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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誠意伯劉文成公文集序

    余弱齡侍家長者談國初翊運諸名臣,輒凝聽之,憬然有懷焉。長而宦遊四方,竊願表揚先哲,博綜其遺文,頗喜善本。若宋文憲公諸集,海內翻刻者,幾刻益良。劉,宋匹也,其文獨刻於栝蒼,歲久字訛舛,板又漫漶,莫或新之者。

    余奉命按行東浙,以瓣香謁公祠下。詢遺文,僅睹此編,愾而歎曰:「嗟乎!逝將以功業揜文章耶?何善本之寡也!」屬太守陳君烈萃諸文學,重加訂正,付於良梓,俾海內同好者共焉。序曰:

    高皇帝呼劉伯溫為吾子房,蓋開國首功云。然子房自二三籌畫之外,其言論風旨,不少概見。而公著書之多乃若此,何哉?說者謂子房授書黃石,舒卷如龍,雖神機時出,竟善藏其用,塞兌閉門,不迫不應,為得老氏之術。公剛毅慷慨,持大節,留心經濟。既遇真主,期以王道致太平,卻小明王御座諸正論,義形於色,危行危言。高皇帝天威嚴重,惟公抗辭,不以利害怵其中,振綱紀,斥奸慝,雖李善長亦忌譖之,況胡惟庸乎。考公履歷,豈孔氏所謂以道事君者非耶?漢文成侯,我明文成公,上下相符合特帷幄中諸籌畫耳。

    公守孔氏家法,多著書,貽後世,不若子房之秘密,宜也。夫其玄機洞鑒,神啟於中,天之所授,以輔開天之聖;妙筭所紆,乘時鷙發,載在國史者,既與雲漢同其昭回。其諸喻志之說,觀物之篇,憤世之詞,羈旅之幽思,薄遊之清況,與夫廟堂之所述作,士大夫之所應酬,又浩浩如江河,嶔嶔如山嶽,醺如惠風,朗如景星,麗如卿雲,無意擬古,而神情悠邈,才氣雄豪,體裁音節,如庖丁解牛,靡不中於自然者。公之文章,與其功業並傳無斁,恢恢乎有餘芳矣。余受觀風之寄,光昭往訓,樹之風聲,為世型範,何敢讓哉!

    或曰留侯子辟疆,方少年,能策制諸呂,計安劉氏。而公仲子璟不忘嗣君,卒全大節,茲亦兩文成胤嗣之相似者。劉氏子孫,當世世敬修也。因附及之。

    隆慶壬申仲春望日巡按浙江監察御史後學豫章謝廷傑頓首拜書。

    寫情集序

    《寫情集》者,誠意伯栝蒼劉先生六引三調之清唱、四上九成之至音也。

    先生生於元季,蚤蘊伊呂之志。遭時變更,命世之才,沉於下僚;浩然之氣,阨於不用。因著書立言,以俟知者。其經濟之大,則垂諸《郁離子》;其詩文之盛,則播為《覆瓿集》。風流文彩英餘,陽春白雪雅調,則發泄於長短句也。或憤其言之不聽,或鬱乎志之弗舒,感四時景物,托風月情懷,皆所以寫其憂世拯民之心,故名之曰《寫情集》,厘為四卷。其詞藻絢爛,慷慨激烈,盎然而春溫,肅然而秋清,靡不得其性情之正焉。宜其遇知聖主,君臣同心,撥亂世反之治,以輔成大一統之業,垂憲於萬世也。先生當是之時,深知天命之有在,其蓋世之姿,雄偉之志,用天下國家之心,得不發為千彙萬狀之奇而龍翔虎躍也!嗚呼!千載之前,千載之後,英邁挺卓,能幾人哉?

    今先生既薨,其仲子仲璟與其長孫廌,謀以是編鋟梓垂遠,以蕃於先生辱平昔之好,命為之序。顧蕃愚陋,何敢措詞!追慕高風,其容讓乎?

