褥于板上。”则七星板之制,上自封建帝王,下至庶民百姓,皆得用之。宋诩宋氏家仪部三:“治棺不用太宽,而作虚檐高足,内外漆灰裨布,内朱外黑,中炒糯米焦灰,研细铺三寸厚,隔以绵纸,纸上以七星板,板上以卧褥,褥中以灯草,此皆附于身者。”明彭演重刻申阁老校正朱文公家礼正衡四:“七星板,用板一片,其长广棺中可容者,凿为七孔。”姚范援鹑堂笔记四八:“今人棺内有七星板,此见颜氏家训终制篇。又左昭二十五年:‘宋元公曰:“惟见楄柎,所以借干者,请无及先君。”’注:‘楄柎,棺中笭床也。干,骸骨也。’”曹斯栋贩贩八:“棺中借干者为七星板,蔡补轩谓即左传楄柎。愚案:楄柎,棺中笭床也,颜氏家训云云,则楄柎又似借以安版之物。然案释名:‘荐物者曰笭,湿漏之水,突然从下过也。’即指为楄柎亦可。”

    〔八〕续家训“豚”作“肫”,借“■”字。刘盼遂曰:“上虞罗氏所藏古明器,有小弩机张长二寸,中有中士二字;玉豚五枚,铅人二枚(古者锡铅通言不别),上有朱书。”又曰:“日本于大正十四年春,发掘乐浪郡古坟,得玉豚一枚,在死者左胁边指轮之旁,长三寸五分,广七分,高八分八厘。尾端有孔二,盖以丝绳贯之,缠绕于死者腕上,防其脱离而然。朝鲜平壤覆审法院保存玉豚一对,一长四寸,广八分,高九分三厘;一长三寸九分,广七寸,高九分。各刻四足,屈伏地下,作平卧形。眼耳口鼻,仅可分辨。故吴清卿古玉图考虽收有玉豚数枚,而皆误以为周礼虎节之琥,而推及于汉之金虎符。盖以其形本胡,不易明辨;使非乐浪发见于死者■下,吾人至今仍未敢肯定其为玉豚,盖可知也。日人关野贞诸氏定此玉豚于丧制为握,并引刘熙释名释丧制云:‘握,以物着尸手中使握之也。’(以上节译日本乐浪时代的遗迹。)”器案:异苑二:“弘农杨子阳闻土中有声,掘得玉■,长可尺许。”幽明录:“余杭人沈纵家素贫,与父同入山,得玉胁。”则玉豚于南北朝时已纷纷出人间矣。

    〔九〕卢文弨曰:“礼记杂记上:‘载粻,有子曰:“非礼也。”’注:‘粻,米粮也,言死者不食粮也。’又曰:‘瓮甒筲衡实,见闲而后折入。’注:‘此谓葬时藏物也。衡当为桁,所以庪瓮甒之属。’檀弓上:‘孔子曰:“竹不成用,瓦不成味,木不成斲,琴瑟张而不平,竽笙备而不和,有钟磬而无簨■:其曰明器,神明之也。”’又下篇:‘孔子谓为明器者,知丧道矣,备物而不可用也。涂车刍灵,自古有之。孔子谓为刍灵者善,谓为俑者不仁。’”

    〔一0〕卢文弨曰:“释名:‘碑,被也。此本葬时所设,施其辘轳,以绳被其上以引棺也。臣子追述君父之功美以书其上,后人因焉,无故建于道陌之头,显见之处,名其文,就谓之碑也。’案:志墓起于后世,盖纳于圹中,使后人误发掘者从而掩之耳。然能如此者百不一二,今金石文字中所载诸志铭甚多,未闻有复掩于故土者,则亦无益之举而已。旒旐,古之明旌也,旒则旐之垂者。世说排调篇:‘桓南郡与殷荆州共作了语,桓曰:“白布缠棺竖旒旐。”’又案:释名‘无故’之言,犹云物故耳。”器案:御览五八九引释名,无“无”字。

    〔一一〕卢文弨曰:“周礼遂师:‘共丘笼及蜃车之役。’注:‘四轮迫地而行,有似于蜃,因取名焉。’礼记杂记上:‘其輤有裧。’注:‘輤,载柩将殡之车饰也。裧谓鳖甲边缘,缁布裳帷,围棺者也。’又云:‘载以輲车。’注:‘輲读为辁,或作槫,周礼有蜃车,蜃辁声相近,其制同乎辁,崇盖半乘车之轮。’正义:‘以其蜃类盖迫地而地,其轮宜卑。’”器案:太平广记四五六引列异记:“夜有乘鳖盖车从数千骑来,自称伯敬,候少千。”鳖盖车即鳖甲车。

    〔一二〕续家训“衬”作“儭”。

    〔一三〕礼记檀弓上:“古也墓而不坟。”注:“墓谓兆域,今之封茔也。古谓殷时也。土之高者曰坟。”

