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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 第三部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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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但是我第二天早晨醒来,却感到精神培增,心也更热了。我想到昨天在听他“忏悔”谈到某些部分时,竟表现出了某种心浮气躁,似乎过于高傲的样子,——一想到这,我就不由得打心眼儿里产生一种自责。即使他的话有点杂乱无章,即使他的某些坦白似乎有点使人摸不着头脑,甚至颠三倒四,难道他昨天叫我去,是准备发表演说的吗?他在这样的时刻来找我,把我当作他唯一的朋友,是他看得起我,给了我很大面子,这一点我永远也忘不了。相反,他的忏悔“很感人”,不管我这么说,人家会怎么笑话我,即使他有时候也说了些玩世不恭或者甚至似乎可笑的话,那我也是能够包容,能够原谅的,决不致于不理解和不容许现实主义的而又不玷污理想的活法。主要是我终于了解了这个人,甚至我还多少感到遗憾,有点恼火,这一切原来那么简单:我始终在自己的心中把这个人看得非常高,高入云霄,非把他的种种遭遇披上一件神秘的外衣不可,因此,很自然,至今我仍希望,事情要复杂一些。然而,在他与她的邂逅中,以及在他两年的痛苦中,的确也有许多复杂的事:“他不想在人生中听从命运的摆布;他需要的是自由,而不是在劫难逃的奴役;如果听从命运的摆布,他就不得不去欺凌在柯尼斯堡等他的妈妈了……”再说,他这人,不管怎么说,我认为他乃是个基督福音的布道者,他心中装着黄金时代的理想,他知道无神论将会导致的未来的景象,可是他与她邂逅之后,把一切都毁了,把一切都颠倒了。噢,我并没有背叛她,但我还是站到了他一边。比如说,我认为,妈妈决不会对他的命运有任何阻碍,即使他跟妈妈结婚了也是这样。这我明白——而他遇到那女人就完全不同了。不错,妈妈反正也不会使他心情平静,但是这也许甚至于更好:这样的人应当另作别论,就让他们的生活永远这样吧;这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像话,不像话的倒是他们心安理得地安于现状,或者大体上都变成像芸芸众生一样的人。他对贵族的赞颂,以及他所说:“Je mourrai gentilhomme”——一点也没有使我感到困惑。我懂得,他这是指怎样的gentilhomme;这是指那种愿意奉献一切的人,愿意成为世界公民,以及“把各种思想混合在一起”这一主要俄罗斯思想的鼓吹者。虽然这一切听去似乎是胡说八道,也就是所谓“把各种思想混合在一起”(当然,这简直不可思议),但是毕竟有一点是好的,即他毕生崇尚的是思想,而不是崇拜混账的金钱。我的上帝!在我策划好我的思想之后,难道我,我自己——难道我崇拜的是金牛犊,难道我当时需要的是金钱吗?我敢起誓,我需要的仅仅是思想!我敢发誓,即使我有亿万资产,我也决不会把一把椅子,一张沙发蒙上天鹅绒,我还会与现在一样吃同样的牛肉汤。

    我边穿衣服边焦躁地急着想去看他。我要补充一句:关于他昨天出乎意外地提到“凭证”一事,比之昨天,我心里平静多了。首先,我希望能够同他解释清楚,其次,兰伯特居然能够钻到他身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又跟他说了些什么呢?但是我最高兴的是,我有一个非同寻常的感觉:这是因为我想到他已经“不爱她了”;对此我坚信不疑,并且感到好像有什么人从我心上推开了一块可怕的石头似的。我甚至还记得当时闪过我心头的一个揣测:当他听到她要嫁给比奥林格的消息后,一定怒火中烧,当时还给她发了一封带有侮辱性的信,正是他最近这次发作的不成体统和荒谬绝伦,正是这个极端行动,才可能使他的感情发生剧变,使他逐渐回到正常的理性,从而成为这一转变的预示和前兆;我想,这就跟生病的情况差不多,必须反其道而行之,以毒攻毒,对他施行强刺激,——这也无非是一种治疗方法,别无其他。这个想法使我很高兴。