    時洪武十三年歲在庚申春正月上浣,永嘉儒學訓導安固紫華山葉蕃叔昌序。

    郁離子序

    《郁離子》者,誠意伯劉公在元季時所著之書也。公學足以探三才之奧,識足以達萬物之情,氣足以奪三軍之帥,以是自許,卓然立於天地之間,不知自視與古之豪傑何如也。年二十,已登進士第,有志於尊主庇民。當是時,其君不以天下繁念慮,官不擇人,例以常格處之,噤不能有為。已而南北繹騷,公慨然有澄清之志。藩閫方務治兵,辟公參讚,而公銳欲以功業自見,累建大議,皆匡時之長策。而當國者樂因循而悅苟且,抑而不行。公遂棄官去,屏居青田山中,發憤著書。此《郁離子》之所以作也。

    郁離者何?離為火,文明之象,用之,其文郁郁然,為盛世文明之治,故曰郁離子。其書總為十卷,分為十八章,散為一百九十五條,多或千言,少或百字。其言詳於正己,慎微修紀,遠利尚誠,量敵審勢。用賢治民,本乎仁義道德之懿,明乎吉凶禍福之幾,審乎古今成敗得失之跡。大概矯元室之弊,有激而言也。牢籠萬彙,洞釋群疑,辨博奇詭,巧於比喻,而不失乎正。驟而讀之,其鋒凜然,若太阿出匣,若不可玩。徐而思之,其言確然,鑿鑿乎如藥石之必治病,斷斷乎如五穀之必療饑而不可無者也。豈若管、商之功利,申、韓之刑名,儀、秦之捭闔,孫、吳之陰謀,其說詭於聖人,務以智數相高,而不自以為非者哉!

    見是書者,皆以公不大用為憾,詎知天意有在,挈而畀之維新之朝乎?皇上龍興,卒以宏謨偉略,輔翼興運。及定功行賞,疏土分封,遂膺五等之爵,與元勳大臣,丹書鐵券,聯休共美於無窮,不其盛哉?傳有之曰:楚雖有材,晉實用之。公之謂也。初公著書,本有望於天下後世,詎意身親用之?雖然,公之事業具於書,此元之所以亡也;公之書見於事業,此皇明之所以興也。嗚呼!一人之用舍,有關於天下國家之故,則是書也,豈區區一家言哉?

    一夔蚤嘗受教於公,後謁公金陵官寺,出是書以見教,一夔駭所未見,愧未能悉其要領。今公已薨,其子仲璟懼其散軼,以一夔於公有相從之好,俾為之序。顧一夔何敢序公之書?然得繫名於簡編之末,亦為榮幸,因不讓而序之。公諱基,字伯溫,栝蒼人。若其言行之詳、官勳之次,則具在國史,茲不著。

    洪武十九年冬十有一月,門生杭州府儒學教授天台徐一夔謹序。

    郁離子序

    古之君子,學足以開物成務,道足以經綸大經,必思任天下之重,而不私以善其身。故其得君,措於用也,秩之為禮,宣之為樂,布之為紀綱法度,施之為政刑文明之治,洽乎四海,流澤被於無窮,此奚特假言以自見哉?及其後也,雖孔子之聖,可大有為,而猶不免述作以傳道,況其下乎!然則必假夫文以自見者,蓋君子之不得已焉耳矣。君子以為學既不獲措諸設施,道不行於天下,其所抱負經畫、可以文明治世者,獨得筆之方冊,垂示千百載之下,知而好者,或推以行,是亦吾澤所及,其志豈不為可尚矣夫?然自秦漢而降,能言之士何限?非不欲如前所云也,率多淫於異端,失於偽巧,詭而不正,駁而不純,弗畔夫道固鮮。人苟用之以求致治,殆猶適燕而南其轅乎!闡天地之隱,發物理之微,究人事之變,喻焉而當,辨焉而彰,簡而嚴,博而切,反覆以盡乎古今,懇到以中乎要會,不襲履陳腐而於聖賢之道若合符節,無一不可宜於行,近世以來,未有如《郁離子》之善者也。

    夫郁郁文也,明兩離也。郁離者,文明之謂也,非所以自號。其意謂天下後世若用斯言,必可底文明之治耳。嗚呼!此寧虛語哉?從善少嘗受讀,歎其義趣幽賾,岐緒浩禳,或引而不發,或指近而歸遠,懵乎莫測其所以然。逮閱之之久,觸類而求,然後稍得窺夫涯涘。竊譬諸醫師之籠,一藥必治一病,玉石草木禽獸之屬,皆可以已疾延年,無長物也。此其為書所以深得古君子立言之旨,使其得君而措於用,其文明之治益天下後世為不薄,詎止度越諸子而已耶!

