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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 第二部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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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在早上八点左右醒了,陡地锁上了门,坐在窗口,开始想自己的心事。就这么一直坐到十点。女佣来敲过两次门,我都把她赶走了。最后,已经十点多了,又有人来敲门。我本来又想叫起来,但这是丽莎。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那个女佣,她给我端来了咖啡,并张罗生炉子。再要赶走她已经不可能了,当费奥克拉给炉子添劈柴,吹旺火的时候,我一直在我的小房间里大踏步地走来走去,既不开口说话,甚至还竭力不看丽莎。那女佣的动作慢得没法形容,好像故意似的,因为所有的女仆在这样的情况下,当她们发现她们妨碍主人说话的时候,都会这样。丽莎坐到窗前的一把椅子上,注视着我。

    “你的咖啡要凉了。”她忽然说。

    我望了望她:她一点不尴尬,十分平静,嘴角上甚至还挂着微笑。

    “这就是女人!”我忍不住耸了耸肩。女佣终于生好了炉子,开始收拾屋子,但是我火冒三丈地赶走了她,终于锁上了门。

    “请问,您干吗又锁上门?”丽莎问。

    我站到她面前:

    “丽莎,我能这么想吗,您竟会这么欺骗我!”我突然叫起来,甚至根本就没想到我会这么开始说话,这一回不是泪如雨下,而是几乎是一种恶狠狠的感情猛地刺痛了我的心,因此我甚至都没料到自己会这样。丽莎的脸红了一下,但是她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继续直视着我的眼睛。

    “慢!丽莎,且慢,噢,我多笨啊!但是我真笨吗?所有的蛛丝马迹直到昨天才凑到一块儿,在此以前,我又打哪儿能够知道呢?就根据你常常去看斯托尔别耶娃,还有那个达里娅·奥尼西莫芙娜吗?但是我却把你当成了太阳,丽莎,我脑海里怎么会想到其他乱七八糟的事呢?记得吗,那时候,两个月前,在他的寓所,我遇见你时的情景吗,那时候咱们俩走在阳光下,有多快活啊……难道那时候就有那事了?就有了?”

    她用表示肯定的点头回答了我的问话。

    “那么说,你在那时候就已经在骗我了!这不是因为我笨,丽莎,这无宁说是我自私,原因不是因为我笨,而是我心中的自私,还有……还有,可能是我坚信你的圣洁。噢,我一向深信,你们大家与我相比,无比地高尚,可是——结果呢!最后,终于在昨天,在一天之间,我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尽管有许多蛛丝马迹……再说,我昨天忙活的也根本不是这事儿呀!”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卡捷琳娜·尼古拉耶芙娜,又有什么东西痛苦地,像针扎似的刺痛了我的心,我满脸涨得通红。此刻,我自然不可能和颜悦色。

    “你到底在辩解什么呢?阿尔卡季,你好像急急忙忙地要辩解什么似的,你到底要辩解什么呢?”丽莎文静而又温柔地问道,但声音很果断,很坚决。

    “怎么要辩解什么?问题是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哪怕就解决这个问题呢!你还说:‘辩解什么?’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当哥哥的应当怎么办……我只知道他们会举起手枪强迫他结婚……我将像一个正人君子应该做的那样去行动!可是我又不知道一个正人君子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做!……为什么?因为我们不是贵族,而他是公爵,仕途得意,前程似锦;我们即便是正人君子,他也不会理我们。咱俩甚至都不是兄妹关系,而是两个私生子,没有姓,是家奴的孩子;而公爵难道能娶家奴为妻吗?真恶心!更有甚者,你倒坐在那里,现在瞧着我,觉得奇怪。”

    “我相信你很痛苦,”丽莎的脸又涨红了,“但是你也太性急了,自己折磨自己。”

