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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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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铃响了,老师走出教室。三四郎甩了甩蘸着墨水的笔尖,正要合上笔记本。这时,坐在旁边的与次郎招呼起来。

    “喂,给我看一下,有的地方漏掉了。”

    与次郎拿起三四郎的笔记从头向下看,本子上写满了straysbeep的字样。

    “这是干什么?”

    “记听课笔记腻烦了,随便乱画来着。”

    “这样不用功怎么行?课堂上讲过,孔德①的超唯心论与贝克莱②的超现实论是有联系的呀。”

    ①immanuelkant(1724——1804),德国哲学家。

    ②georgtberkeley(1685——1753),英国哲学家。

    “有些什么联系?”

    “你没有听吗?”

    “没有。”

    “真是个straysheep,实在设法子。”

    与次郎捧着自己的笔记本站起身来,他离开桌子招呼三四郎:

    “喂,请来一下。”

    三四郎跟着与次郎走出教室,下了楼梯,来到门外的草地上。这里有一棵大樱树,两个人坐在树下。

    这地方每到夏初就长满苜蓿。与次郎拿着入学志愿书到办公室去的那时节,曾经看到这樱树下边躺着两个学生。其中的一个对另一个说:“如果用都都逸①应付口试,再多也能唱出来。”另一个小声哼起来:“在满腹经纶的博士面前,出个恋爱的试题考一考吧。”打那之后,与次郎就爱上樱树下面这块地方了。一有什么事,他总是拉着三四郎到这地方来。当三四郎听到与次郎介绍这段历史时,这才想起他为何用俗语来译pity'slove这句话。然后,今天的与次郎却格外认真,他在草地一坐下,就从怀中掏出《文艺时评》杂志,打开一页来倒着递给三四郎。

    ①一作“都都一”,歌唱男女爱情的一种俗曲。

    “怎么样?”与次郎问。

    三四郎一看,标题用大号铅字写着《伟大的黑暗》,下面的落款使用了“零余子”的雅号。“伟大的黑暗”是与次郎平素评论广田先生的用语,三四郎也听到过两三回。然而,对零余子这个名字实在陌生。当他听到“怎么样”这句问话时,三四郎在未作回答之前先望望对方。与次郎一言未发,他把那扁平的脸孔向前凑了凑,右手的食指压在自己的鼻尖上,半天不动。站在对面的一个学生,看见他这副样子,嘻嘻地笑出声来。与次郎觉察到了,才把指头从鼻子上放下来。

    “是我写的。”他说。

    三四郎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们去看菊花玩偶时,你就在写这篇文章吗?”

    “不,那才是两三天前的事呀,哪能这样快就出版。这是老早以前写的,看看标题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写的是广田先生吗?”

    “嗯,先唤起舆论,为先生进入大学造造声势……”

    “这杂志能有那么大的力量吗?”

    三四郎连这杂志的名字也不知道。

    “没有什么力量,所以很难办。”与次郎回答。

    三四郎只好笑笑。

    “能销售多少册?”

    与次郎没有回答多少册。

    “反正没关系,总比不写的要强些。”他自我安慰地说。

    渐渐追问下去,才知道与次郎本来就同这家杂志有关系,只要有闲暇,每期都要写文章,而且时常变换署名。这事除了两三个同人之外,谁也不知道。三四郎恍然大悟。他也才刚刚知道与次郎同文坛的一些交往。不过,与次郎为何偏要恶作剧般地使用匿名不断发表他的所谓大论文呢?这一点三四郎依然不得其解。

    三四郎曾经直率地问过他:干这等事是不是为了挣几个钱花花,与次郎听后把眼睛瞪得溜圆。

    “你刚从九州乡间出来,不了解中央文坛的动态,所以才说出这种悠然自在的话来。身处当今思想界的中心,目睹风云激荡的情景,一个有头脑的人,怎能佯装不知呢?实际上,今天的文权掌握在我们青年人手中,如果不积极主动发表意见,就是一种损失。文坛以急转直下之势承受着剧烈革命的洗礼。一切都在动荡,都在走向新的生机,所以落伍是不行的。只有主动亲自把握这种机运,生存才有价值。

    人们时常‘文学、文学’地把它看得很轻贱,其实这是指大学课堂上的那种文学。

    我们所说的新文学,是人生自身的巨大反射。文学的新气势必然影响整个日本社会的活动,而且现在已经出现了这种影响。当人们白天睡觉做梦的时候,影响已不知不觉地产生了。这是很可怕的啊!……”

    三四郎默默地听着,觉得他有些吹牛。然而即便是吹牛,与次郎依然谈得神乎其神,至少他本人显得是那样至诚而认真。三四郎被他打动了。

    “你是本着这种精神干的,那么拿不拿稿费对你是无所谓的罗?”

