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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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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所喜欢的人来日必能扬名立万,而自己讨厌的人就会落魄不堪。本来,我并不指望自己将来能成为什么,听阿清这么说,我也真以为自己搞不好能成为什么,实在可笑。有一天,我问阿清,自己将来到底会如何。阿清一时也说不上来,却始终认为我至少会是那些拥有自用人力车,住在玄关华丽的大宅邸里的名人之一。

    阿清还希望我拥有自己的房子,独立自主以后,和我住在一起,她一再求我,千万要让她住在我家。当时,我好像已经真的有了一楝房子似地,答应她说:

    “好啊!”

    她的想像力很丰富,问我是住在麴丁呢?还是麻布?庭院里要有秋千,西式房只要一间就够了,她一厢情愿地计画得不亦乐乎。当时,我根本就不想要房子,更别说什么西式房或日本馆了,告诉她说这些我都不喜欢,她听了,又夸我欲望少、心地好。总之,我无论说什么,阿清都称赞我。

    母亲去逝后,大约有五、六年的时间,我是在这种状况下住在家里。每次父亲骂了我,或与哥哥打过架,阿清就会拿糖果安慰我、鼓励我,我也没其他奢望,很安于现状,心想,别的孩子大概也一样吧!只是,阿清动不动就感叹地说我可怜、不幸,久而久之,我也真以为自己的确可怜又不幸。除了这点,我没吃到什么苦头,只有父亲老不给零用钱这点,真教我伤透脑筋。

    母亲死後第六年的春节,父亲因脑中风去世。当时我刚由私立中学毕业,哥哥也刚步出商校大门,在一家公司的九州分公司找到一份工作,他必须搬到那边去住,而我得留在东京读书。哥哥说要将房产卖掉,处理妥当才去,我就随他的便,反正我也不指望他来照顾我。就算他有心照顾,我们这样三天两头地打架,他迟早会有话说。若在他的照顾之下,届时必然非向他低头不可。我心里早有准备,大不了去送牛奶,日子也过得下去。

    哥哥将历代祖传的破旧物品廉价卖出,也经人介绍将“老家”卖给一位有钱人,得款不少,详情我不得而知,因为我前途未定,一个月前就先搬到神田的小川町暂住。阿清对於把自己住了十多年的房子卖给别人觉得很遗憾,可是,房子不是她的也无可奈何,她一再地告诉我说,如果我年纪大一点,就可以继承这房子。这是她的“老妪之见”,以为年纪大就可以取代哥哥继承祖产。如果真能那样继承的话,别等到年长,现在就可以继承了。

    我和哥哥就这么分手,可是,怎么来安顿阿清呢?以哥哥的身份,是不可能把阿清带到九州去的,阿清也绝不会有跟哥哥住的念头。而我,那时又住在那间才四叠半榻榻米大小的便宜房间里,房东如果搬家,我也须跟著迁徙,没什么选择的馀地。因此,我问阿清可有什么更好的打算,是否计划到别的地方去?阿清回答说,在我成家立业之前,她没什么地方好去,只好住到外甥家。

    阿清这位外甥在法院当书记官,生活还过得去,以前也曾三番两次要阿清去住他家。当时,阿清认为当女佣还是在待了十多年的地方比较习惯。现在大概觉得,与其到陌生人家去,倒不如到自己的外甥家帮忙,彼此也有个照应,这才决定去的。她不断地叮咛我要早点娶妻,早日拥有自己的房子,她好过来照顾我,她是把我这个外人看得比自己的外甥还亲。

    哥哥在去九州前两天,给我六百圆,随便我要当作经商的资本,或作为读书的学费都可以。哥哥这么做已经很难得了,即使他没给我这区区六百块钱,我也不致于会怎么样,只是,我蛮欣赏他这种异乎寻常的淡泊作风,就收下钱,并谢了他。他又另外交给我五十元,要我顺便交给阿清,我也毫不犹豫地收下。过了两天,我们在新桥火车站分手后,就不曾再见面。