    “性急?照你看来,难道我迟到今天才发现,还嫌不够吗!丽莎,你应该,你应该这样跟我说话吗?”我终于愤怒得忘乎所以起来。“我遭到多大的耻辱啊,这个公爵又怎能不对我报以轻蔑呢!噢,我现在一切都明白了,这整个画面就展现在我面前:他完全可以认为,我早就猜到了他和你的关系,但是我却一声不吭,或者甚至我还翘起鼻子,趾高气扬地吹嘘什么‘荣誉’——这就是他当时可能对我的想法!于是我就用妹妹,用妹妹的耻辱去白拿人家的钱!因此他才看到我就恶心,我认为他做得完全对:每天都要看到和接待一个卑鄙小人,因为他是她哥哥,他还会侈谈什么‘荣誉’等等……这颗心肯定会苦恼不堪,虽然这是他的心!可是你对这一切都听之任之,你没有提醒我,他是这么蔑视我,甚至他还把我的情况告诉了斯捷别尔科夫,昨天他还亲口对我说,他恨不得将我和韦尔西洛夫赶出去。可斯捷别尔科夫却成了他的座上客!要知道,安娜·安德烈耶芙娜同利扎韦塔·马卡罗芙娜一样,也同样是您的姐妹呀,他还在我背后喊:‘用我的钱更好。’而我,我竟恬不知耻、大模大样地躺在他家的沙发上,以平等人自居,凑过去,跟他的朋友们套近乎,让鬼把他们全抓了去!而你却对这一切听之任之!说不定,现在连达尔赞也知道了,至少,根据他昨晚那副神气来判断……所有,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除了我!”

    “谁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他没有跟任何熟人讲过,也不能讲,”丽莎打断了我的话,“至于这个斯捷别尔科夫,我只知道斯捷别尔科夫在拼命折磨他,至于这个斯捷别尔科夫,除非他猜着了。而关于你,我曾经对他说过几次,他也完全相信我,你对此一无所知,不过我不知道,昨天你们俩为什么会发生那事儿,又是怎么发生的。”

    “噢,至少我昨天还清了欠他的债,多少了了一件心事!丽莎,妈妈知道吗?怎么会不知道呢:昨天,昨天,她还对我大生其气呢!……哎呀,丽莎呀!难道你真认为你做得都对吗,你竟没有一点一滴可以责备自己的地方吗?我不知道,如今这世道是怎么看这问题的,你自己又是什么想法,就是说关于我、妈妈、哥哥、父亲……韦尔西洛夫知道吗?”

    “妈妈什么也没告诉他,他也没问,大概也不想问。”

    “知道,但是不想知道,这——很可能,像他的作风!当我这个做哥哥的讲到要拔出手枪逼他结婚时,你尽可以讥笑我这个做哥哥的,讥笑我笨,但是母亲,母亲呢?难道你就不曾想过,丽莎,这是对妈妈的谴责吗?我整夜都在痛苦地想这问题;现在妈妈的头一个想法肯定是:‘这是因为我也有错,有其母必有其女嘛!’”

    “噢,你说得多么凶狠又多么残酷啊!”丽莎叫道,眼泪夺眶而出,她站起来,迅速向门口走去。

    “站住,站住!”我一把抱住她,硬按她又坐了下来,我也在她身旁坐下,没有松手。

    “我到这里来的时候,早料到肯定会这样,你肯定会要我亲自认错。好吧,我错了。我只是因为骄傲才沉默不语,才不说话,其实,我比可怜我自己更可怜你和妈妈,要可怜得多……”她没把话说完,突然热泪盈眶地哭了起来。

    “得了,丽莎,不要这样,什么也不要。我无权审判你。丽莎,妈妈怎么样?你说,她早知道了吗?”

    “我想,她早知道了,但是,不久前,出了这事以后,我又亲口对她说了。”她垂下眼睛,低声道。

    “她怎么说呢?”

    “她说:‘怀着吧!’”丽莎说,声音更低了。

    “啊,丽莎,对,‘怀着吧’!不要对自己做任何事,愿上帝保佑你!”

    “决不做。”她坚定地回答,又抬起眼睛看着我。

    “你放心,”她又加了一句,“这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丽莎,亲爱的,我只知道我对这事什么也不懂,但是,我现在知道得更清楚了,我有多么爱你。不过有一点我莫名其妙:你又爱上他什么呢?你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人呢?这倒是个问题!”

