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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作巢,鸦在檐前哀鸣。
呵!你颓残了的大明湖,
你逝去了丰采的名城。
听!北极阁的暮钟,
铿!铿!铿!激起了一天沉重。
<strong>夜的流浪者</strong>
到底往哪里去呢?
自己也不知道,
迈着瘦弱的腿,
在街心里乱跑。
耀眼的灯光,
从脸前亮起来了,
怀着难忍的悲苦,
像毒蛇紧紧地咬着。
夜从街心静下去了,
明月在空中高照,
要想灭掉他那影子,
除非是等到天晓!
<strong>风铎</strong>
我忍着孤伶,
度过万千年代,
在沉寂宇宙里歌颂光明:
犀铃————犀铃————
光明在浓重的雾里,
光明在地心的火中。
没有风的夜,
我忍受着极端沉默,
把希望寄托给明天的人们,
寄托给乌云后的晴空;
等风来,再把欢歌唱送:
犀铃————犀铃————
唤醒了荒山静默的小草,
震撼着大地沉睡的众生,
我御着风,
像朵行云,
永远在沉寂宇宙里飞行。
<strong>女针工之歌</strong>
马达响得慢,
马达响得紧,
谁家不吃白米饭?
谁家不用绣花针?
姑娘拿它刺花枕,
裁缝拿它缀衣裙。
谁晓得?
谁晓得?
针儿来得不容易,
针儿来得太费劲:
买来钢丝截成节,
火里烧,
机器磨,
穿针孔,
磨针尖,
马达响,
飞轮转。
使得手脚痛,
累得骨头酸,
吸着臭空气,
吃着黑煤烟,
撑着困倦眼,
姊妹们
罗坐在长案前,
你量针,
我打包,
十指忙乱不得闲。
一月要出二十五万包,
每个针儿要经手续五十三遍。
有时厂主着了急,
还说:“社会不景气,
买卖不赚钱,大家必须减工钱……”
马达响得紧,
马达响得慢,
谁家不用绣花针?
谁知针工的苦和难!
<strong>战场月</strong>
没有秋虫的声息,
宇宙堕入了荒凉;
山头月,颤抖地
投射着惨白的光辉。
树叶零落尽了,
草是被蹂躏过的,
血腥的风,从坍塌的
壕堑吹来死神的哀曲。
听不见犬吠,鸡啼,
恐怖封锁了大地,
星星的鬼火飞驰,
荒村在废墟里沉睡。
<strong>星的歌</strong>
我们的名字叫做星,
像大地上的春花,秋树,
装饰着美丽的夜空。
我们是光明的子孙,
太阳是我们的爸爸!
月亮是我们的母亲,
我们有永恒的生命,
有万劫不覆的精神。
夜里高高地站在天上,
向大地披射着闪烁的光芒;
我爱静穆的无风的湖水,
深沉的无边的海洋,
我爱冬天冷冽的醒人的寒风,
夜莺清脆的流利的歌唱,
我尤爱熠耀的万点灯火,
和我们负起了同样使命,
燃烧起热,与伟大的力量,
在黑暗里启示着光明。
乌云是我们的仇敌,
它常遮阴蔚蓝的天宇,
月儿的脸,和我们的眼睛。
但我们一次也未从屈服,
因为都测透它薄弱的生命,
像东洋烟花的余烬,
一闪瞬就消散无形。
当东天闪出灿烂的晨曦,
我们都躲进天宫里眠息,
有时梦到美丽的人间,
和活泼天真的儿童嬉戏,
有时梦见黑暗的恶魔,
使尽气力作没命的搏击。
黄昏,西天染出赭色的云霞,
我们从暮蔼里升上天座,
追随那娟好的月娘,
愉快的开始了辛勤的工作。
就这样在黑夜举起灯笼,
永远没有疲倦,畏怯,
愚人的忧伤,和可怕的死生,
我们的名字叫做星,在无止息的
运行里面培植起生命的永恒。
<strong>暴雨之夜</strong>
树叶随了雷声折落,
狂风从檐前驶来心惊,
母亲披着一片破苇席,
把泪眼对着幽暗的孤灯。
暴雨扫进朽损的窗棱,
小屋里咆哮了雨漏声声,
仅有的被褥也给浸湿,
无边的黑夜甚时待到天明?
积水冲上坍塌的阶梯,
儿的饿啼撩起槌心的创痛,
谁能支撑这欲倾的梁柱?