    “不,稿费是要拿的,给多少收多少。碰到杂志不好销,稿费也就很难寄来。

    所以得想办法多卖些杂志才行。你有没有什么好的主意?”

    “与次郎开始和三四郎商量,话题马上转入实际问题。三四郎总觉得有些奇怪,与次郎却很平静。铃声又急遽地响了。

    “先送你这本杂志,请过目。《伟大的黑暗》这个题目挺有意思的吧?这个题目一定能使人们觉得新奇。————标题不醒目就没有人读,那怎么行?”

    两人由正门进入教室,坐到桌边。不一会儿,老师来了。两人开始做笔记。三四郎惦记着《伟大的黑暗》,笔记本旁边摊着《文艺时评》,记笔记的当儿,时时瞒着老师读起杂志来。老师幸好是近视眼,又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讲课上,一点不知道三四郎违犯纪律的行为。三四郎正合心意,一边记笔记,一边阅读杂志。原来是两个人干的事儿,现在一人勉强承担了,结果呢,《伟大的黑暗》没有读懂,笔记也没有记全。头脑里只清晰地记得与次郎文章里的一句话:

    “自然界为选就一颗宝石要花费几年的星霜?而这宝石在遭际采掘的运命之前,其光辉又被静静地埋没了几年的星霜!”

    除此之外,其余的句子他都不得要领。不过,在这个时间里,三四郎没有写一个straysheep。

    “怎么样?”一下课,与次郎问三四郎。

    三四郎告诉他,实在没有好好看。与次郎批评他是个不会利用时间的人。三四郎答应回去以后一定拜读。不一会就到晌午了。两人结伴出了校门。

    “今天要出席的呀。”与次郎走到西片町,在进入横街的角落里停住了脚步。

    今晚召开同级学生座谈会,三四郎早把这件事忘了。此时,他好容易又想起来,告诉与次郎他打算出席。

    “赴约之前请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谈。”与次郎说罢,把笔杆夹在耳后,显得颇为得意。三四郎允诺了。

    回到寓所,洗了澡,心情舒畅了。这时,三四郎看到桌上有一张绘画明信片。

    上面画着小河,绿草丛生,河边卧着两只羊。对岸站着一个大汉,拄着拐杖。汉子的面貌显得十分狰狞可怕,完全是模仿西洋画里的恶魔的形象,还特别慎重地在旁边用字母标着“恶魔”。信的正面写着三四郎的姓名,下面用小字标着“迷羊”。

    三四郎立即明白“迷羊”是指的什么了。不仅如此,明信片的背面,画着两只迷羊,其中一只看来是暗喻三四郎,这使他十分高兴。迷羊里不仅有美祢子,自己本来是包括在内的。看来这是美祢子的设想。美祢子所说的straysheep”一词的用意,三四郎至今总算弄清楚了。

    三四郎本打算遵照同与次郎的约定,读一读《伟大的黑暗》这篇文章,可是提不起一点兴味。他不住地端详着明信片,思考着。觉得这幅画里包含着伊索寓言所没有的幽默的情趣,显得天真无邪,洒脱自然。画面上的一切都能打动三四郎的心扉。

    从技法上看,也叫人十分佩服,一切都安排得那样妥帖,得当。三四郎心中暗想:良子所画的柿树,与此简直无法相比。

    过了一会儿,三四郎终于读起《伟大的黑暗》来了。他漫不经心地读着,过了两三页,渐渐被吸引住了,不知不觉地已经读了五、六页。就这样,长达二十七页的论文一口气读完了。当他读完最后一页时,才发现就要结束了。他的眼睛离开杂志,心想,啊,总算读了一遍。

