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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鬼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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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鳄鱼头的走私差舰,沉没在香港港外大屿山附近,乘员中死的已葬身鱼腹,或给海浪卷上岸来;生的呢,也各奔前途去了。只有鳄鱼头一个人,他只身匿伏在海滩边的石岩中,躲着不敢出来。他用草丛树叶掩蔽着他藏身的洞口,恐怕他的部下看见。他看清楚差舰的大副怎样制止士兵们为抢夺死尸金钱的殴斗;虾球怎样从熟睡中醒来奔出海边;他们怎样息争分钱;怎样埋葬他的雾水姘头黑牡丹和富商魏经理……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但却无动于衷。他丝毫没有走出来和人群相聚的意思。人们为死者的入土安葬而流泪,他和死者的关系比任何人都来得亲切,但他却没有一丝哀悼死者的感情。他真是一个硬心肠的人!他在岩洞内拭抹他那一枝冷冰冰的左轮手枪和几粒仅存的子弹,然后又晾干带在身边的美钞、港币和银行存折。他宝贵这些东西,和宝贵他的性命一样。他秘密收藏好这些财物,正如此刻收藏他的身体一样。

    龙大副葬掉牛仔,拔枪向空中放了一枪,“啪!”地一声枪响骇了鳄鱼头一跳。他本能地握紧手枪,指向洞口,作自卫的准备。不多久,龙大副虾球等已呼啸上山去了。鳄鱼头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在洞内躺了大半天,深思默想他今后的出处。他第一步要做的事是找到一张渔船,用威逼利诱的手段要渔家载他到荃湾去,然后转道回省,再作计谋。

    太阳下山了。鳄鱼头走出洞口,他在沙滩上发觉三四具给海浪卷上来的尸体,脸形模糊,腹部鼓胀,他不敢正视他的那些淹死的部下。他又走到那两堆埋葬黑牡丹、魏经理和牛仔的新坟前面。他有点迷信,他恐怕他们阴魂不息,会有鬼魂来附身追他索命,他身上的细毛管张松起来。阵阵阴风从山谷中吹来,他心惊胆跳,打了一个冷颤,膝头一软,就跪了下来。他口中念念道:“生者平安是福,死者魂归西天;阴阳异界,两不侵犯。牛仔!黑牡丹!魏经理!我回去一定为你们修建一座坟墓,你们的阴魂安息吧!”念毕叩了三个头,就急急站起身走开,头也不敢回望一下。

    黄昏时分,附近海上有好些晚归的渔帆出现,鳄鱼头坐在海边的岩石上等候着。不久,他终于高声叫来了一只小渔艇,艇上只有老渔夫老渔妇两个人,鳄鱼头跳上渔艇,对艇家说道:“艇家佬,你送我到荃湾去,我赏你半个月伙食。”说完望望艇家佬的颜色,然后把手枪和几张港币一齐摸出来,把港币塞在艇家佬的手上。艇家佬接过钞票,望一眼他的手枪,就关照他老婆道:“开荃湾!拉起布篷来!”海上的艇家一向受惯海盗的欺压,知道他们都不是好惹的东西,只好拚命把他的小艇向荃湾方向驶去。

    八条大汉:士兵五、水手一,加上大副和虾球,他们走到了一个叫做坑尾的小村落。他们向村人说明是沉船逃生的难民,许多人都围拢来听他们口述沉船的经过。他们买了一大篮蕃薯,煮一顿蕃薯饭,饱餐之后,就派一个人到大澳去买回几套布衫裤,然后乘坑尾村民代雇的一只渔艇,直驶青山湾。到青山湾,是虾球的提议。他说:“从大澳到香港,每天都有火船开行,我们一群生面人碰到码头的便探查船,一定惹出麻烦,并且我们又有手枪,查出一定要坐监。不如雇船到青山,青山脚有很多走私货船,时常来往华界,要到哪里都很方便。”大家就接纳了他的意见。