    “就让她,就让她随意安排自己的命运吧,就让她随心所欲地嫁给比奥林格吧,只求他,我的父亲,我的朋友,不再爱她就成。”我感叹道。话又说回来,这里涉及我私人感情的某种隐私,但是在这里,在我的这部纪事录里,我就无意作过分的铺叙了。

    这就够了。现在我要来讲紧接着发生的一件可怕的事,以及他们歪曲事实的整个阴谋,不再发任何议论。

    二

    十点钟,我正打算出去,——不用说,出去找他,——娜斯塔西娅·叶戈罗芙娜来了。我高兴地问她:“该不是从他那儿来吧?”——却懊恼地听到根本不是从他那儿来,而是从安娜·安德烈耶芙娜那儿来。而且她,娜斯塔西娅·叶戈罗芙娜,“天一亮就离开那了”。

    “离开哪?”

    “离开那呀,昨天您去过的地方呀。要知道,昨天那个照看小孩的寓所,现在是用我的名义租下的,而房租却是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付的……”

    “嗳,对我都一样!”我懊恼地打断她的话道。“他至少总该在家吧?我能碰到他吗?”

    使我感到诧异的是,我听她说,他离开院子比她还早;就是说,她是“天一亮”就离开那,他则更早。

    “唔,那么,现在回来了吗?”

    “没有呀,您哪,大概还没回来吧,而且,可能,根本就不回来了。”她说,仍旧用她那目光锐利而又鬼鬼祟祟的眼睛看着我,就像我已经描写过的那一回,我卧病在床,她来看我时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使我最恼火的是,这里又出现了某种神秘兮兮和其蠢无比的腔调,看来,这些人如果不搞得神秘兮兮和不耍花招就没法活。

    “您为什么说他肯定回不来了呢?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他去找妈妈了——不就是这回事吗!”

    “不——不知道。您哪。”

    “那您大驾光临所为何来呢?”

    她对我宣称,现在她是从安娜·安德烈耶芙娜那儿来,她叫我去,而且一定要立刻见到我,否则“就晚了”。这又是一个打哑谜式的说法,使我十分恼火。

    “为什么晚了?我不想去,也决不去。我决不让人家任意摆布我!让兰伯特见鬼去吧——您就这么告诉她,如果她让她的兰伯特来找我,我就让他滚蛋——您就这么告诉她!”

    闻言,娜斯塔西娅·叶戈罗芙娜害怕极了。

    “啊呀,别价呀,您哪,”她向我跨前一步,合掌当胸,仿佛哀求我似的,“您慢着,先不要这么忙。这事十分重要,对您本人很重要,对她也很重要,对安德烈·彼得罗维奇,对您妈,对所有的人都很重要……您还是立刻去拜访一下安娜·安德烈耶芙娜吧,因为她再也等不及了……这事我敢用人格向您担保……您先去,去了以后再作决定。”

    我诧异而又厌恶地望着她。

    “胡说,什么事也不会发生,我不去!”我执拗而又幸灾乐祸地叫道。“现在——一切都变了样!您明白这道理吗?再见,娜斯塔西娅·叶戈罗芙娜,我故意不去,也故意不向您问长问短。您越说我越糊涂。我不想弄清您给我打的这哑谜。”

    但是因为她赖着不走,始终在那里站着,于是我抓起大衣和礼帽,自己走了出来,让她一个人站在房间中央。在我那房间里没有任何信件和文件,再说我出门一向就几乎不锁门。但是我还没来得及走到楼下的大门口,我那房东彼得·伊波利托维奇就从楼上跑下来追我,他没戴帽子,穿着上班去的制服。

    “阿尔卡季·马卡罗维奇!阿尔卡季·马卡罗维奇!”

    “您又有什么事?”

    “您出去时没有什么话要吩咐我吗?”

    “没有。”

    他用锐利的目光和明显的不安注视着我:

    “比如说,关于房间,您哪?”

    “关于房间又怎么啦?我不是准时交给您房钱了吗?”

    “不是这意思,您哪,我不是说钱。”他忽然微微一笑,笑容拉得很长,继续用目光盯着我。

    “那您到底有什么事?”我终于叫起来,几乎怒不可遏,“您还要干什么?”