    三四郎紧接着又想到,究竟读了些什么?什么也没有,甚至令人好笑的地方也没有。他只觉得一口气儿努力读了下来。三四郎对与次郎写文章的本领非常钦佩。

    论文以攻击现今的文学家为起始,以称赞广田先生为终结。文章特别痛斥了大学文科里的西洋人。

    “倘若不尽快招聘适当的日本人担当大学相应的课程,那么作为最高学府的大学,就会变得和过去的私塾一样,就会变成砖石木乃伊,毫无回旋之余地。当然,如果真的没有人才,也毫无办法,可是如今有广田先生。先生执教于高级中学,十年如一日,安享薄酬,自甘无名,然而却是个真正的学者。这样的人物理应成为教授,以便同日本现实开展交际,为学界的新形势作出贡献。”————总起来说,就是这样的内容。不过,这些内容是用非常轩昂的口吻和灿烂的警句表达的,前后形成了长达二十七页的文章。

    文章里有许多颇有意味的句子,如:“只有老人才会以秃自傲。”“维纳斯美人像产于波中,聪慧之士则不出自大学。”“将博士当作学界的名流,犹如把海蟹看成田子浦①的名产。”然而,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了。尤其奇妙的是,在把广田先生比做“伟大的黑暗”的同时,则把其他学者比做小圆灯,最多只能朦朦胧胧地照出两尺远的距离。这些都是广田先生对他说过的话,与次郎原样写了下来。而且同上次一样断言,小圆灯和烟袋锅之类,均属旧时代的遗物,对我们青年全然无用。

    ①静冈县一带海滨。

    仔细想想,与次郎的论文充满了朝气。他一个人俨然代表着新日本,读着读着就起了共鸣。不过文中缺少实际的内容,仿佛一场没有根据地的战争。岂但如此,刻薄一点说,这种写法也许出于某种策略性。乡村出身的三四郎,虽然悟不出其中的道理,但读了之后,平心而论,总感到有不满意的地方。三四郎又取出美祢子的来信,望着两只羊和那个恶魔,于是在这一方面,三四郎感到万事都使他十分快活。

    随着这种快感的产生,先前的不满意也越发显得强烈了。三四郎不再去想论文的事了。他想给美祢子回信,不幸的是自已不会画画,心想,写篇文章吧。要是写文章,语言非得同这张明信片旗鼓相当才成。这实在不容易啊,就这样磨蹭了好大一会儿,不觉已过了四点钟。

    他穿上大褂,到西片町去找与次郎。他从后门进去,看到广田先生正坐在茶室里的桌边吃晚饭,与次郎恭敬地守在一旁伺候。

    “先生,怎么样?”与次郎问。

    先生好象嘴里正含着硬物,两腮涨鼓鼓的。三四郎向桌上一望,只见盘里盛着十几个烧焦的东西,红中带黑,个个都有怀表那般大。

    三四郎落了座,施过礼。先生大口大口地吃着。

    “喂,你也来尝一尝。”与次郎用筷子从盘中撮起一个来。三四郎放在手里一看,原来是红烧蛤蜊干。

    “怎么吃这种古怪的东西?”三四郎问。

    “古怪?好吃阿!吃吃看。这是我特意买来孝敬先生的。先生说啦,他还没有吃过哩。”

    “从哪儿买的?”

    “日本桥。”

    三四郎觉得好笑。与次郎在这些地方就和刚才论文的调子有些不一致了。

    “先生,怎么样?”

    “够硬的。”

    “硬得很香吧?要细细嚼,越嚼越有味道。”

    “味道没出来,牙齿倒酸了,干吗要买这种老古董呢?”

    “不好吗?这玩意先生也许不习馈,里见家的美祢子小姐也许很爱吃。”

    “为什么?”三四郎问。

    “唔,象她那般沉着,一定能嚼出味儿来的。”

    “那女子沉静而又粗暴。”广田说。

    “嗯,是粗暴,有易卜生笔下女性的特点。”

    “易卜生笔下的女性性格外露,而那女子是内心粗暴。不过,说她粗暴,这和一般的所谓粗暴意思不同。野野宫的妹妹,看起来粗暴,但她仍然是个女子。这真有点奇妙哩。”

    “里见小姐的粗暴是内向性的吗?”