更担心囚狱中爸爸的瘦影。
默祷驱不去眼前的穷困,
虔念感不动冷酷的苍穹,
豁出这残余的生命,
在水泊里去期待天晴。
<strong>撒河桥</strong>
撒河桥!我们生命之所系,
祖先发祥的地方。
撒河!你弯弯曲曲地流来,
贯注了无边田垄,
围绕着我们的村庄。
在你的两岸————
有芊绵的绿草,
有红蓼的花香,
有蓊郁的丛林,
有连阡的沃野,
孕育我们生活的食粮。
每当曙色驱散了暗夜,
我们荷锄从这里走过,
更当暮色溜下山坡,
我们都集在桥头欢歌。
那时,我记得:————
小鸟从密叶里发出歌音,
那歌音是多么快活?
山羊在岸边吃草,
肥犊在岸边跳跃,
我们都在田间工作,
心里兜满了愉悦,
大地飞腾着欢乐。
春日,我们开始躬耕,
牛背驮着温和的太阳,
夏天,在绿畦里耘苗,
南风吹澈每个人的心房,
秋夜看守谷稻,
明月下,丛林挂满白霜,
冬节,齐来庆祝丰收,
贡献纸火,还奠酒三行。
有的默念着祷词,
用尽虔诚去感谢上苍。
谁知前年在这儿做了战场,
炮毁了撒河的桥梁,
(也是轰毁了我们的天堂)
三天一兵灾,两天一匪祸,
老弱死于沟壑,壮健逼走他乡。
连年都是荒旱,河底早已涸干。
夕照里看不见炊烟飞升,
锄,镰,犁耙在泥土里锈烂。
红蓼无法生出,两岸没了野草,
阡陌卷起风涛,大地没有禾苗,
树叶脱落了,
露出童秃的枝条。
这童秃的枝条呀,也不能生存,
我们忍着心伤,挥着斧锯,
统统砍伐了,卖予有钱的人们。
纵然能换到一些米盐,
但饱不了饥饿的儿女,
也挽不回乾坤的乡村。
今天我站在桥头四望,
满眼萧索,一片荒凉,
大道上暴露着骷髅,
枯死的草墩默对着炙人的太阳。
撒河桥!我们生命之所系,
祖先发祥的地方,
你的主人都忍痛离开你了,
漂流到不可知的远方,
但是我们誓死留在这里,
从灾难里挣扎起希望。
撒河桥!我再亲热地呼唤你,
今天我没有酒食香火,
奠祭你用这满腔悲楚,热泪两行。
<strong>夜攻沙邱</strong>
鼓声从地心里响起来了,
像春雷惊醒了宇宙的沉睡。
呼啦啦地秋风,穿过森林,
山岗,卷入静穆古老的乡村。
是谁在黑夜里擎起火炬?
没有月,阴霾封锁了天宇,
破旧龌龊的草房里,涌出了
代代被镣铐紧缚的奴隶。
呐喊,像洪流泻出大众的喉咙,
万千黑影在崎岖的路上挺进;
希望,在他们心里煽起反叛的信号,
去!为生存,捣毁沙邱的铁门。
前面,城楼上高悬起两个灯笼,
那灯笼闪出颤栗惨白的光辉。
嘀嘟口射来了雨似的枪弹,
愚昧警兵还作垂死的守卫。
四下里咆哮的喊声渐趋渐近,
像倒倾的江河向山洼里奔驰,
是勇敢的前哨已爬上高厚城堞,
十字街有一片灼天的火光正升起。
罪恶的黑手捣毁坚固的铁门,
粗劣武器击退精悍的守卫,
笨拙的唇间吐一口舒快的长啸,
古怪脸上显示着原始人的英伟。
从此,臭脚板踏入了神圣的衙殿,
繁华市上再没有统治者的军马驱驰,
大众的吼声从地心里响起来了,
像春雷惊醒了沙邱的沉睡。
<strong>生活</strong>
生活像奔腾的狂流,
挟着你向前,
没有止息,永远不让你回头。
谁晓得要漂向哪儿那?
把希望寄托到明天,
把希望寄托到远方,
前进!稳稳地踏住脚板,
吃力的击起桨。
让谨慎时时噙在眼睛里,
当心触着礁石,
当心迷茫的烟瘴,
当心突来的风雨,
和起伏不定的骇浪。
前进!严肃地握住舵把,
让勇敢撑持着心胸,
莫怕炙人的烈日,
莫怕贬骨的凛寒,
莫怕兀夜霜露摧,
和关山千万重。
总有时乌云遮住星月,
黑暗把宇宙占领,
你也要看准前方的灯塔,
从容地驶向辽远的航程。
这样,你将在患难里获得醒悟,
在醒悟里培植你伟大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