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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当作消遣品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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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回到宿舍,对你这张会说话的嘴,忘了饥饿地惊异了半天。我望着蓝天,如果是在恋人面前,你该是多么会说话的啊————这么想着。过着这尼庵似的生活,可真寂寞呢。

    再这么下去,连灵魂也要变化石啦……可是,来看我一次吧!蓉子。”

    克莱拉宝似的字在桃红色的纸上嘻嬉地跳着回旋舞,把我围着————“糟糕哪”,我害怕起来啦。

    第一次瞧见她,我就觉得:“可真是危险的动物哪!”她有着一个蛇的身子,猫的脑袋,温柔和危险的混合物。穿着红绸的长旗袍儿,站在轻风上似的,飘荡着袍角。这脚一上眼就知道是一双跳舞的脚,践在海棠那么可爱的红缎的高跟儿鞋上。把腰肢当作花瓶的瓶颈,从这上面便开着一枝灿烂的牡丹花……一张会说谎的嘴,一双会骗人的眼————贵品哪!

    曾经受过亏的我,很明白自己直爽的性格是不足对付姑娘们会说谎的嘴的。和她才会面了三次,总是怀着“留神哪”的心情,听着她丽丽拉拉地从嘴里泛溢着苏州味的话,一面就这么想着。这张天真的嘴也是会说谎的吗?也许会的————就在自己和她中间赶忙用意志造了一道高墙。第一次她就毫没遮拦地向我袭击着。到了现在,这位危险的动物竟和我混得象十多年的朋友似的。“这回我可不会再上当了吧?不是我去追求人家,是人家来捕捉我的呢!”每一次回到房里总躺在床上这么地解剖着。

    再去看她一次可危险了!在恋爱上我本来是低能儿。就不假思索地,开头便————“工作忙得很哪”的写回信给她。其实我正空得想去洗澡。从学堂里回来,梳着头发,猛的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只青色的信封,剪开来时,是————

    “为什么不把来看我这件事也放到工作表里面去呢!来看我一次吧!在校门口等着。”真没法儿哪,这么固执而孩子气得可爱的话。穿上了外套,抽着强烈的吉士牌,走到校门口,她已经在那儿了。这时候儿倒是很适宜于散步的悠长的煤屑路,长着麦穗的田野,几座荒凉的坟,埋在麦里的远处的乡村,天空中横飞着一阵乌鸦……

    “你真爱抽烟。”

    “孤独的男子是把烟卷儿当恋人的。它时常来拜访我,在我寂寥的时候,在车上,在床上,在默想着的时候,在疲倦中的时候……甚至在澡堂里它也会来的。也许有人说它不懂礼貌,可是我们是老朋友……”

    “天天给啤酒似的男子们包围着,碰到你这新鲜的人倒是刺激胃口的。”

    糟糕,她把我当作辛辣的刺激物呢。

    “那么你的胃也不是康健的。”

    “那都是男子们害我的。他们的胆怯,他们的愚昧,他们那种老鼠似的眼光,他们那装做悲哀的脸……都能引起我的消化不良症的。”

    “这只能怪姑娘们太喜欢吃小食,你们把雀巢牌朱古力糖,Sunkist,上海啤酒,糖炒栗子,花生米等混在一起吞下去,自然得患消化不良症哩。给你们排泄出来的朱古力糖,Sunkist……能不装做悲哀的脸吗?”

    “所以我想吃些刺激品啊!”

    “刺激品对于消化不良症是不适宜的。”

    “可是,管它呢!”

    “给你排泄出来的人很多吧?”

    “我正患着便秘,想把他们排泄出来,他们却不肯出来,真是为难的事哪。他们都把心放在我前面,摆着挨打的小丑的脸……我只把他们当傻子罢哩。”

    “危险哪,我不会也给她当朱古力糖似的吞下,再排泄出来吗?可是,她倒也和我一样爽直!我看着她那张红菱似的嘴————这张嘴也会说谎话吗?”这么地怀疑着。她蹲下去在道儿旁摘了朵紫色的野花,给我簪在衣襟上;“知道吗,这花的名儿?”

