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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溫陵集卷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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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厚祿以養之其受之君者重矣一旦邊夷猖獗小醜跳梁則栗肱戰股撫髀撚髯顧後瞻前張皇錯諤又從而自諉曰儒專習文將專用武原是兩途縱儒有知兵者然亦射不穿札騎不絕塵不思子房無三尺之軀淮陰無縛鷄之力綸巾羽扇指顧而挫鋒芒隻馬單騎談笑而退戎虜所貴乎士者一究心之耳若能以臥側為邊防以走使為卒伍則折衝尊俎决勝几席不難矣正正之旗堂堂之陣豈專在孫吳與太公也耶李卓吾曰此言固知武事之為重矣然猶不免與文士為兩也猶以治世尚文而亂世用武分治亂時世為二也猶以太公似未可繼斯文之統而孔子似未可謀軍旅之事也夫軍旅之事雖孔子且未甞學而可責之鮿生小子乎且世儒之不如郭令公諸葛武侯者固眾也而獨我也乎我能通經學道四六成文即可稱名士不愧名儒矣彼吳起淮陰諸人有才無行又况皆非吾之所屑者則蒙谿此言未免使人以不信也然其言曰仁義一原陰陽貞勝則確論矣夫天下未有有仁而無義亦豈有有陽而無陰獨陽不生獨陰不成謂文專指陽而武專指陰則不但不成武而亦不成文矣故予甞譬之人身然夫人身有手有足盖皆所以奉衛此身者也故凡目之所欲視耳之所欲聽舌之所欲嘗身之所欲安非手足則無從而致也故一身而非手足則欲飲誰與持欲食誰與供欲衣誰與穿欲遠行誰與到我欲尊吾身誰與跪拜而致恭我欲愛吾身誰與奔走而趨事是文用也固此手與足也一旦有外侮或欲我跌也度不能敵則足自能走度能敵則足自能與之交或欲我搏也度不能敵則自能舉手以相蔽度能敵則自能反手而推擊之是武用也亦此手與足也非他物也故平居無事則手持而足行有所緩急則手抵而足踼執七箸者此手而執棍棒者亦此手也執茶挑者此手而執刀劍者亦此手也伸之則為掌可以恭敬而奉將捏之則成拳可以敵愾而禦侮雖手足亦不自知其孰為文用而孰為武用者盖衛生之物天寔畀之豈直于人為然雖禽獸亦若此焉耳矣齒牙爪角咸有其物各適于用未嘗少缺也唯是痿痺不仁之者則文武皆廢不可齒于人數明矣此皆待人而後得以苟延其生者文用且無况武用耶然則儒者自謂能文而不能武有是理耶既不能武又豈復有能文之理耶則亦不過取給于聞見借功于昔賢而已是自痿痺而自不知也是待人而後能起居飲食而猶強以為不屑也吾不信之矣吾獨恨其不以七書與六經合而為一以教天下萬世也故因讀孫武子而以魏武之注為精當又參考六書以盡其變而復論著于各篇之後焉感歎深矣

    ○附梅衡湘序

    兵猶禪也極其用海墨書而不盡究其精即一言不可得古今兵法亡慮數十百家世所尊為經者七而首孫子孫子之言曰奇正之變不可勝窮也又曰微乎微乎至于無形神乎神乎至于無聲合而言之思過半矣予友禿翁先生深于禪者也于兵法獨取孫子于注孫子者獨取魏武帝而以餘六經附于各篇之後注所未盡悉以其意明之可謂集兵家之大成得孫子之神解予在雲中始得讀之雲中于兵猶齊魯之于文學其天性也故為廣其傳使人知古今兵法盡于七經而七經盡于孫子若善讀之則十三篇皆糟粕也况其他乎予家居與禿翁未數見見亦未與深談且不知有禪亡論兵及予在行間無與語者思可共事無如禿翁時禿翁寓楚楚諸大夫正憂賊禿翁曰毋憂梅生往矣是必能辦賊者夫予兩人者未相與譚而心相信此其故即使予兩人者言之亦未可得也禿翁者李贄號卓吾子

