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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却鬼迷心窍,一心想在女人睡过的床上躺一躺,抱一下铺散过女人香发的枕头。

    万一被同行们看到了不好,我想把房门锁起来。客人一般都把钥匙放在桌子上,那里应该有一把标着“301号”的钥匙。

    可是,我找遍整个房间都不见这把钥匙。心想莫非还给柜台了,到柜台问了说没有。那女人肯定误把钥匙带走了。经常有这样的事,有的放在手提包里,回去时忘记归还了。

    钥匙实在找不到了,我便产生一种渺茫的希望。我觉得,我同那位女子的缘分还没有断,这就是证据。

    ——我在明信片上简单地写了几句话,内容如下:

    <blockquote>    近日承蒙来我店住宿,非常感谢。其间不知是否误将房间钥匙带走,今不顾失礼,冒昧拜问。若万一带回,请及时寄还,不胜荣幸。

    </blockquote>    我去柜台翻阅了住宿登记,只见上面写着:

    <blockquote>    东京都涩谷区松涛町十号藤泽源吾等二人

    </blockquote>    明信片写上收信人“藤泽先生”的字样,发出去了。

    三〇一号室的责任人是我,保管钥匙的责任也在我,写明信片是当然的解决办法。

    你没有被客人拿走钥匙的经历吧?这种场合,作为一个侍者,我的做法是否有些过分了呢?假如另有一位藤泽夫人存在,她会不会借着这张明信片向她的丈夫发难呢?给那位老爷添麻烦,会不会使酒店失掉好容易获得的贵客呢?这种损失远远不是一把钥匙的价值所能抵偿的,不是吗?

    虽然如此,我还是相信这是唯一的最佳处置办法。既然不知道住宿登记上的地址是不是真实的地址,那么现在就先担心这担心那的,未免有些犯傻不是?

    ……给你说真的吧,其实我本来想把明信片收信人写成这个女人的名字,但是住宿登记上没有她,我心里真是窝火。既然是堂堂正正以一个男人的名义发出的,那么我的嫉妒使得我多多少少巴望那男人受到自家老婆的一番惩治。

    信发出的时间是一月末。

    一直没有回音,一周过去了,十天过去了,我什么也没有等到。我新配了一把钥匙,经理也没怎么骂我。渐渐地我把对那女人所抱的幻想,权当是逢场作戏罢了。

    二月十四日,我收到一个像医药样品的小盒子。因为我在那张明信片盖着酒店橡皮戳的旁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但这小包发件人的名字使我感到狂喜。那不是藤泽源吾,而是藤泽赖子。

    我从同事的眼前一把抓住这个小包,急急忙忙想一个人躲起来。我在心里呼唤着赖子的名字,一边呼唤一边又被其他的疑惑压服了。

    “这个赖子怎么能证明就是那个女人的名字呢?”

    酒店后面是高耸的石墙。我出去了,坐在阳光明丽的枯草堆里。连接大楼的低矮的走廊上面的太阳,温暖地照耀着石墙上石室一般凹陷的部分。冬天的苍蝇不肯离开我的手背,拍落下来再用鞋子碾一下,苍蝇沙拉沙拉响,就像踩碎一个躯壳。

    小包包得很结实,我用牙咬断了绳子。

    里边是一把房门钥匙,而且是没见过的钥匙。这是来宫那边今年新建的一家饭店的钥匙。我失望地咋了咋舌头。

    “操,眼巴巴等了几天,还把钥匙给搞错了,那女人是粗枝大叶还是钥匙的收藏家?”