    “告诉我。”

    “这叫Forget-me-not”就明媚地笑着。

    天哪,我又担心着。已经在她嘴里了,被当做朱古力糖似的含着!我连忙让女性嫌恶病的病菌,在血脉里加速度地生殖着。不敢去看她那微微地偏着的脑袋,向前走,到一片草地上坐下了。草地上有一片倾斜的土坡,上面有一株柳树,躺在柳条下,看着盖在身上的细影,蓉子坐在那儿玩着草茨子。

    “女性嫌恶症患者啊,你是!”

    从吉士牌的烟雾中,我看见她那骄傲的鼻子,嘲笑我的眼,失望的嘴。

    “告诉我,你的病菌是哪里来的。”

    “一位会说谎的姑娘送给我的礼物。”

    “那么你就在杂志上散布着你的病菌不是?真是讨厌的人啊!”

    “我的病菌是姑娘们消化不良症的一味单方。”

    “你真是不会叫姑娘们讨厌的人呢!”

    “我念首诗你听吧————”我是把Louise Gilmore的即席小诗念着:

    假如我是一只孔雀,

    我要用一千只眼

    看着你。

    假如我是一条蜈蚣,

    我要用一百只脚

    追踪你。

    假如我是一个章鱼,

    我要用八只手臂

    拥抱你。

    假如我是一头猫

    我要用九条性命

    恋爱你。

    假如我是一位上帝,

    我要用三个身体

    占有你。

    她不做声,我看得出她在想,真是讨厌的人呢!刚才装做不懂事,现在可又来了。

    “回去吧。”

    “怎么要回去啦?”

    “男子们都是傻子。”她气恼地说。

    不象是张会说谎的嘴啊!我伴了她在铺满了黄昏的煤屑路上走回去,窸窸地。

    接连着几天,从球场上回来,拿了网拍到饭店里把Afternoon Tea装满了肚子,舒适地踱回宿舍去的时候,过了五分钟,闲得坐在草地上等晚饭吃的时候,从课堂里挟了书本子走到运动上去溜荡的时候,总看见她不是从宿舍往校门口的学校Bus那儿跑,就是从那儿回到宿舍去。见了我,只是随便地招呼一下,也没有信来。

    到那天晚上,我正想到图书馆去,来了一封信:

    “到我这儿来一次————知道吗?”这么命令似的话。又要去一次啦!就这么算了不好吗?我发觉自己是站在危险的深渊旁了。可是,末了,我又跑了去。

    月亮出来了,在那边,在皇宫似的宿舍的屋角上,绯色的,大得象只盆子。把月亮扔在后面,我和她默默地走至校门外,沿着煤屑路走去,那条路象流到地平线中去似的,猛的一辆汽车的灯光从地平线下钻了出来,道旁广告牌上的抽着吉士牌的姑娘在灯光中愉快地笑,又接着不见啦,到一条桥旁,便靠了栏杆站着,我向月亮喷着烟。

    “近来消化不良症好了吧?”

    “好了一点儿,可是今儿又发啦。”

    “所以又需要刺激品了不是?”

    在吉士牌的烟雾中的她的脸笑了。

    “我念首诗给你听。”

    她对着月亮,腰靠在栏杆上。我看着水中她的背影。

    假如我是一只孔雀,

    我要用一千只眼

    看着你。

    假如我是一条蜈蚣,

    我要用一百只脚

    追踪你。

    假如我……

    我捉住了她的手。她微微地抬着脑袋,微微地闭着眼————银色的月光下的她的眼皮是紫色的。在她花朵似的嘴唇上,喝葡萄酒似地,轻轻地轻轻地尝着醉人的酒味。一面却————“我大概不会受亏了吧!”这么地快乐着。

    月亮照在背上,吉士牌烟卷儿掉到水里,流星似的,在自己的眼下,发现了一双黑玉似的大眼珠儿。

    “我是一瞧见了你就爱上了你的!”她把可爱的脑袋埋在我怀里,嬉嬉地笑着。“只有你才是我在寻求着的,哪!多么可爱的一副男性的脸子,直线的,近代味的……温柔的眼珠子,懂事的嘴……”

    我让她那张会说谎的嘴,啤酒沫似的喷溢着快板的话。

    “这张嘴不是会说谎的吧。”到了宿舍里,我又这么地想着。楼上的窗口有人在吹Saxophone,春风吹到脸上来,卷起了我的领子。

    “天哪!天哪!”