    ○墨子批選序

    古之聖人言必可用用必其言雖所言不同然未嘗有一言而不可用雖所用不同然未嘗有欲用而不如其言者則吳起申韓其最著也吳子一書吳起之言也當時用之魏則魏強用之楚而楚伯矣韓非之擬申商曰申子專任術而商君純用法韓子之擬二子亦二子之自擬也今觀商君相秦才十年耳卒至富強而令秦成帝業雖能殺其身而終不能不用其法申子輔弱小之韓以當暴秦之衝終其身國治兵強秦至不敢加兵者一十五年則三子之言之用何如也而况不為三子者乎而况不為刑名法術之家者乎自今觀之太上者學無學為無為事無事者也故其道不道其德不德人不我用我固不用人或用我我亦不用此其人其言其用也如此予烏能知之哉予又烏能言之而又何敢言之與姑置是管夷吾者無學為學無為為為無用為用者也故道則因道德則因德用我我未嘗用不用我我未嘗不用此其道微眇而難知其為術明白而難測其為法也轉圓而不可窺以涯涘予又烏能知之予又烏能言之而又何敢言之與夫上而無為如仲父下至有為如申吳其中言而必可用用而必當言者何多也盖雖至于蘇張范蔡之徒其人雖反覆變詐而難信其言利害則曉然分晰而可審但非無用之言即為有德之言即為聖人之言不可以蘇張目之明矣而况申商吳起數子乎而况不為申商吳起者乎墨子是已予讀墨子謬為批選而意其言之可用者如此雖然予又何敢言之言之則其罪大矣

    ○因果錄序

    釋氏因果之說即儒者感應之說予在白下時聞嘉禾有慕空居士者道是太上感應篇最膚淺故與一二同志遂梓而序之以見其最不膚淺也近者延年遠者昌厥後次則生天高則徑生淨土豈膚淺也哉昔以此序序感應篇故今復以此序序因果錄夫感應因果名殊理一是故不妨重出也其序曰天下之理感應而已感則必應應復為感儒者盖極言之且夫上帝何常之有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故曰獲罪于天無所禱也天人感應之理示人顯矣彼談性命者以福祿壽為幻夢縱欲樂者以殺盜婬為天性不能脩慝辨惑而謂報應非聖人之經不能愛物仁民而謂去殺乃惑世之語噫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雖祭祀燕饗禮不可廢亦必達庖廚焉聖賢豈導人于殺乎愛物如此仁民可知此大德者所以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其名與壽也如感應之理為誣聖人何用諄諄焉明五福以勸之而為是斷然必得之語哉是篇言簡旨嚴易讀易曉足以破小人行險僥倖之心厶陰助刑賞之不及凡我有官君子道學先生但知與善之公勿執異同之見則言出人信靡感不通豈直愚民之福某也受賜多矣

    ○淨土决前引

    維摩大士云隨其心淨則佛土淨阿彌陀佛極樂國土者土之淨也念阿彌陀佛極樂國土者心之淨也念阿彌陀佛極樂國土便生阿彌陀佛極樂國土者隨其心淨則佛土淨也然則念佛者念此淨土也參禪者參此淨土也果何以別乎故念佛者必定往生淨土矣參禪者亦豈能舍此淨土而別有所往耶若別有所往是二土也非淨也阿彌陀佛極樂國土不容如是也參禪者固不待往生矣念佛者亦豈待有所往而後生耶若必待有所往而後生則是此以念佛而往彼彼以念我而來此一來一往亦是二土也非淨也阿彌陀佛極樂國土亦不容如是也故知阿彌陀佛淨土即自心淨土念佛參禪即所以自淨其心奉勸諸學者無高視禪客而輕目淨土也故集諸上聖勸人脩淨土之語而合之以淨土決

    ○三教品序

    三教聖人頂天立地不容異同明矣故曰天下無二道聖賢無兩心我 高皇帝統一寰宇大造區夏其敬孔子敬老子敬釋迦佛有若一人然其 御製文集凡論三教聖人往往以此兩言斷之以見其不異也夫既謂之道謂之心矣則安有異哉則雖愚夫愚婦以及昆蟲艸木不能出于此道此心之外也而况三教聖人哉盖非不欲二雖欲二之而不得也非不欲兩雖欲兩之而不能也今天下車書大同脩行齊軌有不遵者加以常刑一以 高皇帝為師以 高皇帝之謨訓為律乃觀塲矮子敢侮聖言不遵棄謨訓不目非毁老佛輕詆仙釋唯勦襲胡元穢說雷同宋末膚見是生今反古居下倍上大戮之民也故因敬讀 高皇帝 文皇帝御製文集錄之以為三教品嗚呼聖有謨訓明徵定保是書明白切至如此生今之世為今之臣而敢以塵土視之束而不復觀置而不復讀吾恐國憲可畏不宜自甘于刑戮也與哉