    他又等了我几秒钟,似乎始终在等候我说什么。

    “好吧,那就以后再说吧……既然您现在心情不佳,”他嘀咕道,笑容拉得更长了,“走吧,您哪,我自己也要上班去了。”

    他跑上楼梯,回家去了。当然,这一切都发人深思。从当时发生的种种无意义的小事、琐事中,我故意没有忽略其中任何一个最小的细节,因为每个细节以后都与最后结局有关,并在其中占有一席之地,对此,读者将来自会相信。至于说他们确实把我弄得越来越糊涂了,那倒是实话。至于说我当时很激动,很生气,那也正是因为我从他们的话里又听到了使我十分讨厌的那种耍阴谋、打哑谜的腔调,并且使我想起了过去种种。但是,我还是接着说吧。

    韦尔西洛夫不在家,他的确天一亮就出去了。“当然,去看妈妈了。”我固执己见。保姆是一个相当蠢的娘们,我没问她,可是除她以外,屋里没有任何人。我向妈妈的住处跑去,但是不瞒你们说,我心烦意乱,因此半路上叫了一辆出租马车。他从昨天晚上起就不曾在妈妈那儿。跟妈妈在一起的只有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和丽莎。我刚一进去,丽莎就打算出去。

    她们仨都坐在楼上我那口“棺材”里。而在楼下我们家的客厅里,在餐桌上,则躺着马卡尔·伊万诺维奇,在他一旁,则站着一位老人,在不紧又慢地念圣诗。与正事并无直接关系的一切,现在我不准备描写,我只指出一点,棺材已经做好,就停放在房间里。这不是一口普通的棺材,虽然也是黑色的,但是蒙上了天鹅绒,死者身上的盖布由名贵的材料做成——其华丽程度并不符合老人的身份和他的信念;但是妈妈伙同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坚决要求这么做。

    不用说,我并没有想到,我碰到她们时她们会是开开心心的;但是,我在她们眼中看到的那种令人感到压抑的特别的悲伤,加上一种关切和不安,却立即把我惊倒了,我顿时认定,“所以如此的原因,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死者的缘故”。我再说一遍,这一切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尽管这样,我还是亲热地拥抱了妈妈,并且立刻问到他的情况。妈妈的眼神顿时亮起了一丝惊惶的好奇。于是我匆匆提到,昨天我跟他一起度过了整个晚上,直到深夜,可是今天从一大早起他就离开了家,可是还在昨天我们分手的时候,他就同我约好今天尽可能早点来。妈妈什么话也没回答,倒是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抓住机会,伸出一只手指,恫吓了我一下。

    “再见,哥哥。”丽莎忽然果断地说,迅速走出了房间。不用说,我追上了她,她也在大门口站住了。

    “我早料到你会跟我下楼的。”她用急促的低语说道。

    “丽莎,这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事情不少。大概又是‘老一套’的收场吧。他没有来,而她们却有关于他的某些消息。她们不会告诉你的,别操这份心了。如果你能放聪明点,你就别问了;但是妈妈很伤心。我也什么都不问。再见。”

    她推开了门。

    “丽莎,你,你自己没什么事吧?”我随她之后冲进了门斗。她那伤心欲绝的、绝望的样子,刺穿了我的心。她那模样倒不是怨恨,甚至几乎带有某种程度的残酷和凶狠,她苦笑了一下,挥了挥手。

    “死了倒好——谢天谢地!”她从楼梯上向我撂下这句话,说罢就走了。她这话说的是谢尔盖·彼得罗维奇公爵,而他那时候正卧病在床,发高烧和人事不省。“老一套!什么老一套?”我挑衅般想道,我忽然想把我昨天听了他的夜间忏悔以后所产生的感想讲给她们听听,哪怕是感想的一部分,甚至于忏悔本身。“她们现在净想他做了什么坏事——那就让她们知道知道全部真相吧!”这想法飞掠过我的脑海。