    第二天我想了一下,觉得危险了。她是危险的动物,而我却不是好猎手。现在算是捉到了吗,还是我被她抓住了呢?可是至少……我象解不出方程式似的烦恼起来,到晚上她写了封信来,天真地说:“真是讨厌的人呢!以为你今天一定要来看我的,那知道竟不来。已是我的猎获物了,还这么倔强吗?……”我不敢再看下去,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吗?不能做她的猎获物的。把信往桌上一扔,便钻到书籍城,稿子山,和墨水江里边儿去躲着。

    可是糟糕哪!我觉得每一个○字都是她的唇印;墙上钉着的Vilma Banky的眼,象是她的眼,Nancy Carrol的笑劲儿也象是她的,顶奇怪的是她的鼻子长到Norme、Shearer的脸上去了。末了这嘴唇的花在笔杆上开着,在托尔斯泰的秃脑袋上开着,在槁纸上开着……在绘有蔷薇花的灯罩上开着……拿起信来又看下去:“你怕我不是?也象别的男子那么的胆怯不成?今晚上的月亮,象披着一层雾似的蹒跚地走到那边柳枝上面了。可是我爱瞧你那张脸哪————在平面的线条上,向空中突出一条直线来而构成了一张立体的写生,是奇迹呢!”这么刺激的,新鲜的句子。

    再去一次吧,这么可爱的句子呢。这些克莱拉宝似的字构成的新鲜的句子围着我,手系着手跳着黑底舞,把我拉到门宫去了————它们是可以把世界上一切男子都拉到那儿去的。

    坐在石阶上,手托着腮,歪着头,在玫瑰花旁低低地唱着小夜曲的正是蓉子,门灯的朦胧的光,在地上刻划着她那鸽子似的影子,从黑暗里踏到光雾中,她已经笑着跳过来了。

    “你不是想从我这儿逃开去吗?怎么又来啦?”

    “你不在等着我吗?”

    “因为无聊,才坐在这儿看夜色的。”

    “嘴上不是新擦的Tangee吗?”

    “讨厌的人哪!”

    她已经拉着我的胳膊,走到黑暗的运动场中去了。从光中走到光和阴影的溶合线中,到了黑暗里边,也便站住了。象在说,“你忘了啊”似的看着我。

    “蓉子,你是爱我的吧?”

    “是的。”

    这张“嘴”是不会说谎的,我就吻着这不说谎的嘴。

    “蓉子,那些消遣品怎么啦?”

    “消遣品还不是消遣品罢哩。”

    “在消遣品前面,你不也是说着爱他的话的吗?”

    “这都因为男子们大傻的缘故,如果不说,他们是会叫化似的跟着你装着哀求的脸,卑鄙的脸,憎恨的脸,讨好的脸,……碰到跟着你歪缠的化子们,不是也只能给一个铜子不是?”

    也许她也在把我当消遣品呢,我低着脑袋。

    “其实爱不爱是不用说的,只要知道对方的心就够。我是爱你的。你相信吗?是吗,信吗?说呀!我知道你相信的。”

    我瞧着她那骗人的说谎的嘴明知道她在撒谎,可还是信了她的谎话。

    高速度的恋爱哪!我爱着她,可是她对于我却是个陌生人。我不明白她,她的思想,灵魂,趣味是我所不认识的东西。友谊的了解这基础还没造成,而恋爱已经凭空建筑起来啦!