    ○高同知獎勸序 【 高係土官父祖作逆】

    予嘗語高子曰我 國家統一寰宇澤流區內威制六合不務廣地而地自廣盖秦皇所不能臣漢武所不能服者悉入版圖矣若干羽之格東漸西被朔南暨及以今視之奚啻千百邪然此人能言之矣吾且言其設官分職以為民極者與子揚厲之可乎夫滇南迤西流土並建文教敷洽二百餘年矣盖上採前王封建之盛制下不失後王郡縣之良規者也夫前有封建其德厚矣而制未周後有郡縣其制美矣而德未厚惟是我 朝上下古今俯仰大王囊括并包倫制兼盡功德盛隆誠自生民以來之聖之所未有也故予謂若我 聖朝卜世卜年豈特丕若有夏勿替有般且兼成周有道之長衍漢唐宋無疆之曆萬億斯年未有艾矣此豈直為小臣祝願之私哉其根本盛者其枝葉無窮理固然耳爾高氏之先吾不知其詳矣自為內臣以來我 高皇帝憐其來歸而不忍遷之也則使之仍有土之業因其助順而不忍絕之也則使之與于世及之典又念其先世曾有功德于民而吾兵初不血刃也則授以大夫之秩以延其子孫而隆其眷夫當混一廓清之日摧枯拉朽之際謀臣猛將屯集如雲設使守漢唐之故事或因其來歸也而待以不死可若何或因其效順也而遂遷之內地使不得食其故土之毛可若何雖其先或有功德而沒世勿論也其又若之何故吾以謂我 祖宗之恩德至厚也且今之來此而為郡守州正縣令者豈易也哉彼其讀書曾破萬卷胸中兵甲亦且數十萬積累勤矣苟萬分一中選亦必遲回郎署十餘年跋涉山川萬餘里視子之爵不甚加而親戚墳墓則遠矣然猶日惶惶焉以不得稱厥職是懼一有愆尤即論斥隨之與編戶等矣其來遠其去速其得之甚難而失之甚易也如此回視吾子安步而行乘馬而馳足不下堂階而終身逸樂累世富貴不絕未嘗稽顙厥廷而子孫秩爵與流官埒是可不知其故乎且夫汗馬之功臣其殊勛懋伐載在盟府尚矣乃其後嗣不類或以驕奢毁敗雖有八議不少假借外之衛所其先世非與于拔城陷陣之勛則未易以千戶賞况萬戶乎今其存者無幾矣幸而存非射命中力搏虎則不得以破格調其平日非敬禮君子愛恤軍人則不可以久安亦既岌岌矣惟士官不然若有細誤輒與盖覆若有微勞輒恐後時郡守言之監司監司言之臺院而賞格下矣夫同一臣子同一世官也乃今以郡守則不得比以衛所主官則不得比以功臣之子孫則又不得比其故何哉盖功臣之子孫恐其恃功而驕也則難制矣故其法不得不詳非故薄之也若郡守則節制此者也非大賢不可衛所世官則擁衛此者也非強有力知禮義亦不可故宜其責之備耳夫有擁衛以防其蔓有節制以杜其始則無事矣故吾子得以安意肆志焉以世受有爵之榮是其可不知恩乎知恩則思報思報則能謹守禮而重犯法將與我 國家相為終始無有窮時其何幸如之予既與高子時時作是語已今年春廵按劉公直指鐵騘大敝群吏乃高子亦與獎賞然則高子豈不亦賢哉高子年幼質美深沉有智循循雅飭有儒生之風焉其務世其家以求克盖前人者尤可嘉也于戲予既直書獎語懸之高門以為高氏光寵矣因同官之請又仍次前語以賀之其尚知恩報恩以無棄予言無負于我 國家可也