    我记得,我讲的时候,不知怎么很巧妙地开了个头。她们的脸上顿时表现出了非常的好奇。这一回,连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也用眼睛死死地盯住我;但是妈妈则较为克制些;她的表情很严肃,但是,一抹淡淡的、非常美丽的,虽然充满了某种无望的微笑,还是隐隐约约地在她脸上闪过,而且几乎在我的整个叙述过程,这笑容都没有离开过她。我当然讲得很好,虽然我也知道,对她们来说,这几乎听不懂。令我吃惊的是,这一回,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没有对我吹毛求疵,没有要我一是一二是二地说清楚,没有像往常那样,按照她的老习惯,我一开口说话,她就没碴找碴。她只是间或抿起嘴唇,眯上眼睛,似乎在深入领会。有时候,我甚至以为,她们都听懂了,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比如说,我讲到他的信念,但主要是讲到他昨天的狂喜,讲到他对妈妈的赞赏,讲到她对妈妈的爱,讲到他亲吻她的照片……她们一边听着这话,一边迅速而又默默地交换了一下眼色,而妈妈则满脸通红,虽然两人继续沉默不语。紧接着——紧接着我当然不能当着妈妈的面触及那主要之点,即提到他见到她,以及所有其他情况,主要是提到她昨天写给他信的事,以及他看了信以后出现的精神上的“复活”,而这正是最关键的,我本来想谈谈他昨天的感情变化,让妈妈高兴,可是这些感情变化,自然,也就变得不可理解了。虽然,这并不是我的错,因为我能讲的一切,我都讲得很好。我讲完了,但心头却一片茫然;她们依然沉默不语,我跟她们在一起觉得很难受。

    “很可能,他现在回来了,也许正坐在我房间里等我呢。”我说,站立起来要走。

    “快去吧,快去吧!”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竭力怂恿我。

    “楼下你去过啦?”分别时,妈妈悄悄问我。

    “去过了。向他鞠了一躬,并替他祷告了一番。他的脸多么安详,多么庄重啊,妈妈!谢谢您,妈妈,竟舍得为他的棺木这么花费。起先我觉得奇怪,但立刻又想,换了是我,我也会这样的。”

    “你明天到教堂去吗?”她问,她的嘴唇开始哆嗦。

    “您说什么呀,妈妈?”我惊奇地问,“我今天来参加祭祷,明天也来……何况明天又是您生日,妈妈,我亲爱的朋友!他就差三天就活到您生日了!”

    我出去时心里感到既痛苦又惊奇:怎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问我会不会到教堂去参加安魂祈祷呢?既然她们会这样想我——那她们又会怎么想他呢?

    我知道,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准会出来追我,所以我故意在门口停下来等她;可是她追上我以后,却用手把我推到楼梯上,自己也跟了出来,随手带上了门。

    “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这么说,你们无论今天还是明天都不曾指望安德烈·彼得罗维奇会来吗?我感到可怕……”

    “闭嘴。你感到可怕,你有什么了不起。你说:你在说你们昨天那些胡说八道时,还有什么话想说而没有说呢?”

    我认为没有必要隐瞒,于是我就(几乎对韦尔西洛夫很生气)一五一十地把卡捷琳娜·尼古拉耶芙娜昨天写给他信的事,以及这封信产生的效果,即关于他复活,获得新生的事都告诉了她,令我感到惊奇的是,信这事竟丝毫没有使她感到吃惊,我立刻明白她已经知道了这事。

    “你是在胡说吧?”

    “没有,我没胡说。”

    “瞧你,”她恶狠狠地笑了笑,似乎在思考,“复活了!他还会这样!他亲吻照片的事是真的吗?”

    “真的,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

    “真动感情了,不是作秀?”

    “作秀?难道他有时候会作秀?您应该感到害臊,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您真俗气,妇人之见。”

    我说这话时很激动,但她却似乎充耳不闻;尽管楼梯上很冷,她却又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我穿着皮大衣,她却只空一件单薄的衣裳。

    “我想托你办件事,只可惜你太蠢了。”她轻蔑而又不胜遗憾地说道。“我说,你先到安娜·安德烈耶芙娜那儿去一趟,看看她在那儿做什么……不过得了,甭去了;笨蛋就是笨蛋!走呀,快走呀,还像根柱子似的站着干吗?”

