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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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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眠药片。

    她不能入睡时,就常常起来,静静地在纺织里踱来踱去。有时拿起一本书读读,用手指摸摸装饰品,重新整理一下花瓶中的花卉,或者坐下来写一两封信。在这午夜之际,她感到她所漫游的房子里同样有生气。夜间漫游也是不错的。似乎是鬼魂也同她并行,三个姐妹的鬼魂,即阿拉贝拉、马蒂尔达和艾格尼斯,她兄弟托马斯的鬼魂也来了。那个女人把他弄到手以前,他是个多好的年轻人!甚至查尔斯-莱沃顿-阿伦德尔将军的鬼魂也在身边,他曾是家中的暴君,他举止迷人,但他常对女儿们咆哮,欺负她们。虽然如此,女儿们都为他感到骄傲,他经历了印度兵变,并对世界有广泛的了解。他的女儿们也曾躲躲闪闪地提过,父亲真有三长两短时,她们这个家可怎么办呢?

    她的思绪又转向她侄女的未婚夫。阿伦德尔小姐一边想着,一边自言自语:“我认为他将来准不会酗酒!今天晚上他称自己为男子汉,当却喝大麦汁!喝大麦汁!我打开了爸爸留下的特制红葡萄酒。”

    查尔斯痛饮了这葡萄酒。噢!要是查尔斯能受到信任就好了。要是人们不知道他干的……就好了。

    她的思路中断了……她又想到周末发生的事情……

    所有一切都似乎使她不平静……

    她想把所有使她烦恼的事都倒出来。

    但没有用。

    她双肘支撑着,稍稍抬起身子,凭借小蜡烛盘里长夜亮着的烛光,看了看时间。

    凌晨一点钟了,她从没象现在这样不想睡觉。

    她坐起来,穿上拖鞋和她那件暖和的睡衣。她想下楼去,查一查明天就要付款的这周帐目。

    犹如一个鬼影,她溜出了屋子,沿着走廊走着,这里有一盏小电灯终夜亮着。

    她走到楼梯边,伸出一只手去扶摸楼梯的栏杆,然后,不知怎么回事,她绊倒了,她想恢复平衡,又没成功,头朝下滚下了楼梯。

    她滚下楼梯的声音和她发出的尖叫声使在房子里沉睡的人全都醒来,各屋的门都打开了,电灯都亮了起来。

    劳森小姐从她那紧靠楼梯边的屋子里跑了出来。

    她一边小声哭泣着,一边砰砰地跑下楼梯。其他人也相继而来——查尔斯穿着华丽的睡衣,还在打呵欠。特里萨裹着黑绸睡衣。贝拉穿着海军蓝女晨衣,头发上插着梳子,使头发“卷成波浪”。

    埃米莉-阿伦德尔躺在那里,瘫痪成一堆,被吓得昏头昏脑。她的肩部受伤了,她的脚脖子——她全身都疼得要命。她意识到人们站在旁边看着她,傻明尼-劳森在哭泣,并毫无意义地打着手势;特里萨的黑眼睛闪耀着惊吓的神情;贝拉站在那里,张着嘴,似乎早有所料;查尔斯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听起来话声似乎很远……

    “准是那个该死的狗的球弄的!它一定把球仍到这儿,老人踩着了球滑倒了。你们看见了吗?球在这儿!”

    然后,她意识到一个有权威的人过来了,把其他人推到一边,跪在她身旁。他用敏捷、精确的双手轻轻抚摸着她。

    她感到全身放松了。现在一切都好了。

    塔尼奥斯医生用坚定的语调安慰大家说:

    “问题不大。没伤着骨头……只是惊吓合很厉害,皮肤有肿块——当然,她给吓了一下。但很幸运,摔得并不严重。”

    然后,他叫其他人向后退了退,轻轻地将她扶起,又把她搀扶到卧室。在那里,他握着她的手腕,量了一会儿脉搏,然后,他点点头,叫明尼(她还在哭,确实叫人心烦!)出去拿点白兰地酒并烧点开水灌暖瓶。

    阿伦德尔小姐迷迷糊糊,全身颤抖,疼痛难忍,这时她特别感激雅各布-塔尼奥斯。着能干的双手使她感到轻松多了。他给你一种安慰感——一种信任感——也就是医生应该给病人的东西。

    这里有件事——一件她现在抓不着的事——一件隐隐约约使她不安的事——但现在她不愿去想它。她要喝下给她的药,然后象他们告诉的,很快入睡。

    但是,肯定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也许是某个人。

    噢,好吧,她不愿再想下去了……她感到肩部疼痛——她喝下了给她的药。

    她听到塔尼奥斯医生说——以一种安慰的语调说——“现在她没什么关系了。”

    她闭上了眼睛。

    她醒后听到了她熟悉的声音——一种轻轻的低沉的狗叫声。

    刹那间,她完全清醒了。

    鲍勃——讨厌的鲍勃!它正在门外叫着——它的叫声似乎在说:“主人,我整夜都在外面,我感到害羞。”这是一种压低了嗓门的叫声,但充满希望似地叫个不停。

    阿伦德尔小姐竖起耳朵细听。啊,对,没错。她听见明尼走下楼去开门放小狗进来。她听到开大门的响声,几句听不清楚的低语——明尼的无用斥责——“哦,你这个讨厌的小狗——你最讨厌的小鲍勃……”她听见厨房的门开了。鲍勃的床就在厨房里的桌子下面。

    这时,埃米莉认识到,在她出事的时刻,她模模糊糊意识到不见了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就是鲍勃小狗!在那一片混乱的时刻——她倒下了,人们跑了过来——按正常规律,在厨房里的鲍勃本应该配合大叫一场。所以,这就是使她心灵深处一直感到不安的事。可现在解释清楚了——鲍勃昨晚被关在没外,它毫不知耻地故意离开家在外边玩了一夜。过去有时它夜里也出去,行为欠佳——可是,事后它表现出歉意的样子总是使人还感到满意。

    所以,事情清楚了。但是,真的清楚了吗?还有什么事在使她烦恼,在脑际困扰着她?是她出的事故——是和她的事故相关的事情。

    啊,有人说——是查尔斯说的——鲍勃的球放在楼梯最上面,她踩到皮球,滑倒了……

    出事后,球还在那里——查尔斯当时手里举着这个球……

    埃米莉-阿伦德尔感到头痛。她的肩部也阵阵抽搐。身上肿起的部分使她很痛苦……

    虽然她处于肉体的痛苦之中,但她头脑清楚,神志清醒。惊吓不再使她糊涂了。她的记忆力彻底恢复了。

    她脑子里过了一遍从昨天晚上六点起发生的每件事情……追忆起每一步……直到她走到楼梯顶端,摔下了楼梯……

    一阵毛骨悚然的恐惧穿透了她全身……

    肯定地说——肯定是她自己弄错了吗……在发生一件事后人们常爱胡思乱想。她尽力——认真严肃地——回想她脚下鲍勃玩的那个滑溜的皮球。

    但是她想不起这种事。

    要不就是……

    “全是神经质,”埃米莉-阿伦德尔说,“荒唐的想象。”

    但她那敏感的、机灵的、维多利亚式的心灵暂时也不能承认别人所说的。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人不是愚蠢的乐观主义者。他们神态自若地相信最坏的事情。

    埃米莉-阿伦德尔相信最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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