    往后怎样生活呢?这个最重要的问题,便是他们在船上纷纷议论的中心。

    最初提议“上山”的那个士兵是一个班长。名字叫做吴猛。二十七八岁,钦州人。他是国民党一五三旅的士兵,随军在山东定陶打了一场败仗,全旅覆没,跟五千多名官兵一同被俘。释放后,辗转回到广东,又投入军队。他对他的旧上司张瑞贵的发迹历史非常羡慕,他充满了一脑袋绿林山大王的思想。他向众人提议道:“嘿!想发达只有走偏门,走偏门最好是上山当土匪。我们的旧上司‘生张飞’何尝不是绿林出身?只要我们集结得三五百人,成则为王,败则为寇。如果政府招安,我们没有司令圑长当,最少也有个营长当。在这个乱世,几多人都是走这条路发达,我们难道不能学?”他的部下四个弟兄中的三个,就一呼数应,拥护班长的主张。

    单独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鹤山人林四海反对这个意见,他说道:“我有点意思现在坦白对各位说,我一向主张四海为家,上山劫富济贫,本来无所谓,不过我们八个人,仅得一枝短枪,谈何容易。万一失手,必定凶多吉少。依兄弟主意,有一办法,能令大家暂时栖身,慢慢再图进展。”论读书多,学问好,当推龙大副,可是说起生活之道,他却想不出半点高见来。他催促林四海道:“林大哥你有何高见?请提出来!”

    林四海道:“无论士农工商绿林土匪七十三行,不熟不做,做土匪我兄弟就不熟。但是开茶室饭店,我倒内行。我做过十年八年糠头。糠头大家明白吗?就是茶楼外柜写菜单的就是。分下栏我照例分双份。我上个月还在敝邑鹤山高明交界处和我女人开一间茶寮,招待来往过客,生意还算不错。想不到有一天上街买货,硬给一队过路军队绑入军营,一直拉到广州当兵,后来又派到失魂军舰押运军火。现在我想回去帮我女人整顿旧业,我觉得同各位都是生死患难之交,如大家不嫌弃敝邑闭塞,请大家凑股份合股经营,谁做司理,我兄弟毫无所谓。经过这一次遇难,世界我都睇淡,能够朝鱼晚肉,过一天就吃一天。还想甚么长命百岁,当甚么司令圑长?不知各位高见如何?”

    龙大副听到林四海这一套唯食主义的论调和提议,虽然觉得不十分理想,但很富煽动力而且也非常现实,比起吴猛的绿林主义的空想和冒险来,不仅合理近情,兼且可以长久支持,徐图后计。开茶室饭店,是一种正当商业,到底比打家劫舍的绿林生活好得多了。但他不表示甚么意见,他向那个水手罗才问道:“你老兄又有甚么高见呢?”罗才斩钉截铁答道:“我在乡下东莞做过候镬,十围八桌酒菜,不用求人;我还会做东莞腊肠,如果能开茶室,我身上的钱全数交出来!”龙大副最后问到虾球:“你呢?你有甚么高见?你到了青山后,打算回九龙红磡去卖面包吧?”虾球答道:“我如果要回家,我搭大澳火轮现在已到家了。我当初听吴大哥说上山,我还以为是上山打游击,如果是做土匪,我不干!”大副问:“打游击?你知道怎样打法吗?”虾球道:“我不懂。大哥们肯带头,我就跟着学。”

    吴猛插嘴道:“我的意思也是打游击,不过说得老实一点罢了。其实天下的游击队都是一个样,我在山东、江苏一带也见过一些零星游击队,他们游来游去,自己不耕田,不拿老百姓的东西吃怎么过活?”大副反驳道:“你错了!你不能一竹篙打死一船人,游击队有好多种,但有一种是绝对不抢老百姓东西的。他们是老百姓自己的队伍,专替大多数穷苦老百姓谋幸福,除害虫。他们只征合理的租税,抽合理的公粮,就连军队补充,也是人民自愿参加的,绝对不用绳来捆绑像捆绑林四海一样。你不曾清楚知道,你就不要乱说。”

    吴猛道:“好呀!你知道得这样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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