    三四郎默然不响地倾听两个人的评论。谁的论点都不能使他心悦诚服。

    “粗暴”这个词儿,怎能加到美祢子头上呢?这首先是无法理解的事。

    不一会儿,与次郎换上礼服,说“出去一下”,就走了。先生独自喝着闷茶。

    两人来到门外,外头一片黑暗。他们离开大门又走了两三百米,三四郎马上开口了。

    “先生认为里见小姐粗暴吗?”

    “嗯,先生这个人谈吐随便,碰到一时高兴,他什么都讲。先生品评起女子来,显得很滑稽。先生关于女人的知识恐怕等于零。一个未曾恋爱过的人,怎么会理解女人家呢?”

    “先生且不谈了,你不也赞成先生的观点吗?”

    “嗯,我是说她粗暴。怎么啦?”

    “你是说她哪一点粗暴?”

    “我并不是指她那一点或这一点。现代的女性都是粗暴的,不光是她。”

    “你不是说她很象易卜生笔下的人物吗?”

    “我是说了。”

    “你看她象易卜生笔下的哪一个呢?”

    “哪一个?……反正很相似。”

    三四郎当然不能信服,但也没有追问下去。两人又默默地走了一百多米。与次郎突然这样说:

    “类似易卜生人物的不光是里见小姐一人。大凡接触过新鲜空气的男子,也都有类似易卜生人物的地方。只不过这些男的或女的都不能象易卜生的人物那样随意行动罢了。他们大都在内心里受感化。”

    “我就不太受这样的感化。”

    “说不受感化那是自欺欺人。————任何一个社会,不可能没有缺陷。”

    “那倒是的。”

    “既然如此,生活在这个社会里的动物,总有些地方会感到不足。易卜生的人物都强烈地感受到了现代社会制度的缺陷。我们也会变成那样的人的。”

    “你是这样想的吗?”

    “不光我,别具慧眼之士都这么想。”

    “你家的先生也这样想吗?”

    “我家的先生?先生我不知道。”

    “他刚才评论里见小姐,不是说她沉静而又粗暴的吗?照这话解释下去,就是说,因为要同周围保持协调一致,那就得沉静;又因为存在着不足之处,所以根性是粗暴的。不是这个意思吗?”

    “是这样的————先生自有伟大之处,一讲到这里,就知道他高人一筹。”

    与次郎即刻赞扬起广田先生来了。三四郎原想就美祢子的性格再作进一步的讨论,与次郎一句话打消了他的念头。

    “我说过今天找你有事的呀。————唔,你把我那篇《伟大的黑暗》读完了没有?

    要是没有读完,就不容易把我的话记在头脑里。”

    “今天一回去就读了。”

    “觉得如何?”

    “先生说什么来着?”

    “先生哪里会读它,他一点都不知道。”

    “是这样啊。写的倒是挺有意思,不过总感觉象喝了一怀啤酒,没有填饱肚子。”

    “这就够了,读过只要能提点精神就行了,所以我来了个匿名。现在反正是准备时期,姑且先这样办,到了适当的机会,把真名打出去。————这事就说到这里,下面就来谈谈找你究竟为着什么事。”

    与次郎要讲的是这样的事。————今晚会上,他打算为自已本科的不景气大加慨叹一番,所以三四郎也必须同他一唱一和。不景气这是事实,别的人也会一同为之慨叹的。然后大家再来商量挽回的办法。这时就提出,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聘请适当的日本人进大学任教,大家一定赞成。这是理所当然的。接着就商量什么人合适。

    届时就抬出广田先生的名字。到时候,三四郎要和与次郎紧密配合,极力赞扬广田先生。否则的话,那些知道与次郎是广田先生食客的人就会顿生疑云。如今自己已是食客,别人怎么看都没有关系,万一惹出麻烦,牵连到广田先生就不好了。当然,另外还物色了三个同道,不要紧,多一个人也好。因此,想请三四郎尽量帮腔说项。

