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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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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有值班制度,由教职轮值,但是狸猫和赤衣狂例外。我问为什麽他俩不用尽这种理所当然的义务,有人说他们是奏任待遇,真是岂有此理。他们月薪领得多,课上得少也可免值班,哪有这等不公平的事,他们擅自作这些不平等的规定,却要别人视为理所当然地遵守,哪有这麽厚脸皮的。我对这些非常不满,但是豪猪说:

    “你一个人怎麽抱怨也无济於事。”

    但是,我认为只要有理,一个人或两个人说都行得通才对。豪猪引用英文谚语“Mightisright”作比喻来劝我,我不知道意思,便反问他,他说是“强者的权利”的意思。“强者的权利”我懂,但是这“强者的权利”跟轮值是两回事,狸猫和赤衣狂算什麽强者?谁承认他俩是强者?

    争论归争论,终于还是轮到我值夜。我一向认为不盖自己的被、睡自己床就无法 入眠,所以,从小我就没住过朋友家。连朋友家都不愿住了,何况是在学校过夜,然 而,这差事若也包括在那四十元月薪所应履行的义务范围的话,我也没法儿,只好认了。

    校内师生全走光后,我一人留校发呆,值夜室是教室后面宿舍西端的一个房间, 我进去看了一下,房间迎面西晒得厉害,热得令人难过。这乡下地方虽已入秋,暑气 还滞留不散。我与学生一起吃团体伙食,难吃得很。那些学生吃那种伙食,怎麽会充 满活力地捣蛋呢?而且才下午四点半就把晚饭吃光,真服了他们。晚饭吃过了,天尚 未黑,无法睡觉,我又有点想去泡温泉澡了,只是,不晓得值夜时能否外出,否则, 像这样呆呆地像阿兵哥关禁闭一般锁在校里,实在令人忍无可忍。

    记得第一天来学校时,看值夜人不在,问工友时,工友说他有事出去,我当时觉 得奇怪,如今,轮到自己,才了解出去是对的。于是我告诉工友说要出去一下,工友 问我有什麽事,我说没什麽,只想去泡温泉浴而已,就离开了。我把红色毛巾留在住 处没带来,有些遗憾,今天只好向澡堂借用。

    我在浴池里一阵一阵地泡,终於磨到日落时分,便搭火车到古町站下车,这儿离学校大约四百公尺,很近,就决定走回校。这时,狸猫由身后走来,他大概正准备搭火车去泡温泉浴,脚步很疾,与我擦身而过时瞧了瞧我,我就跟他打个招呼!他认真地问我:

    “你今晚不是值夜吗?”

    什麽是不是值夜,两小时前他才刚告诉我:

    “今晚是你第一次值夜,辛苦你喽。”

    还谢过我呢。唉!是不是当校长的人说话都拐弯抹角啊。我一生气,便回答说:

    “是的,今晚是我值夜,我现在回去,但是今晚一定会住在学校。”说完,我就走了。

    来到竖町的十字路口遇到豪猪,这地方实在小,随便出去走一走,都会遇上熟人。豪猪问我:

    “喂,你今天不是值夜吗?”

    “嗯,是值夜。”我回答。

    “值夜怎麽随便出来呢?”