    〔一四〕兆域,坟墓之界域。周礼春官:“冢人掌公墓之地,辨其兆域而为之图。”又见上条注。

    〔一五〕续家训及各本俱无“耳”字,宋本有,今从之。庾信五张寺经藏碑:“秦景遥传,竺兰私记。”则“私记”亦六朝人习用语。

    〔一六〕灵筵,供亡灵之几筵,后人又谓之灵床,或曰仪床。五灯会元十三洪州同安院威禅师:“室内无灵床,浑家不着孝。”唐诗鼓吹四曹唐哭陷边许兵马使:“更无一物在仪床。”元郝天挺注:“仪床,供灵之几筵也。”

    〔一七〕卢文弨曰:“案:礼记祭义有朔月月半之文,即后世所谓朔望也。又闲传:‘期而小祥,又期而大祥,中月而禫。’”

    〔一八〕胜鬟经室窟:“恶尽言功,善满言德。又德者得也,修功所得,故曰功德。”

    〔一九〕生资,犹今言生活数据。元结舂陵行:“悉使索其家,而又无生资。”通鉴二三八胡三省注:“财物田园,人资以生,谓之资产。”与生资义同。

    〔二0〕器案:左传僖公三十二年:“栾枝曰:‘未报秦施,而伐其师,其为死君乎?’”又襄公二十一年:“栾祁曰:‘死吾父而专于国,有死而已,吾蔑从之矣。’”国语晋语:“荀息曰:‘死吾君而杀其孤。’”吕氏春秋悔过篇:“先轸曰:‘不吊吾丧,不忧吾丧,是死吾君而弱其孤也。’”诸死字用法相同,俱谓人一死便忘得一乾二净也。

    〔二一〕本书归心篇:“好杀之人,临死报验,子孙祸殃。”

    〔二二〕诗经小雅蓼莪:“欲报之德,昊天罔极。”郑笺:“昊天乎,我心无极!”

    〔二三〕礼记祭义:“霜露既降,君子履之,必有凄怆之心,非其寒之谓也!”注:“非其寒之谓,谓凄怆及怵惕,皆为感时念亲也。”

    〔二四〕宋本原注:“一本无‘七月半盂兰盆’六字,却作‘及尽忠信不辱其亲所望于汝也’。”案:续家训及各本与一本合。赵曦明曰:“案:颜笃信佛理,固宜有此言。今诸本删去六字,必后人以其言太陋,而因易以他语耳。然文义殊不贯。”卢文弨曰:“盂兰盆经:‘目莲见其亡母生饿鬼中,即钵盛饭,往饷其母,食未入口,化成火炭,遂不得食。目莲大叫,驰还白佛。佛言:“汝母罪重,非汝一人所奈何,当须十方众僧威神之力,至七月十五日,当为七代父母厄难中者,具百味五果,以着盆中,供养十方大德。”佛敕众僧,皆为施主,祝愿七代父母,行禅定意,然后受食。是时,目莲母得脱一切饿鬼之苦。目莲白佛:“未来世佛弟子行孝顺者,亦应奉盂兰盆供养。”佛言:“大善。”’故后人因此广为华饰,乃至刻木割竹,饴蜡剪彩,摸花叶之形,极工妙之巧。”郝懿行曰:“案:颜氏以薄葬饬终,近于达矣;乃不遵周、孔所教,而笃信内典功德不忘,至于盂兰斋供,谆谆属望后人,可谓通人之蔽者也。”器案:岁时广记三0引韩琦家祭式云:“近俗七月十五日有盂兰斋者,盖出释氏之教,孝子之心,不忍违众而忘亲,今定为斋享。”案:不忍违众而忘亲之说,最足说明封建士大夫佞佛之心理,颜氏之以此望于子弟,正复尔尔。

    孔子之葬亲也,云:“古者,墓而不坟。丘东西南北之人也,不可以弗识也〔一〕。”于是封之崇四尺

    〔二〕。然则君子应世行道,亦有不守坟墓之时,况为事际〔三〕所逼也!吾今羁旅,身若浮云,〔四〕竟未知何乡是吾葬地;唯当气绝便埋之耳。汝曹宜以传业扬名为务,不可顾恋朽壤,以取堙没也。

    〔一〕卢文弨曰:“识音志。”

    〔二〕卢文弨曰:“已上礼记檀弓上文。”

    〔三〕器案:事际,谓多事之际,犹言多事之秋。晋书杨佺期传:“时人以其晚过江,婚宦失类,每排抑之。恒慷慨切齿,因事际以逞其事。”齐书王宴传:“高祖虽以事际须宴,而心相疑斥。”义俱同,朱本作“事势”,不知妄改。

    〔四〕论语述而篇:“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郑玄注:“富贵而不以义者,于我如浮云,非己之有。”此则用为飘忽不定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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