    我差点儿大笑起来,带着满脸的晦气翻来覆去看着这把钥匙。然后站起身来,抛向冬日蔚蓝的天空,又用手接住。钥匙落下来,链子发出了响声,砸得掌心生疼。

    酒店的钥匙不管哪里都一样,不论是钥匙外形,还是黄铜链子,或者是连在链子上的号码牌,我瞅瞅“乐乐饭店”那一行白字,几乎和我们酒店的没有什么不同。我蓦地查了一下房号,上头写着又黑又粗的“217”几个数字。我想,这是二楼的钥匙。

    此时,我发现2和17之间似乎有一条红线,就像粗粉笔画的。但这是油脂性的红,不是红粉笔的红。我放在眼前仔细审视,原来是用口红画的线。

    我一心一意想解开2和17分开写的这个数字谜。我一时猜不出来。不久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因为太忙,实在无暇顾及,但脑子却一直粘缠在这上面了。为此,接待客人也是三言两语,答非所问地应付过去了。晚上回到事务室后,我谁也没告诉,一个人试着解这个谜。当晚,你们都在一起侃荤段子,我一个人躲开了。

    想着想着,忽然抬头看看贴在墙上的大幅挂历,套色雪景画下面赫然印着二月份的月份表:今天是二月十四日,明天是十五日,后天是十六、星期一,对啦,再一天便是二月十七日。

    我不由大叫一声,弄得你们都回过头来看。但你们哪里知道,当时我心里有多么激动……

    你晓得这三天我等得多么心焦啊!一到星期二,周末度假的客人都走了,我也该空闲下来了。你看,她想得多么周到,她的这副热心肠真是非同一般!

    我偏爱三〇一号室,当周末度假的客人星期一早晨离店时我最高兴,好像房间一下子又回到我的手里。我一直想象着那女人待在这间房子里的情景。我把脸孔深深埋在羽绒被里,紧紧抱在怀中,事无巨细地幻想了一遍。我脑子一阵劳累,好像生病了。

    星期二晚上到了,我托你照看一下,就离开了酒店。你还记得吧?我的借口是:舅舅带着我的未婚妻到热海旅馆来了,我虽说没那分心思,可也得去问候一声。当时你爽快地答应了:“快去吧。”

    幸好我们的这场交易不怎么太显眼,你看到我临走时心神不定的样子,也没有冷言冷语嘲笑我。是啊,讲究礼貌是我们侍者修养的首要一课嘛。

    然而,那天一早我就不断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头发梳了一百遍(你不要笑),散乱的地方悄悄打了发蜡。怎么也得打扮成一个自己满意的好男人。还有,要是穿着这身热海西服店买的邋遢衣服,好容易打扮成的美男子不就给砸了?要是那样,还不如干脆穿着随身的工作服更好。我拣一条时髦的围巾围上,两手往外套袖子里一插,就走出酒店下了高坡,直奔热海车站而去。

    海面上的下弦月照耀着别墅的屋檐。今宵热海市静得出奇。平时人流似潮水的市区,今晚上临到退潮期了。

    我打算用站前的公用电话向乐乐饭店打电话,确认一下藤泽赖子是否来了,可是等着打电话的人很多。正犹豫之间,一辆汽车停在眼前,我连忙报出乐乐饭店的名字,跳上平时很少乘坐的出租车。

    当天晚上的热海市,看起来多么美丽!

    不是什么雾气,气流的运动使得街道低低笼罩着温泉般的水汽,映入眼帘的一切都那么温馨而莹洁。就连和汽车擦身而过的姑娘,那彩虹般的围巾也显得潮润润的。还有,摆在礼品店店头的羊羹盒子,以及茶花油淡黄的瓶子,所有这些也都温润可亲。尤其是水果店铺子美不胜收,柑橘、苹果、香蕉、柿子、柠檬,五光十色,悦人眼目,简直不像俗世所产之物。

    车子不久渡过河向右转弯,带着沉闷的声响,开始驶向黑暗的高坡。

    乐乐饭店是旧宫家的别墅,古风的冠木门里,浓密的树丛掩映着一条石子路,那里有闲静的小庭园。我直奔柜台,急不可耐地发问:

    “有一位叫藤泽赖子的女士住在这里吗?”