    “大概,夜里,你对这事也百思不得其解吧?”丽莎低声地微微一笑。

    “别忙,丽莎,这问题很愚蠢,而你在笑;笑吧,但是,要知道,叫人不能不觉得奇怪:你和他——你们是两个绝对不同的人!他(我把他研究透了),他这人抑郁、多疑,也许很善良,那就让他善良去吧,但是这人却高度倾向于在所有事情上首先看到恶(不过这一点他完全像我!)他非常尊重高尚——就算是这样吧,这我看到了,不过,似乎仅仅在理想中。噢,他很爱后悔,他一辈子都不停地在诅咒自己和后悔,但是又从来不肯改错,话又说回来,这点可能也像我。他脑子里有许许多多偏见和不切实际的想法——其实没有任何思想!他总想建立丰功伟绩,可是却净做些害人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对不起,丽莎,不过,我是个混账东西:我说这话是对你不尊重,我知道这个;这,我明白……”

    “这幅画像倒很真实,”丽莎微微一笑,“但是,因为你我太恨他了,所以也就不真实了。他一开始就对你不信任,因此你也就不可能看到他的全部,可是他同我却从卢加起就认识了……从卢加起,他就只看到我一个人。是的,他多疑而且病态,没有我他就会发疯;要是他离开我,非发疯或者开枪自杀不可;好像,他是明白这点的,也知道。”丽莎又加了一句,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沉思。“是的,他一向软弱,但是这种软弱的人,却往往会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你刚才提到要用手枪逼他结婚的事,说得多奇怪呀,阿尔卡季,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我自己知道将来会怎样。不是我跟着他走,而是他跟着我走,妈妈哭着说:‘倘若你嫁给他,你会不幸的,他会不再爱你。’我不相信这话;我也许会不幸,可是他不会不爱我。我之所以不同意跟他结婚,那是因为别的原因。已经有两个月了,我始终不答应,但是今天我对他说:行,我嫁给你。阿尔卡沙,你知道吗,他昨天(她两眼闪出了光,她忽然伸出两手搂住我的脖子)去找安娜·安德烈耶芙娜了,他直截了当,而且十分坦率地告诉她,他不能爱她……是的,他十分坦诚地表露了心迹,因此这个想法现在没有了!他从来没有动过这念头,这一切都是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公爵在瞎想,再说,这也是那些害人精,斯捷别尔科夫和另外一个人……硬要他这么做的缘故。为此,我今天才对他说:行。亲爱的阿尔卡季,他很想叫你去,你千万不要因为昨天的事生他的气,他今天身体不太好,因此整天都在家。他真的不舒服,阿尔卡季,别认为这是借口。他特意让我来,叫我转告你,他‘需要’你,他有许多话要对你说,可是在你这里,在这个房间里,有点不方便。好了,再见!哎呀,阿尔卡季,不过有句话我不好意思对你说,我到这里来的时候,非常害怕你不爱我了,一路上我一直在画十字,可是你却这么善良,这么可爱!你这么对我,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我到妈妈那儿去。而你多多少少爱他一点,好吗?”

    我热烈地拥抱她,对她说:

    “丽莎,我想,你是个性格坚强的人。是的,我相信,不是你跟着他走,而是他跟着你走,不过,毕竟……”

    “不过,毕竟,‘你到底爱他什么呢——这终究是个问题!’”丽莎接口道,突然像过去一样顽皮地微微一笑,而且在说‘这终究是个问题!’时,那腔调非常像我。并且说这话时,跟我说这话时的样子完全一样,举起食指,在眼前晃了晃。我们俩热烈地亲吻,但是当她走出去以后,我的心又开始难过起来。

    二

    我在这里记下的内容仅仅是对我自己作个交代。比如说,有一些瞬间,在丽莎走了以后,当一些最意想不到的想法纷至沓来地闯进我脑海的时候,我甚至对此十分心安理得。“唉呀,我忙活什么呢,”我想,“关我什么事?人人如此或者都差不多。丽莎发生的事,又算得了什么呢?难道必须由我来挽救‘家庭的名誉’吗?”我之所以把这些卑鄙无耻的事写下来,仅仅为了说明,我当时对善恶的理解上还如此不坚定。挽救我的仅仅是一种感情:我知道,丽莎很不幸,妈妈很不幸,当我想起她们的时候,我是从感情出发知道这点的,因此我感觉到,发生的这一切想必不是好事。