    是書為誠意伯劉先生所著。先生嘗自任以天下之重,於經綸之道、開物成務之學,素所畜有。曾以其概,翊當今之運,輔大明之業,昭昭矣存諸方冊者。故御史中丞龍泉章公雖已刊置鄉塾,然未盛行於世,先生之子仲璟與其兄之子廌謀重刻以傳。嗟乎!茲豈一家得而私之者哉?僭為敘其大略,俾貽方來云爾。

    翰林國史院編修官諸生吳從善序

    翊運錄序

    天生聖人,開基啟運,必生命世之臣,以為之輔。如伊摯於商,呂望於周,張良於漢,皆翊其君建皇極,行王道,以致太平,以開景運,以制禮樂,動為世軌也,行為世則也,黼黻河漢也,昭回日星也,衣被草木也。後世畏之如雷震,望之如神明,禁其力而不敢肆。故其君端拱無為,飆行霆驅,莫之誰何。我朝太祖聖神文武欽明啟運俊德成功統天大孝高皇帝以天縱之聖,除胡元之亂,不數年間,遂開六合,奄有萬國,榮光貫日,王氣浮淮,躋斯民於春台之上,熙熙皞皞,玉燭調,泰階平,雖曰虓虎熊貔,柱國之臣,為之宣力,然亦藉明良豪傑與圖治功也。

    方天造草昧,定都建康,西有偽漢,東有偽吳,長艫大艦,日夕相搪擊,天下未知所向,有若開國翊運守正文臣、資善大夫、御史中丞、兼弘文館學士、太子讚善大夫、護軍、誠意伯劉先生者,沉幾先物,獨識真主,遂委身而服事焉。太祖敬而信之,用其宏謀。西平江漢,東定吳會,天下大勢,固已定矣,於是席卷中原,群雄歸命,混一四海,大抵皆先生之策也。今觀御書詔誥之推獎,國計事幾之商榷,詞命往復,彌縫參讚,千載一遇,雖伊摯、呂望、張良之卓越,亦不過於先生矣。先生真豪傑之士哉!年愈高,智愈明;功愈大,德愈邵。遂分爵土,終始榮顯,殷周以來,一人而已。

    先生栝蒼之青田人。予忝為同郡,今年守職翰林,其孫廌等集其御書詔誥、行狀事實等文,名之曰《翊運錄》,蓋取誥文「開國翊運」之語也,請予序其首簡。予謂先生之器識事功,通於神明,文章道德,衣被後世,溥天下皆稱道之,而先生不自以為至,是則先生之所至,世之人未必能知之。是錄也,企太祖之知人善用賢也,企太祖之聖神文武同符於湯文也,見先生之真識也,見先生之宏謀也,見先生之勳業也。聖明會遇,自古為難,乃獨於今見之。

    先生之子中奉大夫、江西布政使司右參政又能繼武其後,結知太祖,以廉能見褒於制誥,可謂耀於前而光於後矣。後之子孫,尚亦繼繼承承,深惟祖宗積德創業之不易,紹隆先範,以副朝廷優禮功臣之意,將見與是錄同垂於千萬載之不泯也。

    永樂二年龍集甲申夏四月中浣,翰林學士、奉議大夫、兼修國史同郡王景序。

    覆瓿集序

    大明太祖高皇帝受天明命,奠安華夷,二十年間,殄偽漢,殲強吳,汛掃腥膻,廓清寰宇,復先王之疆理,開萬世之太平,是雖熊羆貔虎之士,相與竭股肱、奮威武以佐神功,抑亦讚襄廟謨、運籌帷幄之中有其人也。若栝蒼劉先生伯溫,真其人乎。