    我的问话多少带着一些卑屈的影子,柜台里的中年人(可说是一副旧宫家执事的派头)没有马上回答我,他瞥了我一下,叫我少候。他打电话,电话一概不通。我渐渐有些不耐烦了。

    里面有个老人一直在翻看住宿登记,他的眼镜闪着光亮,抬起头说:

    “藤泽女士现在好像在休息室里。”

    你知道,这一瞬间我真是喜出望外!饭店里的房间位置我了如指掌,休息室该在哪里我也清楚。我很快推开休息室的门。

    四五个客人在打台球,里面的火炉燃烧得正旺。旁边的安乐椅上骄矜地坐着那个女人,膝边的茶几上放着红茶茶杯,膝盖上摊着大版面的《生活》杂志。

    她看到我微微一笑,把杂志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她指指火炉另一边的椅子,说:“请坐。”

    我的膝盖接触椅子的同时,实在颤抖得厉害。因为从燃烧的木柴的香气里,我不折不扣地嗅到一股“夜间飞行”的幽香。

    女人身着旅行装,颜色是当下流行的葡萄紫,脖子上卷着漆黑的围巾,佩戴着金色的胸针。发型和前次不一样,烫成了大波浪的鬈发。

    我没说什么,女人也没说什么,彼此都心照不宣。

    我看了看周围,小声问:

    “您,一个人吗?”

    “一个人。怎么啦?”

    女人不动声色,只是睁大了眼睛。

    “您要不要脱去外套?火炉旁边不热吗?”

    “不用脱。”

    我解开钮扣,倏忽露出洁白的上衣,女人开始无心地笑了。她的笑没有一点引起反感的因素,当她看到我陷入她所设置的一个个陷阱,便像个欢乐的孩子笑起来了。

    接着,女人喊来了侍者,要了加冰威士忌,然后问我:

    “来杯啤酒好吗?”

    我笑了,不客气地接过女人递来的香烟。对于我们侍者来说,香烟是奢侈品,外国人时常送我们一些外国烟,但是这女人给我的是罕见的椭圆形切口的土耳其香烟。

    我们等待上酒的那阵子,只顾默默地抽烟。这时我发觉我的香烟火口的烟灰散落到外套膝头上了。女人一直看着它们掉下来,故意沉默不语。

    酒喝完了。“去房间吧。”说着,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这时,我心里又怦怦地跳个不停。

    二一七号室,来到门前我突然泛起一阵嫉妒,我一心想向这女人问个明白,从前究竟和谁在这间屋子里睡过。我的侍者根性,强使我忍住了。不,因为我顽固地认为,一旦说出来就会毁了女人的心情。

    门开了,屋子深处一面稍稍仰起的镜子,映着电灯发出刺眼的光亮。

    “请锁上门,钥匙带来了吧?”

    女人说道。

    当晚,我回到自己酒店已经将近十二点了。我紧紧握住外套口袋里那把三〇一号室的钥匙。临别时女人一句话没说,笑嘻嘻地将这把钥匙交到我手里。一瞬间,我想到这是她给我的特别关照,心中立即涌起一股愤怒和羞耻。

    三〇一号,今天没有客人。

    我把女人还给我的这把可爱的钥匙插进锁孔。我没有上锁,只是以一种例行公事的心绪插上钥匙开了门。

    我故意不开电灯,没有月光照射进来,然而外面的电灯和大楼招牌上的霓虹灯十分明亮,室内即使不开电灯也隐约可见。

    床铺上寂悄无声。我在床上将依旧灼热的身子躺成个“大”字。

    暖气独自发出金属般咝咝的响声,我的心早已进入了梦境。三〇一号钥匙,已经不能再读作三百零一了,对于我来说,只能读作三月一日,女人默默交过来的是让我猜的一种记号。

    还有半个月,我就可以在自己长年侍候的这间屋子里,毫无顾忌地抱住那个女人了。女人会按铃的吧?到时客人和侍者首先拥抱一下,等其他房间的客人都睡下了,我就可以像回到自己房间一样,不必敲门就进入这间三〇一号室内。