    ○送鄭大姚序

    昔者曹參以三尺劍佐漢祖平天下及為齊相九年而齊國安集嚴助謂汲長孺任職居官無以踰入至出為東海而東海大治今觀其所以治齊治東海者實大不然史稱汲黯戇性倨少禮初授為滎陽令不受恥之後為東海病臥閨閤內歲餘不出參日夜飲醇酒不事事吏舍月飲歌呼參聞之亦取酒張坐飲歌呼與相應和此豈有軌轍蹊徑哉要何與于治而能令郡國以理也語曰其身正不令而行莊以蒞之動之不以禮未善也以予所聞則二子者將不免以其不正之身肆于民上不莊不正得罪名教甚矣而卒為漢名相古之社稷臣者何也豈其所以致理者或自有在彼一切觀美之具有不屑歟抑苟可以成治于此有不計與將民寔自治無容別有治之之方歟是故恬焉以嬉遨焉以遊而民自理也夫黃帝遠矣雖老子之學亦槩乎其未之聞也豈二子者或別有黃老之術未可以其畔于吾之教而非詆之與吾聞至道無為至治無聲至教無言雖賜也亦自謂不可得聞矣豈其于此實未有聞而遂不知求之繩墨之外也予甚疑焉而未敢以告人屬鄭君為大姚令乃以予平昔之所疑者質之夫大姚滇下邑也僻小而陋吾知君久矣其不受也觀君魁然其容充然其氣洞然不設城府其與上大夫言如對群吏處大庭如在燕私偃倨以汲黯酣暢似曹參此豈儒者耳目所嘗睹記哉君獨神色自若飲噉不輟醉後耳熱或歌詩作大字以自娛陶陶然若不以邑事為意而邑中亦自無事嗟夫君豈亦學黃老而有得者邪抑天資冥契與道合真不自知其至于斯也不然將懼儒者竊笑而共指之矣而寧能遽爾也邪吾與君相聚二載餘矣亦知君之為人矣今其歸也其有不得者乎夫淵明辭彭澤而賦歸去採菊東籬有深意矣刺史王弘一旦二十千擲付酒家可遂謂世無若人焉一知陶令之賢乎阮嗣宗曠達不仕聞步兵廚有酒求為校尉君既恥為令矣縱有步兵之達莫可告語况望有知而大用君者亦惟有歸去而已行李蕭條童僕無歡直云窮矣能無慟乎如君作達皆可勿恤也君第行吾為君屈指而數之計過家之期正菊花之候飲而無資當必有白衣送酒如賢刺史王公者能令君一醉爾也

    ○李中丞奏議序(代作)

    傅曰識时務者在于俊傑夫時務亦易識耳何以獨許俊傑為也且夫俊傑之生世不常有而事之當務則一時不無若必待俊傑而後識則世之所謂時務皆非時務者歟抑俊傑之所識者必俊傑而後識非俊傑則終不能識歟吾是以知時務之大也奏議者議一時之務而奏之朝廷行之邦國斷斷乎不容以時刻緩焉者也奏議多矣而唐獨稱陸宣公者則以此公之學有本其千人情物理靡不周知其言詞溫厚和平深得告君之體使人讀其言便自心開目明惟恐其言之易盡也則真所謂奏議矣然亦不過德宗皇帝時一時之務耳盖德宗時既多艱又好以猜忌為聦明故公宛曲及之長短疾徐務中其肯綮以遠乎膏盲直欲窮之于其受病之處蠹弊之源令人主讀之不覺不知入其中而不怒則奏議之最也若非德宗之時則又鳥用此哉漢有晁賈晁錯有論賈誼有策今觀誼之策如改正朔易服色早輔教等皆依倣周官而言之此但可與俗儒道安可向孝文神聖之主談也然三表五餌之策推恩分王之策以梁為齊趙吳楚之邊割淮南諸國以益梁而分王其子梁地二千餘里卒之滅七國者梁王力也孰謂洛陽年少通達國體識時知務如此哉至今讀其書猶想見其為人欲不謂之千古之俊傑不可得矣若錯之論兵事與夫募民徙邊屯田塞下削平七國等皆一時急務千載石畫未可以成敗論人妄生裒貶也盖時者如鷙鳥之趨時務者如易子之交務稍緩其時不知其務則殆孰謂時務可易言哉其勢非天下之俊傑固不能以識此矣宋人議論太多雖謂之無奏議可也然蘓文忠公實推陸忠宣奏議矣今觀其上皇帝諸書與其他奏議真忠肝義膽讀之自然慟哭流涕又不待以痛哭流涕自言也然亦在坡公時當務之急耳過此而徽欽則無用矣亦猶晁賈之言只可對文景武三帝道耳過此則時非其時又易其務不中用也予讀先賢奏議其所以尚論之者如此今得中丞李公奏議讀之雖未知其于晁賈何如然陸敬輿蘇子瞻不能過也故因書昔日之言以請教于公公其信不妄否如不妄則願載之未簡公公其信不妄否如不妄則願載之未簡

    ○自刻說書序

    予雖自是而惡自表暴又不肯借人以為重既惡表暴則宜惡刻書而卒自犯者何則以此書有關于聖學有關于治平之大道不欲以惡表暴而遂已也既自刻矣自表暴矣而終不借重于人則不信不從明矣不信猶可倘有罪我者其將若之何此又予自是之病終不可得而破也寧使天下後世以我為惡極罪大而終不肯借人之力以徼人之信我從我雖然倘有大賢君子欲講修齊治平之學者則予之說書其可以一日不呈于目乎是為自刻說書序

    李溫陵集卷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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