    先生諱基,始以文學上謁於金陵,知我聖祖之克典神天也,即委心聽命,遂成鼎定功。累官太史令兼太子讚善大夫,歷御史中丞,遷弘文館學士,卒拜誠意伯。蓋匹休伊呂者,幾二十年。今既九京不作,後進之士,景休風,仰末照,幸先生之文章猶有存者耳。

    先生之作,有《郁離子》,有《春秋明經》,有《犁眉》、《覆瓿》諸集,壽諸梓者久矣,惟《覆瓿》一編,未有序之者。其孫刑部照磨貊間以囑余。嗟夫,先生之心,志於道;先生之道,著於文。人皆知先生見知當時者以其文,而不知太祖高皇帝知先生於儔人中者以其心。人皆知先生之事高皇帝能盡其心,又不知天以先生輔佐聖神、肇建鴻圖者,唯在於道。然則是編也,將以五味之藏,飫斯民於饑頓顛踣者也。覆瓿云乎哉!

    先大父弘文館學士復仁公,與先生俱以佐命顯,余於照磨為通家子弟,故不辭而序之如此云。若夫先生翊戴之績,與先公俱有國史在,茲不復也。

    宣德五年冬十月,嘉議大夫、工部右侍郎、前翰林侍講、兼修國史吉水羅汝敬書。

    犁眉公集序

    《犁眉公集》者,開國功臣誠意伯劉先生既老所著之作,故取此以為號云。

    先生自少穎敏。既長,於書無所不讀,凡天文地理、陰陽卜筮、諸子百家之言,莫不涉獵。元末登第,為瑞之高安縣佐。縣耆老有稍知天文術數之學者,而其書甚具,先生召與之語,其人曰:「公既聰明絕人,而器識宏遠,當為一代偉人。吾書盡以相付。」先生遂得究觀其說而領其要。世亂,棄官家居。洎我太祖高皇帝渡江,先生知為真主也,應召輒出,佐興大業。及其功成名遂,引身而退,卒以壽終,而其術亦不傳。嗚呼!公之出處進退,比之子房,豈不明白正大、偉然大丈夫之所為哉!

    予嘗觀於先生,非惟其勳業冠絕前古,而文章亦足以垂世,而莫之與並也。是故其仁義積中,發而為言,可以方駕古人者,則於《郁離子》見之。傷今悼古,牢籠百態,可以超邁當世者,則於《覆瓿集》見之。若夫優遊閑雅,托興微婉,而有以盡其自得之趣者,則於是編見之。其氣壯,故其辭雄渾而敦厚;其學博,故其辭深宏而奧密;其志忠,故其辭感激而切直;其行廉,故其辭蠲潔而清勁。籲!古今之能以勳業、文章並顯於當時而垂耀於後世若先生者,幾何人哉?先生雖沒,而有不沒者存,其在此也歟!

    先生之孫為刑部照磨,名貊,字士行,以才賢篤厚見稱於人,是亦有以見故家文獻之足徵也。

    宣德五年冬十一月之二日,翰林侍讀學士、奉訓大夫、兼修國史金陵李時勉書。

    重鋟誠意伯文集序

    國初誠意伯劉公伯溫嘗著《郁離子》五卷、《覆瓿集》並《拾遺》二十卷、《犁眉公集》五卷、《寫情集》暨《春秋明經》各四卷,其孫廌集御書及狀、序諸作,曰《翊運錄》,皆鋟梓行世。然諸集渙而無統,板畫久而浸堙,學者病之。巡浙御史戴君用與其寀薛君謙、楊君琅謀重鋟,乃錄善本,次第諸集,而冠以《翊運錄》,俾杭郡守張君僖成之,屬守陳序。