    “怎麽不可以啊,不出来走才怪呢。”我理直气壮地瞪著他。

    “你这样懒散不行的,如果遇到校长或教务主任就惨了。”豪猪一反平时说话的态度提醒著我。

    “我刚才就遇到校长了,校长还安慰我,天气热的时候值夜,不出去走走也很苦。”我说完,心虚地急急回校去。

    天很快暗了,天黑后,我把工友叫到值夜室来聊天,聊厌了,想睡又睡不着,便换上睡衣上床,卷起蚊帐,揭开红色毛毯,一屁股用力坐在床上。从小我就习惯先以屁股著床,然後仰躺下去。以前住在小川町那间租来的房子时,楼下的法律学校学生就说那是坏习惯,曾经向我抱怨过,念法律的学生,虽然不会打架,却有三寸不烂之舌,能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说得没完没了。所以,我告诉他,如果我睡觉时造成的响声太大,那不是我的屁股的错,而是宿舍的建筑太差,如果有话说,那就去找宿舍出租人理论。所幸这间值夜室不在二楼,我再怎麽用力地以屁股著床躺下也无所谓。要是没那样用力地躺下,就没有睡过觉的感觉。我十分痛快地躺下来,尽情地伸直两腿,突然觉得有什麽东西扑上我的双脚,有点毛毛的,又不像跳蚤,吓我一跳,赶紧把脚在毛毯中动一动,结果发现那些毛毛的玩意儿,在小腿上有五、六只,大腿上有两、三只,屁股下面有压碎的,肚脐上也有一只。天哪,愈来愈多,我吓坏了,立刻起身用力将毛毯往后丢,这时,由棉被里飞出五六十只蝗虫。刚才搞不清楚是什么东西时,觉得很可怕,现在原来是蝗虫,我就火大了,区区蝗虫竟也如此吓我,等着瞧,看我怎麽收拾。于是,我拿起枕头,朝那些蝗虫扔了两三次。因对方体积太小,我再怎麽用力扔也没用,只好坐在棉被上,像年终大扫除时卷起草席来拍打一般,在棉被上面茫无目标地乱打著。蝗虫一阵惊慌,四处飞散,也许是我以枕头用力击打的原故,那些蝗虫就到处飞闯,有的扑向我肩膀,有些撞到我的头部和鼻孔。我无法用枕头击打那些爬到我脸上的,只能用手抓它,然后使劲将它摔去,可恶的是正好摔在蚊帐上,它只晃动一下,不但一点伤害都没有,而且还攀著蚊帐,根本死不了,如此折腾了大约三十分钟,终于将那些蝗虫解决掉,用扫帚将蝗虫尸体撵出去。

    工友进来,问我那是什麽,我说:“还有什麽,是谁在床上养蝗虫的,真混蛋。”

    他说:“我不知道啊。”

    “说不知道就可以吗?”我气呼呼地将扫帚丢在阳台上。工友诚惶诚恐地扛著扫帚回去了。

    我立刻叫来住校生三人作代表,结果来了六位,管他三位或六位。我就穿著睡衣,卷起袖子和他们算起账来。

    “怎麽把蝗虫放到我床上来呢?”

    “什麽叫蝗虫啊?”站在最前面的那位说,这家伙竟然那麽镇定,怎麽这学校的校长和学生讲话都弯弯曲曲呢。

    “你不知道什麽叫蝗虫吗?那我就抓一只给你看。”我这麽说,心里却后悔把它们扫掉了,於是唤来工友,对他说:

    “把刚才的蝗虫拿来。”

    工友回说:

    “我已经把它倒进垃圾桶了,要不要捡回来?”

    “好吧,马上去给我弄回来。”我说。

    工友立刻跑出去,不久,用纸包了十来只,拿到我面前说;“对不起,现在是晚上,只能找到这些,明天,我一定能捡更多回来。”这工友是个傻蛋。

    我抓起一只蝗虫给学生看。

    “喏,这就是蝗虫,亏你长那麽大,连蝗虫是什麽都不知道。”

    这时,最左边的圆脸家伙说:

    “那是草螟那摩西啊。”分明是在傲慢地糗我。

    “混蛋,蝗虫和草螟不是一样,怎麽可以对老师说“那美西”呢?“那美西”是除了吃田乐以外不吃的。”我回斥他一顿。那家伙却说:

    “那摩西跟那美西不一样啊,那摩西。”

    讨厌,这家伙几乎开口闭口都那摩西。

    “不管蝗虫或草螟,为什麽要放到我床上去呢?我什麽时候要你们把它放我床上的?”

    “没有人放进去啊。”

    “没人放,怎麽会在我床上。”

    “草螟喜欢暖和的地方,可能是自己钻进去的吧。”

    “胡说,蝗虫怎麽可能自己钻进去————怎麽进得去啊————为什麽要恶作剧呢?说!”

    “我们明明没放,要我们怎麽说。”

    这批家伙真差劲,自己干的好事都不敢承认,真拿他们没办法,没证据,他们就装蒜,脸皮真厚。记得以前念中学时,我也会恶作剧,然而,一旦有人追究,我绝不会卑鄙地躲起来不敢承认,好汉做事好汉当,做就做,没做就没做。所以,尽管我再怎麽恶作剧,自己也是坦荡荡的。如果必须靠撒谎来逃避处罚的话,我根本就不必去恶作剧。恶作剧被处罚是应该的,就是知道会被罚,才痛痛快快去恶作剧。

    爱恶作剧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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