    现在我要预先说明的是,从这天起,直到我大病一场为止,接二连三发生的种种事件,出现得异常迅速,以致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奇怪,这些事,我怎么能挺过来的,命运怎么没把我压倒。它们使我的理智,甚至感情,都变得十分脆弱,如果到后来,我终于坚持不住,因而犯罪的话(离犯罪就差一点了),那陪审员也很可能宣判我无罪。但是我还是尽力井然有序地来描写,虽然我想预先说明,当时在我脑海里乱糟糟的,很少头绪。事件就像狂风一样铺天盖地地袭来,我的种种想法,也像秋天干枯的树叶一样,在我的脑海里飞旋。因为我整个人都是由别人的思想拼凑而成的,现在,当需要由自己的思想独立作出决定时,我又到哪里去寻找自己的思想呢?而且根本就无人指导。

    我决定晚上再去看公爵,以便彼此无拘无束地好好谈谈相关的一切,而在晚上以前,我就留在家里,但在黄昏时分我又收到了一封经市邮局寄来的斯捷别尔科夫的短信,一共三行字,他在其中坚决而又“极其恳切”地请我于明天上午十一时左右去看他,他“有非常重要的事相告,到时候,您自己就会看到这事的内幕”。我想了想,决定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因为离明天还早着呢。

    已经八点了;我本来早该走了,但是我一直在等韦尔西洛夫:我有许多话要跟他说,而且我的心在燃烧。但是韦尔西洛夫始终没有来。再说去看妈妈和丽莎,我暂时也不宜露面,我感到韦尔西洛夫肯定整天都不会在那儿。我信步走去,已经在半道上了,我才想到不妨到昨天那家运河边上的小饭馆去看看。恰好,韦尔西洛夫就坐在他昨天坐的那座位上。

    “我早料到你肯定会到这里来的。”他说,奇怪地微微一笑,又异样地看了看我。他的笑容似乎不怀好意,他脸上,我已经长久没看到这模样了。

    我在小桌旁坐了下来,起初我只是讲了些事实:关于公爵,关于丽莎,以及昨天在轮盘赌之后发生在公爵家的争吵;我也没有忘了轮盘赌赢钱的事。他非常注意地听我说完了,又再问了一遍公爵决定娶丽莎的事。

    “Pauvre enfant,说不定,她嫁给他什么好处也得不到。不过,这事成不了也说不定……虽然他能够……”

    “请把我作为您的一个朋友告诉我:这事您早知道了,早有预感?”

    “我的朋友,对这事我又能做什么呢?这一切都是感情问题和另一个人的良心问题,哪怕从这个可怜的丫头这方面说也是如此。我对你再重复一遍:从前,我太爱干涉别人的良心了——这是一种极其不好的作风!别人遭遇不幸,我决不会拒绝帮助,我会尽我力之所能去帮助他,假如我自己也弄清楚了的话。而你,我的亲爱的,你一直没有产生过任何怀疑吗?”

    “但是,您怎么能,”我叫起来,满脸绯红,“您怎么能(哪怕对我只有一丝一毫的怀疑)认为我知道丽莎跟公爵的关系,又看到我同时向公爵借钱,——您居然还能同我说话,同我坐在一起,还向我伸出手来,——而且是向我这样的一个人,您应当认为我是个卑鄙小人才是,因为,我敢打赌,您肯定怀疑我已经知道了一切,明明知道,却靠着妹妹的关系向公爵借钱!”

    “这又是个良心问题了。”他冷笑道。“你怎么知道,”他用某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感情又清楚地加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担心,正如你昨天在另一场合所说的那样,你会丧失自己的‘理想’,本来是个热情奔放的、诚实的孩子,却变成了个混蛋呢?我因为担心,所以才一再拖延这一时刻的到来。为什么就不能设想,我身上除了懒和狡猾以外,就不能有什么更为纯正,唔,那怕是愚蠢,但却也是更为高尚的品质呢?Que diable!太正常了,我常常是既愚蠢又不高尚。如果你养成了这种习气,你身上的东西对我又有何益呢?在这种情况下,劝你改邪归正是低俗的;即便你改邪归正了,你在我心目中也丧失了任何价值……”

    “您可怜丽莎吗,可怜吗?”

    “我很可怜她,我的亲爱的。你凭什么认为我就这么无情呢?相反,我会竭尽全力……好了,你怎么样,你的事怎么样?”