    嗟乎!自昔夷主華夏,不過膻一隅、腥數載耳,惟元奄四海而垂八紀,極弊大亂,開闢以來未有也。公以命世豪傑之才,出佐我高皇,剪群雄,混六合,掃百年之胡俗,復三代之華風,其讜言谹議,牖道天衷,偉略奇謀,指授群帥者,鼎彝勒之,汗青書之,四方尚能道之。方其未遇也,郁積感憤,發之文辭,若四嶽之出雲無窮;若公輸之營眾宇,各盡其制;若孫武子之師,戈甲蔽野而不聞喑嗚叱吒之聲;若大海浩溔,中畜虬螭、??、????之屬,睹者駭愕而莫能名。然皆載道之航輪、濟世之粱帛,時已傳誦之。及達而施之朝廟,播之華夷,垂之百世之下,焯乎不可朽也。三代之英卓矣。漢以降,佐命元勳,多崛起草莽甲兵間,諳文墨者殊鮮。子房之策,不見辭章;玄齡之文,僅辦符檄。未見樹開國之勳業而兼傳世之文章如公者,公可謂千古之人豪矣!而世或疑其仕元、或獨稱其觀象者,是猶訾伊尹之五就,知周公止於才藝而已,不已陋乎?

    三御史之重鋟茲集,蓋高山景行之志也。守陳之序,居培而論嵩岱,持土苴而置之夜光朝采之上,可乎哉?

    成化六年夏六月吉,賜進士出身、奉訓大夫、太子洗馬、兼經筵講官、同修國史、前翰林侍講四明晚學楊守陳序。

    重鋟誠意伯劉公文集序

    富自童孺時,即聞有誠意伯劉公之勳烈,為開國宗臣之冠。筮仕以來,求公之遺文而讀之,乃得公平生所建立之詳。

    夫超世之蘊者,厥振匪夷,故峻其所樹。嗇於菑者無厚畬,自古天下之事功,未嘗不符於學術也。公豪傑之才,隆於帝授;而天人之秘,洞之素深。遭元末運,沉於下寮,其志鬱而弗伸也,其謀浚而孔忤也,其才積而困於無施也,故得肆力於文焉。或時事之感激,而泄憂憤之紆餘;或機會之在前,而痛鋪張之失策。證古例今,有寓而諷之之意,而開闔操縱,皆經濟之資焉。大率施為理而不失其宜,變精而馭之以正。辭意剴切,如靈均之草澤行吟,英銳奮發,如博浪之椎,未試一擊,皆可考也。逮我太祖高皇帝龍興淮甸,公早識真主於異雲映湖之日,遂起而從之。蓋懼中國之無統,欲借以立義也。方其進謁金陵,一見如舊,受心膂之寄,掌帷幄之機,殄漢殲吳,驅夷奠華,廓清寰宇之功,曠世而僅見。偉矣哉!於今為烈也!

    予嘗夷考其行事,當天下甫定之初,首諗滯獄,倡立兵衛,居守按貴臣之侮法,論相卜小犢之僨轅;辭封爵而不貪天之功,終身顯融而私產無寸益;時讚密謀,保全勳舊,口不言而人亦無知者;臨終尤拳拳乎「修德省刑」之數語。斯其道任天下之重,智鉤物理之玄,謀入九地之深,而勇懾萬夫之氣,所謂超世之學術,著於文者鑿鑿乎親試之矣。雖然,公之神在天下不死,勳業聲光久而不磨,固無賴乎文也。但典籍存,庶幾可論其世;傳之弗昭,或病焉。

    公文梓行久矣,歲遠浸湮,字不復辨。富承乏栝蒼,典刑在目。視篆之暇,訂其訛落,重加編輯,捐俸再鋟諸梓,俾公孫指揮瑜等世守之,使天下後世亦知故家文獻之足徵也。

    正德己卯夏五月既望,賜進士、中順大夫、處州府知府後學莆易林富謹序。

    題誠意伯劉公集

    頃余道芝田,亟與方子伯時會禮,從言及犁眉公,余率爾曰:「公一代功宗,近古罕匹,而未有表章之者,僕竊怪之。嘗得其說,而未之質也。」方子忻然前席而請曰:「先生試言之。」