    另外,当众人的意见逐渐见分晓时,还要选代表到校长和总长那里去。当然,今晚也许实现不了这一步,也没有必要这样做。到时候要临机应变。……与次郎能言善辩,可惜的是他的口才流于油滑,缺乏庄重的调子。有些地方令人生疑,觉得他好象把儿戏也讲得一本正经。当然,今晚这事本来就是正当的好事,三四郎大体上表示赞成。他只是提出方法上有些过于耍弄计谋,觉得不是滋味。其时,与次郎正站在道路的中央,两人正好位于森林町神社的牌坊前面。

    “虽说有些耍弄计谋,可我所做的只不过是顺应自然的规律预先佐以人力罢了。

    这同违背自然、企图没头没脑地瞎干一通有本质的区别。耍弄计谋算不了什么,计谋并不是坏东西。只有搞阴谋才是可恶的。”

    三四郎无言以对,他虽然觉得有话要说,但却未能开口。与次郎的谈话中的那些自己未曾考虑过的部分,十分清晰地印在记忆里。三四郎对这一点毋宁说是佩服的。

    “这话说的也是。”三四郎含混地回答着,两人又肩挨肩地向前走去。进入正门,眼前豁然宽阔起来,到处矗立着黑色的高大建筑。轮廓清晰的屋顶上面是明净的天空,繁星荧荧。

    “多好的夜空!”三四郎说。

    与次郎也一边望着天空,一边走路。走不多远,他停住了。

    “喂,我说。”他突然招呼三四郎。

    “什么呀?”三四郎以为他又继续谈刚才的事,随即漫应了一声。

    “你看到这样的天空会作何感想呢?”

    这话不大象是与次郎说的。三四郎本来有许多话可以回答,比如“无限”啦,“永久”啦之类,可转念一想,说出这些来会被他耻笑的。三四郎就此沉默了。

    “我们太不中用啦,打明天起,那计划也许就会取消。写了《伟大的黑暗》一文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你怎么又忽然说出这种话来了?”

    “望着这天空就产生了这种想法。————喂,你有没有迷上过女人的事儿?”

    三四郎立时答不出来。

    “女人是很可怕的呀。”与次郎说。

    “是可怕,我也知道。”三四郎说。

    与次郎听罢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特别响亮。

    “你哪里知道,哪里知道呀。”

    三四郎怃然不悦。

    “明天又是好天气,运动会正赶上好时候哩,肯定有许多漂亮的女子光临,你一定来看看吧。”

    黑暗里两个人来到学生会堂的前边。房子里灯火辉煌。

    他们绕过木造的回廓,进入室内。早来的人已经聚集在一起了。人群有大有小,共分三摊,其中也有的人故意离开人群,默默地阅读带来的杂志或报纸。一片嘈杂的谈话声,使人不禁怀疑这些人怎么有这么多的话要说。然而,总的来说,还算沉着冷静。香烟的烟雾升腾而起。

    此时,人们渐渐汇集面来。黑暗里猛然冒出漆黑的人影,倏忽出现在回廊上,随后变得明晰起来,一个个地走进室内。有时五、六个人鱼贯而行,一一在灯光下闪过。不一会儿,人大致到齐了。

    与次郎打刚才起就在烟雾里不停地窜来窜去,走到一个地方就小声嘀咕一阵。

    三四郎注视着这情景,心想马上就要开始了。

    过了一阵子,一位干事大声招呼大家就座。不用说,餐桌预先淮备好了,大家纷纷入席,没有什么长幼尊卑,坐下来就开始用餐。

    三四郎在熊本的时候尽喝红酒。那种红酒是当地出产的劣等酒。熊本的学生都喝红酒,他们认为喝这种酒是理所当然的。偶尔吃一顿馆子,也只是上牛肉铺。那牛肉铺里卖的肉令人怀疑是马肉冒充的。学生撮起盘中的肉块,朝店堂的墙壁上扔去。据说掉下来的是牛肉,贴在墙上的就是马肉。简直象是做咒符。对于这样的学生出身的三四郎来说,这种绅士般的学生联谊会实在新鲜。他满心欢喜地挥动着刀和叉,其间还喝了不少啤酒。

    “学生会堂的菜真难吃呀。”三四郎旁边的一个人说。这男子剃着光头,戴着金丝眼镜,看来是个很老成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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