    每天晚上,我总在她窗前吹着口笛学布谷叫。她总是孩子似的跳了出来,嘴里低低地唱着小夜曲,到宿舍门口叫:“Alexy”,我再吹着口笛,她就过来了。从朦胧的光里踏进了植物的阴影里,她就攀着我Coat的领子,总是象在说“你又忘了啊”似的等着我的吻,我一个轻轻的吻,吻了她,就————“不会是在把我当消遣品吧”这么地想着,可是不是我化子似的缠着她的,是她缠着我的啊,以后她就手杖似的挂在我胳膊上,飘荡着裙角漫步着。我努力在恋爱下面,建筑着友谊的基础。

    “你读过《茶花女》吗?”

    “这应该是我们的祖母读的。”

    “那么你喜欢写实主义的东西吗?譬如说,左拉的《娜娜》,朵斯退益夫斯基的《罪与罚》……”

    “想睡的时候拿来读的,对于我是一服良好的催眠剂。我喜欢读保尔穆杭,横光利一,崛口大学,刘易士————是的我顶爱刘易士。”

    “在本国呢?”

    “我喜欢刘呐鸥的新的艺术,郭建英的漫画,和你那种粗暴的文字,犷野的气息……”

    真是在刺激和速度上生存着的姑娘哪,蓉子!Jazz,机械,速度,都市文化,美国味,时代美……的产物的集合体。可是问题是在这儿————

    “你的女性嫌恶症好了吧?”

    “是的,可是你的消化不良症呢?”

    “好多啦,是为了少吃小食。”

    “1931年的新发现哪!女性嫌恶症的病菌是胃病的特效药。”

    “可是,也许正相反,消化不良的胃囊的分泌物是女性嫌恶症的注射剂呢?”

    对啦,问题是在这儿。换句话说,对于这位危险的动物,我是个好猎手,还是只不幸的绵羊?

    真的,去看她这件事也成为我每日工作表的一部分————可是其他工作是有时因为懒得可以省掉的。

    每晚上,我坐在校园里池塘的边上,听着她说苏州味的谎话,而我也相信了这谎话。看着水面上的影子,低低地吹着口笛,真象在做梦。她象孩子似的数着天上的星,一颗,两颗,三颗……我吻着她花朵似的嘴一次,两次,三次,……

    “人生有什么寂寞呢?人生有什么痛苦呢?”

    吉士牌的烟这么舞着,和月光溶化在一起啦。她靠在我肩上,唱着Kiss me again,又吻了她,四次,五次,六次……

    于是,去看她这会事,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了。洗澡,运动,读书,睡觉,吃饭再加上了去看她,便构成了我的生活,————生活是不能随便改变的。

    可是这恋爱的高度怎么维持下去呢?用了这速度,是已经可以绕着地球三圈了。如果这高速度的恋爱失掉了它的速度,就是失掉了它的刺激性,那么生存在刺激上面的蓉子不是要抛弃它了吗?不是把和这刺激关联着的我也要抛弃了吗?又要摆布着消遣品去过活了呢!就是现在还没把那些消遣品的滓排泄干净啊!解公式似的求得了这么个结论,真是悲剧哪————想出了这么的事,也没法子,有一天晚上,我便写了封信给她————

    医愈了我的女性嫌恶症,你又送了我神经衰弱症。碰到了你这么快板的女性啊!这么快的恋爱着,不会也用同样的速度抛弃我的吗?想着这么的事,我真担心。告诉我,蓉子,会有不爱我的一天吗?

    想不到也会写这么的信了,我是她的捕获物。我不是也成了缠着她的化子吗?

    “危险啊!危险啊!”