    “先别管我的事;现在我没有我的事。我说,您为什么怀疑他未必会娶丽莎呢?他昨天去了安娜·安德烈耶芙娜那儿,断然拒绝了……唔,就是说,断然拒绝了那个混账想法……这是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公爵想出来的馊主意,——替他们俩撮合。他断然拒绝了。”

    “是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是从谁那儿听说的?”他好奇地询问。我把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了他。

    “呣……”他沉吟道,似乎在暗自盘算什么,“那么说,这事发生在……另一个求爱之前……整整一小时。呣……那,当然,他们之间很可能会出现这一类求爱……不过,据我所知,无论从这一方,还是从那一方都没有说,也没有做任何事……不过,当然,要说明问题,三言两语也就够了。但是,是这么回事,”他忽然奇怪地冷笑了一下,“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一件重大新闻,你当然会很感兴趣:如果说你那位公爵昨天也向安娜·安德烈耶芙娜求婚了(要是我早怀疑到丽莎,我会竭力阻止的,entre nous soit dit),那安娜·安德烈耶芙娜无论如何肯定会立刻拒绝他的。你大概很爱安娜·安德烈耶芙娜,尊敬她和看重她吧?你能这样,这非常好,因此,你肯定会替她高兴:她,我的亲爱的,她就要嫁人了,就她的性格而言,似乎,她肯定会嫁,而我——唔,我当然会祝福她。”

    “她要嫁人?嫁给谁呀?”我大吃一惊地叫起来。

    “你猜。我就不让你苦苦思索啦:嫁给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公爵,嫁给你那位可爱的小老头。”

    我瞪着两眼,大惊失色。

    “想必,她早有这想法了,当然,还从各方面对这想法作了艺术上的加工。”他懒洋洋而又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想,这发生在‘谢廖查公爵’拜访之后过了整整一小时(要知道,他来得真不凑巧!),于是她大大方方地走到尼古拉·伊万诺维奇面前,向他求了婚。”

    “怎么‘向他求了婚’?应该是他向她求婚吧?”

    “他哪会想到这点呀!是她,是她主动。正是这样,他兴高采烈。听说,他现在一直坐在那里,诧异不止,他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个主意呢,他甚至还微感不适,想必,也是因为开心。”

    “听我说,您说这话面带嘲笑……我几乎没法相信。她怎么会向他求婚呢?她是怎么说的呢?”

    “请你相信,我的朋友,我是打心眼儿里高兴,”他回答道,突然摆出一副惊人的严肃腔调,“当然,他老了,但结婚还是可以的,完全合法,也完全符合习俗,而她——这又是一个别人的良心问题,这话我已经对你说过多次了,我的朋友。话又说回来,她完全有资格拥有自己的观点和作出自己的决定。至于具体细节以及她当时到底是怎么说的,我就没法向你传达了,我的朋友。但是,当然喽,她知道应该怎么做,而且她的做法也许是你我想不出来的。最值得称道的是,这件事从头到尾没有出现任何乱子,而且在上流社会看来,一切都très comme il faut。当然,非常清楚,她想在上流社会站稳脚跟,但是,要知道,她也配得到这样的地位。我的朋友,这一切——在上流社会是司空见惯的。至于她提出求婚,想必做得既十分出色,又做得十分优雅。她这人循规蹈矩,我的朋友,正如你有一回形容她的那样,是个修女型的姑娘;我也早把她称之为‘一个娴静的女人’。要知道,她几乎就是他的养女,你知道,她已经不止一次地看到他对她的好意。她早就对我一再声称,她‘十分尊敬他,十分重视,十分可怜他,也十分同情他’,以及诸如此类,等等,因此我多多少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关于这一切,都是今天上午,由我的儿子,她的哥哥安德烈·安德烈耶维奇(你似乎跟他还不认识,我也只是跟他分毫不差地半年才见一次面)出面,代表她,并且应她之请告诉我的。他尊重有加地赞同她的这一做法。”

    “那么,这已经公开了?上帝,我多么惊奇啊!”

    “不,还没有完全公开,到某一时间为止……我并不知道那儿的情况,一般说,我还完全是个旁观者。但是这一切都是真的。”

    “但是现在卡捷琳娜·尼古拉耶芙娜……您以为怎样,这道小菜不会不合比奥林格的胃口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说实在的,这有什么不合他的胃口的;但是,请相信,安娜·安德烈耶芙娜,即便在这层意义上,也是一个极其正派的人。然而,安娜·安德烈耶芙娜又怎么样!昨天上午,而且就在这事以前,她还特意问我:‘我爱不爱现在寡居的阿赫马科娃太太?’你记得吗,我昨天就曾惊奇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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