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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土拨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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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尤炳圻君题《杨柳风》译本

    平白兄:

    每接读手书,就想到《杨柳风》译本的序,觉得不能再拖延了,应该赶紧写才是。可是每想到后却又随即搁下,为什么呢?第一,我写小序总想等到最后截止的那一天再看,而此书出版的消息杳然,似乎还不妨暂且偷懒几天。第二,——实在是写不出,想了一回只好搁笔。但是前日承令夫人光临面催,又得来信说书快印成了,这回觉得真是非写不可了。然而怎么写呢?

    这里我只想说一句话,便是关于那土拨鼠的。据传中说此书原名“芦中风”,后来才改今名,于一九〇八年出版。第七章“黎明的门前之吹箫者”仿佛是其中心部分,不过如我前回说过这写得很美,却也就太玄一点了,于我不大有缘分。他的别一个题目是“土拨鼠先生与他的伙伴”,这我便很喜欢。密伦(Milne)所编剧本名曰“癞施堂的癞施先生”,我疑心这是因为演戏的关系所以请出这位癞虾蟆来做主人翁,若在全书里最有趣味的恐怕倒要算土拨鼠先生。密伦序中有云:

    藏器曰,隐鼠阴穿地中而行,见日月光则死,于深山林木下土中有之。

    时珍曰,田鼠偃行地中,能壅土成坌,故得诸名。”寺岛良安编《和汉三才图会》卷三十九引《本纲》后云:

    宗奭曰,鼹脚绝短,仅能行,尾长寸许,目极小,项尤短,最易取,或安竹弓射取饲鹰。

    兄命我写小序,而不佞大谈其土拨鼠,此正是文不对题也。既然不能做切题的文章,则不切题亦复佳。孔子论《诗》云可以兴观群怨,末曰多识于草木鸟兽之名,我不知道《杨柳风》可以兴观群怨否,即有之亦非我思存,若其草木鸟兽则我所甚欢喜者也。有人想引导儿童到杨柳中之风里去找教训,或者是正路也未可知,我总不赞一辞,但不佞之意却希望他们于军训会考之暇去稍与癞虾蟆水老鼠游耳,故不辞词费而略谈土拨鼠,若然,吾此文虽不合义法,亦尚在自己的题目范围内也。

    以上三书均言今怎么样,当系其时通行的名称,但是这里颇有疑问。犁鼠或系宋时的俗名,现在已不用,不佞忝与陆农师同乡,鲁墟到过不少回数,可以证明不误者也。邵二云亦是同府属的前辈,乾隆去今还不能算很远,可是地鼠这名字我也不知道。还有一层,照文义看去这地鼠恐有误,须改作“偃鼠”二字才能够与“如庄子所言”接得上气。绍兴却也没有偃鼠的名称,正与没有犁鼠一样,虽然有一种小老鼠俗呼隐鼠,实际上乃是鼷鼠也。

    五年前在《骆驼草》上我曾写过一篇绍介《杨柳风》的小文,后来收在《看云集》里。我所想说的话差不多写在那里了,就是现在也还没有什么新的意思要说。我将所藏的西巴特(Sheppard)插画本《杨柳风》,兄所借给我的查麦士(Chalmers)著《格来亨传》,都拿了出来翻阅一阵,可是不相干,材料虽有而我想写的意思却没有。庄子云,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为光也不亦微乎。《杨柳风》的全部译本已经出来了,而且译文又是那么流丽,只待人家直接去享受,于此而有何言说,是犹在俱胝和尚说法后去竖指头,其不被棒喝撵出去者盖非是今年真好运气不可也。

    中华民国廿四年十一月廿三日,在北平,知堂书记。

    补记

    《尔雅》,《释兽》鼠属云,鼢鼠。郭璞注云,地中行者。陆佃《新义》卷十九云,今之犁鼠。邵晋涵《正义》卷十九云:“《庄子·逍遥游》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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