    “我就是不去安娜·安德烈耶芙娜那儿!可是,安娜·安德烈耶芙娜自己却派人来叫我。”

    “她自己?派娜斯塔西娅·叶戈罗芙娜来叫你去?”她又迅速地向我转过身来;这时她已经要走了,甚至都推开了门,但是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我无论如何不去安娜·安德烈耶芙娜那儿!”我又愤慨又得意地重复道。“我就不去,因为您刚才管我叫笨蛋,其实,我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目光敏锐。你们所有那些事我都了如指掌;尽管这样,安娜·安德烈耶芙娜那儿我还是不去!”

    “我早料到啦!”她感叹道,但是又根本不是冲我刚才说的那话,而且继续在想自己的心事。“现在先骗她落进他们的圈套,然后打个死扣,勒死她!”

    “勒死安娜·安德烈耶芙娜?”

    “笨蛋!”

    “那您到底说谁呢?该不是说卡捷琳娜·尼古拉耶芙娜吧?勒死谁?”我都吓坏了。某种模糊的,但是可怕的想法闪过我整个的心。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目光锐利地看了看我。

    “你在那干什么?”她忽然问。“你在那参与了什么?关于你,我也有所耳闻——啊,你得留神!”

    “我说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我要告诉你一个可怕的秘密。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没工夫,明天单独告诉您,但是有个条件,您现在必须告诉我全部真相,他们到底想勒死谁……因为我听了这话后浑身发抖……”

    “你发抖关我屁事!”她感叹道。“你明天想告诉我什么秘密呢?难道你还当真不知道那事儿,”她用疑问的目光死死地盯住我,“你当时不是向她发过誓,说你把克拉夫特的信烧了吗?”

    “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我再跟您说一遍,您别折磨我了,”我继续说我自己想说的话,也不理睬她提的问题,因为我有点忘形,“您留神,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您瞒着我,不告诉我,可能会出乱子的,结果更坏……要知道,他昨天完全复活了,完完全全复活了!”

    “哼,滚,小丑!自己说不定也跟麻雀似的爱上了她——父子俩爱上同一个女人!呸,真不像话!”

    她不见了,愤怒地砰的一声带上了门。她最后那两句放肆无礼和恬不知耻的话,把我都气疯了,——只有女人才会这么恬不知耻,我跑了出去,感到深深地受了侮辱。我不想来描述我当时模糊的感受,再说,我已作过许诺,接下去只谈事实,现在它自会解答一切。不用说,我又顺便到他的住所跑了一趟,这回又是听到保姆回答,他根本没回过家。

    “他根本不回来啦?”

    “只有上帝知道。”

    三

    讲事实,讲事实!……但是读者能看懂什么吗?我记得,当时正是这些事实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不让我好好想想,结果什么也没有弄清楚,因而这天下来,最后我的脑子全给弄糊涂了。所以我还不如抢前几步,先说三两句话交待一下吧!

    我的全部痛苦在于:如果说他昨天复活了,不再爱她了,那,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今天应该在哪呢?答案:首先——他应该在我这儿,因为我们俩拥抱过,然后,紧接着,就应该到妈妈那儿去,因为昨天他曾经亲吻过她的照片。可是现在倒好,这两个自然而然必须去的地方他都没去,而是“天一亮”他就离开家不见了,不知道上哪了,而且娜斯塔西娅·叶戈罗芙娜不知道为什么还胡说什么“他不见得会回来了”。这还不够,丽莎还一再声称“老一套”似乎即将结束,又说妈妈关于他已经有了若干消息,而且还是最新的消息;此外,那里无疑已经知道了卡捷琳娜·尼古拉耶芙娜那封信的事(这是我自己看出来的),可是她们还是不相信他已经“复活了,开始了新生活”,虽然她们很注意地听了我讲的那番话。妈妈伤心欲绝,而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则对“复活”这一说法挖苦、嘲笑。但是,如果说这一切我说得不错的话,那就意味着,他在一夜之间又变了,又出现了危机,而且还是出现在昨天的狂喜、感动和热情洋溢之后!这就是说,这整个所谓“复活”云云,就像一个吹大了的肥皂泡,破灭了,于是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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