    余曰:「胡元之事,人言禍始石敬瑭,非明識也。蓋自賊操引納五胡,遺穢中國,遂乃歷載數百,中間裂為十六,並為南北,合為隋、唐,而夷風未息。其後番將據河朔,敬瑭割幽燕,而棄厥險阨,於是遼驕金迫,胡元乘之,而首足倒懸,因以底極矣。且昔之入主者,頗皆用夏貴儒,惟元不然,此其為穢,尤使人涕泗沾臆。夫其胎禍之遠如此,播惡之廣如此,奄及百年不知變革如此!當是時也,薰蒸融液,無地非狄,若將不可復易者。我太祖高皇帝起自布衣,曾未十年,一掃而空之。於是海宇清而綱常復,儒術重而道學崇,斟酌百王,以大備一代之制,盡還諸夏之風。顧其始也,自謂初無取天下之志;既其成也,則不獨撥亂反正,而實洗滌乾坤,為中國皇王賢聖,復仇纘緒,所謂功高萬古而莫與同者。是果孰啟其衷哉?

    「僕嘗反覆於當時勳戚之間,而未得其故。及閱公集,莊誦高皇帝聖制,乃始喟而起曰:嗟乎!微斯言,則一代功宗,其何所復稽乎!而當時載筆與後來序述者,顧莫之表章,何哉?昔漢之酂侯,嘗荷殊禮而膺首封矣,徒以收秦圖籍,勸王漢中,進養民致賢之說,建居守饋餉之功。高密之在東京,功不補敗,其所有者,不出簡任諸將,『微長之間,在德厚薄』數語之外,亦且偃然策勳,而莫與絜大。況所事者,亭長久歎於縱觀,真人已專乎封拜,則二臣特攀附之匪懈者耳。今聖制之稱犁眉,一則曰每於閑暇之時,數以孔子之言道予,是以頗知古意;二則曰入則每匡治道。既而曰言非儒造,實己誠之意。且夫道莫加於孔子,而數陳其言,又復每切於匡治,然則所以清海宇、復綱常、重儒術、崇道學,洗滌乾坤,為皇王賢聖復仇纘緒之地,謂非由此而致之乎?至於佐廟算,夷群凶,所向無前,推占指蹤,直其余事,然亦不讓於今昔元功也。又其大者,決危機於逆陳群懾之表,首大策於豎韓共戴之中,自彼效謀宣力之臣,有能窺其度而爭其雄者乎?嗚呼!向非二說之存,則一代功宗,何所復稽?而儒者曾莫之及,何也。

    「且公之啟沃,非無本者。少傳性理,長號英特,薦更世故,談辯至悉。故其決機悟主,一似孔明之於先主,周瑜之於孫策。此天地間一大際遇,非若淺丈夫齪齪乎斗升、區區乎寸尺而已。又即其餘,則文學精博,冠絕乎一時;政事清嚴,不撓於權力:足以配事功而明道德。彼伊、周元聖,固為至極矣;漢、唐諸子,曾幾何人若是乎其兼得邪?此僕所為神醉心往,而竊怪夫人之未深識也。聖製曰:言非儒造,實己誠之意。然則儒者之言,殆未能心誠求之歟!」

    於是方子瞿然改容,曰:「犁眉之功,實愚所素疑而無與折衷者,幸即談津,昭若啟牖矣。且承乏公邑,則表章其宜。願書見遺,俾刻之集中。」余曰:「諾。」遂僭妄書之。

    方子名遠宜,癸未進士,歙人。其為芝田,聲實隆起,器業未可量。余則永嘉後學葉式成規也。

    嘉靖戊子端陽後五日端拜謹書。

    重編誠意伯文集序

    余觀載籍,代有開創之君,必有佐命之臣。運籌定計,應機料敵,稱豪雄矣,而或歉於文學。呈華炫奇,開新啟昧,稱儒碩矣,而無裨於武功。兼此二長,世不恒有。其惟我國朝誠意伯劉公者其人乎!

    公諱基,字伯溫,浙之青田人。有命世豪傑之才,一遇聖主,杖策從之,輒許以大計,殄漢殲吳,混一六合,公密讚之,功在開平、武寧之先,灼灼可睹也。而其文章議論,或宣於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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