    我真的患了神经衰弱症,可是,她的覆信来了:“明儿晚上来,我告诉你。”是我从前对她说话的口气呢。雀巢牌朱古力,Sunkist,上海啤酒,糖炒栗子……希望我不是这些东西吧。

    第二天下午我想起了这些事,不知怎么的忧郁着。跑去看蓉子,她已经出去啦,十万吨重量压到我心上。竟会这么关心着她了!回到宿舍里,房里也没一个人,窗外运动场上一只狗寂寞地躺在那儿,它跟我飞着俏媚眼。戴上了呢帽,沿着××路向一个俄罗斯人开的花园走。我发觉少了件东西,少了个伴着我的姑娘。把姑娘当手杖带着,至少走路也方便点儿哪。

    在柳影下慢慢地划着船,低低地唱着Rio Rita,也是件消磨光阴的好法子。岸上站着那个管村的俄国人,悠然地喝着Vodka,抽着强烈的俄国烟,望着我。河里有两只白鹅,躺在水面上,四面是圆的水圈儿。水里面有树,有蓝的天,白的云,猛的又来了一只山羊。我回头一瞧,原来它正在岸旁吃草。划到荒野里,就把桨搁在船板上,平躺着,一只手放在水里,望着天。让那只船顺着水淌下去,象流到天边去似的。

    有可爱的歌声来了,用女子的最高音哼着Minuet in G的调子,象是从水上来的,又依依地息在烟水间。可是我认识那歌声,是那张会说谎的嘴里唱出来的。慢慢儿的近了,听得见划桨的声音。我坐了起来————天哪!是蓉子!她靠在别的一个男子肩上,那男子睁着做梦的眼,望着这边儿。近啦,近啦,擦着过去啦!

    “Alexy。”

    辽么叫了我一声,向我招着手;她肩上围着白的丝手帕,风吹着它往后飘,在这飘着的手帕角里,露着她的笑。我不管她,觉得女性嫌恶症的病菌又在我血脉里活动啦。拼命摇着桨,不愿意回过脑袋去,倒下去躺在船板上,流吧,水呀!流吧,流到没有说谎的嘴的地方儿去,流到没有花朵似的嘴的地方儿去,流到没有骗人的嘴的地方儿去,啊!流吧,流到天边去,流到没有人的地方去,流到梦的王国里去,流到我所不知道的地方去……可是,后边儿有布谷鸟的叫声哪!白云中间现出了一颗猫的脑袋,一张笑着的温柔的脸,白的丝手帕在音乐似的头发上飘。

    我刚坐起一半,海棠花似的红缎高跟儿鞋已经从我身上跨了过去,蓉子坐在我身旁,小鸟似的挂在我肩膊肘上。坐起来时,看见那只船上那男子的惊异的脸,这脸慢慢儿的失了笑劲儿,变了张颓丧的脸。

    “蓉子。”

    “你回去吧。”

    他怔了一会儿就划着船去了,他的背影渐渐的小啦,可是他那唱着I belong to girl who belongs to the sombody else的忧郁的嗓子,从水波上轻轻地飘过来。

    “傻子呢!”

    “怎么啦?”

    她猛的抖动着银铃似的笑声。

    “怎么啦?”

    “瞧瞧水里的你的脸哪————一副生气的脸子!”

    我也笑了————碰着她那么的人,真没法儿。

    “蓉子,你不是爱着我一个人呢!”

    “我没爱着你吗?”

    “刚才那男子吧?”

    “不是朱古力糖吗?”

    “想着她肯从他的船里跳到我的船里,想着他的那副排泄出来的朱古力糖似的脸……”

    “可是,蓉子,你会有不爱我的一天吗?”

    她把脑袋搁在我肩上,叹息似的说:

    “会有不爱你的一天吗?”

    抬起脑袋来,抚摸着我的头发,于是我又信了她的谎话了。

    回去的路上,我快乐着————究竟不是消遣品呢!

    过了三天,新的欲望在我心里发芽了。医愈了她的便秘吧。我不愿意她在滓前面,也说着爱他们的话。如果她不听我的话,就不是爱我一个人,那么还是算了的好;再这么下去,我的神经衰弱症怕会更害得厉害了吧:这么决定了,那天晚上就对蓉子说:

    “排泄了那些滓吧!”

    “还有呢?”

    “别时常出去!”

    “还有呢?”她猛的笑了。

    “怎么啦?”

    “你也变了傻子哪!”

    听了这笑声,猛的恼了起来。用憎恨的眼光瞧了她一回,便决心走了。简直把我当孩子!她赶上来,拦着我,微微地抬着脑袋,那黑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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