    我躺在床上,仔细思索怎么运用这六百块钱。做生意,不见得能成功,尤其是区区六百元的资本,不可能做什么像样的生意,就算要做,也不能凭著自己多受了一些教育,就自以为是地猛冲傻干,那样迟早会吃亏。所以我觉得把它作为经商的资本实在太微不足道,还是将它当作学费继续升学吧!如果将六百元除以三,每年只花两百元,那就够读三年书了。三年若用心读下来,大概多少会有些成就吧!于是,我认真盘算着,到底去哪个学校念较好。我对求学一向不感兴趣,尤其是语文学这一类更是讨厌透顶。什么二十行的新体诗,我连一行也不懂。总之,我没兴趣的东西,连看一眼都讨厌。还好,有一天我经过物理学校时,看到招生公告,就鬼使神差地去要了份简章,当下就办好入学手续。这又是天生莽撞的个性驱使我犯下的另一个错误。

    三年来,我和别人一样用功,但由于天资不够,每次考试排名次,总是倒数前几名,奇怪的是,三年下来,居然也毕得了业,自己都觉得可笑。但是,这没什麽好埋怨的,我也理所当然“给它”毕业。

    毕业后第八天,校长找我,我以为有什麽事,就到校长室。校长告诉我,有一所中学需要数学老师,月薪四十元,问我愿不愿去。

    我读了这三年书!从没想到去当老师或到乡下去。可是,现在除了这个教职之外,我也没其他打算,便立刻答应。这也是我那出自娘胎的莽撞本性所作的抉择。

    既然答应了,就非去不可。

    这三年来!我一直住在这个四叠半榻榻米大的房子里,没人骂我,也没打过一次架。这段日子在我的人生中,算是比较平静无波的,可惜,现在却非离开这个小房间不可了。

    有生以来,我只有一次离开东京,就是一年级时,跟班上到镰仓去远足。

    这次,要去的就不像镰仓那麽近,而且远得太多了。那地方由地图上看来像是近海,如针尖大小的地方,大概不会是什麽好地方。也不知道是什麽城镇,住些什麽样的人。不过,不知道也无所谓,反正去就是了。不过,还有一点比较麻烦。

    自从我家房子卖了后,我就经常到阿清的外甥家去。阿清这个外甥实在很不错,每次我去,只要他在家,都尽心尽力地招待我。阿清经常会当着我的面向她的外甥炫耀我,甚至吹说我毕业后会在麴町附近买一幢豪华宅邸,并且会在政府机构任职。她独在一旁自说自话,我常被她说得面红耳赤、窘得半死。这倩形不只一、两次,有时候,连我小时候尿床的事,也毫不避讳地说出。阿清这样三番两次地大肆吹嘘我,她这位外甥不知心里作何感想。阿清是以前封建时代的女人,也许把她与我的关系看成像封建时代的主仆关系一样,认为我是她的主人,也是她外甥的主人一样,他的外甥也真倒楣。

    就在预定出发的三天前,我去看阿清,她感冒卧病在一间朝北的三叠榻榻米大的房里,看到我,就立刻起身问我:

    “少爷,你什麽时候才会有自己的房子呢?”

    她把我当成一毕业钱就会由口袋里冒出来的大人物一般喊我“少爷”,实在无聊。我约略告诉她,自己非但没有房子,而且正要到偏远的乡下去,她听了一副失望的样子,拚命地抚撩自己半白的鬓发。我看她可怜,便安慰她说:

    “我去了马上就回来,明年夏天会回来。”

    虽然这麽晚了,她的表情还是怪怪的,我连忙问她:

    “你要我为你带些什麽回来吗?你喜欢什麽?”

    她说:

    “我想吃越后所产,用竹叶包的麦芽糖。”

    我从来没听过什麽越后产的,用竹叶包的麦芽糖,光是方向就不对。因此,我告诉她:

    “我要去的乡下,可能没有什麽竹叶包的麦芽糖。”她反问我:

    “那你要去的是什麽方向?”

    “是西方。”

    “在箱根的那一边,还是这一边?”她又问。

    唉!我真拿她没办法。

    启程的当天早上,她来帮我打点,把她来时在路边杂货店里买的牙刷、牙签、毛巾等,放入帆布袋里,我拒绝接受,她根本不理。我们两人同坐一辆人力车来到停车场,她在月台上依依不舍地望着已经上车的我,小声地说:“以后我们也许没机会再见面了,你要自己多保重。”她眼里噙满泪水,我也几乎要哭出来。

    火车发动许久,终于开了,我想她大概已经离去。由窗口探头回望,只见她小小的身影仍然伫立在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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