    我又被恣意的想象所驱使,站起身来。

    我只打开浴室的电灯,环顾一下光明耀眼的浴室。猛然打开淋浴的开关后,又连忙缩回身子。莲蓬头映着灯光喷洒出圆形的骤雨。这是温水淋浴。

    骤雨里萦聚着白色的水雾,使我幻想着洗浴中的人的倩影。

    我几乎从朦胧的飞沫里看到了赖子一丝不挂的身姿。

    三月一日一周前,当柜台通知说三〇一号已被名叫藤泽赖子的客人预约时,我的梦已经不仅是梦了。我专门到柜台去查看预约表,就像等着录取通知的学生跑到学校看发榜的心情一样。那一个月的预约表里,均填写着某日某时几号房间某某先生等二名,某日某时几号房间宫崎先生等二名,等等。三月一日午后十一时半三〇一号室只有藤泽赖子女士一名,我看到时简直高兴地要发狂了。

    三月一日下了雪,听说东京的雪特别大。

    热海整个上午只是偶尔飘下几片雪花,到了夜里越下越大了。这时我心里十分苦恼,这样的雪天女人会不会有取消预约的危险呢?眼下刚到下午,已经有两拨客人打来电话取消了日程。

    我把三〇一号室打扫得纤尘不染,一次次地出出进进。到了十一时半,走到阳台一看,一辆出租车闪耀着红色的尾灯驶上蜿蜒曲折的高坡。

    我这天对其他客人也是关怀备至,所以我及早打开洋伞站在大门外时,并没有惹人生疑。

    整个热海市变得一片白茫茫了,顶棚上蒙着薄雪的汽车轧着石子路进入前庭。我走过去打开车门。

    先下车的是上次来过的那位普通商界人士,他动作粗暴,致使车子几乎歪斜过来。他一下车就把皮包交给我,自己先咚咚走到了前头。接着下车的是那位身穿黑色羔皮外套的女人。

    女人站在雪地上,显露着美丽的侧影。

    我为她张开伞。

    女人轻轻点点头,向大门口走去。仅此而已。

    事情到此尚未了结。

    这天白天和晚上,那女人不仅没有一句温馨的话,就连一个笑脸也未曾见到。女人没有给我一分一秒的时间,她也不像上次那样,离开男人独自到庭园里去。第二天晴天丽日,阳光和煦,但女人就是不肯外出。整个白天一直锁在三〇一号室内。

    我只有叫苦连天的份儿。可我也是个男人,当晚一夜未睡。第二天仍然要以冷静周到的服务送走客人。

    发现三〇一号室钥匙再一次丢失,是在他们出发两小时之后。我对这间屋子已经失掉兴趣,所以懒得及时整理。

    翻遍房里的抽屉寻找钥匙,这时,我心里无意中又掠过一丝好不令人恶心的希望。

    “说不定……又像上回那样。”

    这次因为有了新配钥匙,我想即便丢了也不会有任何麻烦。一切又回到老样子。

    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

    三〇一号是个很受欢迎的房间。客人来来往往,一拨又一拨,一把新配的钥匙足够了。

    三天过去了,四天过去了。

    后来我还是给那女人写了信。好几次,我把写好的信一遍又一遍撕毁,决心一个字也不写了。但最终还是发了一张只有几句话的明信片。

    <blockquote>    日前承蒙来我店住宿,非常感谢。今不顾失礼,冒昧拜询。不知是否将房间钥匙带走。若万一带回,请及时返还,不胜荣幸。

    </blockquote>    “她到底回信没有?”

    看到说话人一时打住,不再言语,朋友随即问道。

    “不,没有。等了一个月,都没有还回来。在那之后紧接着……”帅哥侍者又说下去:

    “我同现在的老婆结婚了。”

    昭和二十七年一月《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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